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廳堂寂靜得令人膽戰,就連呼吸也不敢太過。
靖閔眨了眨翦水明眸,再看著祁晏那雙冒火的黑眸——啊現在是怎樣?比誰的眼楮大嗎?
「夫婿的時間不是很寶貴?要在這里跟我大眼瞪大眼的到天長地久嗎?」她膽大的開了口,打破這讓人窒息的滯悶氛圍,同時,更讓兩名丫鬟佩服主子的熊心豹子膽,因為王爺那像利刃般的眼神實在太可怕了。
「你的文采、智慧和一手好棋藝、好繡功,就到前廳去讓那些愛慕你的王公貴族見識一下吧,免得大家誤認我小眼楮、小鼻子的將你藏起來,想要獨佔所有的你,連見客也不許。」
听听,一個寡言的男人出口就是一大串,而且字字挾著火氣,顯然被徹底激怒……
她才剛想著,就見屈總管急急走來,一見兩人便拱手請安。
「大廳里,允王府的小王爺、和王府的胤親王,他們說沒見到王妃就不走人,還說……」
「說什麼?」祁晏皺眉抿唇。
「說王妃肯定是日子過得郁郁寡歡,心里有太多怨慰,憔悴得不好見客,所以王爺才不讓他們見王妃。」
憔悴?祁晏一听嗤之以鼻,瞧她美得令人垂涎,若不是他胸口積了太多怨火,此刻只想將她帶回房里。
原來又是那堆人,怎麼就是不死心?話還說得那麼難听,難怪他要露出一張大便臉給她看。
靖閔朝屈總管及兩名丫鬟使個眼色,示意他們都先退出側廳,見三人明白的離開後,她深吸口氣。
她不想跟他吵架,而且他看來一點也不好。她還是比較喜歡他跟自己同床共眠,至少他的身體就是一張好床。
「我老實跟你說吧,其實我的琴藝很差、弈棋也不會,吟詩不成、女紅更可怕,所以外面那些鍥而不舍的人,身為老公的你得幫我打發。」她心里已經有計劃了。
但祁晏怎麼可能相信她的話,她是果親王府的小榜格,色藝雙絕怎會是假的?「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我沒空。」
「你是我的丈夫,你不幫我誰幫我?」
「你還需要我嗎?那一堆人因何而來?是你招峰引蝶而來!這不是你要的?」他的心情激蕩,氣炸心肺。
這個女人把他的人生搞得亂七八糟,因她而燃起的怒火日夜狂燒,一向自豪的沉著冷靜全亂了。她在哪里,他就莫名的追著她去哪里︰她捅的樓子,他得幫忙處理,結果她快樂,他倒忙翻了。
她是主,他是僕嗎?
招蜂引蝶?!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最好是我把他們引來的!」
「難道不是?眾多皇親大臣把你視為最佳的媳婦人選,不是你們果親王府在外贊頌你多好又多好而來的?」
也許始作俑者真是果親王府的人,但我並不是原來的靖閔啊!她無奈的月復誹。
「算了,既然我坦承真實的自己你不信,那我處理的方式就簡單了,只是,到時沒面子的人絕不是我。」
「我不在乎。」他冷笑。
她翻了個白眼,「好,那就這樣吧,我現在就去。」
見她轉身就要走,他又怒不可遏地一把扣住她手臂,「你故意找碴嗎?為什麼?你就那麼希望我討厭你?」
他不明白,雖然他討厭女人,但女人都喜歡他卻是不爭的事實,而她明明是他的妻,更不應該故意惹他厭啊?
「我沒有,我甚至是——」
「喜歡」兩個字她都還沒來得及說,他就已經失控的怒聲咆哮,「你沒有?!以精通四藝女紅出名的你,一嫁進我郡王府就成了什麼都不會的白痴,問題出在哪里?」
「誰知道?也許是風水,也許是人啊。」總不能跟他說她換了靈魂吧?
靖閔也莫可奈何,不是她硬要逼他挺身而出,而是萬一她差「太大」,那還能繼續扮王妃嗎?沒事就沒事,可被誤認為是什麼妖魔鬼怪上了身,豈不麻煩大了?
祁晏黑眸眯起。她一定要將他的人生搞得天翻地覆就對了?
