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飄渺莞爾,又拋出另一根橄欖枝。
「我在安西城看見一塊污水橫流、滿是垃圾的閑置土地,不知道那塊地可有主?」
陸知見她很快轉移話題,雖然有些失落,轉了下眼珠子。「你說的是那塊路人經過都要掩鼻遮嘴的臭水地?」
「應該就是。」
「據我所知那塊地閑置十幾年了,至于地主,恐怕要花點時間去查,你這是想……」
她對陸知也沒有保留什麼。「如果能查到地主,我想買下那塊地。」
「不會吧?」一塊閑置十幾年的髒污地能做什麼用?
陸知沒放在心上,不過她既然想知道,他就幫她問上一問,這不是什麼大問題。「這件小事就包在我身上!」
薄飄渺挑了挑彎彎的眉毛。「那就說定了。」
「一言為定!」
為了還在攝政王府的菌子,薄飄渺不得不連夜去了一趟王府。
她實在懶得走遞帖子正式登門求見那一套,反正是暗夜,她便又翻牆進了王府。
兩個隱在暗處的侍衛眼睜睜的看著她大搖大擺的進了王府——
「我說,真要讓她就這樣進去?」
這樣一來,他們侍衛隊的顏面會不會掃地?
「你又不是沒見過上回的陣仗,王爺對她那個態度你可在別的小姐身上見過?沒吧,這位小姐極有可能是咱們將來的女主子,王爺都睜只眼閉只眼,巴不得這位小姐能常來,你要敢攔她,別怪當兄弟的沒有提醒你,趕明兒個你就等著去掃廁所吧。」
蔣三的掃廁所已經成為攝政王府侍衛之間互相調侃的經典素材,這些侍衛彼此都會互相提點別重蹈覆轍,王府的茅廁可不只有幾間,每天周而復始的掃下來,會變屎人,也會死人的。
「你就當我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說。」
只是連只蒼蠅都無法輕易飛進去的攝政王府,被一個女子當成了可以隨便進出的廚房,會不會太掉面子了?嗯,與掃茅廁比起來,這不算什麼,何況主子都默許了。
薄飄渺倒吊在屋檐上,正眼光四面,就听到一貫清冷又帶溫潤的聲音,低低的說道——「人都來了,還學蝙蝠掛在那做什麼?」
既然都被發現,薄飄渺也不嘍唆,一個鷂子翻身,利落的站在和王府格格不入的平民小院前。「本想辦完了事就離開,不想驚動王爺,」她彈彈黑色勁衣上看不到的灰塵,笑得有點痞。
君卓爾漆黑的眼中閃爍著幾分無可奈何。「你啊,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也不想想自己是雙身子的人,這樣跑跑跳跳,孩子要是有個萬一怎麼辦?」按照時間來算她月復中的胎兒應該四個月有余,怎麼她的小骯依舊平攤如昔,他得讓太醫院使給她看看才行。
看來要她安安靜靜的等他托人來做保山,三媒六聘將她娶進門,然後與他白頭偕老,彼此相依相偎的過一輩子,頗有難度。
這時的君卓爾壓根不曉得,薄飄渺有孕至今,連找個大夫來給她看一下都沒有,也幸好他無從得知,要不然,她這麼沒把孩子當回事,可能會被他抓起來痛打一頓。
薄飄渺表面態度看起來很和善,但其實從他開口閉口都是孩子,有那麼點說不上來的反感,所以不管君卓爾說什麼,她都不接話的揭過去。
在她以為,孩子是她的,與這只負責播種的男人半點關系也無。
「想不到王爺這麼好興致,大晚上的不睡覺,站在中庭賞月。」回應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薄飄渺側頭看他一眼,他也正好瞥過來,眼神踫個正著,薄飄渺發現他格外喜歡這樣笑,就像春風拂柳,淡漠又很暖和。
他卻不讓她打馬虎眼過去。「本王在等你來。」
薄飄渺愣了下,「那我就不嘍唆了,我為的是屋里的菌子,想必王爺不會反對我進去瞧瞧吧?」
說到那民房里的菌子,一簇簾潔白如雪,美不可方物,他讓廚子摘下炒了盤來吃,和山珍海味有得比。
不消三五年,她靠這菌子就能賺個盤滿缽滿。
還不只有菌子,他在她身邊安排的暗衛傳來消息,今日她還想賣冰,加上她屋子里那些個叫「風扇」的東西,除了一身不知深淺的武藝,她的腦子里還有發掘不完的寶藏。
她到底是從哪里來這麼多的想法?
