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色香味俱全又加上熱鬧嬉笑聲的BBQ,許夕夏卻一晚了無食欲,而那塊帶皮的山豬肉,很自然地跑到翁韶晴嘴里了。
她無聊地窩在桌邊,拿著筷子撥弄碗里的面包夾肉絲面,又隨便夾了兩口吳欣寧準備的沙拉,眼楮不自覺地朝那對談笑風生的璧人看去。
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感覺上好像壓根不需要她制造機會,那一對已經自成小曖昧氛圍了呢,虧她還雞婆得想要充當紅娘。
視線再緩緩移動,瞥見翁韶晴和蘇幼嘉窩在小角落,兩人竊竊私語,感覺像是在謀劃什麼,她想了下,拿起碗靠過去,結果兩人馬上噤聲,一個大口吃肉,一個優雅地喝著紅酒。
現在是怎樣?
許夕夏微揚起眉。
翁韶晴見狀,朝蘇幼嘉使了個眼色,蘇幼嘉立刻站起身,拍了拍手,軟聲問︰「大伙吃飽了沒有?」
「干麼,有娛興節目是不是?」張有信豪氣地拿烤肉夾當筷子夾肉嘗著。「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不行啦,學姊沒有過去的記憶,玩真心話大冒險,學姊就不能參與了。」
當蘇幼嘉這麼說時,許夕夏心間緩緩地冒出不祥的預兆。
「不然要玩什麼?」
「試膽大會!」
許夕夏咬了咬牙,用力地抹了抹臉,舉手說︰「棄權。」
「學姊……」
「幼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學姊最怕黑,不要勉強她了。」
听著方慶至那慵懶嗓音吐出嘲笑字眼,教她不自覺地又跟他杠上。「誰怕黑?我只是不喜歡這種游戲而已,況且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加上我們又沒帶手電筒,要是半路上出事怎麼辦?」
「我有帶手電筒。」張有信舉手發言。
許夕夏橫眼瞪去,暗自判定給他一張白目卡。
「那可不行,有手電筒她更怕。」方慶至涼聲說著。
「我不怕,只是你們要知道我可是失憶了。」
「這跟失憶有什麼關系?」
許夕夏瞪著方慶至,直接判他一張死刑卡。「喂,我失憶耶,雖然我沒忘了和生活起居相關的基本常識,但說不定我會迷路,到時我要是餓死在山里,你要負責嗎?」
話落,眾人哄堂大笑。
「……有那麼好笑嗎?」
「夕夏,容我告訴你,這附近最高的南鳳凰山,海拔也沒超過兩千公尺,想要在這里迷路餓死,除非你故意。」翁韶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事事難料呀,況且我失憶耶。」她只能緊抓著失憶這最後的法寶,求他們高抬貴手,不要找她玩那種一點樂趣都沒有的游戲。
「可是學姊,這種游戲我們以前常玩,我想說也許玩著玩著,你就會想起什麼。」蘇幼嘉可憐兮兮地扁起嘴。
那張粉女敕的小臉擺著是一心為她,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可事實上這分明是她們私議好,準備要霸凌她的!
