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錦淵一如以往的在座無虛席的茶樓巡視,大堂中央,一名說書人正口沫橫飛的說著小曇所改寫的迷你版韓劇「太陽的後裔」,時空背景被她改為古代,女主角是大夫,男主有是將軍,是女主角到男主角駐軍的地方發生了不少沖突,然後相知相愛的愛情故事。
小曇改寫的毫無壓力,反正這里不會有人看過原版韓劇,當時她下凡到人間,看到這出劇火紅,她也跟著追劇,再看到男女主角假戲真做,在戲外成了一對真夫妻,那是當仙子的她頭一回希望自己也能遇到這麼美麗的愛情。
好戲就是要釣人胃口,她讓說書人一天一回的當連續劇說,還真的培養出一群鐵粉,天天來茶樓報到,若沒搶到位置,就在門外站崗听。
也是因這等空前盛況,傅錦淵在視察之余也得步茶樓外,讓店小二維持門面秩序,勿讓客人難以進,而這一巡視,就發覺茶外多了一些奇怪的人,從他們走路的樣子及眼神,他看得來,都是武功高手。
他不動聲色的進到茶樓,楊曉寧已經回到櫃台後方,他走上前詢問今日來客,在得知確實有兩名看來貴不可言的客人,他回頭看著高朋滿座的茶樓,穿過茶樓,走到後方廚房。
他長相清俊,又是一襲襯其氣質的暗紫色長袍,走動間,不少姑娘看上一眼便春心微動,想上前與他談上兩句,奈何他一臉疏離,讓人靠近不了也開不了口。
小曇正在廚房忙碌,她手沒停,嘴里也忙著指揮,十幾個忙活的大小廚卻忙得很高興,他們已經從楊曉寧口中得知有兩個看來就很貴氣,出手超級闊綽的男女點了所有的花糕茶點,茶樓這次大發了,楊曉寧還大氣的說肯定讓東家分紅給大家,要大家辛苦點,全听小曇指揮。
當傅錦淵走到廚房前的小徑時,後方傳來周景浩的叫聲,「哥,你派人找我?」
他回身,周景浩一見他神情凝重,愣了一愣。
暗錦淵低聲說了一些事,再交代一些話,周景浩隨即離開去安排。
暗錦淵原本想去找小曇,但思索須臾,他身形飛掠,先到母子廂房後方的高樹上望窗而入,不由得一愣,竟然是二皇子跟苓蘭公主!
他在羽林軍當差時都曾見過兩人,兩人同為靜妃所出,感情甚篤,時常微服出宮。
他凝神望著四周,廂房里僅有一男一女隨侍,廂房門口也只有四名侍衛,人手顯然與茶樓外的那些高手懸殊不少,他掠身而下,在前往廚房時,一名伙計快步而來。
「大少爺,周當家的要我趕緊過來跟您說,那些人移動了。」
他抿緊唇,讓伙計進廚房把小曇叫出來。
小曇一臉的莫名其妙,卻見他一臉凝重,「你先別忙了,有沒有已完成的糕點?有,很好,你先送進去,再這麼做……」他低聲交代她一些話。
她詫異的抬頭看他,雖然不明白原因,但仍點頭,「好。」
她很快的進入廚房,要大伙兒繼續手邊工作,她則先行拿了一份剛完成的花糕步出,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後院廂房,四名侍衛一看是她,沒有為難的就讓她進去。
廂房內,桌上已送上兩壺茶,苓蘭一看到她手上似真花的裱花糕點,馬上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好漂亮的花糕……啊……你干什麼?怎麼將花糕往我身上招呼啊,都壞了!」
「對不起,我腳扭了一下。」小曇一臉驚慌的看著花糕沾了她一身。
那名粉衣丫鬟連忙拿帕子過來擦拭,但根本無法清理。
「還是我帶姑娘去換件衣服吧。」小曇說。
蕭苓蘭火氣還是很旺,「不用,我不穿別人的衣服。」
「那就……就過這個門,里面是另一間雅間,姑娘將外衣月兌下來,我稍做清理,再讓姑娘穿上?」唉,果然拐不走,傅錦淵給的務太難了,她又不能用仙術,「等清理得差不多,若姑娘有興趣,廚房那里還在做其他花糕,我可以帶姑娘去參觀,如何?」她笑眯眯的放餌。
