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就是菊田櫻子啊」
真的很美,美得像櫻花樹下走出的仙子,端莊秀麗,落落大方,舉手投足間散發大家閨秀的風範,抿唇捂嘴都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風情,嬌媚而動人。
但外觀是會騙人的。
真實生活中的菊田櫻子不僅煙不離手,還愛杓髒話,是重型機車的好手,常穿戴得像暴走族一般奔馳在大街小巷,舉凡結群成黨、干架,她無一漏失。
她的個性和金子有些相似,都是大剌刺的,可是她也將婉約的形象扮演得微妙微肖,該揚唇輕笑,該垂眉斂目,她全表現得無懈可擊,一如她在菊田家貴族千金的角色。
上溯數代前,曾有位幕府公主嫁予菊田氏為妻,因此他們家族流有皇室血統,一直到今日,仍與皇家維持良好關系。可即使是這樣的奇女子,菊田櫻子依舊擺月兌不了被安排的命運,她是家中勢力向外擴展的一枚棋子,在父權制度下,還是得背負起早已注定的責任。
但是人與人的緣份就是那麼奇妙,她第一眼見到據稱是她未婚夫的鬼怒堂絲毫不感興趣,反而和他身後的冬妮婭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表怒老夫人大概始料未及吧,她原先的用意是想讓冬妮婭自形慚穢,傷心欲絕的拂袖而去,沒想到適得其反,讓原本該是敵視的情敵變成無所不談的姊妹淘,連正主兒都被晾在一旁發霉。
「原來妳就是老夫人口中愛勾搭男人的狐狸精呀!」怯!那個老太婆瞎了眼不成,這麼嬌滴滴的乖乖女能勾引誰呀?
是男人的獸性發作,惡狼撲羊才對吧。
粉撲撲的小臉浮上一層紅暈。「女乃女乃好像不是很喜歡我。」
「不是好像,是根本不喜歡好不好!她呀,眼楮是長在頭頂上,妳若站得沒她高,她不會低下頭看妳。」老古板的作風,活在幕府時代。
「為什麼她不喜歡我呢?」一直不快樂的女乃女乃到底想要什麼?
「因為妳沒有政治家的父親,也無擁有財團的老爸,家世背景的好壞決定一切,與個人無關。」她有幸出生于富貴家庭,卻不幸得放棄選擇權,任由別人決定她的未來。
她不懂。「家世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它能促進兩家繁榮,結合出更大的利益,並且互為後盾,讓強手無法越入領地。」說穿了,是為了賺更多的錢,籠斷市場,一枝獨秀的成為領域中的霸主。
「那幸福呢?兩人共組的和樂又在哪里?再多的金錢也買不到一個真心的微笑,人才是圓里面的主軸。」
「幸福?」菊田櫻子發出怪聲。「妳別天真了,像我們這種人不需要那些虛幻的感受,有利可圖是唯一的目標。」
「啊!你們好可憐喔……」她露出同情神色。
「可憐?」菊田櫻子表情怪異的扭曲,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她的新朋友。
冬妮婭撫撫平滑面頰,困惑不已。「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
她撩起和服水袖,兩手大力搭上削薄細肩。「小女孩,世界是很現實的,有錢是老大,沒錢是龜兒子……嘿——,妳笑什麼,笑得我心頭很毛。」
她教她的是人性黑暗面,她干麼還開心得不得了,好像她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讓她笑不可抑。
菊田櫻子雖不知冬妮婭在笑什麼,可是一看到她笑得好甜,她也忍不住苞著笑,兩人笑成一堆,全沒個淑女樣。
「鬼怒哥哥的公司就叫『老大偵探社』,每個見到他的人都喊他老大。」他當老大已經當很久了。
一听到偵探社,菊田櫻子的眼楮就亮了,但是耳中多了「鬼怒」兩個字,口氣馬上一酸。「嘖,還鬼怒哥哥呢!拜托,別提到那個人,我會反胃。」
「鬼怒哥哥人很好,妳和他相處一段時間就知道。」他只是愛擺張冷臉,不喜與人打交道。冬妮婭眼中的鬼怒堂是個零缺點情人,他疼她、寵她、關心她,對她呵護有加,凡事總是先想到她,她不認為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值得愛的男人。可惜她的見解不見得每個人都能接受,鬼怒堂對她萬般的好是愛她,其它人哪能得到同等待遇?別人怕他怕得要命,視同魔鬼,有多遠離多遠,絕不傻得找死。
菊田櫻子胡亂的揮手,表示听不下去。「妳別嚇我成不成,我才不想和他相處。」
「但妳……是他的未婚妻呀……」她小臉一黯,笑容淡得帶點苦味。
「未婚妻又怎樣,不代表我會跟他睡同一張床。」同床異夢的夫妻多得是。
「何況我又不喜歡他。」
「妳不喜歡鬼怒哥哥?」她一臉訝異。
「對,非常討厭。」若有最討厭的人排行榜,他會是第一名。
「可是妳要嫁給他?」
「沒錯。」一見她倒抽了口氣,眼露驚訝,菊田櫻子心平氣和的解釋。「婚姻和愛情是不一樣的,我們代表的是兩個家庭而不是個人,喜歡與否並非婚姻的要素,各有情人是常有的事。」驀地,她似是想起什麼,兩眼倏地發亮,盯著吞咽口水的冬妮婭。「嘿!真是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我嫁給他當正室,幫妳擋住唆的老太婆,妳當他的地下情人,替我擺平他,我們分工合作……」
天呀!多聰明的想法,她們都能如願以償,不必煩惱誰該退出,只要她生下鬼堂家的繼承人,就能海闊天空的隨心所欲了!
