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苦著臉,那張嬌美的臉龐甚至隱隱有些恐懼,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嬌弱不已,阿燕想也沒想便將她擁入懷中,「煙兒你別怕,有我陪著不會看事的,若不是老鼠,應當就是鳥類,你放心,我會處理。」
在他的安慰下,夏以煙很快冷靜下來。
這樣的折磨已有一個多月,有阿燕的陪伴,她也漸漸習慣了,若不是萬才似是得到解答,卻又生出新的疑問,她的反應也不會這麼大。
她回過神,見自己又被阿燕給攬在懷中,頓時小臉一紅,「阿燕,我說過好多次,我是姑娘,你不能動不動就抱我,這樣不好。」
打從上一回她不小心在他懷里睡著,這家伙抱她的次數不知為何就愈來愈多,到了最後竟是習慣成自然似的,時不時踫踫她、抱抱她,那眼中的寵溺只差沒淹死她,若不是她偶爾還記得羞澀,恐怕連她都習慣了這不好,很不好。
雖說阿燕帥得讓人挪不開眼,但她不是外貌協會,偏偏他不只長得帥,個性也極好,對她更是好得無話可說。
家里的吃食,自他學會做飯之後,都是他一手包辦,家里的清潔他更是踫都不讓她踫一下,就連松兒和卉兒也都是他在照顧,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制藥和曬藥。
原本她到山里采藥,他就想跟,不過她對王豐一事心有余悸,雖說她掙了錢後便讓古大叔去替她還了自家的債務,而王豐似乎被那些老鼠給驚到了,二話不說便將欠條還了回來,也沒有再將叔叔家的債算在她頭上,可她總擔心她不在家,松兒和卉兒會像上回一樣被欺侮,于是讓阿燕替她守著一 雙弟妹。
阿燕知道松兒和卉兒對她的重要性,即便他更擔心她的安危,卻也只能應,可隨著她長久無法入眠,精神不濟,他越發擔心,尤其從松兒口中得知她之前就曾摔落山谷,他更加不放心,最後在他的堅持下,夏以煙只能同意讓他陪著她一塊去采藥,至于松兒和卉兒,便暫且托給古大叔照看。
到了山上,她只要出張嘴,不管是懸崖邊還是峭壁上的藥草,他輕功一施,通通手到擒來。
回來後,她制藥,他便在旁邊看著幾日後他便不讓她動手,因為他全學會……
她還沒看過學習能力這麼強的人,學下廚只花了不到七天,且菜色道道色香味俱全。
制藥更是快,基本只要看她炮制一回,他便能把技術掌握的分毫不差,這樣的天資,她都忍不住嫉妒了,若不是看些藥材炮制程序太過繁瑣,不是他一個外行人看得懂的,還是得她自己動手,她真心覺得再這麼下去,會被他徹徹底底養成一個只會吃喝拉撒的廢人。
阿燕對她的好,讓她不止一次感嘆,她真真是撿到一塊寶。
這麼個進得廚房、出得廳堂的絕世好男人,說真的,撿到手她還真舍不得放,可惜樣樣都好的阿燕卻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他失憶。
一個人失憶代表什麼?
代表著他的過去是一片迷雪,未來更是未知數,誰知道他恢復記憶,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會不會嫌棄她只是一個農家女?
抑或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直接遠走高飛?
