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兄弟必須將手上的密函分別送到東方紫和祁晏在京城的探馬手上,但尚未出門,就見到管事求見貝勒爺。
「呃,貝勒爺,您的一群朋友全上門來了。」
「什麼?!」
話才剛說,一陣嘻嘻哈哈的談笑聲便陡地傳來。
「怎麼回事?風流倜儻的花心貝勒成了居家男、戀家男,是家里有女乃娘是嗎?」
「沒錯、沒錯,鎧斳貝勒不出現,我們就覺得少了興致,反正在花街柳巷待久也會膩,干脆一行人乘了馬轎,從前門大街就往貝勒爺府上來了。」
伴隨著打趣嘻笑聲,一群不學無術的皇子阿哥、小王爺、富商之子全走進廳堂,各個身穿華服,皆見貴氣。
「原來是你們。消息還真快,涵英格格一離開,你們就現身了。」
幾個原本還哈哈大笑的貴公子被他這麼一糗,臉臉色馬上變得尷尬。大家都有經驗,他們曾來找鎧斳貝勒上花街,卻差點沒被涵英格格給辱罵到想一掌打死她,無奈他們也清楚她老子是誰,沒人敢動她。
杜王爺是前朝重臣,除在朝中結黨營私、勢力龐大外,更傳聞他藏銀數千萬兩,功高震主,就連當今皇上也得敬他幾分。
所以,對鎧斳貝勒被他嬌蠻的獨生女給看上,他們都抱以同情。只不過他們這些人都是紈褲子弟,太嚴肅的議題自然不會主動去提。
于是有人直接轉換話題,「還記的我們要跟才女品茗作詩、以文會友嗎?貝勒爺重色輕友而失約,莫非忘光光了?」
鎧斳一時語塞,因為他還真忘了,也許打心底,他就不想讓他們去見她。
「不會吧?關在這里應該是努力躲涵英格格才對,畢竟你的侍妾都沒啥能耐跟那刁蠻格格斗法。難不成近水樓台,你對才女動了凡心,所以我們連見她一面都不能見了?」另一名額駙也出言打趣。
「怎麼可能?」鎧斳貝勒微微一笑,「所謂的女人,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是嗎?走吧。」說著,他便帶著他們往東廂書房走去。
小喬夫子是個很有責任感的老師,他相信此刻她跟小芙蓉仍關在書房里用功。
一行人經過古木扶疏的院落,再走經九曲橋,最後來到清幽的書房院落。
「就在這兒瞧吧,先別打擾她們上課。你們知道小芙蓉也是不安分的,難得她能定下心來,我也能喘口氣。」
眾人停在離書房有幾步遠的大樹旁,透過半開的窗戶往書房內望,目光熠熠發亮。
只見名聞遐邇的才女葉雯一身紫色綾羅,襯得白淨無瑕的肌膚更顯粉女敕,還有那雙慧黠明亮的瞳眸,搭上清秀的臉蛋,看來是個美人胚子呢。
「不出來喝酒玩女人,原來是藏了這名才貌雙全的傾國佳人。」
「你怎麼玩她還是怎麼支使她的,不如我們就來依樣畫葫蘆。」
意外的,幾個酒肉朋友此時低聲說的下流話語,讓他听來分外刺耳。「她是才女,可不是煙花女!」他忍不住指正他們。
「少來了,她長得如此動人,就不信你沒嘗到她的味兒?」
幾個人邪惡的笑了,鎧斳則強壓著心中那股愈來愈強烈的不舒服,看到他們感興趣的發亮眼眸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眼中的邪婬像是幻想剝除了她身上衣物,一股沸騰怒火突然涌上他胸口。
「你們還是先回去吧,她上課一板一眼,很無聊。」他僵著聲道。
「那怎麼成?我們好不容易等到涵英格格走人才上門,叫葉雯出來陪我們聊聊。」有人狂妄的建議。
「就是,讓我們見識見識何為才女。」
男人們開始大聲鼓噪起來,但空氣對他們的提議不只意興闌珊,根本是連半點興趣都沒有。
「安靜!」他突然板起臉,語氣倏地冷凝。
原本嬉笑怒罵的幾人見他臉色竟然一沉,不禁面面相覷,心里浮出共同的疑問——他是怎麼了?
對呀,他是怎麼了?見眾人表情尷尬,鎧斳只得再出聲打個圓場,「不是想看才女?那就應該看看她上課的樣子。」在他眼里,她不僅有書香、飯菜香,甚至人還更香甜,若非萬不得已,他才不願把她分享給別人。
她們上課有什麼好看的?這是這些人心中的大疑問。
書房里,韓小喬專注看著小芙蓉默寫一段詩文,壓根沒注意到外頭聚集了一堆無聊男子。
「小榜格好棒,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了。」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喏,你背的這段文章,連我這名才女也是推敲再三、苦讀背誦近一個月才背起來,可是你三天即背好了,真是天才。」
「嘻,我是天才呢。」
「對,所以你要相信你自己,也一定要好好的再念下去喔。」即使未來她這小喬夫子不在也一樣。
韓小喬笑看著小芙蓉,為她的進步及專心感到很欣慰,至少她這個半吊子老師,在這段日子還是做了件很有價值的事。
鎧斳貝勒勾起嘴角凝睇著她,明知她在才學方面的造詣沒有外傳的那麼好,但她剛柔並濟的教導小芙蓉,卻是相當稱職。
瞧瞧課堂里,一向刁鑽蠻橫的小芙蓉被稱贊,笑得好不得意,而小喬夫子眼中則出現慧黠之光,真是精彩……
鎧斳看著她們,笑得動人,但一票友人卻是一頭霧水,不明白他怎樣看著這一幕就能笑?無聊死了!
