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口灑落一室,床上的焦黎兒醒了過來,她下床簡單梳洗後,在食材與器具齊全的廚房準備早餐。
她揉了面團做了饅頭,再弄幾樣清爽的小菜,這會兒,就只剩砂鍋里的清粥還沒熬好。
她站在爐前,拿著木杓,守著咕嚕咕嚕沸滾的粥,看著看著,她思緒便遠了。
「粥要壞了。」許毅嚴肅的聲音陡起。
她頓時回神,同一時間,她也聞到淡淡焦味,連忙拿抹布將鍋子從爐上拿起來放到桌上,再將木杓住兵里輕輕舀了一下,看那米粒還是軟女敕晶瑩,松了口氣,「你要去學堂了,好在這粥底微焦,上面沒事,我盛一碗給你。」
她替許毅張羅好早餐,許毅坐下,拿起碗筷慢慢吃,卻時不時的以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她。
莫名的,焦黎兒被他看得心虛,難道他知道三天前發生的事?不可能,那天只有樂嬤嬤在。
「你做壞事了?」許毅突然開口。
「吻咳……」她粉臉幕地漲紅,要說話卻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許毅面無表情的起身替她倒杯水,看著她喝了幾口,吐了一大口氣。
「我哪有做什麼壞事?你這小腦袋胡思亂想什麼?她瞪著他說。
「這幾天老是心不在焉,一臉擔心,再不就是嘆氣,有時又漲紅臉,再敲自己的頭,嘴巴嘟囔著‘不應該啊,不應該’。」他一本正經的細數她這幾天的異狀,「你做了什麼不應該的事?」
喔喔,不好,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三天前,袁靖淵吻了她,他的手在她身體撫模流連,做了一些夫妻才能做的親密事,但在最後忍住了,就差一點,他們就洞房了,她全身發軟,羞得不得,眼楮根本不敢對上他的。
「我不後悔踫了你,我是情不自禁,但再來我不會踫你,我怕自己無法收手,除非,你對我也有了一樣的感情。」
他這麼對她說,溫柔的替她整理好衣服,輕輕的在她額上留下一個吻離開了。
這三天,她總是莫名的感到焦灼、心亂如麻,有點不想見到他,但沒見到他,又想看到他。
這三天,他仍是不顧她的反對,到點心攤幫忙,每每兩人相對,她就心跳慌亂,她不認為自己是對他動了情,而是超越姊弟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太羞窘,一見面就想起,叫她怎麼不臉紅心跳?
「你臉又紅了。」
許毅嚴肅卻稚氣的聲音再起,她這才尷尬回神,她不想再跟這像判官的孩子說自己的心情,「姊絕對沒做壞事,你快吃,我準備兩份送去給你娘跟嬤嬤去。」
她將那令人煩躁的事丟到腦後,禁止自己去想,然而,提著食盒送兩份早膳到李宜鳳的院子,又對上李宜鳳促狹的眼神及樂嬤嬤低頭偷笑的樣子,她的臉不由得又漲紅了,急急的將食盒里的粥、饅頭及幾樣小菜、碗筷一一在桌上擱好,「你們慢吃,我回去做點心好擺攤。」
見她急忙走人,李宜鳳連忙喊住她,「等等,你還是不肯跟李姨說說,你那霸氣的讓楊彥杰顧攤的‘弟弟’把你揪回來後,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
她猛地回頭,粉臉上的羞紅又加深一層,「沒、沒有做什麼的,真的!」
「噗——」樂嬤嬤忍俊不住的又笑了,連李宜鳳也樂得哈哈笑了。
其實她根本不必說,她向來不擅長掩飾情緒,光這三天面對她們的調侃,她手足無措到只能落荒而逃的狀況就能猜出,那天肯定很精彩。
「我回去了。」她又逃了。
李宜鳳與樂嬤嬤同桌吃飯,有說有笑,吃得差不多時就見許毅進屋,向母親說一聲他要去學堂了。
他每日上課,都有學堂馬車固定接送,李宜鳳婉拒楊彥杰送的一堆奴僕,就想娘兒倆簡單過生活。
許毅點頭離去,但沒一會兒,又折回來,身邊還多了個袁靖淵。
「他有事找母親。」許毅才剛出門就見到他,臉色很不好,帶他進來後,臭著一張臉就抬腳走人。
李宜鳳不會因兒子的態度欠佳而向袁靖淵道歉,雖然,她對他的確改觀不少,至少可以扯掉負心漢這個稱號,但她還是對他沒好感。
樂嬤嬤為兩人端上一杯茶,熱情的問,「袁公子吃過早膳沒有?」
「吃過了,謝謝嬤嬤。」他再看著李宜鳳,正色道,「李姨,我是來請問楊公子的事。」
她氣定神閑的喝了口茶,才問,「因為小黎兒?」見他點頭,她道,「你知道楊彥杰多少事?」
他沒有隱瞞,他從三個同窗好友那里已將楊彥杰的事問出不少,包括他家中妻妾無數,在各地都有商鋪,也各有紅粉知己,雖然是商人,但本家是江幫派,極有勢力,與朝廷私下更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與皇室也有來往,絕非泛泛之輩。
李宜鳳笑了笑,「當然不是泛泛之輩,那個人啊,認識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手握大權的達官貴族,才德兼備的青年才俊,吸人血的奸商,黑白兩道的江海人大都與他有交情,他要弄死一個人,只要出張嘴就有人爭搶著替他辦了,不然你以為莊澈那家伙怎麼看到他就夾著尾巴逃了。」
他的心驀地一沉,「他對小黎兒?」
「很有興趣,不,應該是動了心的。」她饒富興味的瞅著他說。
樂嬤嬤也跟著點頭,「他那些妻妾大多是家中安排,也有巴結他的人送的,但他從不主動接近女子,我家主子情況特殊,所以小黎兒是唯一一個他會主動關心的女子。」
袁靖淵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他沒功名也無權勢,更別說武功,他根本沒能力與楊彥杰一較高下,他唯一能自傲的只有對焦黎兒的一片真心。
李宜鳳挑眉,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怎麼?擔心了?」
他抿緊薄唇,怎麼不擔心?在焦黎兒眼中,他不是男人,只是她帶大的孩子,雖然三天前人擦槍走火,她應該知道他是個男人了,但這也不代表她就此會正視他的感情,反而她特楊彥杰是那麼親近……無論如何,她是他的媳婦,他是誰也不讓的!
