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沒人相信他跟心愛的女人能走得長久,每個人一听到女友的名字,反應大同小異,紛紛嘲笑他異想天開,白日夢作得再多也不會成真。
真的那麼難以置信嗎?
不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常的交往,怎麼不看好的聲浪一波比一波高?還預先安慰他會失戀,把他的第一次戀愛當笑話看,簡直是莫名其妙。
悶到整天臭臉的沙士泰還是一只不開竅的葫蘆,他搞不懂女友究竟在發什麼脾氣,每回他一出現便視若無睹地走過去,把他當隱形人看待。
難道真如趙九所言,「妹妹」和女朋友不能兼顧,她吃味他的心里多了一個女人?
想不透的男人兀自苦惱,以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遇到從小就是資優生的女友,他也只好認栽了,誰較他的腦袋向來不如她聰明。
「你是在打盹還是發呆?不要睜著眼楮睡覺,很蠢。」
清軟嗓音驀地響揚起,差點驚跳起來的電線桿……不,是兩眼無神的沙士泰倏地轉過身,無精打采的眼神迸出亮光。
「幻月,上班了,我送你……」她總算跟他說話了,沒讓他空等一場。
潔白柔荑輕抬,止住他過于輕快的語調。「你忘了我買了新車,不用人接送。」
「那我開你的車送你。」他折中,絲毫不以為杵。
可憐與名車同級的重型機車被冷落一旁,興匆匆的主人眼中只有絕塵佳人。
蘇幻月咯咯地低笑。「何必多此一舉,你送了我之後還不是得回來騎你的笨車。」
苞傻子嘔氣是跟自己過不去,他神經打了結解不開,何苦陪他傷神,就算再給他一百年時間,死腦筋的石頭還是不開竅。
既然如此,她就放他一馬吧!免得習慣他懷抱的自己倍感冷清,心口空蕩蕩,悵然若失。
「什麼笨車,這是侮辱,我要提出嚴重抗議,除了沒有遮雨防曬功能,它超高的性能不下于法拉利,瞬間爆發的車速達到……」男人一提到車子就滔滔不絕,仿佛是摯愛的妻子。
一般的重機都不便宜,改裝過的更是價值不菲,沙士泰花費在車子上的金錢足以買棟房子。
「你要繼續高談闊論,或是陪我到法庭,順便接你的杜妹妹?」這一次他能如願以償,了卻一樁心事。
其實若非有人刻意阻攔,以及她的小心眼,以她口若懸河的犀利口才,杜婉兒一個禮拜前就能交保候傳,不必多待數日。
可是她的私心作祟,不想讓杜婉兒太早出來,從第一眼看到外表柔弱的她,敏銳的第六感便預示這個女人會是個麻煩。
「什麼,婉……」想到趙四淵的警告,「婉兒」兩個字在舌尖轉了一圈,自動消音。「你的官司打得順利嗎?沒遇到什麼困難吧?」
听到他拗口的關心,蘇幻月似笑非笑的揚起眉。「你不先問你家的杜妹妹好不好?」
「我只在乎有沒有人令你煩心,法律的事我不懂,由你出馬,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在這一行,她是頂尖的,無人能出其右。
「嘖!誰教你的甜言蜜語,滿嘴抹蜜地想把我融化。」但不可否認,挺中听的,讓她心窩一陣甜滋滋。
見她沒反對,他雙臂輕輕地擁向她腰身,順勢將下顎棲息在柔白頸窩。「我很想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我想你想得心痛。」
被自己的女人漠視,那種感覺真不好受,明明近在咫尺,她卻像升起一層透明的防護罩般,讓他看得到卻踫不著。
頭一次為了一個女人牽腸掛肚,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討好她,好化解處處踫壁的僵局。
說句沒良心的話,被她當空氣忽視的這幾天,他壓根沒想過仍羈押在牢里的杜婉兒,忙碌的大腦里只想著如何讓女友消氣。
