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萬一晚上有什麼事,有我在身邊親自照應,我才能安心。」
想著枕邊睡著一個男人,這根本讓她很難安心好不好?
黑瞳鎖著她微紅的臉頰,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氣憤?但他猜想她生氣的成分可能居多,不過他也知道要適可而止,畢竟孕婦是不宜動怒的!
「你放心,我房間還有一張大沙發,我會睡那里,床留給你一人。」
除了頭幾晚她有些無法適應,睡不好,後來發現睡在沙發上的男人比她還快入眠後,她頓時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他本來就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常常為了公事在書房忙到半夜,無暇顧及她,于是柳月依的心情變得輕松許多,現在已能適應跟他同房,晚上直接倒上床就睡。
身為他妻子的那一年,他和她幾乎沒什麼交集,當然啦!那也是因為她努力扮成惹他心煩的軟弱女人;可是她現在明明表現得跟以前沒什麼兩樣,關之焱卻不知為何突然對她起了興致,不但天天跟她一起吃早餐,甚至一到周末就帶著她外出散步。
總之,他似乎跟她記憶里那個冷漠、恐怖的家伙不大一樣了。
只不過那讓人氣得牙癢癢的專制態度依然存在——他命令她除了外出工作外,不準私下與朋友踫面;規定她每天都要準時回家吃晚餐,說是因外面的食物不健康,怕影響到孩子的成長。
她低頭望著自己的肚皮,他的莫名其妙全都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小家伙吧!
只是她不懂,關之要的不過就是這個孩子,何必連對她的態度都改變了,甚至還要廖管家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都交由她來管理,恍若她仍是這屋子里的女主人似的。
真好笑,她之前當「關太太」時可是什麼都不需要處理的,光是看到廖管家和佣人們看待她的輕蔑眼光,不就是在嘲笑她是憑什麼來管家里的事務,而大家口頭上尊稱她為柳小姐,私底下卻總是對她議論紛紛。
又不是沒在這種閑言閑語的環境下生長過,小時候佣人間的閑話她听得可多了,從一開始傷心難過到後來的毫無感覺,柳月依早已練就無動于衷的本事。
反正她也樂得把事情交代給廖管家,下了班就窩在房里看看電視、听听音樂,當個徹頭徹尾無用的女人,只要孩子一出世,關之焱就會讓她離開了。
只是這孩子……
她搖搖頭,反正還有幾個月,她不需要這麼早就開始頭痛所謂舍不舍得的問題。
三天前,關之焱去歐洲出差,她倒是有段時間可以好好的放松,不用神經繃緊思索著該如何應對他。
趁著他不在,她悄悄約了展璃下班後一起吃飯,反正關家沒人敢管她,她打了通電話交代一聲就好,無奈展璃卻突然說有事,要她干脆和展銘修一起用餐,反正餐廳都訂好了。
柳月依卻明白這是展璃和展銘修計謀好的,看來這頓飯本來就是展銘修想約她。
她早已把話說得那麼明白,為什麼展大哥還不能死心呢?
「小依,听說你又搬回關之焱那里去……為什麼有問題不來找我呢?」他一樣可以幫她擺平柳牧生的事,可她卻什麼都不說就回到關家,他是隔天才從妹妹的口中得知,真是讓他感到難過不已。
「展大哥,你們已經幫了我很多,我不想再麻煩你們。」她不想再欠展家兄妹任何人情。
那她就可以麻煩那個關之焱嗎?展銘修一想,心中便是一陣酸澀。
他知道柳月依一直把他當作哥哥看待,所以他一直耐心等待,希望她有朝一日能被自己的熱誠給感動,可惜她先是嫁給別人,好不容易離婚,卻又再次回到那個男人身邊。
這讓他真的等得好辛苦……
「小依,你不要回去關之焱身邊,你知道我對你……」
「展大哥,我只當你是個好大哥,這些我很早就讓你知道了不是嗎?」她打斷他。
「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關之焱了吧?」他眼一眯,口氣有些不甘心,「不然為什麼到現在還是選擇他而不要我?」
「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所以關之焱說要負責解決柳家的事時,她可以視為理所當然。
展銘修苦笑,她都已經懷了關之焱的孩子,他為什麼還抱著希望呢?
