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太醫 第6章(2)

書名︰金屋藏太醫|作者︰千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她本來想說︰「像你一樣古董。」可他已經為自己擔一夜的心,再這樣講人家簡直天理難容。所以她改說︰「是四合院,正中間一排三大間,中間是大廳,兩邊是媽媽和外公外婆住的屋子,左邊那排三間通通是我的,分別是房間、書房和浴室,右邊是阿滿姨和敘封哥哥住的地方,廚房在另外一頭。

「房子中間有一個大大的廣場,以前是我和溫柔、敘封哥哥玩跳房子的地方。房子後面有一塊地,種了一棵大龍眼和一棵老楊桃樹,它們的品種和那個房子一樣古老,現在市場已經看不見它們的身影。」

「怎麼說?」

「龍眼結出來的果實雖然超甜的,但是很小顆,幾乎吃不到什麼肉,早已經失去市場,而楊桃樹結出來的果實更小,而且又酸又澀,咬一口,牙齒馬上軟掉。」

「所以你們只是種好看的,並不是為了吃?」

「才怪。每年夏天,龍眼長滿樹,龍眼樹樹齡已經很老,所以高得不得了,外公和外婆常常拿看一根很長的竹竿,站在樹底下,把龍跟一竿竿給絞下來,洗干淨、剝掉殼,凍在冷凍庫里,等龍眼結成硬硬的冰塊時,我就捧著一海碗跑去找溫柔。」

「找溫柔做什麼?」

「打仗?」

「用龍眼打仗?」

「對,比看看誰的嘴巴比較厲害,我們先在嘴巴塞幾顆龍眼,用手指比一二三,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把肉解決掉,先吃完的人就把種子噴到對方身上,吃輸的那個就要趕緊拿扇子來檔,那是我們在夏季里最喜歡玩的游戲。」

「那楊桃呢?又酸又澀,總不能吃吧?」

「楊桃長得比較矮,外公會請隔壁的孝文大哥爬到樹上摘,摘了一簍又一簍後,外婆會請附近的女乃女乃嬸嬸一起到家里來,洗楊桃、削楊桃,再把楊桃漬蜜封罐,過沒多久,就會釀出酸酸甜甜、世界級好吃的楊桃湯,那時候就是我們大忙特忙的時候。」

「忙什麼?」

「忙著到處分送楊桃湯啊,左鄰右舍各一甕,孝文大哥要給大大甕,幫過忙的女乃女乃嬸嬸們,每個都要給大大篇,外婆說,吃人一口,要還人一斗,不能白吃人家的,還沾沾自喜,以為賺到了利益。外婆總說,老天爺是最公平的神仙,你從這里偷走的東西,池就會從別的地方要回去。」

「听起來很有趣,下次有空,我們一起回你老家走走?」彝羲提議。

他的提議讓田蜜很高興,她猛點頭,跳下床、打開電燈,從包包里拿出一個喜餅盒子,坐到他身邊。

「這是什麼?」

「是外婆留給我的寶盒。」

「可以看嗎?」

「當然。」她一面說話,一面打開鐵盒。「念大學的時候,同學告訴我,他們童年的暑假是在補習班和父母親的碎碎念當中度過,而我的暑假是和溫柔在小溪邊,和一盆龍眼、一堆石頭一起過,現在回想起來,感覺很甜蜜。

「那個時候我就想啊,等念完大學之後是不是就回到鄉下,找個穩妥的男人嫁掉,然後生一窩孩子,給他們一個和我一樣的童年。」

這次彝羲沒應聲,因為他直覺想問,什麼叫做穩妥的男人。

可話到嘴邊又縮回來,他有什麼權利追問?他想當她身邊那個穩妥男人?或者想替她找個穩妥男人?

當後面那個問號形成,他的胸口像有什麼東西被掏走了,空空的、涼諒的,好像誰在那里對他猛吹冷風。

「告訴你一個笑話。猜猜看,我本來想嫁的對象是誰?」

「誰?」他反口問,口氣凶惡,像餓超過兩個月的尼羅河長吻鱷。

她側過臉看他,眼神中滿是懷疑,他是不是凶人凶上癮了?

彝羲發覺失態,吞吞口水,換個口氣問︰「做什麼這樣看我?」

「你還在生氣?」她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

「沒有。」他換上一副溫柔良善的表情。

「確定?」

「再確定不過。」

田蜜點點頭,接續剛才的話題。「我想嫁的那個男人是孝文大哥,他長得黑黑的、手臂很粗壯,如果有壞男生欺負我們,他就會跳出來把人趕走,

他是我年滿十八歲以前,心目中最了不起的英雄。」

不過是趕走幾個人,有必要這麼感激?他不也幫她打跑過無緣的前未婚夫和惡毒老爸?

