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校門口為什麼圍了一堆人?」
下課鈴聲剛響,信步走到榆樹下的秦亞弓翻開《泰格爾詩集》,一邊看,一邊等著比她晚到的金詩玉和田菁菁。
三人的科系不同,上課時間也有所不同,但是她們盡量把課排在相近的時段,誰先下課就先到約定的地點等,然後再一起回家。
由于嘈雜的聲太大,看不下書的秦亞弓眉心微蹙地抬起頭,看向黑壓壓的一片人潮,心里的不耐煩浮現玉顏。
好在她要等的人已經出現,沒讓她等太久,小小的慍色才壓下,不去理會嘰嘰喳喳的一群人。
「誰曉得,大概是有什麼名人經過吧!大家才一窩蜂涌上,湊熱鬧。」常有的事,不足為奇。
因為A大除了不少杰出校友,因此每次有那些人的新聞上報,媒體便蜂擁而至,隨機挑選幾個學生訪問,好撰一篇專題報導。
「無聊。我們繞路走,別和他們踫上。」
「好呀!我一直想踩踩杜鵑花徑,第一年心聲不敢踩,怕挨罵,第二年刮起早台,花掉了滿地,今年杜鵑花開得正盛,我一定要……」眉飛色舞地形容杜鵑花徑的盛況,金詩玉興奮莫名地揚起晶亮的眸子,兩手放在胸前交握,像準備去郊游的小學生。
她說得正興頭,忽然有人朝她們一指,然後大喊,「她就是大小姐呀!我們學校每個學生都認識她。」
她是大小姐?!等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何大家的眼神都有點奇怪,仿佛在看奇珍異獸一般,她們……不,是大小姐做了什麼事?
幾乎是一種被訓練好的反射行為,金詩玉和田菁菁動作一致地朝她們嬌得非常可惡的同學靠近,以保護之姿站在她面前,擋住不甚美好的風景。
而蝗蟲……是媒體的速度也很快,兩人一站定,一行人攝影機和收音器材已高舉過頭,快步跑上前,鎂光燈閃個不停。
「請問你是大小姐嗎?你和雷痞莫西雷是什麼關系?你們正在交往是不是?他有什麼優點是你喜歡的?你和他又認識多久?听說你脾氣很大,常發大小姐脾氣,為什麼雷痞受得了……」
連珠炮般的發問叫人無從插嘴,十來支麥克風往畫濃妝的金詩玉面前送,你一句、我一句地追問她和雷痞的戀愛史,頗有追根究底的狠意。
「我……」天哪!她像大小姐嗎?這些人的眼楮瞎了不成。
「叫他們閉嘴。」吵得要命。
一聲清軟的嗓音一出,媒體記者們簡直如嗜血鯊魚,趕忙將鏡頭轉向,照向烏亮長發及腰的漂亮女孩,但很快一頂鴨舌帽從她身旁的女學生頭上轉移到她頭上,而且帽檐壓得極低,讓人看不清她的臉。
「不好意思,請你們把麥克風的音量轉小,我這位同學對聲音很敏感,你們七嘴八舌會嚇到她。」金詩玉充當發言人。
唉!真命苦,為什麼是她,菁菁的口才也不錯呀!雖然話少了些,但往往一針見血,由她來應付口齒伶俐的記者才是王道。
骯誹歸月復誹她,還是非常認真地擔任起「護花」工作。身後這朵花太嬌貴,多少人寵愛呀!一點折損也不能,她比較「粗勇」,經得起踫撞。
「她才是大小姐嗎?可不可以給我們十分鐘訪問。」
「你的同學很驕傲嗎?她為什麼不肯面對鏡頭?是不是丑得不敢見人……」一位長相不俗的女記者丟出攻擊式問題,意欲借由激將法,激出女學生的傲氣,讓她正面對著鏡頭,好拍下她的模樣。
可是沒想到她的話一出,原本非常熱情的圍觀同學紛紛倒抽了一口氣,眼神驚駭地後退一步,怕被視為支持她言論的同伴。
靶到訝異的媒體只覺得同學們行徑怪異,並未多想。
但是,他們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再丑也不會比你丑,你不懂人丑心也丑,除了一根傷人舌外一無是處,你怎麼還有臉活著,你的父母不覺得生下你是一件相當羞愧的事嗎?」敢向她宣戰就要勇于接受後果。
「你、你……」好強的氣勢,即使她的臉被帽子遮住大半就讓人感受到莫大的壓力。
「大小姐,別生氣,他們是庸俗的小老百姓,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真的不是她愛出鋒頭,要不是她擋著,秦同學一發起火來可是驚天動地,凡人難以消受。
