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真是莫名其妙的生物,盲目又無知,愚蠢得不辨是非,明明最愛她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卻視若無睹,一心偏袒什麼都不是的野狐狸。」
說話的男人咬牙切齒,只差沒把一口白牙咬碎了,氣憤難當。
「是呀,是呀!女人是狸貓變的,不說人話,讓人搞不懂她們在想什麼,將咱們對她們的好視為理所當然,一有不是,馬上跟你翻臉,嫌棄咱們愛得不夠。」
多少才夠,拿秤來秤啊!有誰說得出斤兩,他整顆腦袋剁給他。
夫威盡失的老人一臉憤慨,兩腳呈蹲姿,用釣線釣著一條百萬的錦鯉。
「我都說是手滑不小心踫到姓拾的左臉,他肉腳又沒擋頭關我什麼事,像只鳥飛出去絕對不是我的錯,我真要動手,他上下兩排牙還留得住嗎?」居然不相信他,還把他趕出鞋坊。
「嗯,沒錯,男人的態度要強硬,不能再讓女人騎在頭上。寵子不孝,寵豬舉灶,某若寵,天地顛倒。」哼,他要拿出丈夫的威嚴,命令日本婆子唯夫命是從。
「你說說看嘛!有人看上我老婆,想從我手中搶走她,我不能吭兩聲,叫他去吃屎嗎?這都不行,那我還算什麼男人。」可她不僅不體諒他,還小嘴一抿,指責他是暴力份子。
他要真不吭聲,她就要哭了,人家欺到地頭上還不聞不問,就表示他不愛她,不管誰開口都能拱手讓人,把她當禮物轉手。
「老太婆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端什麼架子,給她台階下不下,硬要跟我慪氣,都老夫老妻了能有幾年好活,我都一腳踩進棺材了。」他不由得唏吁。
回想櫻花樹下的初識,他初生之犢不畏虎,白手起家的他要娶出身日本望族的她,當時她的父兄多凶悍,拿武士刀追殺他。
「為了別人跟我斗氣,她實在太過分了,我的老婆、我的小孩,我為什麼不能抱他們……喂!老頭,你的水潑到我了。」到底會不會釣魚,釣竿亂甩。
心情不佳的管爺爺橫眉一豎。「你不會走遠點,人家在怡情養性,你卻在一旁掃興。」
「位置就這麼大,你要我走到哪里去?」孤僻的老人,難怪被老婆掃地出門。
「那就別嗦,咳聲嘆氣,我的好運全被你嘆光了。」一口氣十年運,他嘆得運氣全沒了。
康永澤用力一哼。「釣了老半天連條魚也釣不著,你怎麼不干脆下池子里撈。」
「我是姜太公釣魚,不用餌,你以為我像你一樣愛殺生呀!」他看了眼冒著煙的鐵網,心里暗念︰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人老力衰就說一聲,我不會笑你,從處境來看,你沒比我好過到哪去。」同是天涯淪落人。
「你……唉!」同病相憐。
自從康永澤「不小心」K了拾文鏡一拳,一向溫順的莫筱亞終于發火了,而且這把火還不小,燒得康永澤哇哇大叫。
她言出必行,當真不理人,不管他用什麼方式逗她,她不笑就是不笑,板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跟她交談。
他一開始以為她在氣頭上,氣過就算了,她不是會記恨的女人,因此沒往心上擱。
誰知她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只要他一天不向拾文鏡道歉,並試著收斂脾氣,她就連看也不看他一眼,更遑論是讓他親親抱抱。
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低頭,一個月飛快地過去,進入第二個月的冷戰,他們還沒和好。