「展大哥,我是一個結過婚又有了孩子的女人,不值得你這樣對我好,相信你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好上幾倍的女人。」柳月依對等著點餐的侍者笑了一下,留下一臉落寞的男人離開。
還是讓展大哥一個人好好想想比較好,只是她擔心展大哥沒那麼快能想得通。
柳月依只顧著走路思考,一出餐廳卻不小心撞到了人。
「哎呀!你這女人……咦?這不是小依嗎?」
听見熟悉的男性嗓音,柳月依不禁皺起眉,心情也蕩到谷底。
竟然讓她過見最討厭的人,或許關之焱是對的,她真的不該出門!
「小依,不是哥哥要說你,一個女人離了婚也不回家,真是太不懂事了,幸虧關先生找到你,還不計前嫌的把你帶回家,告訴你,女人就該找個有錢有勢的男人跟著,這不但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我們柳家好。」
柳月依完全不為所動,只是默默的望著他,這家伙不知又從關之焱那里拿了多少錢去還賭債,才得以保住柳家家產。
「以後有空就回家看看我,我們兄妹也有好些年沒有好好說話了,要是這個關之焱這次把你帶回家卻又對你不好的話,大哥會替你做主的。」柳牧生說得口沫橫飛,硬是側過身讓身後同伴看看,他的妹妹雖然已和關之焱離婚了,卻仍被關之焱當怍寶貝般帶回家,這教他如何不驕傲呢!
看看那些曾經嘲笑他失去關家這個親家就會一無所有的人還笑不笑得出來!
她冷淡的開口,「柳先生,記得你好像對我說過,以後都不再認我這個妹妹,所以我希望日後在路上踫面,你、我能跟陌生人一樣。」
柳牧生一頓,望著身旁友人戲謔的目光,有些氣惱妹妹不給他面子,「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不認你這個妹妹?」
不想再和柳牧生多談,柳月依繞過他。「不好意思,柳先生,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進餐廳用餐,先走了。」
知道有雙目光惡狠狠的瞪著自己離去的背影,柳月依卻覺得無所謂,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大哥不至于敢對她怎麼樣。
今晚真是心情不順,一回到家,雖然曾交代過不用替她準備晚餐,但肚子真的餓到受不了,她知道關家廚房的位置,卻從未踏進去一步,不想貿然使用廚房,于是她找上廖管家,對方面無表情听了她的需求,便交代兩名幫佣去替她準備。
柳月依坐在客廳等了又等,她望著手表,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了,她只是希望能把剩菜剩飯熱一熱,需要那麼久的時間嗎?「廖管家,還要等很久嗎?」
「請小姐再忍耐一會兒,應該快好了。」廖管家依舊面無表情的回答。
早知道這個廖管家對自己非常有意見,柳月依一點也不認為他會好心的替自己去廚房看一下。
再下去就快十點了!
不行!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還是親自去廚房弄點東西吃。
柳月依一移動,廖管家自然是跟了上來。
靠近廚房時,她听見了兩道不滿的聲音——
「真麻煩,我都已經準備去洗澡休息了,那女人居然說什麼肚子餓,她有手有腳,就不會自己弄東西吃嗎?還要我來伺候,她還真以為自己是這屋子里的女主人呀!明明就不是關先生的妻子了。」
「誰教她肚子里懷的是老板的孩子,搞不好她就是仗著這一點,想賴在這里不走,咱們老板是什麼人物,想也知道那女人根本就不甘心跟先生離婚。」
「真不要臉,憑著這一點就想賴在這里,我們一定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
「我們不是已經在做了,她肚子餓,命令我們弄東西給她吃,那我們就磨個一小時再給她送去,削削她的氣勢,讓她知道我們可不是她能命令的。」
站在廚房門口將兩人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的柳月依眉心一擰,在心里將關之焱罵上千百回,如果不是他,她根本就不用回來忍受餓肚子的氣。
今晚她的心情相當不好,為了展銘修的固執而煩惱,也因為撞見柳牧生而心煩,現在連想吃個東西都要看兩個幫佣的臉色。
緩緩的,她的唇邊揚起一抹笑。
一旁的廖管家見狀,心中不禁詫異,這個柳月依怎麼好像變得不大一樣了?