甚至家里有嬌妻,兒女成群了也說不定,畢竟古人早婚,而阿燕著起來似乎不小了……
這種種因素,讓夏以煙即便覺得他是個良人,也不敢動心,除非他一輩子都恢復不了記憶。否則她不會考慮讓他陪自己共度余生。
既然心里有了主意,她不想深陷,自然也不想阿燕陷入,所以該保持的距離還是得有,雖然……似乎有些難。
「為什麼不好?」果然,她才剛這麼想著,就見阿燕挑起劍眉,理直氣壯的道,「我喜歡抱著你的感覺,那讓我心安,而你也喜歡不是嗎?」
他失去記憶,雖然表面如常,可不代表他不茫然,尤其是最近他的腦中時常浮出一些片段,那些片段很雜亂,有時他會看到自已身處血流成河的戰爭中,手持長劍,冷漠地如同收割稻草般收割著人命,溫熱的血液噴灑在他身上,他神情不變,宛如斬殺的不是人,只是個無關緊要的物體。
有時,他會看見一座雲霧繚繞的山峰,山上有三個人,他看不見他們的面容,卻知道這三人皆是人中之龍,正把酒言歡,暢所欲言,而他能肯定,其中一個人正是他。
而出現最多的畫面,卻是一名女子。
女子的面容模糊,可他卻清楚的知道,那是一名長相極美的女子,甚至比夏以煙還要美,而讓他心驚的是,在那記憶片段中,他對那名女子似乎十分呵護,仿佛她是他在這世上最珍貴的人。
這些事他從未跟夏以煙說過,原本他很期待能記起一切,到時他便能夠幫助她,可隨著這些浮現的記憶,他遲疑了。
他失憶,個性卻不會改變,隨著這些記憶片段浮現,他確定之前的自己絕對是個冷酷無情、殺戮無數的修羅,再加上他對那名女子的態度,讓他對恢復記憶一事隱隱有了排斥。
而這排斥的原因,正是眼前的夏以煙。
隨著時日漸長,他漸漸的喜歡上這性情直爽、活潑愛笑的姑娘,她的堅韌、她的笑容、她無時無刻散發的熱力,無一不吸引著他,對他而言,她的存在已不僅僅是他失憶時的浮木,而是照亮他的太陽,只要看著她,他就能不去猜想自己之前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而那總是不時透出的陰沉,也會立即消煙雲散。
他不曉得記憶片段里的女子是誰,卻清楚知道那女子對他而言十分重要,哪天他恢復了記憶,想起那名女子的身分,若只是親人那便無事……若真是他心儀之人,夏以煙又該怎麼辦?
夏以煙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讓他心動之人,他不願也不可能負她。
他也曾想過克制自己的情感,但他發現根本克制不住,她的笑容就像罌栗花一般,令他著迷,忍不住想親近她。
既然努力過了,而效果不彰,那也只能順其自然,正因為如此,他不想恢復記憶。
見他說得這般直白,夏以煙小臉更紅,有些窘迫的咳了聲,「我、我喜歡沒錯,可不代表你可以。」
「喜歡就成了。」那張迷人的俊顏露出一抹笑,他輕揉著她發,柔聲說︰「我去做飯,免得松兒和卉兒回來餓了。」
他知道夏以煙在回避他的感情,這讓他失落,卻也不想逼迫她,畢竟現在的他沒辦法給她任何承諾,能給的,不過就是微不足道的疼惜與愛戀。
夏以煙模著被他揉過的地方,忍不住輕嘆口氣,「太妖孽了,若不是我道行高深,肯定把持不住……」
又望了望那挺拔的背影,她忙拍了拍自己的兩頰,「做事、做事,什麼也比不上賺錢重要!」
她忙低頭擺弄著方才曬到一半的藥材,耳根那淡淡的紅暈,卻是久久不曾散去……
「你、你說的是真的?那丫頭真賺了大錢?」
柳葉村的小溪前,幾名婦人正在洗衣服,其中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穿著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綠色衣裙的婦人激動地問著。
那婦人眼尾下有顆紅痣,此時一激動,那紅痣彷佛活了一般,不停的在她眼尾跳動,將她那張風韻猶存的臉蛋襯得更加嬌媚。
見她那模樣,身旁的婦人心里有些鄙夷,她本和身旁的鄰居在閑聊,誰知被這錢虹給听了去,有心不理會,卻掩不住心頭的嘲諷不屑的說︰「你不知道?那不是你佷女嗎,你怎會連這事都不曉得?」
