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崔開平與白蘊惜穿戴整齊,坐上馬車往皇宮而去。
今日是小朝,由內閣議事即可,皇帝無須上朝,遂在乾天宮接見兩人。
崔開平牽著妻子的手一塊走進宮里,見了皇帝,兩人雙雙跪下,「臣攜妻白氏拜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好好好,都起來。」皇帝語帶笑意讓兩人起身,看著他們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慈愛。
「謝皇上。」崔開平扶著白蘊惜一塊起身。
進宮的禮儀,先前在須州時,因為女兒將嫁到京城,且崔開平還被封為樂安候,日後免不得要進宮,因此顧氏便大老遠請來一位曾在宮里待了二十幾年,如今已出了宮的姑姑來教導女兒宮中禮儀,故而白蘊惜也熟知宮中應對進退的禮儀。
起身後,她低垂眉眼,不敢直視皇帝。
皇帝畫容和藹的笑看向白蘊惜,說道「果然生得清雅月兌俗,怪不得讓鄒熙惦念不忘。」
白蘊惜瞥了身旁的丈夫一眼,第一次面聖,她有些緊張,細聲回了句,「皇上謬贊了。」
听皇帝叫他鄒熙,崔開平咧嘴笑著說起一件事,「皇上,您幫我賜了這個名字,我寫信回去時忘了同蘊惜說,後來賜婚聖旨上頭寫的是鄒熙,結果蘊惜不知是我,還以為是別人,可是傷心得都不想活了呢。」
听他竟當著皇帝的面提起這件事,白蘊惜羞紅了臉,瞋他一眼,拽了拽他的衣袖,想提醒他別在皇帝面前放肆。
崔開平安撫她,「你別擔心,皇上很慈祥,不用緊張。」
「沒錯,都是自家人,在朕面前無須太拘束。」皇帝頷首道,而後饒有興致的看向白蘊惜笑問,「後來呢,你是如何得知鄒熙就是崔開平?」
白蘊惜看了夫婿一眼,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崔開平接腔道,「這事我來說吧,皇上不是派我幫著管將軍去剿流寇嗎,打完最後一批流寇後,我跟管將軍說了聲,就先去了須州,而後同管將軍會合回京。幸好我去見了蘊惜,否則她還不知她要嫁的人是我呢。」
听完,皇帝面色微沉,斥責了他幾句,「你身為將領,擅自離營,若是發生兵變該如何是好?」
白蘊惜心下一驚,連忙求情,「皇上,開平他不是故意的,您饒他這一次。」
崔開平也有些詫異,當初他要先離開,管將軍可什麼都沒跟他說,也沒攔著不讓他走。
見兒子似乎還不知此事的嚴重,皇帝肅著臉告誠他,「這次的事就算了,往後可不許再如此。身為將領,你帶兵出去,就須得負責管好自個兒手底下的士兵,否則出了什麼事,第一個被追究的就是你。」
當時仗打完,見左右已無事,他急著想去見已有數年不見的白蘊惜,也沒想太多,如今被皇帝訓斥,崔開平自知理虧,老實的應了聲,「臣知道了,以後不會再犯。」
擔心這個兒子初入朝堂不諳朝政之事,再有輕忽之舉,皇帝留他下來打算親自點撥他一番,便讓白蘊惜先去拜見皇後。
于是,白蘊惜便被宮人帶往皇後住的鳳辰宮。
「臣妾拜見皇後,皇後萬安。」她屈膝福身行禮,接著再拜見其它的妃嬪。
端坐在首位的皇後打量了她一眼,說道,「起來吧,賜座。」
「謝皇後。」白蘊惜在一旁坐下,柔順的低眉垂目。
皇後覷看著她,問了句,「怎麼只有你一個人,鄒熙呢?」
皇帝為崔開平賜名鄒熙,雖然他自個兒仍愛自稱崔開平,但因鄒熙這名字是皇帝所賜,不僅皇帝自己,皇後為表尊重皇帝,也改口稱他鄒熙。
「他還在皇上那兒,皇上有事交代他,所以讓臣婦先過來拜見皇後。」白蘊惜恭敬地答道。
皇後點點頭,接著問,「本宮听說你與鄒熙皆是須州人,你們兩人打小就相識?」與宮里那些各有風姿的妃嬪們不同,皇後面容只堪稱凊秀,當初是因她祖父乃是三朝元老,曾位極丞相,莊家子弟又有多人在朝為官,乃是當時榮顯一時的世家大族,因而被先皇看上為兩人賜婚。
婚後夫妻相敬如賓,丈夫敬重她,卻並不寵愛她,她也從不爭寵吃味,因此能一直安坐在後位上,皇後曾誕下一位皇子,卻在三歲時染病夭折,此後未再生育過皇子、皇女,直到十幾年前她將母妃因難產而死的四公主抱過來撫養。
