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是問柳鎮呀!離安南王府遠不遠?」
安南王李翔天原名鳳翔天,他當年就是被貶至上地貧瘠的蜀南,這里難植稻米,魚產不豐,只有大麥和高粱尚可種植,雖不致富甲一方,但稅收征糧依然可觀,足夠養活王府百余口人。
問柳鎮往東十里便是安南王府,自認落難帝王的李翔天為了和京城皇宮一教高下,大興土木,修橋建亭,搜刮民脂民膏構築他未成的帝王夢,所以王府規模甚大,府內分有東郊、西郊,飼養珍禽野獸,另有南林供狩獵用,北宮則是他縱歡取樂的婬窟,封地內美女盡為他所有。
「別興匆匆地想去湊熱鬧,先听听看地方上對安南王的平價,再決定要不要出面拜訪。」他告誡她勿躁進,應步步為營,不要誤把龍潭當兔穴。
宇文浩雲心有提防,不輕易涉嫌,凡是都會做好全盤計劃並預留退路。
「你很唆耶!為什麼要這麼麻煩,把我鳳華公主的令牌給他一瞧,他敢不出來迎接嗎?」男童失蹤一案並非小事,任誰都該同仇敵愾,全力輯凶。
安南王意圖謀反一事,當年尚未出生的鳳迎晞並不知情,她以為安南王只是有功在朝的將軍,後受封為王,身份仍低于誥命公主。
「問題是我們不知他為人好壞,萬一他心懷不軌,擒住你威脅皇上,你說我們是在幫人,還是助長惡人氣焰?」
「這……」柳眉輕蹙,似在思索他話中未竟之意。「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沒有老實告知?」
她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卻說不上怪在哪里,他似乎不信任安南王的為人。
「我能瞞你什麼,不就是擔心你見人家不順眼就惡整一番,咱們遠來是客人,不好得罪人。」他取笑她的胡來帶過話,沒將此行的目的據實以告。
皇上考驗的是他身為駙馬的能耐、能否保全皇家嬌兒,若讓她知曉此事的凶險,恐怕她非但不會心生懼意,反倒興致勃勃參上一腳。
這才是他所畏懼的,養在深宮內院的她根本沒真正見識過刀起刀落的凶狠,不知害怕為何物才叫人為她提心吊膽,因為她太習慣別人對她卑躬屈膝,不以為有人敢傷害當朝公主。
「嗟!瞧你把我說得多惡劣似的,我也是看人整的好不好,又不是每一個都能勾起我的興趣。」她小小地不滿,發了頓牢騷。
「好了,別惱了,看你要吃什麼先點菜,待會兒我再陪你到鎮上逛逛。」真是孩子氣,明明扮成俊逸公子哥,還嘟著小嘴,女兒嬌態表露無遺。
宇文浩雲忍俊不已。其實小有嬌氣的鳳華公主很好哄,只要順著她的脾性走,她便心花怒放,收起愛抓人的小爪子。
一到問柳鎮,他們一行包括兩名帶刀侍衛一共六人,暫時投宿鎮上最大的客棧風雨樓,這里的膳食最精致,口味道地,連嘴刁的人都贊不絕口,一再捧場。
不過有人的地方就有麻煩,而且是大麻煩。
當鳳迎晞點完菜不久,小二哥便風風火火地趕著上菜,就在他剛擺好一桌菜時,門口走進一名全身紅衣的女子,氣焰高張地用隨身馬鞭一揮,將最靠近她的那桌客人揮打成傷。
她不但面無愧色,還頗為得意鞭未落空,她嬌艷面容上是不可一世的張狂。
「還不給我滾,想再挨鞭子嗎?」她嬌聲一喝,目中無人。
但凡蜀地方圓十里內,無人不識此女是誰,她一聲喝斥,除了掌櫃和店小二跑步掉外,幾乎所有食客一哄而散,不敢多逗留。
可偏偏還有一桌不怕死的,怡然自得地品嘗美食,听若未聞地笑語不斷。
「你們是聾子嗎?沒听見我說了什麼?」好大的膽子,敢和她作對。
身段曼妙的李寶珠盛氣凌人,舉起馬鞭又想教訓人。
只是她這次未能如願,一道不知出自何處的氣勁彈向馬鞭,她驟地一震,手臂發麻,整只右手像被雷擊中似的,疼痛不堪。
「浩雲哥哥,你有沒有听見狗吠聲,這兒的人到客棧用膳還帶狗呀?」
聞言,宇文浩雲會心一笑,她也只有在淘氣的時候,才會好聲好氣地喊他一生浩雲哥哥。
「別人家的狗與我們無關,別挑嘴,把魚肉吃了,你又瘦了。」
瘦了?
這是天大的謊言吧!