蕭苓蘭想了想,看著二皇兄,見他點頭,她撇撇嘴,「好吧,一言為定。」
小曇暗松口氣,打開相通的門,讓這對主僕先行進去,她關上門,直接上鎖。
蕭苓蘭正讓貼身丫鬟月兌掉沾到糕點的外衣……
突然一牆之隔那兒,傳來陣一陣杯瓷乒乓落地聲,接著,似是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
蕭苓蘭飛快的看著丫鬟,再看向小曇,「我哥……」她想也沒想的就要去開那扇相通的門。
「不行。」小曇直接擋住門口。
「你干什麼?」蕭苓蘭氣憤的瞪著她,粉衣丫鬟原是要過來拉開小曇,卻注意到這間廂房還有另一道門,「公……小姐,這里可以出去。」她飛快的跑去要開那扇門,沒想到,有人比她更快打開門。
周景浩站在門口,見到她們跑了過來,隨一劍打橫,「這位姑娘,你跟小曇留在這里,不管外面有什麼聲音,都不許出來。」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蕭苓蘭馬上怒叫。
「如果你不想受傷又拖累你哥哥,就要听我的。」他再看小曇一眼,見她點點頭。
蕭苓蘭火冒三丈,「你是誰啊……」
冷不防地,她被點了啞穴也動不了,她杏眼圓睜的瞪著他,粉衣丫鬟看他動作迅速又準確,臉色微凝,正要開口,男子也將她點了穴,她頓時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
周景浩再交代小曇,不管听到什麼聲音都別出來並把兩道門鎖好,然後就將門給關上。
小曇听話的將門鎖上,再歉然的看著氣呼呼的一對主僕,「抱歉,請你們委屈一下,跟我留在這間廂房。」
能不留嗎?!蕭苓蘭氣炸了,到底怎麼回事?隔壁廂房的打斗聲愈來愈激烈,她忐忑不安起來。
此時隔壁廂房內已是一片混戰,六名蒙面黑衣人與僅有的四名皇家侍衛及一名隨侍打得正烈,
蕭寰也被幾名蒙面黑衣人纏住,寡不敵眾,幾度險象環生,偏偏又有多名蒙面黑衣人從窗戶飛掠而入,陰森的黑眸全盯著被圍殺的蕭寰,狠絕的劍朝他刺去。
「殿下,快走!」
幾名皇家侍衛被困在一片刀光劍影下,無法幫蕭寰突圍,此刻,又見打得捉襟見肘的蕭寰被攻到牆角,無路可退……
蕭寰心都涼了,眼見黑衣人一波接一波而來,他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時,眼角余光就見一道身影飛躍而來。
只見一道銀光閃過,接著是兵刃踫撞的刺耳聲,當他回神時,才發現他被一人護在身後。
而多名蒙面黑衣人再次提劍殺來,背對他的男子右手執劍,陽光從窗外灑入,他看到那柄劍閃著刺眼金光,隨著劍光閃動,四周響起此起彼落的哀嚎聲,地上及牆上血跡斑駁,顯見男人身手不凡。
此時他一個側身,蕭寰才看到他的相貌,也認出他是誰,「傅世子!」一出口,他也知道叫錯了,傅錦淵早已不是世子。
暗錦淵雙眸盡是殺氣,神情陰鷙,不過一會兒,執劍的手垂下,血跡從劍身滴落,多名黑衣人倒臥地上。
廂房的門打開了,周景浩看到傅錦淵沒事,吐了一口長氣,而蕭寰看出門外,才發現外面也倒了不少蒙面黑衣人,若是那些人沒被擋住,沖進廂房……蕭寰不敢想後果。
「傅大少爺,我皇妹她?」
「二殿下放心,公主沒事。」
周景浩跟那群一起力抗黑衣人的江湖友人在听到傅錦淵說什麼時全都傻了,幸好這一場惡戰在傅錦淵得宜的提早安排下,並未波及其他廂房,後院的客人們毫發無傷,前面茶樓也一切如常,仍是一片熱鬧景象。
秦廣侯府,福儀郡主慵懶的躺臥在軟榻上,腦中思索的是前幾日兒子跟她說的傳香茶摟日進斗金的事,又加上傅錦淵已在前幾日了孝期,照理該讓他回侯府……但眼不見為淨,兜在一塊兒,她日子能好過嗎?真是,怎麼就弄不死他?