李宜鳳瞧他兩道濃眉都快打結了,終究是善心大發的松口,「你放心,楊彥杰那人可驕傲了,向來不會對女人用強,心動是一回事,擁有是一回事,不會來陰的,再說了,我看小黎兒那丫頭這幾日情緒怪怪的,一個人還會敲自己的頭,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我每每多問一句,她臉都像畫了胭脂,紅透了。」
聞言,他俊臉也泛起窘迫的紅色。
他一向守禮,三天前的事,是他頭一回失控卻變成最美好的意外,他是不後悔,可如今被一個長輩這麼大刺刺的問,也還是不自在。
「在下想去見小黎兒,先走一步。」他起身行禮,覺得困窘而狼狽,但努力保持雲淡風輕的神態走了出去。
一出門外,就听到室內傳來忍不住笑的噗哧聲,接著是哈哈笑聲,他吐了口長氣,想想也笑了。
走到焦黎兒的房間外,就先聞到焦味,又見後方廚房冒了點白煙,他臉色一變,急著跑進去,「小黎兒!」
「呃……靖淵?你怎麼來了?咳咳……沒事,沒事,我在烤點心,沒注意到火太大了,沒事了。」她有些慌亂的解釋,那冒出的白煙是她潑水在燒焦的鐵鍋上引起的。不過雖然是她粗心,但始作準俑者還是他啊。
她無法不想起那天的事,這會兒看到他,她更是無法控制的臉紅,腦海又浮現那日的畫面,她下意識的握拳小力的敲敲頭。
他立即拉住她的手,憂心忡忡的問,「李姨說你這幾天常這麼做,怎麼了?是頭疼?我帶你去看大夫。」
她看著他抓著自己手腕的大手,想到那天,這只手也踫過她身體,她又氣又惱又羞,于脆推著他,要他出去,「我要忙了,你快回去讀書。」
「你到底怎麼了?」他被她粗魯的推出廚房,接著,砰的一聲,門被關上,里面好像還上了栓。
「去做你的事!」她貼靠在門板大叫,再閉眼撫額。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一旦靠近自己,她就渾身發燙,怦怦怦的心跳加快,都快喘不過氣來。
他是弟弟,他是弟弟。
這在她心里頻頻提醒的四個字,都快成咒語了。
京城大街上,金碧輝煌的酒樓一樓,莊澈臭著臉帶著兩名小廝走出來,像是想到什麼,莊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三樓窗戶,面露煩躁的再往馬車方向走去。
一坐上馬車,小廝就低聲問,「主子真的要照楊爺的話去做?」
「要你多事!」莊澈喝斥一聲,隨即閉眼往後靠。
他哪有選擇?他根本不該來赴約!但楊彥杰主動找上他,他哪敢不來?
酒樓三樓的上等廂房內,兩名侍從看著楊彥杰慢條斯理的喝著茶,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兩人長年跟在他身邊辦事,又是打小苞著他一起學武的,三人之間也有兄弟情誼,在楊彥杰面前能說上話,對他吩咐紈褲莊澈去做的事,兩人實在有些不安。
「爺,你這麼做真的好嗎?」高大壯實的如風開了口,事關焦黎兒,他就擔心主子少了點理智,他們可看出來了,主子對她非不一樣。
楊彥杰緩緩放下茶盞,想起待在李宜鳳院子的耳目先前回稟的內容——
「焦姑娘似乎心神不寧,常發呆還會敲敲自己的頭,粥亦煮焦,爐子也冒了煙,面對李宜鳳等人的打趣多是羞愧到落荒而逃……」
他暗暗的吐了一口郁悶之氣,原來她對那個俊朗不凡的弟弟還是有少女心思的,既然是她上心的男人,就不能太沒用,尤其那袁靖淵現在連功名也無,什麼都不是。
他是真心喜歡她的,但他已有妻妾,而她是不會當妾的啊。
她既不當他的妾,就是他的妹妹,哥哥總得給未來妹夫一個試煉,趁勢瞧瞧,他到底值不值焦黎兒的青睞?