「我不……」冬妮婭搖著頭,櫻子每說一句,她心口的痛就加深一分,沒法想像兩人之間若多出一個人會是怎樣的景象。
「我不會娶妳,不要說些瘋話污染我的女人。」她該被送進瘋人院。
表怒堂就像平空出現,長臂一伸,攬住渾身微顫的小情人,握住那雙冰涼小手,眼底隱隱浮現一絲冷戾的怒意。
「你……你從哪來的?」句不成句,斷斷續續,菊田櫻子口齒不清地指著突然現身的男人。
「在妳鬼話連篇的時候。」其實他一直守候在一旁,只是沒出聲罷了。黑袍人的威脅仍在,一次的擄人行動就夠他驚嚇,他不會允許有第二次。「你才是鬼,無聲無息地靠近,膽子小的人準讓你嚇死。」他到底是不是人,怎能來去如風?
菊田櫻子特地低頭一看,確定他有影子才放下高吊的心。
「若能把妳嚇死倒也省下一樁麻煩事。」祖母就不必緊迫盯人,日夜盯梢,擔心他的不配合。
聞言,她撐開眼,用力一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你也敢說出口,我是你的未婚妻!」
竟然說她是麻煩,他才是一切事端的源頭。
「妳這麼認為嗎?」鬼怒堂並未看她,長指梳弄著懷中小人兒的黑色短發。
「廢話,婚都訂了還能不玩嗎?」她最冤枉了,只有女方出席的訂婚儀式。
「我以為妳想嫁的是蒼太。」他說得很輕。
心一顫,菊田櫻子臉上微露慌色。「你……你在說什麼?我听不懂。」
「鬼怒蒼太這名字不陌生吧,要我把它做成牌匾掛在妳床頭嗎?」若無十足的把握,他敢把心愛的女人帶回來嗎?
「怎麼,想用他威脅我?」她不是好捏的軟柿子,他最好有真憑實據。嫁大伯,勾搭小叔,她的如意算盤早就打好了,她同意嫁給鬼怒堂為妻,但同時也不放棄享樂的機會,鬼怒蒼太是她偷情的首選。
反正都是鬼怒家的子孫,他將來生下的孩子也一定具有鬼怒家血統,管他經手人是誰,鬼怒夫人要的是曾孫,她給她一個不就得了,父親是哪一個並不重要。
名份、地位、情人她都有了,就算困在無愛的婚姻中又如何,至少她可以過她想要的生活,不用再被安排。
「退婚。」他仍不看她,眼中只有一人。
「退婚?」菊田櫻子震驚地睜大眼,不敢相信他居然不要她這個大美人。
憑良心講,她的自負其來有自,除了個性上的小小缺陷外,她真的是每個男人都想娶進門的賢妻美眷,學識豐富,談吐有物,進退得體,能出廳堂,能入廚房,又是床上的蕩婦,圓滑的周旋于仕紳名流之間。
她有很多說不完的長處,但美貌是不可或缺的優點,沒人能見到她仍不動如山,不想撲倒她。
「由妳開口。」鬼怒堂終于撥空給了她毫無溫度的一眼。菊田櫻子一听,差點暴走。「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