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母親的跨院,回了自己的寢房,白蘊惜讓人取來筆墨紙硯,坐在案前默默抄寫著經文。
以往她心煩時,便會藉著抄經來讓自己靜下心來。
抄完一部經,她耳邊響起久久稚女敕的嗓音。
「你可想好要怎麼做了?」她只能給錦囊,不能替她出主意,擔心她看不懂錦囊的提示,久久有些擔心的問。這次是她生命中最至關重要的一次,可不能出錯,一旦出錯,她的命運恐怕再難以挽回。
白蘊惜垂眸注視著適才抄寫的經文,沒回答她。
久久忍不住有些急了,虛影浮現在她面前,白發紫眸的小臉緊張的道︰「哎,你是不是真看不懂呀,你怎麼這麼笨啊,你再好好想一想,用心想一想,你若真嫁給張泰,你跟你們白家就完了。」
白蘊惜抬眸望著眼前僅巴掌大的精致小人兒,見她一臉著急的模樣,覺得頗有趣,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怎麼還有心情笑?」久久忿忿的指著她的鼻子。
「你這是在替我擔心呀。」
「我被派來幫你,自然是希望你能成功扭轉命運,否則我豈不是白來一趟。」
「若我沒有成功改變命運,最後下場仍如夢里那般,你回去會受罰嗎?」她好奇的問。
「受罰是不會,但是會被扣一百個積分。」每完成一件任務,她就能得到一百點積分,等積滿五千個積分就能得到獎勵。獎勵可以自己選,例如可以去投胎成人,或者提升系統功能,升到更高一等的世界去。
她如今已有四千九百個積分,這次任務完成後就積滿五千了,她早已想好要嘗嘗當人的滋味,只要完成這件任務,她就能去投胎轉世當人啦。
若是這次失敗,她就會被倒扣掉一百點的積分,還得再完成兩次任務才能積滿五千,所以為了白蘊惜和她自己,這次的任務都絕不能失敗。
白蘊惜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已想到要怎麼做了。」
「你想怎麼做?」久久忙不迭追問,她雖然不能幫忙出主意,但能幫著參詳參詳,萬一白蘊惜想到的辦法太蠢,得讓她趕緊再想一個。
白蘊惜將自己依著錦囊提示所想到的辦法,告訴久久。
听完後,久久用一種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著她,「你這辦法听起來不錯,讓對方主動退親,你們白家還不會因此得罪安定侯,只不過你得要受點罪。」
見久久也贊成她想到的法子,白蘊惜高興道︰「若是能因此改變我和白家的命運,受點罪也是值得的。」
三日後,張家派人來拿庚帖。
彼氏讓身邊的侍婢將女兒的庚帖遞給來人,再客氣的敘了幾句話,送走人後,顧氏便去了女兒住的院子。
「二小姐今兒個可有好些?」她詢問院子里的下人。
白蘊惜的女乃娘回道,「夫人,二小姐臉上的疹子似乎越長越多了。」
彼氏皺起眉,「蘊惜可有按時服藥和擦藥?」女兒前天晚上臉上忽然開始發起疹子,那時她也沒多留意,以為是天漸漸熱的緣故,擦個藥過幾天就好,哪日昨日疹子越發越多,連身上都冒出來了。
「都按著大夫交代的做了,可小姐身上那些疹子就是沒退,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我去看看她。」顧氏走往女兒的寢房。
白蘊惜躺在床榻上,見到母親進來,連忙起身。「娘。」
一瞧見女兒那幾乎塊要布滿整張臉的紅疹,顧氏倒扣了一口氣。
「怎麼越來越嚴重?」
「我也不知為何會如此,湯藥也喝了,膏藥也抹了,卻遲遲不見消退。娘,我這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白蘊惜細聲問著。
彼氏安慰女兒,「別胡說,嚴大夫不是說你是服食了會發疹的物才造成的,過幾天就沒事了。」女兒幼時也有一次類似的情形,頓時女兒是吃了蝦致使全身起滿疹子,後來服了藥,養兩天便痊愈了,此後她就叮囑廚房,女兒的飯盒里不許出現魚蝦之類的吃食。