兩名侍從互看一眼,也沒再追問,主子不答,就是打定主意,誰也勸不了。
陽光燦爛的午後,暑氣灼人,街上一隅的馬車內,莊澈熱得一身汗,火大的對著外面喊,「到底來了沒?」
「還沒……來了、來了!袁靖淵來了,少爺可以下來了。」
小廝苦著的一張臉終于轉笑了,但揮汗如雨的莊澈一下車看到這張眉開眼笑的臉又怒了,「是要去交朋友?」
小廝立即橫眉豎目,莊澈哼了一聲,看著除了貼身小廝外,身後的四名人高馬大的護院,這才抬腳往參天大樹下的點心攤走去。
不意外的,攤位前的幾個客人及附近的老百姓一見他推出這陣仗,都很有眼色的急急避開。
袁靖淵正幫忙收錢,看到客人連糕點都不拿就嚇跑了,再看著大刺刺的走近、嚷著要收保護費的莊澈,黑眸陡地一眯。
焦黎兒放下手上的筷子,直覺的就要袁靖淵快走,但又想到上回發生的事,她四處看了看,因沒發現楊彥杰的身影而失望,也是,哪有每次都那般好運的?
「袁某從上回就有疑問,堂堂衛國公府的嫡三少爺竟落魄到要到這種靜巷里的小攤子收取微薄的保護費來生活?也真可憐!」袁靖淵冷冷的說。
「你!」這家伙說話竟這麼毒。莊澈心頭火起。
「你要收保護費就去楊大哥要,我只承租這里的人。」焦黎兒只想把人趕走,她一點都不想讓袁靖淵跟莊澈唇槍舌戰,若是結下梁子,袁靖淵的將來就危機重重了。
找楊彥杰?就是他要他來的!莊澈心里正窩火呢,但又不能撒出來!
他沒好氣的瞪了袁靖淵一眼,這才看著眼前的美人兒道,「楊爺給了地讓姑娘做生意,姑娘另給我們保護費,不讓其它地痞流氓來鬧事,這是一碼歸一碼的。」
「按你的理,一只牛還得剝兩層皮了?」袁靖淵立即將焦黎兒拉到他的身後,不讓那雙色迷迷的眼楮看她。
莊澈咬咬牙,瞪著眼前這外貌及氣質都勝過自己的男人,陰惻惻的道,「你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別不自量力,滾遠點!不然老子一腳踩碎你的右手,讓你一輩子再也寫不了字,看廢了的你以後能做什麼!」
袁靖淵突然朝他身後喊了一聲,「楊公子!」
「什麼?」莊澈嚇了一大跳,想也沒想的就慌亂回頭,但哪里有楊彥杰呢?听到一些站得遠遠的老百姓看到他的膽小樣而不小心發出的笑聲,他憤怒的轉頭瞪著袁靖淵,「你騙本少爺!」
袁靖淵一臉嘲笑,「惡人無膽,你就不擔心楊公子知道你又來找碴後,接著對你下重手?」
「呿!本少爺才不怕他呢。」不就是他拜托自己過來找碴的,還交代打袁靖淵也行,別打死就好,說看看是不是有骨氣的漢子,若是軟弱不堪,跪地求饒,就真的打死算了,有事他負責。
想想也是,一個懦弱的男人有什麼資格擁有這越看就越讓人心癢癢的美人兒?莊澈大手伸向焦黎兒,「給不給錢?不給,就讓小娘子到我身邊干活兩天,來人,帶走!」
兩名護院立即上前要去抓焦黎兒,莊澈想的是袁靖淵肯定會上前阻攔,然後,他的人就可以狠狠的打他一頓,沒想到——
「莊三少爺讀過書,肯定知道輿論的力量,」袁靖淵卻是一動都不動,「所謂三人成虎、曾參殺人,你只要敢帶她走,最多兩個時辰,莊三少今日再加往日的所有惡行一定會在京城大街小巷沸沸揚揚的傳開,鬧得人盡皆知。」
「你盡避去傳啊,本少爺又不是被嚇著長大的,再說了,誰不要命敢與我衛國公府為敵,敢嚼本少爺的舌根,本少爺叫人一一拔了!」他嗤之以鼻,除了楊彥杰外,他可是誰也不怕的。
「不需要老百姓嚼舌根,只需要傳單,傳單上我會寫滿你的惡行,請次輔的二公子幫忙,屆時,數以千張的傳單就會落到許多人手中,當然有幾位人物是一定會拿到的,像是衛國公、大理寺卿、蔣沛蔣大儒,我的伯父禮部尚書袁泰均……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