外面那些人都因為他娶了她氣得咬牙切齒,萬一她今天的表現失常、變了樣,不就正好讓那些人更有說嘴的地方?屆時,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王公貴旗絕不會忘記嚼舌根,不必太久,靖閔的父母親友便會上門關切,她若是再刻意裝不會,那後續……可惡!扁這樣想下來,他就覺得一大串的麻煩會排山倒海而來。
「罷了,我跟你到廳堂。」
瞧他一副萬般無奈的樣子,赴戰場嗎?她比較像要上斷頭台好不好!
兩人連袂進到大听,在場人士果真都是那些排場大的貴氣皇親,只是這些帥哥掛的貴族們在見到靖閔非但沒有他們想像中憔悴,反而臉色紅潤、巧笑倩兮地依偎在祁晏懷里時,每個人神情都變得僵硬。
而且不只他們,就連被依偎的祁晏本人身子也微僵,他蹙眉低頭,看著突然主動偎進自己懷里的妻子,眸中閃過一絲不解。
靖閔淺淺一笑,抬頭看著眾人,那表情說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
「真不好意思,這段日子顧著與夫婿在家論詩誦文、品茶談心,所以極少外出,好像讓你們誤解了一些事。」
她在演戲?!祁晏難以置信,但俊美的神情沒有絲毫波動,仍維持一貫的淡漠。
原來……她真是幸福的……
廳堂里,對靖閔依舊難掩傾心的多名貴冑看著她美麗臉上的笑容,再看她抬頭凝睇丈夫時的深情與羞澀,每個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就連祁晏也因為她太過逼真的凝眸神情而悸動,黑眸與她相對後便移不開,兩人四目膠著縫繕,其他人好像都不存在了。
靖閔被他瞧得心兒狂跳,氣息微微不穩、粉臉發燙。
見狀,祁晏一雙眸子更為深沉,已隱隱透出欲火。
廳堂里的人再怎麼鈍,也都能感受到兩人間的濃情蜜意,相對之下,他們還杵在這兒想為自己曾經心儀的美人抱不平,實在太可笑。
「呃……我突然想到我還有要事未辦……」
「我也是。我約了人,時間差不多了。」
「那我們先走一步,不打擾了,告辭。」
不過一會兒,滿滿的一室人全急忙的離開,僅有王府里的屈總管跟奴僕們還靜靜地候著,但氣氛卻沒有因此改變。
祁晏的視線仍緊緊鎖著靖閔深情的眼眸,下一秒,他猛地拉她入懷,低頭噙住她誘人的紅唇。
老天!這是眾目睽睽之下呢……每個人都很尷尬,包括靖閔自己,她也嚇到了。
他狂野的吻著她,火竦辣的吻慢慢轉為溫柔而纏綿,直至她的氣息與他的相融、甚至已快喘不過氣後,他才如開始這個吻般突然放開了她,大步轉往書房而去。
靖閔粉臉酡紅、頭兒低低,拚命的吐氣、吸氣,在稍稍回神後,也羞澀的轉身往自己的寢室走去。
兩個丫鬟同樣臉紅的連忙跟上,小叮更是忍不住的說︰「天啊!主子真是好魅力,把王爺都迷到在眾人面前就跟主子親熱呢!」
「沒錯。主子,你真是萬人迷,莫怪那些王公貴族就連主子都成親了還不死心。」小琳也同意附和。
「那又如何?我一點也不想修熱門的MBA。」靖閔笑著撫模自己微腫的紅唇,腳步未歇,因為她的心情變得好好。她讓祁晏失控,當眾吻了她!
兩名丫鬟困惑的互看一眼,「什麼叫暗鼻……黑?」她們連發音都有困難。
「MBA,MarriedButAvailable,意思是已婚但還可以用,指的就是外過、劈腿、養小三——」心情大好的她倏地住口,因為看見兩個小丫鬟目瞪口呆了。
小叮、小琳見主子哇啦哇啦說著她們听不懂的話,真的嚇呆了。主子中邪了吧?要不怎麼會說那種讓人听不懂的奇怪話?