「所以呢?他到現在還是你的丈夫人選之一?」他壓低聲調,隱藏不爽。

「已經不是了。」

「為什麼不是?」

「因為,我發覺溫柔也在暗戀他,我是誰啊,田蜜耶,我是那種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何況朋友夫、不可戲,我當然不會奪人所好。

她不是曾經說過,男人如衣服、姊妹如手足,敢穿我衣服、我就斷姊妹手足?

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願意為朋友兩肋插刀……不對、不對,重要的是孝文大哥已經不是她的丈夫人選。

他松了口氣,連帶的,凝肅表情也松懈下來,所有的不爽在轉瞬間彌平,嘴角又習慣性的揚起一抹斯文而略帶寵溺的笑容。

看見他的表情,田蜜在心底喊聲糟糕。

她姓田名蜜,十二生肖屬的是蜜蜂,生甜不愛苦,而他那樣的表情,會讓人不由,自主沉溺。

怎麼辦呢,她已經拚命把他當朋友,因為她明白陷得越深,日後痛苦定然越濃,她這種好逸惡勞的女生,怎承受得了那種苦?可跟他越是相處下去

她就越覺得自己的努力很無力。

「所以孝文大哥是溫柔的男朋友?」

彝羲的話轉移她的注意力,她擠鼻子、扁嘴巴,對著他一百八十度大搖頭。

「溫柔動作太慢,這次我回去,才曉得孝文大哥結婚了,娶一個中部女生,最了不起的是,對方竟然肯和他一起回鄉下種田,不過孝文大哥值得的他又帥又壯,脾氣溫柔,還常常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孝文大哥種植有機農作,趁這次回去,他和她打下三年契約,承租離家很近的那三甲地。

「所以是溫柔損失了?」

他的笑容益發誘人,誘得她想要湊上前,欺騙自己也欺騙彝羲,假裝晚上她喝下肚的不是姜湯而是一打啤酒,之後,串場演出霸王硬上弓。

咬唇,她試圖從他的笑容里轉關注意力,用力,終于打開生銹的餅干盒。

「看!我不曉得外婆還留看這些東西。」她口氣里滿是驚喜。

彝羲湊到床上去,坐在她身邊。

田蜜從里面拿出兩張作文比賽的獎狀,她記得那天的太陽很大、很亮,她站在司令台上接受瀕獎,一顆心怦怦亂跳,她第一次感覺原來自己這麼棒。

「這是……」

「獎狀,我們學生時期,如果有什麼很厲害的表現,學校就會在朝會的時候,讓學生到司令台上領獎狀以茲鼓勵。下次我們回去的時候,我帶你去看司令台,告訴你哦,站在上面的感覺,樂呵呵、暈陶陶的,像灌了烈酒,一切美得很不真實。」

「好。」他從里面翻出一本綠皮小冊。「這是什麼?」

「國小的作文簿。」

「做什麼用的?」

「看看口婁。」

田蜜打開封面,里頭的第一篇作文是「我的志願」,她說她要當歌星,要賺很多的錢,給外婆買新衣,給外公買賓士車。

彝羲專注地看完里頭每一篇文章,不為里面淺薄的內容而嘲笑,他放下本子,笑說︰「你是個孝順的孩子。」

「那是因為我得到很好的對待。告訴你哦,以前如果子女長大,卻不願意負擔照顧父母親的責任是有罪的,可是這兩年,律法改了。」

「允許子女不理會年老病弱的父母親?」他很震驚,這種不合理的律法居然能夠成立。

「對。]

「年老人沒有營生能力,倘若連辛苦養大的子女都可以因為個人自私的理由,而將他們棄之不顧,豈不可憐?」

「我還沒說完,法律當中指的,不是那群合辛茹苦把孩子養大的父母親,在我們這里有些父母,從孩子一出生就拋棄他們、凌虐他們,甚至不斷破壞他們的人生,這樣的父母親,別說養護照顧,連認都不必跟他們相認。」

「倘若是子女誤解呢?」

「那當然得提出證據啊,比方敘封哥哥和他的父親,又比方我和我父親這種情況,你覺得我需要變賣土地房產,替他撐起那間岌岌可危的龍華企業嗎?又或者我應該遵照他的意願,嫁給王鈞意?」