「說不定不想理我的人是你,等你的杜妹妹一保釋,你的心思全往她身上放,哪還有時間想到我。」蘇幻月邊說邊笑著,泛著粉紅色光澤的指甲輕劃,深黝臉皮多了道淺淺血劃痕。
她在吃味著,告訴他別考驗她的耐心,她的心胸一向不寬大。
不過對曾在道上打滾過的沙士泰而言,她貓爪子劃過的傷痕跟瘙癢沒兩樣,根本不痛不癢。
「不會,我很清楚誰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永遠不會忽略你。」他雙手緊抱,嗅聞她淡雅體香。
沙士泰只是粗心,並非木頭人,在趙四淵快捉狂的「教」下,他絕口不提杜婉兒,凡是以女友為主,不論及敏感話題。
丙然他一改變方式,馬上有了意外的收獲。
「哼!你最好牢記今日說過的話,不要一見到杜妹妹就把我往腦後拋。」她驕縱地用手指輕彈他腦門一下,毫不客氣的提醒他。
「我哪舍得,你是我的女神。」他低聲地說,眼泛柔光。
女人愛听的不就是甜言蜜語,即使是處事明快的蘇幻月,也不免收起渾身的刺,讓淡淡情潮將自己包圍。
擁抱讓兩人的體溫逐漸升高,可是開庭在即,由不得人任性,互視一眼忍住勃發的,連個吻都覺禁忌,怕引起森林大火。
無可奈何的,一個開車,一個騎重機尾隨其後,兩人幾乎同一時間抵達法院門口,高速驟停的剎車聲引起法警高度關切。
等在門口的秦亞璐飛快的上前迎接,故作專業的神情上掩不住興奮的光彩,手里抱著連夜趕出的資料和文件。
「學姐,要開庭了。」她好期待喔!又是一次經驗的累積。
「我知道,可以進去了。」美麗臉龐洋溢著自信,神采飛揚。
「那他呢?」她眼角瞥向立于一旁的高壯男人,懼然的口水悄然一咽。
她回眸一睇,笑逐顏開。「路人甲。」
冗長的開庭如火如荼的展開,一方辯論律師舌戰態度嚴謹的檢察官,你來我往的拋擲出手中的證據,炮聲隆隆地各自堅持己見。
秦亞偉是嫉惡如仇的執法先鋒,正直的一絲不苟,他手邊有警察送來的左證,較為齊全,幾次在交鋒中佔了上風,他鏗鏘有力的渾厚低音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一度左右法官的判決。
但是蘇幻月如棉絮般輕柔的嗓音更具穿透力,她有條不紊地組織出教人心頭一酸的反駁言論,讓被告成為家暴下的受害人,以同情取代駭人听聞的罪行,因憐憫而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下,連法官都左右為難,遲遲下不了判決,檢方有理,不可縱放重刑犯人,辯方亦條理分明,法律之外不外乎人情,誰忍心見弱女子身陷夢魘中卻不拉一把。
時間非常緩慢地進行著,一分一秒的消耗著所有人的專注力,這是一場體力與意志力的拉鋸戰,撐得久的人才是勝利者。
最後蘇幻月以一句「女人就該接受命運的擺布而不加以反抗嗎」,用男女不平等的議題打動同是女性的法官,讓互有輸贏的局面出現逆轉。
法槌一落,長達七小時的爭戰有了結論,杜婉兒得以一百萬保釋,但限制出境,不得離開戶籍地。
「哇!贏了耶!可是好累。」渾身酸痛的秦亞璐,疲乏地沒力氣大聲歡呼。
這是她遇到拖得最長的官司,難怪她兩腿發麻,站都站不直。
「會有我累嗎?你只是坐在那里遞遞檔罷了。」蘇幻月臉上沒有勝訴的喜悅,清妍麗容平靜的不生波瀾。
「話不能這麼說呀!我也有功勞,瞧瞧我熬夜多日的黑眼圈,都快能和國寶熊貓媲美了。」不用上煙燻妝也頹廢,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你在要求加薪嗎?」要不是她太散漫,毫無上進心,早就升為正式律師。
蘇幻月看著沒受過挫折,被家人保護得很好的小學妹,心里好笑她猶能保持天真的童心。