「不要勉強她,她不敢玩,我們玩。」方慶至說著,拉了身旁的吳欣寧一把。
許夕夏傻眼地看著他。
這家伙不久之前還吐出一大堆肉麻到令她起雞皮疙瘩的告白,轉眼間,有了新人忘舊人,簡直是把她當空氣了……雖說這原本就是她的計劃,可是這種急轉彎的發展真的讓她很不是滋味。
「學姊,你不去的話,就要一個人待在這里了耶。」蘇幼嘉輕扯著她。
許夕夏萬般無奈地咬了咬牙。「走吧。」
一票人在黑暗里,總比她一個人窩在這陌生的地方好。
抱著萬般不得己的怨念,她拿著手電筒,一手抓著翁韶晴,一手抓著蘇幼嘉,朝著小木屋前方的小徑探險。
愈入深處,就連木棧都沒有,路況有點陡,加上腳下踩的是軟土和落葉,要是一個不小心沒踩穩,要跌個幾跤真的不會太難。
「喂,差不多了,沒必要走這麼遠吧。」許夕夏喊著,直瞪著走在最前方的方慶至。
「得先走遠一點,因為待會的試膽大會,就是要從那往回走。」他頭也沒回地說著。
她不禁皺起眉。真怪,才提要玩試膽大會,他怎就立刻附議要怎麼劃定區域。
「慶至學長,待會你跟學姊同一組喔。」蘇幼嘉喊著。
許夕夏一楞,這才明白霸凌後頭的真相。
天啊,她要撮合他和吳欣寧,幼嘉倒是要撮合她跟他,真的是好沒默契呀……
不過,她跟誰都好,前提是一定要有人陪她就對了!
正忖著,前方突地響起一陣拔尖的驚呼聲。
許夕夏立刻將手電筒照過去,問︰「怎麼了?」她看見吳欣寧跌坐在地,而方慶至正輕柔地將她拉起。
很尋常的一個動作,只要有點紳士作風的人,都會這麼做的,可是……糟糕,她發現她真的不太喜歡他這麼做,她忍不住懷疑自己做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失憶之後,她對方慶至沒有太多感覺,可是此刻,一把怒火燒得凶悍,把她給狠狠嚇住。
這意味著什麼?
不及細想,便見方慶至輕易地將吳欣寧打橫抱起。
「欣寧的腳扭傷了,我先送她回去。」經過許夕夏身邊時,他以非常淡漠的口吻說著。
幾乎是反射動作,她驀地伸出手,揪住他的衣角。
方慶至怔了下,側臉看著她。
在微亮的燈光下,他沒有笑意的俊臉非常冷漠,然而眉眼間沒有不耐,只是靜靜地等待她開口。
這個動作卻突然得教許夕夏腦袋一片空白。
抓著他做什麼?人家在英雄救美,正是大好時機,她怎能搞破壞?況且說放棄的是自己,她怎能自私地在這當下回頭要他?
包別說,吳欣寧是真的受傷……「沒有,路不好走,你要小心一點。」
方慶至看了她半晌,似笑非笑道︰「難得听你吐出一句象樣的話。」
「喂!」都什麼時候了,還要說話酸她,真的是……很機車,難怪她老是沒有辦法喜歡他。
方慶至沒多作停留,徑自快步往回頭路走去。
「那現在要怎麼辦?」張有信笑問著。
「那就分成兩組往回走嘍。」翁韶晴使了個眼色,蘇幼嘉只好嘆口氣,跟張有信先走一步。
翁韶晴之所以要蘇幼嘉先走,是要她回去盯著那兩個人,而自己押後,則是為了要問出許夕夏的真心話。
「原來你真的不怕黑呢。」
許夕夏楞楞地看著她,四周樹影隨風刮得如鬼影飄飛,她應該覺得害怕,可是沒有,她反而像是著了魔,怎麼也忘不了方慶至將吳欣寧一把抱起的畫面……
「走吧。」翁韶晴拉著她,見她一直沒搭腔,只是傻楞地跟著走,又問了句,「心里很難過?」
「嗄?」面對翁韶晴沒頭沒尾的話,她一頭霧水得很。
「我說你老嫌人家不好,現在看人家抱了個美人回去,心里不舒服了?」
「哪有。」她嘴硬地不肯承認。
「夕夏,你到底在想什麼?真的那麼討厭方慶至嗎?」
她悶聲不吭,拿著手電筒直往前走去。
「你要怎麼做,我都沒意見,可是你不要等到有一天失去之後,才發現自己很想擁有,到那個時候,誰都幫不了你。」
許夕夏皺起眉,翁韶晴的話雖被呼嘯的風刮碎,眼前的黑暗卻怎麼也掩蓋不了方慶至抱起吳欣寧的那一幕。
她在意,她無法否認自己在意得要命!