想當然耳,康永澤也不能對她這樣又那樣,欲求不滿的男人有多暴躁,看他就明了。
「要不要吃魚?」他徒手現撈,取材便利。
避爺爺把眉一挑。「你知不知道那一條有多貴?」
鐵網上並排著四、五條鮮肥錦鯉,老婆子一瞧見,肯定心痛得跳腳。
「管他多貴,吃得痛快才重要,魚本來就是給人吃的。」他們在水里游來游去,優哉游哉得讓人好眼紅。
一口吃了就不礙眼。
「說得也是,我們不吃它們,它們遲早也會死。」他這也算做善事,讓魚兒月兌離苦難,早日投胎轉世。
「老頭,你和櫻子女乃女乃是怎麼回事,你干麼還不擺平她?」害他連帶受罪,當起望妻石。
避爺爺沒好氣的一橫目。「我才要說你不會做人呢!都幫你幫到床上了,可你這沒用的家伙又被踹下床,你有比人家差嗎?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居然拼輸四十來歲的中年熟男。」
壞就壞在他那張嘴,沒得救了,人家用的是不費力的軟功,他只會學瘋狗亂吠,難怪鋼遇柔敗下陣來,輸得灰頭土臉。
「我沒有輸,我只是以退為進,另尋他法。」康永澤嘴硬的不認輸,魚身沒熟透就大口咬,撕咬的狠勁像在啃某人的肉。
「好好好,你盡避自欺欺人,哪天老婆、孩子都變成別人的,你別來找我哭訴。」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但以他們目前的僵局,很有可能真便宜姓拾的男人,他太狡猾了。
「我是以過來人經驗給予忠告,越不可能發生的事越容易發生,我……咦?承承、堂堂,你們要到哪玩呀?」他的乖孫,精力充沛。
看著一對可愛的小金孫走過去,管爺爺笑咪咪的眯起眼,招手一喚。
「我們要去放風箏。」管堂搶著說話,雙腳一蹲學兔子跳。
「喔,放風箏呀!你們精神真好,女乃女乃還買風箏給你們玩。」老婆子寵孫子,什麼都舍得花錢。
「這不是女乃女乃買的。」乖巧的管承偷偷看了眼正在生悶氣的高大背影。
「是你們川爺爺?還是珍婆婆?」他們呀!省吃儉用不用在三個女兒身上,偏寵什麼都有的雙胞胎。
兩顆小腦袋同時左右甩動。「不是。」
「咦,那我猜不著了,誰會這麼客氣,送來兩只蜈蚣和蠍子的風箏。」如果要討好他,應該是茶葉盒好酒,老人家的小嗜好。
喝酒好助眠,清茶潤肺。
「是笑起來眼楮彎彎的拾叔叔。」他脾氣好好喔,常帶些彈珠、公仔來送他們。
「什麼,姓拾的入侵‘瀧之屋’?!」
康永澤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听到拾文鏡連他最後的地盤也敢登門入室,毛發一豎,倏地轉頭,呲牙咧嘴地露出吃人凶相。
「對呀!他在主屋陪小亞姐姐聊天,小亞姐姐笑得捧月復。」太奇怪了,康叔叔的臉怎麼黑了,小亞姐姐開心不好嗎?
「好呀!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看我怎麼收拾他。」康永澤沉著臉,一副要上陣殺敵的樣子。
網上的魚還在烤著,燒紅的木頭劈啪作響,他把吃了一半的魚頭一丟,人就如火燒一般,一刻不停留地奔向櫻子女乃女乃所下的禁區。
而管爺爺還優哉游哉的釣魚,事不關己的享受垂釣的樂趣,順便偷兩口魚肉嘗鮮。
「承承、堂堂,要不要吃魚?剛烤好的,正鮮甜。」不吃白不吃,別浪費了。
兩個小孩發惡地搖著頭。「爺爺,你偷捉魚,你不乖。」
「哎呀!魚是我養的,吃幾條有什麼關系,你們來嘗嘗看,真的很好吃。」他咬了兩口,表示甘甜鮮女敕。
「會不會中毒啊?那是觀賞魚耶!」爺爺好殘忍,吃他的花花和小痹。
「中毒?」呃,應該不會吧!