白蘊惜謹慎的應了聲,「是。」不敢再多說其它。出嫁前娘親告誡過她,入宮時需得謹言慎行,宮中不比民間,若是不慎說錯話,輕則挨罰,重則甚至會掉命,讓她務必小心。
「所以你們倆也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皇後看著她的眼神似是有些羨慕,當年她比嫁前也與一位青梅竹馬的遠房表兄兩情相悅,卻因先皇賜婚硬生生拆散了兩人,她被迫另嫁,而他後來也另娶了。
「是。」白蘊惜輕點螓首。
「樂安候如今正得聖寵,他富貴了,還能不忘昔日之情,倒也算是有情有義。」坐在一旁的一名妃子稱贊了句。
張貴妃笑著接腔,「淑妃可是有所不知,咱們這位樂安候夫人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她爹是須州太守,堂伯父是兵部侍郎呢。」
淑妃抿唇笑了笑,「原來如此,這麼說來與樂安侯也算是門當戶對。」
「不過我听說樂安侯未從軍前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樂安侯夫人是怎麼識得他的?」張貴妃嘴角帶笑,這話卻問得不懷好意。
察覺到張貴妃看她的目光隱隱透著一抹不善,白蘊惜小心答道,「臣婦的夫君幼時被善有寺的方丈收留,住在寺里,我七歲起便常去寺里抄寫經書為爹娘積福,因而結識住在寺里的夫君。」
「數月前,本宮接到舍弟來信,說是張家要與白家接親,不料白二小姐突然患病,舍弟這才不得不退了這門親事,想不到退親後不久,白二小姐的病就痊愈了,還嫁給了樂安候。」張貴妃雖笑吟吟的提起這事,眼神卻透著一抹冷意。
白蘊惜和崔開平的來歷,她早從弟弟安定侯那兒知道得一清二楚,得知白蘊惜與開平幼時便相識,她懷疑當初白蘊惜染了怪疾的事,說不得另有內情。
見她似是起了疑心,白蘊惜垂目恭謹的解釋,「當時臣婦全身莫名起了紅疹,數日未消,家父,家母為臣婦請來數名大夫都治不好,可顧慮到張家的婚事,家父家母不敢聲張,但那疹子遲遲不退,臣婦心里也很著急,不料這件事竟被傳了出去,讓安定候得知了這事。候爺心善蓋,這才退了親事好讓臣婦能靜心養病,休養數日,蒙菩薩保護,這疹子才漸漸消退了。」
張貴妃哼了聲,想再說什麼,此時皇後看著白蘊惜,出聲道——
「你第一次進宮,本宮讓人領你去御花園瞧瞧,這御花園不少奇花異卉是別處看不到的。」皇後這是有意護著她,不讓她再被張貴妃刁難。
「謝皇後。」明白皇後是在為她解圍,白蘊惜感激的起身屈膝行禮,而後跟著皇後指派的一名宮女離開鳳辰宮。
這時在乾天宮里的崔開平,有些坐不住了。
在皇帝說得口渴端起茶盞飲茶時,他忍不住插口問了句,「皇上,蘊惜在皇後那兒,會不會被皇後刁難?」
他堂堂一國之尊,紆親降貴親自教導提點這小子朝堂之事,他竟一心只記掛著他的媳婦,皇帝忍不住有些堵心,罵了句,「你這是擔心皇後吃了你媳婦不成?」接著說道,「皇後處事公正,不會無故為難你媳婦。」
聞言,崔開平咧嘴笑著為自己解釋,「我媳婦她第一次進宮,臣是怕她不懂宮里規矩,得罪了皇後。」該提點的提點得差不多了,,見他心該提點的都提點得差不多了,見他心都不在這兒,飛去他媳婦那兒了,皇帝索性擺擺手放他走,「罷了罷了,你去找她吧。」
崔開平頓時眉開眼笑的起身,「多謝皇上,臣告退。」行完禮,他三步並兩步的往外走。
侍立在一旁的總管太監見裝,輕笑著說了句,「樂安候新婚燕爾,夫妻倆正濃情密意呢,一刻不見就著急了起來。」
「能與情投意合之人相伴,也難怪他這般高興。」皇帝也搖頭笑了句,抬目望著外頭白雲,幽幽的思念起那位與他相處短暫,卻教他刻骨銘心的女子,默默在心里說道。
「允慈,你看見了吧,你生下的兒子,他如今與心愛之人已結成了壓眷屬。」
御花園里,四公主與五皇子妃和六皇子妃攔下白蘊惜。
「你就是鄒熙的妻子?」四公主眼神輕蔑的瞟她幾眼,出聲質問。