夏以煙遇上貴人,賺大錢蓋大屋的事,連她這個外人都听到風聲,錢虹身為夏以煙的嬸娘,卻是半點都不知,這要是放在尋常人家身上,絕對匪夷所思,可放在自私自利、只顧著自己的錢虹身上,那就再平常不過了。
錢虹豈會听不出婦人在諷刺她,若換作平常,別說是上前問話了,光是婦人的態度,她肯定讓對方喝上一壺,可她此時再惱,也比不上婦人帶來的消息,因此她非但不介意,還換著婦人的手,親熱地說︰「你也知道,自從我大伯離開後,兩家人就沒什麼來往,再說那後坑村的事,我們柳葉村本來就知曉得慢,好姊姊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同我說說。」
熬人听見她說的話,頓時有些傻了,對錢虹的厚臉皮有了新的認知。
夏家兩兄弟當初鬧分家事,在柳葉村可是傳得沸沸揚揚。
夏家兄弟本來感情極好,父母逝世時,夏木剛滿十四歲,而夏杰小夏木三歲,這樣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加上父母不在,兩兄弟自然互相扶持著,所幸家中有屋有田,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可這一切在夏杰娶了錢虹後,全變了樣。
錢虹是個寡婦,為了進夏家門,裝得十分乖順,誰知進門沒幾日,那自私自利、事事計較的性情就表露無遺,夏杰也漸漸和妻子同一個鼻孔出氣,最後吵著分家,要求爹娘留下的所有房產、田地以及一半的銀子都歸他們,否則就要到處宣傳賴氏這個做大嫂的苛刻弟媳。
夏木突然覺得累了,他醒悟了,知道那懂事乖巧的弟弟再也不可能回來了,于是,在取得妻子的同意後,他們帶著簡單的衣物淨身離開柳葉村,從此,兩家人再也沒有往來。
這中間當然還有很多夸張的故事,大多都是錢虹這勢利的女人造成的,即便過了十多年,眾人都沒忘,畢竟夏木夫妻對待夏杰可是真心疼愛,就算被傷透了心,卻還是將家產全數給了他,這樣的事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出來的,也就夏杰這養不熟的白眼狼,才會為了個女人,連真心疼愛自己的大哥大嫂都能這般狠心的對待。
她還記得,幾年前賴氏重病,夏木求助無門,找上了夏杰,可那時夏杰恰巧不在家,錢虹知道夏杰要來借錢,當下「砰」地一聲將門重重關上,任憑夏木怎麼喊都不應聲,最後夏木只能死心離去,而沒多久便傳來賴氏因病餅世的消息。
熬人想起這些往事,此時看見錢虹眼中的貪婪,頓時不喜,抽回了手,哼了聲,「既然沒有往來,你管人家賺了多少錢。」
熬人一個甩頭,和身旁的鄰居說說笑笑,不再理會錢虹。
見狀,錢虹險些咬碎牙,倏地站了起來,手叉腰便是一陣大罵,「你個老家伙,囂張什麼!我問你話可是給你面子,你以為我錢虹的面子這麼好得嗎?我爹可是童生!你們這些粗野的女人看什麼資格在我面前拿翹?告訴你們,我可不是好惹的,要是惹得我不高興,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錢虹猶如潑婦罵街一般的喊著,眾人壓根不理她,童生到底也不過就是個讀書人罷了,尤其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錢虹根本沒回過一次娘家,在有心人的打探下,才知早在錢虹新寡便改嫁夏杰時,錢虹的父每便撂了話,與她斷絕關系。
這年代,與娘家斷絕關系就是真的被斷了後路,一旦在夫家過得不好,連苦都沒得訴,也就錢虹好命,遇上好脾氣的賴民才會把人給壓得死死的,甚至連家產都奪了過來,然而她們可不是賴民,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
錢虹罵了一刻鐘,發現根本沒人理她,只能氣呼呼的返家,招來女兒,「明珠,你來一下。」
夏明珠正在屋內歇息,听見錢虹的叫喚,不耐的應了聲,「娘,我在歇息。」
見女兒不動,錢虹也不惱,走進去後,興奮的對女兒說︰「明珠呀!你還記不記得你大伯那幾個孩子?娘跟你說,今幾個娘去河邊散步時,听見……」
