晴空下,馬車嚏嚏而行,車內兩人並肩坐著。
或許是心情太好,秦依依像只麻雀吱吱喳喳說個不停,閻羿則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大部份時間都在當听眾。
「……英雄難過美人關,可我一直懷疑將軍不知道我是個大美人。」
他听出她的話調多了絲自嘲。
「將軍別說我厚臉皮,我本來也不覺得這張臉跟其他人有什麼不同,可是在幾個親戚家生活後,我不得不相信自己有張會讓姑娘們羨慕的容貌,唉。」
他再次听出他口氣中所隱含的莫可奈何。
「曾經要跟表姐婚配的公子因為見到我而失了魂,執意退婚,還有原為當地第一美女的小表妹因為我而被迫讓出封號,就連本來跟我感情還不錯的堂姐也因為我婚姻岌岌可危。」她深吸一口氣,想到過去那些不順遂的日子,心仍會隱隱抽痛。
「她們咒我是狐狸精,以後一定是小妾命。」
他蹙眉。她的確有令人垂涎的誘人姿色,光是那雙充滿靈性的翦水明眸就足以勾人魂魄,讓男人動情。
「將軍知道嗎?我一直記得那些像餓狼般盯著我看的猥瑣眼神,也記得那些充滿妒恨的眼楮,所以我一直告訴自己,此生絕不當小妾,了不起不嫁,到尼姑庵去。」
他突然想起她曾在半睡半醒間,拼命的對他拳大腳踢,還說出有人半夜模上她床的話,當時以為她只是想引起他的同情,可此刻,他卻有了心疼和憤怒的情緒,是因為他對她的心已不同了嗎?
馬車繼續前行,秦依依停頓好一會,沉澱一下略顯激動的情緒,才看著他,自嘲一笑。「于是,我就被惡意的安排到小妾村去了,」她眼眶泛起淚水,但美麗的臉上有著不甘。「她們認為那里才是屬于我的地方。」
沒有多想,他不忍的伸手握住她顫抖的小手,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當時的委屈,只是,他要問的問題雖然殘忍,卻是他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可是,為什麼你還是當了小妾?」
聞言,淚眼婆娑的她竟然笑了出來,看著他道︰「因為是將軍,是你就可以。」她沒有也不想掩藏自己的真心,她暗戀他好久好久了啊。
他錯愕的看著她。她那麼怨恨小妾之名,寧願去當尼姑也不願為妾,卻因為是他而願意勉強自己?
兩人對看著,眼見車子離閻府大門已經不遠。
而她,看著他眼里的情緒由錯愕轉為嚴肅,然後轉為疼惜,最後只留下無限溫柔……
閻羿被她深深的感動了,他從未想過她是如此深愛著他,而這份感覺很微妙,很溫暖,甚至有種說不出的甜……
被深愛的男人這麼直視著,秦依依臉紅心跳,而且渾身不對勁起來,臉頰、身體、血液都熱騰騰的。
還有,馬車好像變小了?她有種快要無法呼吸的感覺。
因此,當馬夫拉緊韁繩,車子停下後,她便迫不及待的拉開車簾,「咚」地一聲搶先跳下馬車。
然後,事情就大條了!
「你騙我!」閻羿也下車,一把揪住她的手臂。
「什麼?」
她回頭看他,腦海里還因他剛剛的溫柔眼神而渾沌一片,直到見他瞪了她的腳踝一眼,她才回神,「啊,怎麼不瘸了?哈哈。」
可惡!害他替她操心不已,「我最討厭騙子!」
也不想想是誰害她當騙子的,沒跟楊燕走,現在覺得可惜了?
