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出他生氣了,「听著,我知道你關心我,也真的很感謝你,但請你快逃了吧。」
「誰關心你?!我只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懷疑你潛入宮內會不會誤傷我的好友,要問個清楚。再者,我為什麼要逃?偷皇室金子的可不是我。」他大為惱火,厲言反駁。
對喔!但他怎麼這麼煩人?!「好,你不逃,但我得走了,可以嗎?」
「該死的,他們走了嗎?!」他咬牙迸射一問。
那些在樹下移動的人影、腳步聲,她是怎樣?耳力不好,眼力也差,看不到听不到是嗎?!他狠狠的瞪著她。
好凶喔!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道︰「相信我,我不會有事,而且沒找到我,他們也回不去,還會倒大霉。」
「你是笨蛋啊?!要犧牲自己,免得他們被懲罰?」雖然生氣得咬牙,但不得不承認,很少有人會像她這樣替他人著想。
他愈說她愈迷糊了,只能道︰「哎呀,總之,我不能跟你掛在樹上一整夜,事情是我做的,我得自己承擔。」她作勢要往下爬。
他火冒三丈的將她揪了回來,嚇得她差點大叫出聲。
「又怎麼了?」
他冒著火花的黑眸狠狠瞪著她那雙無辜的眼,「你真的不了解?目前皇室中有兩股勢力,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夸張處理,像是你好了,愚蠢的混入宮內,即使你的目的再單純,若是落到太子手上還好,可一旦落入四皇子手上,什麼拷打逼供的事都可能發生,就算得把人剁成肉醬才能得到他要的東西,他也絕不會手軟!」
呃,好近、好癢!她的耳朵幾乎被他貼著低吼,直到此刻,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他整個人困在懷里,他強勁的手臂緊緊扣住她的腰,她被一股陽剛氣息重重包圍,搞得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加快起來。
「這個,男……男女好像授受不親。」
朱定康瞪著她,簡直快要瘋了。現在是什麼情況?她沒想到自己也許會被大卸八塊、剝皮抽筋,只想著男女有別?!
她可以感覺到男子熾烈的怒火,即使他的面貌一直被掩蔽在陰影下,但他口氣里的關心與擔心是那麼明顯。「這位公子,你真的是個好人,與我素昧平生卻救了我,也不怕被我連累,但我真的得走了。」
朱定康抿緊了薄唇。他今晚肯定吃錯藥,才會如此多事!
但他會跟上來,說真的,還不是她矛盾的行徑所引起的。她大費周章進宮偷取金子卻遠至偏僻山林來撒錢,而且她馬上功夫差,他甚至斷定她沒有半點武功,但盡避面對驚險時刻,她那雙直比日月星辰還要璀璨的美眸卻不見半絲恐懼,太不尋常了。
樹底下仍有侍衛急急尋找,朱定康這才意識到自己與她的臉頰有多麼接近,她的鼻息吹佛在他臉上,帶著淡淡的香氣。
他扣住的身子相當柔軟,她的細腰單掌可握,而壓在他身上的渾圓極有分量,也因為如此貼近,他才意識到她相當嬌小,可說是矮不隆冬——
雖然黑漆漆的,但不知怎的,她就是感覺到他視線灼灼的盯視在自己臉上,小臉兒莫名燒紅,「你的武功很好,快走吧。」
「你說什麼?」
「我不會有事的!謝謝你,我真的要叫人了——」
「你要叫人?」
「我在這里!」她真的叫了。
朱定康萬萬沒想到,她竟然當真大叫,泄露他們的藏身處。
懊死的!那些侍衛里有熟面孔,他可不能讓人認出他來。但她呢?!
「你快走!我來引開他們!」她突然又道。
就在他怔忪間,她竟然往下爬,還一個不小心,一邊哀哀大叫得像顆圓球般摔落到樹葉里,這下子,想不引人注意也難。
就見不遠處,那些侍衛朝她急奔而來,她還在一手貼著胸喘大氣,一手捂著臀,痛得無法站起身。
一個女子為了讓他順利月兌困,竟然不惜犧牲自己?!
他真的太感動了,雖然自始至終都不關他的事……
她對他有義,他乃堂堂男子漢,又怎能對她無情?他很快的撕掉袍服下擺的一角,蒙面後,飛身而下,長臂一伸,扣住她的細腰,再度飛身走人。
「天啊,桑德公主被捉了!」
「慘了!沒找到公主,我們怎麼回宮?!提頭去見荷妃娘娘嗎?!」
侍衛們更慌了!