錢虹一向疼寵這個女兒,覺得女兒像她,生得美,憑著這等美貌,說不準能像她當年一樣,被大戶人家給看中,迎回家中當少女乃女乃。
想到這,她不免怨起自個兒的父母,當初她被嚴城里一名富家公子看中,在想接回去當妾室,誰知她那老古板的爹娘寧死不同意,甚至怕夜長夢多,將她嫁給了前任的丈夫。
那家伙是個病癆鬼,她嫁去不到一年便死了,若不是她機靈,在得知夏杰有意娶她時,費了點功夫將他迷得七葷八素,更是創造機會將他給拐上了床,此時恐怕還在守寡呢。
然而錢虹仍不滿意,雖說夏杰對她極好,好吃好喝的供著,可她心里依然覺得自己該是少女乃女乃的命,應該過上有錢人家的日子,這點即便是奪了夏家所有的家產,仍是不夠。
眼下听見夏木的女兒賺了大錢,她豈能不心動,便想讓女兒上後坑村走動走動,好打听清楚。
夏明珠听完卻擰起了眉,直接拒絕,「不去!大熱天的,讓我去找那窮酸的女人聊天,我才不要,要去你自個兒去。」
夏木死前便已對夏杰死了心,曾留遺言,讓古益照顧夏以煙三姊弟。
夏以煙不知道上一代的事,見古益因要救助他們,自己常常填不飽肚子心里有愧,于是她瞞著古益偷偷跑到了柳葉村,她的想法很簡單,夏杰是他們的叔叔,再怎麼樣也不可能不理會他們。
夏杰的確無法不理會,大嫂因沒錢醫治病重而亡一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為了這事,他破天荒的和錢虹大吵一架,覺得若不是她不肯借錢,大嫂也不會死,夫妻倆為此冷戰了好幾日,可最後他還是心軟,原諒了妻子。
如今大哥也死了,夏杰得知此事時,呆坐在屋內好幾日,腦中想的全是大哥和大嫂對自己的好,所以當夏以煙找來,他二話不說便要應下,誰知錢虹卻不允,又哭又鬧,還說若是他執意要收留夏以煙三人,那她就帶著兩個孩子離開,讓他再也找不到她們母子三人。
最後,夏杰只能狠心將佷子、佷女給趕了回去。
那事讓夏明珠印象深刻,她從未看過爹和娘臉紅過,卻為了大伯家的事,爭吵了好幾次,搞得家里烏煙瘴氣,連帶的讓她對夏以煙三人印象極差,一听娘要她去找那幾個討人厭的窮親戚套近乎,她自然不願意。
錢虹見女兒不願意,只能好聲好氣的說︰「娘自然會去,只是不是現在,你也知道你爹好面子,怎麼可能會貪佷女的銀子,娘得先想個法子說服你爹。明珠,你听娘的,你已經到了要議親的年紀,娘可舍不得你和我一樣嫁個莊戶人家,什麼活都得自己干,白白浪費娘生了副好樣貌給你。」
「像你這等樣貌,就該嫁到城里的大戶人家家里,當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女乃女乃,但要讓那些眼界高的公子哥看上眼,光是容貌可不夠,自身的行頭也不能少,想當初,娘就是……」
錢虹叨叨絮絮的在夏明珠耳邊念著,說自己當初就是穿了件嶄新的衣裳、戴了珠花金釵,才會被大家公子給看上,可惜被父母給斷了姻緣什麼什麼的。
這出話夏明珠早听了不下百遍,對錢虹說的這些,她厭煩得很,可一听要是將夏以煙家里的錢給拿回來,她就能綾羅綢緞做數不盡的衣裳穿時,她心動了。
她對自己的容貌一向自傲得很,偏偏柳葉村里的人她一個也看不上眼。
而嚴城里富貴人家不少,她沒事便上街閑晃,展露自己的美貌,可就是沒有富家公子看上自己,為此她一直很著急,生怕最後像娘一樣,嫁了一個莊稼漢。
眼下听見錢虹所說,她突然覺得,或許娘是對的,她只是需要一些衣裳和首飾的陪襯,就能讓自己更加耀眼。
錢虹見女兒意動,忙加把勁繼續說︰「你大伯一家傻得很,當初娘也不過是吵一吵,你大伯就雙手把家產給奉上,淨身出戶,這樣的人生出的孩子能聰明到哪去?你听娘的,先上去打探虛實,若消息是假的,你就當散散步,可若他們真賺了大錢,那最好,你先和他們打好關系,若是他們听話,乖乖交出錢也就罷了,若是不肯,娘便親自上門去要!」她若上門,相信夏以煙定會乖乖將錢給奉上。
母女倆那雙幾乎一樣的眼楮此刻閃著算計的精光,腦子都在肖想著那不屬于她們的錢財,彷佛只要上後坑村走一趟,那些錢就會進到她們的口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