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郎真無害? 第8章(2)

書名︰花郎真無害?|作者︰田芝蔓|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景色秀麗的庭園,這里是富商別府中的花園,一方養著錦鯉的水池上,是一座帶人來到湖心涼亭的拱橋。

身處其中,四周唯有蟲鳴鳥叫,不覺喧囂,而是熱鬧。

涼亭中兩名容貌秀麗的男子正分持黑白子對弈著,當洛雲汐工作告一段落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美得猶如丹青一般的畫面。

洛雲汐受到吸引,走上拱橋進了亭子里,持黑子的男子心神一動,抬起頭來,竟是一臉驚愕。

「你……怎會在此?」

「打攪二位公子了,我是為這府邸的主人工作的花匠,因為听說這里是別府沒有住人,園子景色又是如此宜人,所以工作結束後便想著可以游憩一番,不想卻打擾了兩位公子對弈。」

鮑子?是啊!如今在她眼中,他只是個公子。

「無妨,你沒打擾到我們。」手持白子的男子落下一子,那是關鍵的一著,全因為對手的失神,他此子一落,已佔上風。

「兩位住在這座府邸中?」

「我倆只是借住,幾日過後便走,所以府邸的主人沒對你提起。」

「原來如此。」洛雲汐看著對弈的兩人,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怎麼開口,只能傻立在原地,像是在觀棋一般。

然而黑子早已陷入危局,白子再落一子後,便輕易提掉了黑子六顆死棋,持黑子的男子手一頓,發現自己的失誤。

兩人的棋藝精湛,落一子,知百手,黑子一方已知自己敗了。

洛雲汐看持黑子的男子神色一變,知道自己的出現還是打擾到他們,她福了個身,準備告退,「不打擾二位公子了。」

「不打擾,你可以留下來再觀一局。」持黑子的男子似十分著急,聲挽留。

持白子的男子清了清嗓子,看了持黑子的男子一眼,後者只得收拾棋盤上的黑子,方才一瞬間顯露出的真實情緒也隨之陷藏。

「姑娘慢走。」

洛雲汐緩緩的走上拱橋,離開這個園子前都沒再回頭望向那兩名男子一眼,只是不知為何,雙眸卻不受控制的流下淚水,她抬起手抹去,淡淡的笑了。

「我怎麼哭了,這是……」

湖面上,是洛雲汐抹去淚水的畫面,玄朗看著湖上的畫面,嘆息。

墨無垢已收拾好白棋,開口喚他,「玄朗,準備好再輸我一局嗎?」

「方才我便問你為何特地到這無人居住的府邸對奕,你不明說,是因為雲汐吧?」

「瞧你,真是不識好人心。」

「你明知道我不能接近她,你打算做什麼?」

「今天,我已經向皇帝辭去國師的職位,也安排好了人將桃花樹及靈芝移株到我的修仙處,接著我便要帶著你遠行,所以讓你最後再見她一面,是真實的她,不是幻鏡中的她。」

「她哭了……」

「如今她腦中的玄朗已不是你的樣貌,而她記憶中的玄朗,也只是一個遠房親戚而已,你施術讓她的腦子忘了,但她的心還記得,見到你,自然哭了。」

「她愛我甚深……」

墨無垢知道玄朗已無心下椹,便收拾起他留下的黑子,「就跟你愛她有多深一般,只要她的心還記得你,就永遠不會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可能因此終老。」

「她得要用多少年歲才能忘了我?」玄朗不禁感嘆。

「心的記憶是永生永世的,你已經在她的心上佔有了一個角落,再也抹滅不去。」

此時,外頭傳來了喧鬧的聲音,玄朗突感一陣心悸。

看著玄朗捧心,墨無垢眉頭一擰,立刻起身奔了出去,玄朗隨即跟著。

到了園子外,墨無垢及玄朗看見洛雲汐虛弱得倒在洛成懷中,連身形都好似淡化得要消失一般。

「雲汐!雲汐!你這是怎麼了?」洛成沒見過這種情況,好像洛雲汐不是個實體,隨時都會煙消雲散。

「這是她的本體受到了損傷。」

玄朗又驚又急,質問著墨無垢,「你說今天要讓人移株,你讓那些人毀了靈芝嗎?」

「我要殺她何須這麼麻煩,你與她洞房那天她本就要消散了,是我用我的仙力護住她,你給予她的仙力才沒有被全數吸回。」

「那麼……誰會傷了靈芝?」玄朗萬般不解。

「我已交代了法嚴寺,他們不敢不從,除非……」

玄朗也立刻想起了一個可能性,他無法等待,立刻往法嚴寺趕去,墨無垢喊也喊不住他,只得跟了上去。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洛雲汐抬起虛弱的手,抓住了洛成的手臂,她求道︰「義父……求你……送我去法嚴寺……桃花樹下……」