驀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接著是驚慌的聲音。
「夫人,夫人!」
她抿唇坐起身,看到府中管事急匆匆的進來,一張臉就冷冷繃了起來。
一旁伺候的盧嬤嬤馬上聲斥責,「何管事如此急躁,哪有侯府管事的樣子?」她這是好心的敲打何管事,畢竟主子難伺候得很,一發火,她也遭殃。
何管事心一顫,臉色微白的看著福儀郡主,拱手作揖的低頭稟報,「是奴才失禮了,夫人,外面都在傳大少給被召進宮了。」
她神情頓時一沉,「快說!」
「今日二皇子到傳香茶樓遇刺,是大少爺救了二皇子,就連苓蘭公主也讓他護住,現在朝廷正著人調查那些刺客。」何管事頭垂得低低的,他不用抬頭,也可以想象出當家主母的憤怒。
丙不其然!乒乒乓兵!
埃儀郡主怒不可遏的將圓桌上的茶具掃落,一地狼藉。
那賤人的兒子立功了!她好不容易花了幾年時間才讓傅錦淵從朝堂退下,離皇室遠遠的,讓皇上忘了曾經文韜武略的他,如今,皇上豈會不見他?
她面色難看,聲音冰冷,「本郡主要進宮。」
「是。」何管事急忙出去備車。
半晌後,侯府馬車直奔皇宮大門,身為皇帝的佷女,老祿王的閨女,傅良大將軍的妻子,守門侍衛還真的沒人敢攔。
御書房里,皇帝一身黃龍袍,雍容俊秀的臉上有著一抹來不及掩飾的感慨,睿智的雙眸看著讓他賜坐在一旁內斂沉穩的傅錦淵,剛剛問了幾句,才知道因左手殘疾離開朝堂的他才出孝期不久,這幾個月來,經營母親留下的茶樓,倒是做得有聲有色,這次在蕭寰危急之際,及時救援,厥功至偉。
他想到繼承秦廣侯世子之位的傅錦淮,眉頭一揪,那小子辦差不認真,更是鬧不少荒唐事,若非福儀郡主跟老祿王幾回進宮求情,他都想治那小子罪了。
皇帝看著傅錦淵,「這次多你,寰兒跟苓蘭有驚無險,只可惜那幫刺客竟無一活口,余黨難查。」
他自認登基後夏和王朝政治清明,百姓良善,更難得的是多名皇子兄友弟恭,沒有兄弟鬩牆、儲君之爭的紛擾,就不知是哪幫人膽敢行刺他最寵愛的皇子。
暗錦淵神情平靜,並未接皇上的話,即使他離開朝堂兩年多,也知道朝中仍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權臣為了保有自己的利益,並不願支持將成為太子的二皇子。
蕭苓蘭倒是開了口,「反正我跟二皇兄沒事了,父皇是不是該好好的論功行賞呢?」
蕭寰也開口附和。
皇上笑著正要開口,一旁伺候的總管太監突然俯身在他耳畔說話,他愣了一下,點點頭。
接著,總管太監就朝門口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這名小太監快步走進來,低頭行禮,「啟稟皇上,秦廣侯夫人求見。」
他這佷女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進宮了,現在傅錦淵才入宮不久,她後腳就到,消息還真靈通。
他點頭允了福儀郡主進來,就見她妝容精致,一身華麗宮裝的上前行禮,「臣婦叩見皇上。」
皇帝示意她起身後,她立即向坐在一邊的苓蘭公主跟二皇子一福,「臣婦見過二殿下、苓蘭公主。」
兩人僅是點頭。
埃儀郡主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不快,按理,他們是她的晚輩,該喊她一聲堂姊,只是這兩人仗著母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只要他們不喜歡的皇親國戚,一概不喊人,皇上也是看狀況才稍加訓斥。
暗錦淵看著她,起身行禮,「母親。」
他冷漠疏離的態度讓蕭苓蘭跟蕭寰極有默契的對視一眼。
方才陪同他們兄妹回宮的,除了傅錦淵外,還有周景浩,只不過當馬車抵達宮門,他卻下了車,直言道︰「我這個人不適合進入這高牆肅穆的宮殿,還是在宮外逍遙自在。」