「可我這幾日又沒吃過魚蝦,怎麼會這樣?且都服了兩天的藥,疹子還不消,這次會不會是嚴大夫看錯了?」說到這兒,白蘊惜接著央求道,「娘,能不再另請個大夫過來我瞧瞧?」
「嚴大夫醫術高明,咱們府里大小病這些年來都是請他過來看,他應當不至于誤診才是。」
「可我服了嚴大夫開的藥後,疹子卻越發越多。」白蘊惜滿臉愁容的捂著臉,「我這臉又癢又痛,我真怕自己萬一忍不住抓傷了會留下疤痕,那可怎麼辦?」
瞅著女兒原本柔雅清麗的臉,此刻布滿一顆一顆紅疹,看起來怪可怕的,顧氏也忍不住懷疑起會不會是嚴大夫錯診了。
「好,娘讓人再給你另請個大夫過來看看。」
「多謝娘。對了,可有姊姊的消息?」雖然姊姊為了不嫁給張泰,私自留書出走,致使與張家聯姻的人變成了她,但到底姊妹一場,她仍會擔心姊姊的安危。
在那場夢里,因她答應替姊姊嫁給張泰,所以姊姊並未出走,如願嫁給了在來年順利中了進士的邵由,但婚後兩人為了邵由納妾之事時常吵鬧不休,不過邵家並未受到安定候的牽連,所以姊姊是白家唯一逃過死劫之人。
提起繼女,顧氏臉色冷了幾分,「不久前傳來消息,說她去了她外祖父家,娘打算過兩日讓人去接她回來。」還好這丫頭還有些腦子,沒直接跑去找邵由,否則她名聲可就毀了,還會因此連累到白家。
「姊姊沒事就好。」
再與母親敘了幾句話,送走她後,白蘊惜輕吐一口氣,叫來侍婢青兒私下吩咐她幾句話。
青兒听完,驚愕的瞪大眼,「二小姐,您當真要這麼做?」
「我答應了開平哥要爹他回來,我不能嫁到張家去。」白蘊惜絞著手絹,強忍住滿臉、滿身的痛,不去抓撓。
自家主子與崔開平的事她是知情的,見小姐為了遵守與崔開平的約定,不惜吃蝦忍受發疹子之苦,現下還打算自毀名聲,她在很心疼。
「這幾日二小姐已吃了不少,若是再做出這種事,那您的閨譽……」
「我這會兒也顧不了這麼多,眼下當務之點是要讓安定候府主動出退親,只要能不嫁到張家,要我怎麼做我都願意,青兒,我此刻身邊的信任的人有你,你按我說的去做是了,記著這事千萬不就讓府里其它人知,就連女乃娘都不能說。」一旦讓女乃娘知道,她定會告訴娘,所以這事連女乃娘她都瞞著。
「可他都有半年多沒有音迅了,也不知他是不是……」三年多前,崔開平走後,每隔兩個月就會寄一封書信回來,讓住在她家壁的虎子托她轉交小姐,小姐嘴上雖沒明說,但每回收到他的信,小姐總會眉開眼笑,捧著信一讀再讀,可自半年多前開始,崔開平就不曾再寄信回來,這人也不知是生是死,若他已經死了,小姐這麼傻可就不值得了。
白蘊惜出聲輕斥,「不許胡說,他不會有事的。」
見素來脾氣溫順的小姐沉下臉,青兒連忙改口,「嗯,開平哥那麼機靈,又打小苞著寺里的師父習武,定會平安回來的。」
見小姐對開平哥這般痴情,她也希望他能平安無事,否則小姐這些日子所遭的罪和這片苦心就白費了。
白蘊惜緩了神色,點點頭,「你照我說的去辦吧。」
待青兒出去後,獨自留在房里的白蘊惜輕撫著手腕上那枚玉扣,依她先前所作的那夢,崔開平不僅不會有事,他還會立下大功。
但他突然斷了音訊,難免讓她掛心,也不知他是因何故沒再寄信回來。
「你放心,我會等你回來,你要平安歸來。」她臉上流露一抹思念,幽幽對著手腕上的玉扣低訴著。
須臾,她取出藏在櫃子里,先前讓青兒偷偷幫她買來的蝦子,閉著眼,一口一口吃著,一邊在心里為污蔑嚴大夫誤診的事,默默向他道歉。
安定候府。
晌午時分,張泰一名侍妾走進安定候夫人的院子。
「桃娘,你不是來請過安了,怎麼又來了?」安定候夫人斜躺在軟塌上,見到她,不冷不熱的問了聲,她身旁兩名婢女一名替她捶著腳,一個替她捏著肩。
「夫人,親身剛得知一事,特來稟告您。」桃娘福身道。
「是什麼事?」
「妾身听說二少爺要迎娶的白家二小姐得了怪病,全身長滿紅疹,多日不退。」她容色艷麗,是張泰數名侍妾里最受寵的,她先前曾見過白家二小姐,她模樣十分清麗標致,讓她有些擔心白蘊惜過來後自己會失寵,因此一得知出事便連忙趕來告訴婆婆,想攪黃這樁婚事。
她心知張泰早晚要娶正妻,但那正妻可不生得太美,以免奪了張泰的心。