***
朱定康抱著桑德奔馳許久,而她是詫異到久久無法回神,直到他們進城。
「到這里應該安全了,你快走吧!」
她仍在呆愣中,過了半晌,才用力搖搖頭,看著臉上多了塊白巾蒙面的男人,「所以,你第二次救了我?」
這不是廢話嗎?他沒看過這麼笨的賊。「你都將生死置之度外,我又怎麼可能做出自己逃走的事來。」
「我將生死——」她眨眨眼。誤會很大耶,怎麼辦?可是母妃有交代,不準她在外頭「拋頭露面」,也不準她打著公主名號行善,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得偷偷模模進行。
「快走吧。」朱定康定定瞧著她。沐浴在月光下的她,只有一雙燦亮星眸令人驚艷,他不由得好奇面巾下的真面目。
此刻,桑德也怔怔盯著他。這是第一次,她清楚的看到他,英氣的濃眉,那雙深邃如海的黑眸中,有著她形容不出的復雜情緒,眉宇之間則有著剛毅之色,一襲綢緞黑袍托出他挺拔的身形,可以想象,拿掉蒙面布巾的他,該是一名俊逸男子。
不遠處,隱隱傳來馬蹄聲,也打斷了此刻兩人的互相凝視。
「我先走了,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她急急的要走,因為她一點也不想再被他救第三回,這樣折騰下去,萬一她到天亮仍回不了宮,事情可就大條了。
他蹙眉,竟然有股莫名的沖動想將她拉回來,問問她的名字……
突然,就見她緊急停下腳步,轉身又跑到他面前,「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竟然心有靈犀?他詫異的瞪著她。
「說啊,很重要的。」
她一臉認真。等她撐過了試煉,回到天上,正式當神後,她得將他的名字寫在善惡簿上,記兩筆大功。
朱定康卻有所顧忌,不能告知她自己的姓名,夜入太子宮殿,萬一消息傳開,或傳進四皇子耳中,牽涉到的可不只是太子一人,還包括他的家人。
馬蹄聲愈來愈近了。「後會有期吧!」
他還是沒說。他理應不該如此依依不舍,但一想到她曾義無反顧的要讓自己月兌險,如此有義氣的女子,世間真的少見,不禁想多認識她一些。
既然他為善不欲人知,那她也不追問,再說她也不得不跑了,否則,今晚會有很多人倒大楣的。
朱定康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抿緊薄唇後,一個飛身凌掠,回到自己的府邸。
至于他努力援救的人,此刻,則是氣喘吁吁的跑到宮門旁的樹後躲起來,不一會兒,那些皇宮侍衛一到,她立即跑了出來,朝他們揮舞著手。
「公主,你沒事吧?」
幾個侍衛急忙下馬背,趨前關切。
桑德連忙搖頭,「我沒事,趕快帶我進去吧——」她很自動的踩上馬鐙,上了馬背。
侍衛們抬頭看她,「可是那個擄走公主的人,沒發現公主的身份?」
「沒有,他還誤會你們對我不利——」她嫣然一笑,但笑意馬上一收,「我們還是快進去吧,今晚肯定逃不了得挨頓罵。」
她出宮的消息,貼身丫頭雀兒勢必會照著她們先前套好的,去通報荷妃,而她應該在稍早前就跟侍衛回來的。
看到桑德公主臉上的憂心,幾名陪她演戲的侍衛也替她感到不忍。
桑德公主可以說是全皇宮里最善良的人,其他的主子們全不可一世、仗勢欺人,就這名主子把他們這些僕佣侍從當人看,噓寒問暖,誰要有困難,她一定幫忙,但她的親民作風卻因此引來荷妃跟其他公主們的怒火,要她謹記自己的身份,別矮化自己,丟皇室的臉!
至于在街頭露臉布施,更是有失皇家風範、削弱皇族尊貴,總之,沒有高高在上,就是不對!
不得已,公主行善還得偷偷模模,千拜托萬拜托的,希望他們讓她順利偷溜出宮,否則,明知合家莊火燒村,許多人風餐露宿、困苦無依,她有能力幫忙卻不能出去,她會生自己的氣。
雖然,公主原本是希望由他們拿她的金銀珠寶幫助那些村民,但他們真的沒有人敢挺身幫忙,就怕被其他皇室成員撞見,屆時,肯定會被安了個盜竊之名,就算公主說出事情,依他們在皇宮里工作這麼久的經驗,為了殺雞儆猴、為了遏止公主再做類似的事,他們的腦袋是絕對保不住的!
就在思緒百轉間,他們一行人已經接近宮殿,準備挨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