「你怎麼這麼笨?!你跟傅公子立了大功,我父皇定會好好賞賜你們,只是暫時進去,又沒讓你永遠待著。」蕭苓蘭急了,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原本是氣他的,現在卻不願見他失去得到賞賜的機會。
但周景浩很堅持,「我可沒立什麼功勞,是我義兄發現那些人,安排人攔截,又不怕死的去救你們,所以,兩位貴人若真的要報恩,就是別讓福儀郡主那個毒婦又來搞破壞!」丟下這句話,他就朝傅錦淵擺手,瀟灑走人。
當下兄妹倆都听不懂是什麼意思,可現在看著他們相處的模樣,這對母子好像真的有問題。
此刻,皇上已經跟福儀郡主提及傅錦淵立下大功,知道他如今在經營茶樓,未免太浪費人才,想派個職務讓他當差。
聞言,福儀郡主心一緊,但仍是一臉感恩的道︰「皇上有心,可是,錦淵的左手仍無法使力,時不時就劇痛難忍,當年宮中太醫都曾被請去醫治,卻都無能為力,我朝律例有規定,殘疾者無法出仕,臣婦惶恐,就怕皇上破壞了國家規矩,損了皇上賢者之名。」
原來……蕭苓蘭跟蕭寰飛快對視一眼,頓時明白周景浩所言的「又來搞破壞」是什麼意思。
他們之前對秦廣侯府不關注,畢竟繁華京城,走在路上的非富即貴,侯爺或將軍一抓也一大把,但現在……兄妹倆一向合拍,心有靈犀的再對看一眼,決定要派人將秦廣侯府的事打探得一清二楚。
皇上蹙眉,看著面色如常的傅錦淵,「你的左臂真如你母親所言?」
「是。」他平靜的答。
皇上抿唇,「若只有一只手能行動,確實有些不便啊。」
蕭苓蘭一听父皇要打消念頭,頓時急了,以手肘敲敲皇兄的腰。
蕭寰頓時起身拱手道︰「父皇,錦淵雖然只有一只手執劍,但絲毫不輸兒臣的兩只手,甚至是兒臣身邊的多名侍衛,何來不便之說?」
「就是啊,父皇,還有苓蘭呢,苓蘭的命也是傅公子救的,賞賜個職位怎麼了?」蕭苓蘭也趕緊起身道。
埃儀郡主努力的擠出笑容,「能救你們是錦淵的榮幸,他不會要求賞……」
「本公主說話,誰讓你插嘴的?」蕭苓蘭一想到周景浩的話,心里就有氣,她剛剛可想起來了,福儀郡主不是傅錦淵的生母,而是那個偶而進宮、輕婬的傅錦淮才是她生的。
埃儀郡主臉色一變。
皇上馬上斥責,「苓蘭,怎麼說話的?論輩分,你也該喊福儀郡主一聲堂姊。」
蕭苓蘭輕哼一聲,倔強的別開頭不看人。什麼堂姊?她跟她年紀差那麼多,也沒見過幾次面,完全沒來往的。
蕭寰對福儀郡主也不喜,連帶地看她的目光也不善,握握皇妹的手,安撫她的情緒。
皇上將幾人的神態都看在眼底,再看向傅錦淵,竟忍俊不住有些想笑,這幾人為他較勁,他倒好,一臉雲淡風輕,但也因為如此,他又更高看他幾分,是個可用之人,「朕決定了,就先行賞賜黃金珠寶等物,待你的手傷治好,朕再許你一個職務。」
埃儀郡主在心中冷笑,若能治好,兩年多前早就治好了,皇上這話根本是白說,但她仍恭敬的行禮。
「錦淵謝皇上。」傅錦淵也行禮。
蕭苓蘭急得想說話,但二皇兄一直以眼神示意要她稍安勿躁,最後,她連他都氣上了,嘴巴噘得高高的。
此時,蕭寰才起身,看著皇上道︰「父皇,兒臣與錦淵一見如故,他雖沒出仕,但臣與他談話,覺得他在些事務上頗有見解,兒臣想讓他先在兒臣身邊當幕僚,指點臣一二。」
「好。」皇上毫不考慮的應了,的確,傅錦淵這樣的人才守著茶樓,實在大材小用,留在皇兒身邊,也能保護皇兒。
蕭苓蘭一听,眼楮就亮了,皇兄這做法好啊,哼!這樣她就可以去找那個討厭鬼,拍著胸脯跟他說,福儀郡主又怎樣?有她跟皇兄在,她能搞什麼鬼?!暗錦淵現在可成了未來太子的幕僚了。
暗錦淵再次向皇上及二皇子行禮,謝謝兩人的看重提拔,只是他的神情語氣皆淡淡的,那雙如墨黑眸也不見太多波動。
倒是福儀郡主的臉色很僵,笑容有些扭曲,但她不忘當著皇上的面說傅錦淵已孝期,也該回候府,這樣進皇宮也方便,盡現關切之情。
「兒子還有不少事要處理,待解決完,便會主動回候府。」傅錦淵拒絕了。
暗錦淵當眾不給福儀郡主面子,讓她再也撐不住臉上勉強擠的笑意,不忍看下去的皇上連忙要眾人散了,他還有國事要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