所以,她的決定是錯的?她不該這麼快就下定論,一古腦地把他推給其他人?
說穿了,她根本只是在自卑罷了……
「夕夏,你不要走那麼快,而且你走這個方向真的對嗎?」一直被拋在後頭的翁韶晴忍不住快步跟上,要她停下腳步。
許夕夏看,向前方,是黑漆漆的林子,不管從哪個方向都看不到小木屋的燈火。
「我們不會是迷路了吧。」翁韶晴抓著她,開始後悔和蘇幼嘉一起出這個餿主意。「我記得我們剛剛來的時候,走的不是這條路耶,你記不記得?」
她看著前方,驀地感覺眼前一片模糊,有種靈魂快要被抽離的違和感,有種自己即將消失的感覺,恐懼油然而生,教她忍不住緊抓著韶晴的手。
「夕夏?」翁韶晴緊緊回握。「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沒事,我……」她用力抓著,仿佛靠這個動作,可以讓自己留在原地。
「你不要嚇我……」
許夕夏察覺她的擔憂害怕,驀地朝她露出鬼臉。「哈,嚇你的!」
「真的是嚇我的?」翁韶晴愣了下。
「不然咧?」她哈哈笑,笑得很賣力,想藉此驅散莫名生出的恐懼。
「你喔!」氣得跺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嚇我!厚,回去了啦!」
許夕夏撓了撓臉。「我不記得路耶。」真怪,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腦袋空空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受到的刺激太大,才會教她全部忘光光。
「那現在怎麼辦?」翁韶晴哭喪著臉。
「嗯……」她沉吟著,看向四周,不知道要往哪走。
突地——
看到沒有?南方獵戶座的三顆大紅星,還有東邊的大三角,要不然就再找北邊的北斗七星,就能夠判斷出方向。
她不禁一愣。
耳邊明明只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可是她剛剛卻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嗓音,教導她如何以天象分辨方向。
不由得抬眼看著天空,天空布滿了璀的星子,她繞了半圈,找到了獵戶座正中央的三顆星星,再轉個九十度,她看到了東邊的大三角,再繞半圈,看見北斗七星和仙後座對望著……
是誰教她的?她想著,一道錐楚自腦袋里頭狠狠地穿掠,像是被什麼尖物在腦袋里狠狠地翻攪,教她痛得直捧頭。
「夕夏?」翁韶晴趕忙抓著她。「你怎麼了?頭很痛嗎?。」
「還好。」她搖了搖頭,微眯著眼。「走吧。」
她想,她知道是誰教了她。
回到獨棟的小木屋前,瞧見山莊的服務人員正在現場收拾一桌的杯盤狼藉。
許夕夏朝服務人員點頭示意後,正要踏進小木屋,其中一個穿著正式的中年男子不禁輕喚著,「許小姐。」
她驀地頓住腳步。
她有沒有這麼交友廣闊啊?連山莊的服務人員都認識自己。
「你好。」硬著頭皮,她和對方打了招呼。
「今天和方先生一道過來,是婚前旅行,還是已結婚了?」那人有禮地問著,臉上堆滿讓人舒服自在的笑。
她不禁愣住。
「結婚?」翁韶晴驚詫地問。
許夕夏黑色瞳眸轉動著,以眼表示不要問她,因為她也搞不清楚狀況。
「啊……難道這是秘密?」那人一臉抱歉地說著。「真是抱歉,我以為這樣天大的喜事,你們的好友應該都會知道。」
「呃,我不知道耶,那你為什麼會這麼說?」翁韶晴忍不住間。
「今年元旦的時候,山莊辦了跨年舞會,正在最後倒數時,方先生就在大廳拿出鑽戒跟許小姐求婚,還請我們在大廳外頭用燈火擺出了Marryme,好多女客人都好羨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