見她說的事與兒子有關,安候夫人坐起身子,「你這事是打哪听來的?可莫要道听途說,就來我跟前亂嚼舌根。」
「妾身沒胡說,這事是從白家請的大夫那兒傳出來的,我有個遠房表姊就嫁給那大夫為妻,正巧我弟媳昨兒個上那兒去,听她說起了這事,我弟媳知道咱們要迎娶白家二小姐進門,覺得這事非同小可,所以今早特地來告訴我,妾身不敢瞞您,一得知這事趕忙過來稟告。」
「這麼說,消息是真的?」她可不能容許娶進門的媳婦染了什麼怪病。
「錯不了,妾身哪敢拿這種事來欺瞞您,若是您不相信,可差個人親自到白家去瞧瞧那二小姐是不是長滿了疹子。」她溫言細語,面露擔憂的接著道,「妾身是擔心,萬一她嫁進來後把怪病傳給二少爺就不好了。」
安定候夫人當即吩咐一個婆子,親自到白家去瞧瞧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不久,那婆子領著四個丫鬟提著食盒來到白府,在偏廳里見了顧氏。
「這巧味齋的糕點,我家夫人嘗了後贊不絕口,特地差我帶些過來給您和府里幾位少夫人與小姐們也嘗嘗。」婆子臉上帶著笑,恭敬的抄著手。
彼氏微笑的謝了聲,「夫人有心了,這麼惦記著咱們,府里今早也做了些荷花酥,味道也十分爽口,你也帶些回去給夫人嘗嘗。」嘴上客氣的說著,她心下琢磨著在這當頭安定候夫人突然派人來送糕點,究竟是何用意。
婆子笑呵呵接腔說,「多謝白夫人,我家夫人差我過來時,提起了幾年前她生辰時,白夫人曾帶白府兩位小姐親自過府給她祝壽的事,那時我家夫人就對府上兩位小姐贊個不停昵。听說二小姐時常到寺里抄寫經書,這回還特地吩咐我帶了串紫檀佛珠讓我送給二小姐呢,不知二小姐可在?」
不好一來就要求要見白蘊慍,她委婉的以這種方式求見白蘊惜一面。
彼氏不動聲色,溫聲笑說,「哎呀,這可真不巧,蘊惜她今兒個出門去上香了。」
女兒此刻全身布滿疹子的模樣可見不得人,萬一讓這婆子見了,到外頭去亂說,對女兒的名聲可不好。
「是嗎?那可真不巧,不知二小姐是去哪座寺廟上香?!」
彼氏隨口說了句,「她去善有寺。」
「我家夫人有時也會去善有寺,听那里的和尚講經說法。」
彼氏笑應道,「我偶爾也會上那兒去,以後有空倒是可以約候爺夫人一塊去听經聞法。」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敘了幾句,婆子才告辭,因著沒能見著白家二小姐,出了白府,她即刻轉往善有寺,親自去查問白家二小姐是否真來了寺里上香。
而後她返回安定候府,向自家主子稟道,「白夫人說二小姐去了善有寺,奴婢出了白家便轉去善有寺問了寺里的知客僧,那客僧說白二小姐今兒個並未去寺里上香。」
「白二小姐沒去善有寺,白夫人為何要這般騙你?」
「怕是不想讓奴婢見到白二小姐。」
安定候夫人忖道,「這麼說來二小姐可能真的染了怪病,所以白夫人才不肯讓你見她一面。」她臉色頓時一沉,「倘若白二小姐真得了怪病,我兒可不能娶她進門。」
「不過咱們畢竟沒見到人,她是不是真染了怪病也不好說。」婆子謹慎答道。
「你說的沒錯,這白鼎然到底是須州太守,咱們確實不好就這麼退了這門親事,還得要有憑證才成。安宋定侯夫人略一沉吟,吩咐道,「你再去她診病的大夫那兒走一趣,親自問問他白二小姐究竟是得了什麼病。」有了大夫的話為憑,他們要退親事,白鼎然也怨不得他們。
「是。」婆子離了主子的跨院,先去張泰的侍妾那里打听大夫的醫館在何處,這才出門往醫館而去。
半晌後,她將探得的消息,如實稟告自家主子。
「夫人,那大夫說白二小姐確實全身起了紅疹,連日不消,至于是何緣由他也不知,換了幾帖藥方都遲遲不見效,故而他也無法確定這病何時才能痊愈。」
听完,安定侯夫人面露慍色,「白二小姐果然染了病,這白家竟然瞞著咱們不說?這可不成,這祥的媳婦咱們泰兒不能娶,萬一進門,把怪病傳給泰兒可怎麼好,我去找侯爺退了這門事。」說完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