「是。」在領她前來的宮娥提點下,白蘊惜得知眼前三人的身分,朝三人福身行了禮,「臣婦見過四公主、五皇子妃、六皇子妃。」
四公主嫌惡道,「哼,生得一副小家子氣,也不知鄒熙看上了你什麼,成個親竟還把父皇都給請去了。」
一旁的五皇子妃神色柔婉的替白蘊惜說了句話,「父皇約莫是憐惜樂安候無父無母,這才前去為他主婚,我瞧樂安侯夫人與樂安候倒也郎才女貌,十分匹配。」她知曉丈夫有意想拉找崔開平,因此也刻意向白蘊惜示好。
「多謝五皇子妃謬贊。」白蘊惜朝她欠了個身。
「你這麼說莫非是在怪本公主說錯你了?」四公主故意挑白蘊惜錯處,存心想為難她。
打從第一眼見到白蘊惜,就越看白蘊惜越不順眼。在她心中,一心認為是白蘊惜搶走了她看上的人,沒活撕了白蘊惜已算是她寬容,哪里還能平心靜氣的給她好臉色看。
「沒有這事,臣婦豈敢怪四公主。」白蘊惜垂目輕聲道。
「你嘴上說豈敢,心里八成不是這麼想的對不對?哼,不過一個區區樂安候夫人,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囂張。」她滿眼妒恨,越看心頭越惱火。
「臣妃不敢。」白蘊惜莫名所以,不知這位四公主為何一見面就對她滿懷敵意,還硬要將子虛烏有的罪名安在她頭上。
「你若真不敢,就跪下紿我認錯。」四公主橫蠻的怒聲道,想藉著折辱她來讓自個兒消氣。
五皇子妃訝異的看向四公主,不明白公主怎麼突然這般不講理的刁難白蘊惜。
白蘊惜呆愣住,她壓根就沒錯,不解為何四公主偏要這麼羞辱她。
瞧見她那錯愕委屈的表情,四公主更加著惱,「你不跪,是不是真沒將我放在眼里?」
「我……」白蘊惜正要出聲,一道含怒的噪音傳來,打斷她的話。
「四公主好大的威風,我娘子做錯了什麼,你竟要她對你下跪?」話落,崔開平人也來到她們面前,將白蘊惜往身後一拽,護在她身前。
「她對本公主不敬。」瞧見他,四公主仰起下顎,看向他的眼神透著一抹復雜的情愫。
在宮里第一次初見他時,她被他那揚的神采所吸引,幾次藉故與他相遇,他卻一再無視她,教她又惱又氣,而後得知父皇竟為他賜婚,他也滿心歡喜的回去迎娶,不顧她的阻攔,教她初動的芳心就這麼被人給狠狠揉碎。
「她是如何對你不敬?」崔開平不滿的質問,分明是這刁蠻公主在為難他家娘子,若不是礙于她公主的身分,他早痛揍她一頓。
見他如此維護白蘊惜,四公主心里又酸又澀,咬著下唇瞥了白蘊惜一眼,不發一語,扭頭便走。
崔遷平一臉莫名其妙,「這四公主莫不是吃錯藥了?」
白蘊惜被他護在身後,適才瞥見四公主望著他的眼,她若有所思的睇著四公主離去的背影。
五皇子妃溫婉的說了句,「四公主今日興許心情不佳,還望樂安侯與夫人莫要見怪。」
一直沒開口的六皇子妃此時古怪的嘖了聲,開口,「是有人打翻了醋壇子。」與丈夫肥胖的身軀相反,六皇子妃身材十分縴弱,一張臉又白又瘦,襯得一雙眼楮異常的大。
聞言,白蘊惜訝異的瞅向她,六皇子妃飛快的朝她眨了下眼。
白蘊惜微微一怔,手就被崔開平握住,接著听見他向五皇子妃和六皇子妃告辭,她只來得及朝兩人福了個身,便被他給帶走。
「以後沒事少進宮,後宮里的女人個個都如狼似虎不好惹。」領著她往宮外而去,崔開平一邊叮囑著自家娘子。
「嗯。」沒事的話,她才不想進宮呢,「對了,你去拜見皇後了嗎?」
「見了,就是皇後告訴我你在御花園里。」所以他們可直接走了。
想起一事,白蘊惜跟他說了先前見到張貴妃的事,「她似乎懷疑我當初是故意裝病讓安定候退親。」
「用不著理會她,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你如今已嫁我為妻,而且還是皇帝親自作主賜婚。」有皇帝當依仗,崔開平說得理直氣壯,想到娘子為了不嫁給別人,費了不少心思,他簡直恨不得抱著娘子狠狠親幾口,「快回去吧。」回去後他就可以肆意的親親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