「你身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還擔心那株桃花樹嗎?」

「義父……求你……」

洛成無計可施,只得扶起洛雲汐把她送上驢車,然後趕著驢車前往法嚴寺。

「你究竟要去法嚴寺做什麼?」

「義父……我是一株靈芝精,我的本體……被毀了。」

「你在胡說什麼啊!」

「到了……法嚴寺……義父便知道了……」

洛雲汐知道玄朗對她施了術,但或許是她對他的愛、對他的執著太強烈,已經到了仙術也洗不去的程度,所以她並沒有如玄朗所願的忘了他。

只是墨無垢似乎發現了,他要帶著玄朗離開前勸她的話她全听進去了,她知道自己若真消逝了玄朗也不可能獨活,為了保住玄朗的性命,她假裝和義父義母一樣忘了一切,獨自嘗著失去玄朗的哀傷。

今天在園子里見到玄朗,她知道她不該上前的,但她說服自己,只要她隱藏得夠好,沒人會發現她記得一切。

只是,她的淚水險些出賣了她。

她不知道她的本體出了什麼變故,如果她終要死去,定得再去見玄朗最後一面。

玄朗及墨無垢來到了法嚴寺外,果然看見到東方立。

東方立派人去監視國師府,從那人口中得知國師府派人到法嚴寺商討移株的工作,進而打听到墨無垢相當重視那株桃花樹。

此時的東方立想起了竇仲胥說的話,想起竇仲胥在花會期間被嚇得離開京城,是因為他以為玄朗是妖怪。

東方立準備納玄朗為側妃的那日,墨無垢曾說玄朗是桃花仙,當時的他只認為墨無垢又打著什麼主意欺騙他,如今見他如此重視一株桃花樹,這才明白了玄朗的真實身分。

東方立當然驚愕,他從沒想過竇仲胥說的是事實,只是,玄朗不是什麼妖怪,而是一名桃花仙。

東方立進而肯定了法嚴寺外的桃花樹乃是玄朗的本體,墨無垢想要移株,他便派人搶先一步,想著只要得到了玄朗的本體,便能借此控制他。

只是移株的時候,那朵巨大的靈芝就攀附在桃花樹的樹根上,令東方立看了就就刺眼,讓他想到了那個緊緊牽系了玄朗身心的洛雲汐。

他刨除那株靈芝的舉動或許出于遷怒,或許是他真有什麼感應,卻也的確斷了洛雲汐的最後一線生機。

「王爺,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你想要你的命嗎?」墨無垢眼見東方立勸不了就罷了,還進一步做出了危害洛雲汐的事,十分擔心。

他擔心的不是東方立的性命,東方立于他一向是無足輕重,他擔心的是玄朗失控,將犯下遭天譴的大罪。

東方立看見了墨無垢與玄朗一同前來,果然玄朗十分重視自己的本體。「玄朗,你的本體在本王手中,本王知道得到這株桃花樹就能得到你。」

玄朗看見了被隨意拋棄在一旁的靈芝,急奔上前捧了起來,咬破手指就想再為靈芝注入仙力,但墨無垢上前制止了他。

「來不及了。」他搖頭嘆道。

玄朗何嘗不知,這不是單純病了的丁香,是連根被拔除毀滅的靈芝,他施以再多的仙力也僅只能暫時護住洛雲汐的靈識而已,看著靈芝漸漸灰化,玄朗發出了怒吼,「東方立,我要殺了你!」

東方立的侍衛團團圍住主子,就怕玄朗對東方立不利,更有兩名侍衛掄刀上前要制伏玄朗,玄朗矮身一閃,正好閃過了侍衛的致命一擊。

「該死!刀劍無眼,傷了本王的側妃你們拿命來賠都不夠!」東方立見玄朗驚險閃過這一刀,嚇得差點魂都飛了,他上前狠踢了那兩名侍衛各一腳,喝斥他們退下。「玄朗,你的本體在本王手中,你不怕嗎?」

「于你來說,我不過是一個玩物而已,沒了,再找一個便是,以你王爺之尊肯定能找到一個甘心臣服于你的人,你為什麼不放手?」

「因為那些人都不是你,本王清楚的知道,本王荒唐了一世就只在等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