面對田蜜的問題,好半晌,他才勉強點頭,同意。

她越來越喜歡和他討論觀念問題,不同時代、不同的成長背景,讓他們在這方面有相當大的差異性,透過一次次的辯論,他了解這個時代同時,她也慢慢了解他的心思。

他是個善良寬厚體貼、處處為他人著想的男子,他有顆溫柔的心,是現代男人很少有的,他客觀而理性,吃苦耐勞,願意犧牲自己,這樣的男人是絕對百年難得一見的極品。

「我對外公外婆孝順,是因為他們全心全力疼我,告訴你哦,我外公外婆是很妙的人。」

「怎麼說?」

「我小時候一直以為家里很窮,得靠那幾甲水稻田才能過日子,所以才會寫下當明星、賺大錢的心願。外公看見這篇文章,就對我說,「阿蜜啊,你不必想著賺錢養家,只要做讓自己快樂的工作就好。」

「直到外婆過世,我從律師手中拿到早已登記在我名下的數十億財產時,才恍然大悟,爺爺女乃女乃竟然是大富翁!

「可我們家開的是農用老爺車,從來沒有穿過昂貴的名牌衣服,從小到大,外公教給我的,只有腳踏實地的態度……」

她嘆息,如果有這樣的身價,沒有長輩願意孩子吃苦,但外公雖然沒給她奢侈的生活,卻給了她數也數不盡的疼愛,這讓沒有父親的她,心靈不匱乏。

「我認為,這樣對孩子才是真好。」

「可惜我外公不在了,不然你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兩個都是老古董,絕對會覺得相見恨晚。

「有可能,不過我相信你外公和我師父感情一定會更好。」

「怎麼說?」

「我師父是名聞遐邇的神醫,听聞師父年輕時,皇帝曾許以萬金,要他進太醫院,可我師父不願意,想盡辦法隱匿行蹤,他寧可在鄉村郊野為付不出診金的百姓看病,也不願意在太醫院為貴人看診。」

「視錢財如糞土?」

「不,他認為自由自在比榮耀加身卻受束縛來得好,閑雲野鶴自有閑雲野鶴快樂。」

「我舉雙手贊同,我看電視劇,太醫沒把皇帝在意的殯妃醫好,皇帝就會出言恫嚇,要太醫全部陪葬。拜托,當皇帝的讀過那麼多書,就沒讀過「醫者只能醫治有命人」?就算醫學發達的今天,也有很多疾病,醫師束手無策。」

「人們對于死亡是恐懼的,當面臨死亡的是身邊最親近的人時,很難保持理智。」

「可是平民百姓失去理智,頂多哭喊幾聲,可帝王失去理智,卻要百姓太醫的命,我真痛恨那種不把人當人看待的時代,那些權貴們就沒有想過,倘若易地而處,會是什麼感受?他們怎麼能輕易視人命如拿芥?」

她接話,忿忿不平,把「看不起皇帝權貴」的態度,明顯表現。

「好了,別氣,每個時代總有每個時代的悲劇。再看看寶盒里面還有什麼?」

「好,這個……」她拿出一面小獎牌,得意的說︰「這是我國小六年級,參加學校校慶一百公尺短跑冠軍的獎牌。」

「你跑得很快嗎?」他用懷疑眼光上下打量,每天晨運,她根本跑不了幾圈,就累得四處找椅子。

「不要這樣看人,很傷人自尊呢,我曾經是放山雞,體能好得不得了,只不過後來長大,有車坐、天天穿高跟鞋,才慢慢的體力退化。啊……你看」她高興從盒子里翻出兩個女圭女圭,獻寶似的抓到他面前。

「這是……」

「我說過的,芭比、肯尼,漂亮吧、帥吧。」田蜜愛不釋手,還以為全丟了呢,原來外婆還幫她保存著。

他一笑,不置可否。「這是什麼?」

「我小時候的照片,這是我三個月的樣子,可不可愛?」

她拿起最上面一張,外婆和媽媽抱著圓滾滾的她,坐在四合院中間的廣場上曬太陽,她伸懶月復,讓長輩笑得合不攏嘴。

「可愛,眼楮很亮,看起來很聰明。」

她挑出另外一張。「這是我五歲,有沒有小美女的雛形?」

「有,看得出來長大以後會受到眾多帥哥的歡迎。」

她瞄他一眼,有進步哦,說話越來越有現代味。「這一張,十歲,夠美了吧。」

他接過照片,突然間,他像被雷打到似的,怔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