避爺爺遲疑了下,偷偷地把嘴里的魚肉吐掉。
「女乃女乃要是知道你偷吃魚,一定會很生氣。」女乃女乃每天早上都會喂魚,跟魚說話。
一提到老婆,他脖子縮了縮,「不告訴她,她就不知道了。」
他想著,待會兒叫物部川買幾條補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天換日。
「可是她有看到你們在烤肉呀!還說你的煙太大,要是燻死她一條魚,她跟你沒完沒了。」管承背得很熟,一字不漏的照念。
「什、什麼,她全看見了?!」他拿釣竿的手微顫,疑似中風的前兆。
避堂嘻嘻哈哈的指向主屋。「你看嘛!女乃女乃不是坐在那里,她捂著嘴在笑。」
笑?
避爺爺眯起有些老花的眼,看向有些距離的菱形窗台,一抹笑得花枝亂顫的身影漸漸清晰,妻子那頭半白的發跳入視線里。
有古怪,這老太婆在高興什麼,都七老八十了,還笑得像十七歲的少女,一點也不含蓄,笑聲之大連耳背的他都听得見。
等等,不對,剛才金孫說拾叔叔在主屋,那他妻子也在主屋,不就是……
一想到拾文鏡老少咸宜的中年魅力,那不顯老的帥氣外表最容易迷惑女人,管爺爺一雙老眼驀地睜大,哮喘似的抽了口氣。
哎呀!那家伙不會連他老婆都拐了吧!
「爺爺,你釣中魚了耶!」管堂驚呼。
什麼魚,他現在哪有心思管那種小事。「好好好,你把它拉起來,放在網上烤。」
雙胞胎一听,沒人敢踫釣竿,他們才不要當殺魚凶手。
「爺爺,你要去哪里?」哇!他跑得好快,不是說骨頭酸痛?
「我去搶老婆……」
「嗄?」什麼意思?
「呃,尿急。」非常急。
「喔!」尿急不能等,不然會尿在褲子上。「爺爺,你的烤魚……」
避爺爺根本沒听見孫子在喊什麼,他跑的速度可不輸年輕人,康永澤前腳剛到,他只差不到一分鐘,氣喘吁吁地也要湊熱鬧。
「哥哥,魚要怎麼辦?」有生有熟,還有半顆死不瞑目的魚頭。
避承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他偏著頭,很認真的想著,「把它放生。」
「放生?」管堂眨著無邪的大眼。
「嗯,都放到池子里。」女乃女乃說看到受難的小動物要放了它,這叫積陰德。
「好呀,好呀!我來幫忙。」最愛幫忙的管堂手舞足蹈,連忙放下手邊的風箏。
小小年紀的雙胞胎哪曉得「放生」的真正含義,只見他們手忙腳亂地把釣竿上的魚,連同釣竿,一同丟進水池里。
而後又自作聰明的把烤熟的魚丟下去,以為魚遇到水又會活過來,三、兩下全丟個一干二淨。
池里的錦鯉一見有物拋下,驚慌得四處逃竄,數量龐大的魚群互相推擠,有幾條急著想游開,卻方向不辨,砰的撞上池里大石頭,死了。
「哥哥,火呢?」還在燒。
「用葉子把火蓋起來。」沒看到就好了。
小朋友就讀的幼稚園有教過火災的防範法,遇到燃燒的火時,要用水沖灌或用沙子、泥土覆蓋,杜絕火源蔓延。
但他們畢竟還小,就算再聰明,對于老師的講解還是一知半解,在找不到沙子和泥土的情況下,只記得要找東西把火蓋起來,而干掉的樹葉枯枝唾手可得。
于是兩人把院里的葉子全掃起來,往火上一堆,然後開開心心的手牽手,要到外頭放風箏。
「呵呵……真的有人把日本清酒當白開水喝了,醉得不省人事呀。」
「是的,婦人,外國人通常以瓶身來鑒定年份,他們只認得紅酒喝白酒,對于亞洲國家的酒類不甚了解。」在某種方面也算是種族歧視,至少他沒見過歐美餐廳擺上一瓶高粱。
「哎呀!真是糊涂,光是用聞的也聞得出酒味,怎會一股腦地往喉嚨灌?」準是個迷糊鬼、急性子。
「也許他太渴了,看到桌上有杯水,拿了就喝。」莫筱亞看櫻子女乃女乃笑得開心,便也湊上兩句引她開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