下一瞬,大家突然若有所悟的你看我、我看你,更有人笑笑的拍著他肩膀,「你慢慢看吧,小心點看,我們沒興趣,走了。」
「是啊,慢慢看,但小心別丟了心啊。」
听出他們出言調侃自己,奇怪的鎧斳一點也不生氣,甚至對他們的離開,還反常的覺得開心極了。
于是,那群大少爺來去無聲的走了,倒是他,難得有耐性靜靜站在窗外,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的互動,直到見到她們將書本闔上。
「呼,終于完了,我可以去找叔叔貝勒慶祝了吧?好不容易將我的眼中釘轟走——」
小芙蓉話還沒說完,鎧斳已經推門而入。
「慶祝什麼?」他笑問。
「呃……」小芙蓉笑咪咪的拉了拉還愣愣看著叔叔貝勒的小喬夫子,「你們盡量培養感情,我找別人玩去。」
「什麼別人?」韓小喬話都還沒說完,小芙蓉已經一溜煙跑掉了,剩下鎧斳灼灼黑眸一瞬也不順的盯著她。
她心跳又亂了,但仍不忘在心里提醒自己,她有她該去的未來,而這個「未來」里絕不可能有他。因為她終究不是才女,就算主子晚來了,她也無法一輩子冒充主子的名,永遠留在貝勒爺府。
「我也想听听你剛才對小芙蓉說的那些話。」
她一愣,「什麼話?」
「贊美她,要她相信自己的話。」他深吸口氣,深深地望著她,「我阿瑪跟額娘是潑冷水的高手,讓我覺得自己從來都不如哥哥,所以常感覺很孤單,幸好雖然如此,我還是靠自己長大了。」他自嘲一笑道。
她柳眉一皺。原來如此,難怪上回他會說出那些沉重又冷血的話,可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所以,這才是他不知如何付出關心的主因?因為他也不曾得到過?思及此,她突然為他感到心疼。
「怎麼笑不出來了?這不是我活該嗎?誰教我的個性本就不怎麼討人喜歡,是吧?」他忽然又笑了。
「一點都不好笑。」她嚴肅無比的說。
「那麼,你會不會因為舍不得而為我流淚?就像小芙蓉落水時那時心疼,甚至一樣細心的照顧我、抱著我入眠?」她眼楮才一泛水光,他就故意靠近,邪惡的說著。
見狀,她哪敢哭?硬是將淚水眨了回去。「你到底說真的說假的?為什麼不能正經點?」
「你不哭……唉,果然沒人要關心我。」他漂亮的臉上神情轉為苦澀落寞,尤其是那雙眼眸,看來說有多悲涼就有多悲涼。
她真的慌了,想他肯定是不小心泄露自己內心深處的寂寥,她卻表現得不當回事。「你、你不要這樣嘛,你現在長得這麼好,也是拜他們所賜。因為是天之驕子,你至少吃好、穿好,才能頭好壯壯——」
「但我的幼年很孤獨。有一年冬雪,我耍脾氣,因為覺得阿瑪跟額娘對哥哥較疼愛,所以我故意躲到地窖,以為他們會來找我……」他突然眼眶泛紅,停住不說了。
「怎麼了?」她急問。
「沒想到雪愈下愈大,竟然將地窖的門給封死了,我出不來,一直一直叫人……」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又頓了下。
她眼眶已經含淚了,一手捂著胸口,心也不自覺為他揪緊。
「我那時太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于是喝了地窖里的酒,應該是醉死了,但至少身體暖和了。」他苦笑,「當我再醒來時,還是只有我一人,不過時間已是第二天下午,卻依然沒有人發現我不見了。我的存在與否,沒人在意……」
他的聲音哽咽,「何其諷刺,最後竟是我阿瑪要奴才去拿酒才發現我,然後幾年過去,這些不在乎我的人都已經在另一個世界里了。」
韓小喬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好過分、好殘忍、太可惡了!
他的家人怎麼可以如此狠心?那時他小小的心靈一定受創嚴重。
「你哭了?」鎧斳收起落寞的神情,又換一張小臉,順勢啄了她的唇一下。
瞧他笑得好不燦爛,剛剛那副受創的表情哪兒去了?她瞪著他,「你騙我的?」
「對,我騙你的。」他一笑,又親了她一下。
「你……可惡,唔——」
這一次,他不再給她蜻蜓點水似的吻,而是火辣辣的一吻。
他確定了,這個听到他的際遇會為他心疼、為他落淚的女人,就是他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