「你這是痴人說夢,你得不到我,如今你傷了雲汐,我更不會饒了你!」

「洛雲汐?」東方立見玄朗對那株靈芝的重視,盡避覺得不可思議,還是只能做出這樣的結論,「那株靈芝是洛雲汐?」

「我以為那株牡丹送進皇宮,你已經不能利用聖旨殺雲汐,但我沒想到你沒有正當理由便不擇手段。」

東方立的確是無心造就此事,不過能殺了洛雲汐,他並不後悔。「本王說過了,洛雲汐的命本王沒有興趣,只要你乖乖的,本王便不會為難洛雲汐。」

玄朗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雙眸燃著熊熊怒意,出口就是凜冽的威脅,「永遠、永遠不要用雲汐的命來威脅我!」

「靈芝已除,本王用不著威脅,而是洛雲汐再也不是問題了。」

听見東方立的訕笑,玄朗的周身散發著青色寒光,一雙瞳眸染成了血紅顏色。

東方立看了嚇得連退數步,即便他再喜歡玄朗,見到玄朗這令人驚駭的模樣時仍然感到懼怕。

玄朗的仙力早已恢復,這一回,他已經不需要其他植物來幫他制伏他想對付的人。

玄朗雙手一揚,東方立身旁的兩個侍衛頓時被拋飛了出去,發出十分驚駭的慘叫聲。

東方立瞪大雙眼看著玄朗,見他的雙手再一揮就又拋飛了兩名侍衛,東方立嚇得連連後退。

玄朗伸出手憑空一抓,東方立感覺有人掐住了他的頸子,他抓著自己的頸子想要擺月兌桎梏卻不能,只能驚恐的看見自己的雙腿漸漸離地,他掙扎的踢動著雙腳,卻怎麼也構不著地。

東方立看著玄朗的手像隔空掐住他一般,他顫抖著連語句也說不完全,「你、你……放、放開……本王……」

「你說說,我有什麼理由不殺你。」

「你、你是桃花仙……墨無垢說過……仙術不能害人性命……」

玄朗冷冷的笑了,眸中血紅色的光芒不曾稍減,「我與墨無垢不同,他不想傷人性命,但我會。」

玄朗手掌一收,東方立便被一股吸力吸到了玄朗的眼前,雙手實實在在的扣住了他的頸項。

東方立沒想到玄朗竟是鐵了心,他喊著,「你、你難道不怕遭天譴嗎?」

「雲汐不在了,我死都不怕,哪會怕什麼天譴。」

玄朗施力一扣,眼見就要掐斷了東方立的頸骨,墨無垢趕緊上前抓住了玄朗的手阻止他,「玄朗,不行!快放開他,你可知受天譴者將遭五雷轟頂,從此神消形散嗎?」

「五雷轟頂?那我就先讓東方立受雷劈而死那也值了。」玄朗說完便放開東方立。

見東方立轉身就要逃,玄朗催動落雷一劈,擋住了東方立的前路,東方立再躲,他便落雷再擋,直到把東方立嚇得雙腿發軟,伏在一片焦土之中進退不得,玄朗再劈雷,正中東方立雙腿之間的空隙,東方立被逼得近似瘋狂,竟轉而大笑起來。

「你劈啊!再劈啊!除非本王死,否則本王絕對會得到你!」東方立瘋狂的笑著。

玄朗不知道是東方立真愛他愛得痴狂,還是東方立早就瘋了,才會這麼執著于他。「那我就讓你死!」

「夠了!玄朗!」墨無垢劍指一揚,撤去了玄朗即將再落下的雷擊。

「他殺了雲汐,我不會饒了他!」

墨無垢看見了洛成駕著驢車前來,上頭載著虛弱的洛雲汐,再道︰「玄朗,你不听我的,難道也不听洛雲汐的話嗎?」

听見了墨無垢的話,玄朗操縱桃枝將東方立困在桃花樹干上,這才奔向驢車,抱下洛雲汐。

幾名侍衛想趁隙救下東方立,還有幾名想攻向玄朗,墨無垢一雙清冷的美眸朝著所有侍衛一瞪,就見所有侍衛被這眼神所震懾,身子如被凍結一般,無法移動。

「玄朗……」

「你……還記得我?」

「我根本沒有忘記。」

「為什麼?我的仙術失效了?」

洛雲汐虛弱地微微一笑,抬起手,輕輕撫著玄朗的臉頰,「因為我是這麼愛你,愛了你兩世,你如何能讓我忘記。」

「雲汐……」

「玄朗,放了他……」

「我不饒他,我離開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他卻害你至此,我不怕天譴,如果你注定失去性命,那我為什麼要痛苦的繼續活著?我為什麼不隨你去?」