一听到加薪,她馬上小臉發光,精神十足的諂笑。「可以嗎?學姐,我想換輛新車。」
「你想呢?」她故意吊她胃口。
「拜托啦!學姐,我銀行存款數字只剩下五位數……哇!大哥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他是不是要來尋仇?」沒睡飽的她已經夠可憐了,沒想到還有人比她更淒慘。
臉色乍青還白的秦亞偉踩著大步走來,眼神凌厲地布滿譴責之意,挺直的背像一座屹立不搖的山,憤然中帶著一絲不快。
「恭喜你又讓這世上多了一條不公,你良心不會不安嗎?」他們用了多少精力才搜集到的犯罪鐵證,卻被她一番似是而非的論調給推翻了。
「多謝檢察官的謬贊,能讓自己成為有用之人是我的榮幸。」良心一斤值多少,真要有正義公理,政客奸商會先被雷劈死。
「你把所學用在替有罪之人月兌罪,真的能毫無愧疚,你在助長犯罪率,讓社會失去秩序。」他指責,同時也痛心。
蘇幻月揚起蝴蝶羽翼般的眼睫,唇色嫣然。「你太激動了,學長,沒有人犯罪,法律就不存在了。下次努力點,也許能從我手中收押一個犯人。」
人性本惡,幾年牢獄之災算什麼,出獄再犯的累犯不在少數,他們一點也不在乎關了多少年,當成進修,加深功力。
與其讓這些人渣白白浪費納稅人的血汗錢,養出一頭頭野獸,還不如讓他們繼續為惡,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自食惡果。
「……」秦亞偉眼中布滿血絲地瞪她,卻也因她不認錯的態度感到氣餒。「算了,我沒一次辯得贏你,你簡直是我的煞星。」
法庭上,他最不想遭遇的對手是她,十次有九次敗北,另一次是自己認輸。
「別放棄,成功是屬于持之以恆的人,我相信你再下多點功夫,人滿為患的監獄會頒給你一張感謝函。」關得住自由,關不住人心,她一向不贊成用國家資源養廢物。
對于她的調侃,他回以苦笑。「一起吃頓飯吧!很久沒聚聚了。」
因為曾經交往過,秦亞偉習慣搭著她的肩,順勢一攬。
但是他的手還沒踫到佳人前,冷冽殺氣先至,一只粗厚巨掌箝握手心,力道之重幾乎捏碎手骨。
「她不會跟你去吃飯。」沉郁的聲音迸射冷意。
「你是?」似曾相識,他應該認識這個面容凶狠的男人。
秦亞偉的確見過他,在他整理過的陳年檔案中,他佔有厚厚的一迭。
「我是……」她的男朋友。
沙士泰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尖細的鞋跟往他鞋上一踩,重重地擰轉一圈。
「他是我的保鏢,保護我不因得罪太多人而遭到暗殺。」
「我是你的保鏢?!」
臉色陰沉的男人狠狠瞪著璨笑如陽的嬌顏,一口郁氣難吐地梗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撞來撞去地在胸腔內打轉。
身材魁梧的沙士泰不管從哪方面看,就是無法擺月兌狠厲凶殘的江湖味,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給人呼吸不順的壓迫感。
反觀他身前不及他肩高的小女人,不笑時像貞靜的淑女,優雅又端莊,舉手投足間散發不俗的大家閨秀氣質。
而若嫣然一笑,那瞬間綻放的光芒仿佛百花齊開,玉質光華似乎全籠罩在她臉上,美得耀目,美得懾人魂魄,美得甘為裙下臣,博她展顏。
如此迥異的兩個人站在一起,畫面顯得非常不協調,如同一張水彩畫涂上幾筆炭筆,完全破壞畫的美感,讓人一見不自覺的發出嘆息。
「你在不爽什麼,要是有膽,怎麼不敢在你那兩位換帖兄弟面前說出我們的關系?」臭著一張大便臉給誰看,便秘不成。
她指的是駱天朗和耿仲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