金詩玉本來就是大嗓門的人,也沒壓低聲量的習慣,她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但其實在場的人都听見了,那一句「庸俗」惹惱了不少人。
一時間,所有沉寂的聲音又響起來,而且比先前更尖銳,其中夾雜著一些怒氣,問話更犀利,也更不客氣,根本是把受訪者當成發泄怒氣的對象。
包甚者,有人開始推擠,完全不顧別人的死活,他們想得第一手報導,把最新的八卦放上頭版。
「誰敢踫我?」秦亞弓怒斥。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金詩玉和田菁菁全力擋住鏡頭,不讓人拍攝好友的面貌。
「有人扯我頭發。」她噘著嘴說道。
「什麼,扯你頭發?!」死定了、死定了,這些媒體會死得很難看。
話一說完,有個攝影師為了拍到「大小姐」的臉,竟動手扯她帽子。
這下,不想動怒的秦亞弓真的火了,她美目一沉,嬌顏染上陰天的深沉,周身的磁場產生變化。
鱉風一揚,寒徹骨的冷意驟生,仿佛初雪降臨。
「見過地獄嗎?想與死神同行?一群愚昧又可笑的人,我詛咒你們,用幽冥之火,永生永世不得……」
「不——」
金詩玉的驚恐聲被嘈雜的聲浪淹沒,無人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多惶恐,眾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秦亞弓身上,視線膠著,難以轉移。
那是種無法置信的神情,堅定而冷漠的清嗓輕揚,群眾的媒體記者瞬間籠罩在一股旋風四起的氣流中,每張訝異的臉不滿不解。
眼前的女孩明明是再普通的不過女大學生,為何給人的壓迫感如此強大,仿佛她是天生的大小姐,不可造次、不可冒犯。
「不可以喔!亞弓,你這頑皮的個性要改一改。」
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像是晨曦割破雲層,驅走黑暗,帶來充滿希望的溫暖陽光。
一瞬間,詭異氣氛驟消,清爽的風輕拂,讓人感覺好舒暢。
一位清俊秀逸的溫雅男子走竟,他笑得令人如沐春風,自然地伸臂一攪,將所有人的追逐目標擁入懷中。
鎂光燈閃爍,按快門的聲音不停。
「小……你幾時回國的,怎麼不叫我們去接機?」秦亞弓驚喜地往來者一蹭,嬌嗔地發出埋怨聲。
俊美無儔的男子笑著揉亂她一頭秀發,而她竟出人意料地不生氣。
「剛下飛機就來看我的小寶貝。」
「媽知道你今天回來嗎?」嘻!嘻!可以嘲笑她「看」得不準了。
像是听見她的心語似的,他又溫柔的笑了。「是你媽叫我回來,而且要準時三點鐘出現,她說有落難的公主需要英勇騎士的解救。」
「喔!」真可惡,又被媽贏了。
「別失望,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以後你就能賴著我撒嬌了。」再看到這張天真無偽的笑臉,他才真有回家的感覺。
身在異鄉,游子總思鄉。
「真的?」她雙眼發亮,喜出望外。
「呵……我趕走嗎?你媽表面賢良,其實凶得很,她威脅我趕快把她肩上的擔子接過去,她要退休……」唉!真是任性的女人,把自家人當下人使喚的個性始終不改。「好了,不多提了,回家再說。」家務事不用攤在眾人眼前,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還滿可怕的。
「嗯!好。」秦亞弓難得溫順的點頭。
可太好說話的大小姐卻讓旁邊兩個人寒毛直豎,驚出一身冷汗。金詩玉和田菁菁從未看過她這一面,竟瞠目結舌的呆住。
「抱歉了,各位,我們家小鮑主太害羞,不接受訪問。你們若不嫌棄,歡迎改日來寒舍泡茶。」他溫醇有禮的說道,十足十的紳士風範。
「害羞?」大小姐是這種人嗎?她剛才的氣勢明明十分驚人,威懾得人心一顫。
可是男子的笑容太迷人,大家都瞧得有些失神,渾然忘卻先前的評價,不自覺的讓出一條路,讓兩人走得順暢。
若無意外,他們會順利地回到家。
但是,意外來了。
「該死的小白臉,把你的狼爪子給我拿開,誰準你踫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