她默默的走進廚房,兩個正在講閑話的幫佣一見到柳月依,錯愕到舌頭都差點打了結。
「呃……柳小姐,你怎麼進來了?」兩人一陣心虛的你看我、我看你。
柳月依沒說什麼,她盯著桌上那早已熱好的飯菜,手一探,已經涼了,看來是放了許久了。
「給我一個鍋子。」在廖管家以及兩名女佣的驚訝下,柳月依動起手熱起菜來,順帶把湯往微波爐一放,手指著另一個女佣,「告訴我這該怎麼設定。」
「呃,小姐,這些事我們來做就好。」女佣瞄了一眼冷眼旁觀的廖管家,柳月依再怎麼說也是關先生的客人,怎麼能讓她親自動手。
「不用,熱這些菜不過五分鐘就可以完成。」柳月依故意這麼說。
兩名女佣膽怯的望著臉色益發深沉的廖管家,她們是有意為難人沒錯,但這也是因為廖管家平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她們才會更加放肆呀!
她們不知道這次餓到的可是關家的子孫,所以廖管家自然會不悅。
飯菜熱好,柳月依移來一張椅子,就在廚房里吃了起來,一雙眼還有意無意瞄了瞄手足無措的兩名女佣,和一旁顯得無動于衷的廖管家。
看來盡避她被欺負得這麼徹底,廖管家也不願為她出頭。「你們兩個在這里工作多久了?」
年紀稍長的腰一挺,先回答,「我在這里照顧關先生的飲食有六年了,小霞則是做了兩年。」
「這麼久了,看來關先生很看重你。」
「沒錯。」年長的女佣得意起來,抬頭挺胸瞄了身旁的小霞一眼。
對嘛!她在這里可資深了,干嘛怕一個沒地位的柳月依呢!欺負她又怎樣?柳月依能拿自己如何?
「那好,我一定會給你一筆滿意的遣散費,畢竟你在這里幫忙了好一陣子;至于那個小霞,雖然工作時間沒你長,但為了公平起見,我一樣會比照給你的方式給她。」
「你說什麼?!」年長的女佣臉色大變,直瞪著柳月依,不敢相信她剛才說過的話語。
廖管家則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柳月依擦擦嘴,清澈的眸子無懼的望向那兩張氣憤的面孔,「你們做到今天就好,明天一早請立刻離開關家。」
她不想日後在關家生活得這麼辛苦,這也是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不這麼做,以後只要關之焱不在,肚子里的寶寶就會因為她而受到委屈。
「你憑什麼趕我們走?」年長女佣拉著身旁的年輕女佣,兩人一起不滿的大叫。
柳月依冷冷一笑,「憑什麼?就憑關先生把家里所有的事務都交給了我管理,就憑你們兩個想要餓死未來的關家小少爺,這兩點還不足以讓我趕你們走嗎?」
女佣被說得啞口無言,只好把求救的目光轉移到廖管家身上。
「廖管家,你怎能容忍這個女人在關家這樣放肆的說話?家里所有事都是由你來管的,憑什麼她說趕我們,我們就得走?」
廖管家的視線停駐在柳月依帶笑的臉龐上,見她只顧著笑卻不回答,莫非她是要他來執行命令?
不自覺的,他瞧著她的目光露出一抹激賞來。
奇怪!他以前怎會以為柳月依是只懦弱的小老鼠呢?看來自己真是越老看人越不準了。
他望著兩名不知錯的女佣,開口道︰「關先生確實讓柳小姐管家,所以你們兩個現在就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就離開,柳小姐說了,一定會給你們一筆遣散費。」
柳月依的唇角揚起一抹笑,正準備退場回房,誰知一回過頭,竟對上廚房門外一雙似笑非笑的黑瞳,這讓她的心中一驚——
是關之焱!
他不是還有兩天才回來嗎?而他站在那里又是听到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