「告訴你,我也不喜歡騙子,可是,我一點都不後悔騙了你!哼!」她不滿的瞪他一眼,旋即跑進府里。
這小家伙,撒謊的人卻比他還凶!這一想,他竟然笑了。
晚上,閻東京一回來,閻羿就將白天在紫雲樓發生的事娓娓道來。
「太師府一天下來都沒有任何動靜,雖然是他先理虧,但並不代表這口氣杜太師就咽下了。」閻東京難掩憂心。
「我知道,不過我的身份也會讓杜太師有所顧忌,相信他不會選擇硬踫硬的。」
「就是這樣才令人擔心,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還是當心一點好,對了,依依沒受到驚嚇吧?」
一想到她像只母老虎凶他的俏模樣,閻羿不由得笑了,「她很好。」
閻東京詫異的看著兒子臉上出現的溫柔神色,旋即欣慰的點點頭。看來小倆口有譜了。
「那就好,你回房休息吧,我也得早點睡,明兒個一大早,我得跟紀管事去一趟洛陽辦事,大約三天後才會回來,」他頓了下,憂心忡忡的又道︰「你娘最近老是待在佛堂里,哪兒也不去,我覺得有事困擾著她。」
「爹是要我去跟娘談談?」這陣子,他們母子之間變得很陌生。
閻東京想了下,還是搖頭。「不了,我與你娘結縞幾十年,她心中有事,若不肯說,誰也奈何不了。我會提起,是要你也別再跟她嘔氣,有空去探望她一下。」
「我知道了。」
閻羿隨即回到凌松閣,走至院落時,听見伴隨夜風傳來某些聲音,又見書房的燭火仍亮著,他轉向書房去,從半開的花窗外就見秦依依站在他的畫像前,嘰哩呱啦的說著話。
「你說你到底怎麼想的?回來時用那種溫柔的眼神看我,我以為老天爺終于關照到我了,可你為什麼又說討厭我?」
她雙手環胸,開始踱起方步,「我知道我騙你不應該,可是,」她又轉到那幅畫前,「你難道真的希望我拐到腳?」
她伸手模著畫中人的五官,「我愛上你不是意外耶,是第一眼開始,整整一年,到知道可以嫁來這里,能夠陪伴在你身側,我好高興啊,可是你……」
說到這里,她似乎又煩躁起來,一下朝右邊走,一下往左邊走。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愛我真的那麼難嗎?」轉了好幾圈的她再次在畫像前站定,指著畫中人的臉質問,「說啊!」
他眼光一柔。愛她真的那麼難嗎?
她使出渾身解數,不就是要他愛上她,想在他的生命中佔有一席之地?
人心是肉做的,要將她的情意棄如敝履,他發覺自己再也辦不到,要對她無動于衷、視若無睹、漠不關心,今天的事已證明了,太難。
魯莽又率真的她,一寸一寸的進佔他的心,他已經淪陷了。
他舉步走進書房,站在正對著他的畫像施暴的秦依依身後,笑道︰「晚了,還不去睡?」
她身子一僵,死瞪著畫中人,唇瓣顫抖。
「你、你真的說話了?」她頭皮發麻,寒毛直豎的指著他,「騙人吧?是我幻听……」
她的後腦勺突然被人輕敲一記,嚇得她尖叫出聲,「有鬼——噢!」第二下又敲了上來,然後,一道高大的身影來到她眼前,因為逆光看不清楚臉,嚇得她魂飛魄散,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閻羿及時抱住她癱軟的身子,難以置信的瞪著懷中失去意識的麗顏。
他又好氣又好笑。她真是神經粗,耳朵也不尖,竟然嚇昏了!
他將她抱回臥房,讓她平躺在床榻上,為她月兌下鞋子,蓋上柔軟的褲子,再躺在她身邊,靜靜凝睇她的小臉。這小家伙醒來後,要是膽敢看著他再喊一聲「鬼」,他一定好好教訓她,可是,現在——
他想先愛她。
秦依依的睫毛動了下,緩緩的睜開眼楮,卻驚見閻羿那張俊臉就近在咫尺,她輕呼一聲,感覺自己的心髒差點沒停止跳動。
「你怎麼——」
他的手突然溫柔的撫觸她的臉,打斷了她的話,「我想要你,你會怕嗎?」
她呆呆的眨巴著大眼。她今天的幻听好嚴重!可是,他踫觸的手是有溫度的啊!
「依依……」沙啞的嗓音里藏著壓抑的欲火。
熱氣拂過她的臉頰,似夢似幻,似假還真。她不管了!幻听也罷,幻覺也罷,她不在乎,她深愛的男人終于肯要她了!
她顫抖著唇,眼眶微紅,但仍勇敢的說道︰「不怕。」
他性感的唇幾乎要貼近她誘人的紅唇了。「你不擔心我是畫里的鬼嗎?」
她淚眼婆娑,「只要是你,不管是人是鬼,我都願意把自己給你。」
他喉嚨緊縮,為她話中的堅定動容。他輸了!自己的這一顆心恐怕再也無法從她身上要回來了。
黑眸里的深情更加深幾分,他貼近,溫柔的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