銀子,他有的是,也沒放在心上,他喜歡她,就不會約束她,他會給她自由,讓她做她自己喜歡的事。
所以,她以賺錢為樂,他就支持她。
「東西是你的,你隨時都可以來看、來取。」
知道他不是什麼小氣的人,她的菌子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她心里有氣的是這家伙讓人伏在她家屋頂多時,早把她和陸知的話都听了去,對她的到來也就沒什麼好驚訝的,人權二字對這位王爺,不,應該說這時代來說委實太難了。
想要尊重,你就要手握權力,否則什麼免談!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雜物間,薄飄渺以為就是個純粹擱置存放「太空包」的地方,哪想到進來卻看到一個不亞于現代溫室的屋子。
「我問過工部尚書,他下頭的屯田司有幾個員外郎精于農耕,我對他說了個大概,他便給了我這般的建議,說如此一來,菌子不怕寒冬烈日,長勢一年四季都會很好。」
三省六部中的工部是管什麼的,農業和水利。
他居然為了一個「小小的」賺錢法子去把工部尚書抓來問,也不知人家頭上會有幾根黑線。
「你這王府尋常人家進不來,我想把這些菌子搬回我如今居住的小院,與我合作的商家要取貨也方便。」月余就要出一次貨,讓陸家的工人在王府里來來去去,是神仙都不能忍。「小事一樁,我明日一早讓人給你送過去就是。」
「多謝王爺。」
「你可以叫我卓爾或是阿爾。」
薄飄渺選擇漠視。說她《-X也行,她就是叫不出口。
「你今夜前來,除了菌子,是否也做好心理準備,我該何時上門提親為好?」他想趕快把兩人的親事定下來,世事變化太大,他們之前有過婚約,可他悔了婚,而且就算成親也能和離……不過,她這輩子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和離這兩個字絕對不會出現在他們之間,他不允許。
薄飄渺對他的執著和窮追不舍的要答案已經完全的無言。
「我已經讓人給雀娘尋了一門親事,男方在吏部做事,是吏部給事中,家境清白,家中父母已逝,只有兩個兄弟,都已成婚,他個人因為仕途遲遲未談婚事,對于雀娘的年紀他並不在意,只說兩人合得來便是。」
薄飄渺有些懵,怎麼才幾天他已經快刀斬亂麻的把她連見都沒見過的通房給安排了後路?
「還有,」君卓爾看著她顯然有些轉不過來的表情,甚覺可愛。「我答應你,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除了你,我君卓爾不會再納任何的女人進門,此生就你唯一發妻,你也唯我一夫。」
對于拒絕,對于保護自己一顆心不受傷害,薄飄渺你不是很行,為什麼听到一個男人當著你的面說那七個字,就傻了?
跋快啊,趕快想點什麼說詞,打消他的傻念頭吧?
男人一跳進愛河里會傻三年,那三年後呢?
我呸!薄飄渺你真是夠了,你就這麼膽小,連接受一份感情都不敢,你還自詡上過刀山,下過油鍋,你真的鳥透了!
她吶吶無法言語。
君卓爾目光微凝,一指抬起她有些茫然和頹喪的臉。「既然你都有膽子用婚書向我訛走一萬兩白銀,有膽子一個人單槍匹馬從朱家角到京城來,有膽子不畏人言從商,如此離經叛道的事情你做得這般熟稔,婚姻為什麼你不闖闖看?或許它並沒有你想象中的差。」
「我不想接受你的激將法。」她把眼光挪向他,語氣帶著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嬌憨。
「我會去請皇上賜婚,你還是逃不掉。」他的耐心已經被她磨光了,他不是連一生一世一雙人都允了?不對她強硬,兩人的婚事大概遙遙無期,如果不逼她,等孩子落地,她也許就帶著孩子逃得更遠。
的確,他是瘋了,她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居然對她這樣步步緊逼,可是她那超出年紀的聰慧和敏感,他相信所有的事情她都懂,都能明白。
「不說之前的婚約,我的家人都遠在通州,婚約一事,我是不可能與你私相授受的,你在這里把嘴說破了也沒用。」她不得不把家人搬出來。
她是無父無母沒錯,可她還有祖母、伯父他們在,她還是個「小孩家家」,這種事有本事去跟她祖母說吧。
「原來你還沒接到消息,你大伯薄聞由外地官員轉派為京官,半個月前由通州出發,這幾日理該到戶部點卯簽到了,既然你伯父來了京城,你祖母怎麼可能不跟著進京享福?」
「是你搞的鬼?」
她是說他從中做了手腳,以權謀私,嗯,反正這活兒他熟練得很。「你這是不信薄聞的能力?」
他不過從中推了一把而已,要是薄聞在任上的表現不好,他又如何使得上這把力氣?說起來也是薄聞自己爭氣。
至于讓他闔家遷居,有多少望子成龍的母親不都如此,兒子當了京官,不跟著來享福,難道要獨自老死鄉居,讓兒子被言官詬病不孝?
這在百濟可是大罪。
「又不是年節,何來官員調動?」她向來對政治冷感,也不喜歡皮骨不一的政治人物,只是礙于穿越到這時代來,也不能朦著眼楮過日子,關于這點,她還是稍微知道一些的。
「不如我把吏部尚書叫來,你問他。」難得這句話堵住了薄飄渺的嘴。
她是憑什麼去問一個一品大員關于官員升遷罷黜的大事?「我知道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既然她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也就沒必要留在這里和他浪費時間,「夜已深,不多叨擾,告辭了。」
「一個女子夜路難行,我送你回去。」光明正大的送她回去,往後也才能光明正大的去她的小院走動,也才不至于老是處在被動的地位上,這陣子真是令他憋屈。
「王爺可是千金萬金之軀,不敢勞駕,府上多得是馬車吧,只要隨便派一輛馬車送我回去便可。」
要說她從屋頂上走還比較快,而且一路月色相伴,可比坐馬車有趣多了,不過,她瞧了眼自己的肚皮,還是別捋虎須好了,他對她肚子里這個孩子有多看重,她總算有了體會。
為了她肚子里的娃,猜想把娘娶回去,這樣算什麼?
買一送一?她是送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