在他細心的照料下,鳳華公主不見消瘦,反而兩頰豐腴,不似在宮中弱不禁風的單薄樣。
「可魚有刺,我不愛。」她搖著頭,嬌氣十足。
他笑著為她剔出魚刺,再將最肥美的部位放在她碗里。「沒刺了吧!」
鳳迎晞哼了聲,眉開眼笑地由著他伺候,完全沒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而那個人便是氣得不輕的李寶珠,年方十九的她是安南王的掌上明珠,自是受不得氣。
「你們膽敢忽視我的存在,不知道我是誰嗎?」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外地人,肯定要嘗嘗苦頭才曉得何謂形勢比人強。
「浩雲哥哥,又有狗在叫了,在我耳邊哀嚎不停。」煩死人,壞了她用膳的興致。
一見她眼中生惱,他無奈地苦笑,「晞兒,你答應過要听我的話,不鬧事。」
氣悶在心的鳳迎晞用力戳著死不瞑目的魚身。要她忍氣吞聲不生事,比殺了她還難。
不過就算她不惹事,人家也會找上她,因為她的男裝打扮太失敗了,只要眼力不差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美嬌娘。
而美人相嫉,一看到外形出色的宇文浩雲正一臉溫柔的為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剝蝦,李寶珠眼紅地想將他佔為己有。
「你,跟我走,我就放了他們。」她指著同桌六人,口氣倨傲。
宇文浩雲沒回答,嬌貴無比的鳳迎晞忍不住諷道︰「怎麼,這鎮上男人死光了嗎?要你厚顏無恥的當街強搶民夫。」
「大膽,你敢頂撞我。」學不會教訓的李寶珠又再度揚鞭,直揮她看了刺目的嬌顏。
「放肆!」鳳迎晞一喝,兩名帶刀侍衛同時出刀,架在李寶珠頸上。
「你、你們……你們要是敢傷我一根寒毛,我父王不會讓你們活著走出蜀地的。」她有點怕了,但語氣仍帶著威脅,不信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父王?」
是她認為的那個人嗎?
鳳迎晞一臉狐疑地望向眉頭緊蹙的宇文浩雲,他回以安心的眼神。
「安南王是我爹,我是他唯一的女兒寶珠郡主,現在知道怕了吧!還不把刀給我移開。」真要傷了她,他們十條命也不夠賠。
李寶珠恣意妄為慣了,從沒想過有人敢不買賬,她臉色鐵青的瞪人,一古腦的氣全發在笑睨她的鳳迎晞身上。
「安南王也不能講理,何況你只是個小郡主而已,逞什麼威風呀!井底之蛙也想妄自稱大,我爹才是……」
「晞兒,你又忘了我說過什麼?」出門在外最好不要引人注目。
宇文浩雲及時的喝止,調皮的公主只是吐吐粉舌,當作什麼也沒有,十足的賴皮模樣。
「張勇、趙虎,收刀。」不必一到人家的地盤便樹敵,太不智了。
「是,宇文公子。」兩名侍衛倏地刀身回鞘,面無表情地立于一旁護衛。
威脅驟除的李寶珠當他們真的畏懼安南王威名,神色囂張地抬起下顎。
「現在曉得我不是你們得罪得起的人了吧!還不快跟我走,本郡主瞧上你了,要招贅你為婿。」能入她眼的男子不多,他該深感榮幸。
一說完,她便伸出手,想把她瞧得順眼的男人帶走,已屆婚配年齡的她早該覓戶婆家,可惜眼界過高,放眼蜀地一帶,地位能與安南王相當的大官不多。
而她相中他了,一個來自外地的俊雅書生。
李寶珠是這麼認為的,她當有著一身儒雅氣息的宇文浩雲是個讀書人,雖然他確實有文人學養。
「叫你爹去死吧!招婿招到我未婚夫,你活得不耐煩是不是。」不過是個郡主,也敢搶她駙馬。
不想動怒的鳳迎晞一听到她大言不慚的言論,當下怒火中燒,她也不曉得在惱什麼,就是在心里認定宇文浩雲是她的人,沒有她的允許,誰也不準起邪念。
她不知道那叫嫉妒,在長達十年的相處中,他一點一滴的進入她的心,只是過于昕明的她不肯正視,將喜歡誤認為厭惡,只因他沒有像其他讓人一樣討好她。
可出宮這些日子以來,他令人驚訝的轉變慢慢敲醒她沉寂的心,漸漸地,她的心融化了,多出一個叫宇文浩雲的男子。
「晞兒——」來不及阻止的宇文浩雲眼睜睜地看她闖禍。
「延香,給我掌嘴。」
隨著話聲落下,一道火辣辣的巴掌落在李寶珠引以為傲的花容月貌上,她左頰立刻出現深紅的五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