「呃……你們什麼也沒听見,了解嗎?」靖閔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可她真的太開心,踏著輕快的腳步回到寢室後,舒舒服服的在床上躺了下來。
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萬人迷,也不在乎那些愛慕者,她在乎的只有祁晏,所以,明知他氣她氣到七竅生煙卻還是擋不住她的魅力地吻了她,這就代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是有可能愛她的……
想到這里,她不禁粲然一笑。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動作一致的搖頭。這個主子她們是愈來愈搞不懂了。若非主子跟王爺好像又和好了,她們還真想找個茅山道士來給主子驅邪,因為主子真的變得太奇怪了呀……
星月交輝,偶爾夜風拂來、樹影搖晃,郡王府的亭台樓閣燈火通明.夜如白晝。
側廳里的木門偷偷被推開,竇茵手上拿了一把剪刀,躡手躡腳地走到一只精致的木箱旁。
她蹲子、打開木箱,拿起里面的上等雲錦正想剪上幾刀時,突然看清楚布上的刺繡圖案,隨即噗哧一笑,連忙放下剪刀拉出整塊布匹細看,臉上的笑容愈來愈大。
原來,根本就不需要她來搞破壞嘛!
她將整匹布抱起來、關上木箱,再把剪刀放進袖子內,小心翼翼的踏出側廳後,再關木門。
原想直接把東西拿去給祁晏哥哥,可一想到他最近對自己的態度後,她轉身改往西園走去,還特別交代守在院前的小廝不許任何人進來叨擾。
小廝雖然覺得奇怪,卻也不敢遲疑,忙應聲道︰「是。」
房里,潘恩見到她著實一愣,但他並未自床上坐起身,只是不解地看著她放在桌上的綢布,「怎麼連丫鬟也沒帶著?不怕人說嘴?」
她大方的坐在床沿,冷笑一聲,「『我沒有帶人,自是要說些別人听不得的話。』這不是數月前,潘副帥在我哥成親前幾日潛入我房里時說的話?」
他神情一凜,「既然郡主並沒有照我說的話去做,現在又何必提這檔子事?何況,若不是這些年來看郡主痴情︰心生不忍,我也沒必要昧著良心交給郡主那顆致命的毒藥。」
「致命毒藥?咳!你也太看得起那顆藥丸了。說什麼只要吃下去五個時辰內必定衰竭而亡、死得不明不白,可結果呢?」
他臉色丕變,「你有讓王妃吃下那顆藥丸?」
她再度冷笑,「對,在掙扎幾天,我在要離開這里前下手了。一如你提醒我的,免得她死得莫名其妙,我成了嫌疑犯。」她又搖搖頭,「可惜事實證明,她喝了那杯茶還是活得好好的,好到讓討厭女人的祁晏哥哥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了她!」說到後來,她已是咬牙切齒。
這件事已在郡王府里傳開來,相信再過不久也會在府外傳得沸沸揚揚,屆時,每個人都將知道本不愛女人的祁晏郡王,如今有多麼徹底沉淪在妻子的魅力中……好可恨啊!
「這——沒道理啊。」潘恩一臉難以置信的說。
那顆致命藥丸來自一個他最信任的長輩,而且他幫助竇茵除掉祁晏的新婚妻,為的就是要拿這個把柄來逼竇茵听話,進而除掉長輩眼中的頭號大敵祁晏,可因為靖閔至今仍活得好好的,他們才猜測竇茵並未下毒手。
于是不得已,在戰事告捷時他只能走第二步險棋,配合安排好的弓箭手搏命演出,成為祁晏的救命恩人住進王府,好伺機而動。
因為,那名長輩希望他能以祁晏當餌,一次就將礙事的皇家御用三少全部送去見閻王!
「事實就在眼前,我幾次過來之所以沒說,自然是因為說了也不能如何。不過,我不想眼睜睜看著我哥跟那女人的感情愈來愈好,所以現在我要依自己的方式來對付那女人!」她生氣的道。
「就憑那塊布?」他可不以為然。
她瞪著他,「這當然不夠,但至少可以讓祁晏哥哥對她生氣。下一步,我會自己看著辦,只是有些話你得幫我去說,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好。」反正這麼做他也沒有損失。
竇茵又交代了一些話隨即離開,沒一會兒,潘恩便喚來小廝,要小廝捧著那匹布跟著他,自己則撐著虛弱搖晃的身體,步履蹣跚地往祁晏的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