「因為讓他親眼看見你因為我逝去而隨著我死去,他會痛苦、後悔一輩子。」玄朗錯愕地听見洛雲汐的應允,他傻傻的反問︰「你不逼我一人獨活,要我隨著你死?」

「我知道獨留你會有多痛苦,因為你沉眠的時候我嘗過了,所以這一回,我不求你好好的活下去,我求你跟我走。」

「好,我跟著你走。」

「那便放了東方立,他不配隨我們一起走。」

雲汐見玄朗終于冷靜下來,連雙眸也褪去了紅光,這才安心,伸出了虛弱無力的手,摟住了玄朗。

此時,桃枝松開了對東方立的箝制,東方立便摔落在地,沒想逃命不說,竟還掙扎著想爬向玄朗。

墨無坵也解了侍衛們身上的箝制,冷冽一喝,「還不帶著你們的主子走!」

侍衛連忙上前扶起東方立,為了他的安全,強硬帶走了他。

見東方立安全的走了,洛雲汐這才露出笑容,她輕輕推開了玄朗,卻是對墨無垢說︰「國師,我死了之後,請你……阻止玄朗隨我來。」

玄朗不敢置信,方才說要他隨著她走的洛雲汐竟是在他放了東方立後,讓墨無垢阻止他自戕。

「你方才是騙我的?只為了讓我放了東方立?是你說獨留下來的人有多苦,你竟要我嘗嗎?」

「我不獨活,任何人也無法阻止我!」玄朗語方歇,天空烏雲密布,遠方天空開始落下比起方才擊向東方立還要巨大的閃電,接著便听到遠處傳來轟轟雷聲。

「玄朗!你別做傻事。」墨無垢眼見落雷將至,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玄朗隨洛雲汐離去。

「師父,多謝你點化了我,二十年前又救了我,才能讓我及雲汐在此生彼此相戀,彌補了前世的缺憾。」

「不!玄朗!不要隨我而來……」

玄朗笑了,那雙眸子中滿布決心,「雲汐,你錯估了一點,師父他雖是點化我之人,但他的道行遠遠不及我。」

「玄朗,你想做什麼?」墨無垢心一驚,施術想箝制玄朗的舉動。

然而此時,在他們身後的桃枝像活物一般延伸了起來,為玄朗及洛雲汐密密地織出一個屏障,墨無垢要箝制玄朗的仙術卻被桃枝攔下,還被玄朗所施的仙術擊開。

天空的電一道比一道更近,雷聲一陣比一陣更響,就在墨無垢化去了玄朗的仙術得以前行時,一道落雷就在此時劈了下來——

刺眼的光奪去了所有人的視線,直到白光褪盡,雷聲不再,眾人這才放下遮眼的手,看見的,是被天雷徹底劈成兩半的桃花樹,方才玄朗及洛雲汐所在的地方已沒有他倆的身影,地上只余一片焦土。

「玄朗!」

「雲汐!」

墨無垢及洛成兩人,只能沉痛發出呼喊,但他們的親人已經不在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東方立格開了侍衛跑了回來,卻只看見一片蒼涼,玄朗人已不在,桃花樹也成焦炭。

東方立呆若木雞的看著那片焦士,知道自己再執著,也終究得不到玄朗,玄朗用他的性命告訴所有人,他要的只有洛雲汐,結束自己的性命也再所不惜。

東方立笑了,這一回,笑得更加瘋癲,直到……笑到昏厥了過去。

在法嚴寺外的奇遇,除了親眼所見之人,沒人知道此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洛成回家告訴妻子洛雲汐發生的事,兩老抱頭為自己的義女痛哭一場,為他們那個什麼也沒能留下的義女造了一個衣冠做為憑吊。

東方立回王府後便大病一場,不但已經瘋狂,還自此纏綿病榻,皇帝派了御醫診治都束手無策。東方立的病不至于致命,卻奪去了他所有的生氣,從此之後,東方立只能嬴弱的活著,直到他生命終止的那一天。

墨無垢終究救不了自己的徒兒,所以打算雲游四海,再不回到這個傷心地,他起程前最後一次來到法嚴寺處,想看玄朗最後一眼。

桃花樹依舊是被劈成兩半的焦黑模樣,法嚴寺的僧人正在商量在此處蓋一座供人休憩的亭子。

墨無垢走到桃花前,最後再輕輕撫模焦黑的桃枝,桃枝被他的手一抹,褪去了焦灰,露出一小截翠綠的枝椏。

墨無垢不敢置信,屏息片刻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一寸又一寸的拭去樹枝上的焦灰,直到看見一朵小小的靈芝依附在桃花樹上。

墨無垢仰望著天,朗笑出聲,「禰終究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