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卉在打開鐵門,就看見一個婦人站在門外,一只手高高揚著,似乎正打算叩門。
她傻了一會兒,待看清眼前之人的長相時,小臉倏地一白,下意識便要把門給關上。
「欸!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沒禮貌,看見嬸娘不喊人便罷了,怎麼還想把門給關上?」錢虹忙用手擋住,怒瞪著眼前的小女娃。
她一路從柳葉村走來,那張風韻猶存的臉被寒風吹得有些蒼白,冷得要命,圍牆內的溫暖正是她渴望的,她一把將門給敞開,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屋。
苞在她身後的還有夏明珠以及她的哥哥夏升宏,而走在最後的則是夏杰。
「啊!」夏以卉沒料到她會突然把門給打開,她的手還握著門把,被這一推,小小的身子跟著甩了出去,跌坐在雪地上。
夏以煙听見動靜,忙起身走來,看見跌坐在地上的夏以卉時,俏臉倏地一沉,快步上前將她給攙起。
「阿姊……」夏以卉很害怕,緊緊依偎在她身旁,小臉慘白。
她記得爹爹過世那年,阿姊帶著他們前去投靠叔叔時所發生的事,那時她年紀小,卻怎麼也忘不了當時嬸娘指著他們的鼻頭大罵的凶悍模樣,嬸娘甚至拿木棍想將他們打出去。
夏以煙眼底有著惱怒,看著眼前四人,「你們來做什麼?」
錢虹一行人正雙眼放光的看著這棟嶄新的屋子,眼底滿是貪婪。
農村里誰有能力蓋這樣大的屋子?不僅有庭院,庭院前造了個秋千,擺著已經凋零的花,甚至還挖個專屬的水井,且這屋子光是目測至少也有六七間房間,這樣的房子,雖說比不上那些大地主,在村里卻已富足。
「小煙呀!瞧你說這是什麼話,沒事怎就不能來了?我和你叔叔是專程過來探望你們的。」錢虹第一個回過神,笑著上前便要勾她的手臂。
對她的套近乎,夏以煙反應冷談的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手,無視她的尷尬,垂首對身旁的小妹說︰「卉兒,你先回房去。」
她能感覺到夏以卉的害怕,她雖不是原主,很多事記不得,卻從古大叔那里听過不少這極品叔叔一家的事跡,自然也知道他們曾被錢虹給轟走一事。
現在這曾把他們三姊弟轟走的嬸娘居然特地在這大雪天的跑來「探望」他們?
夏以煙明眸輕輕掃過站在錢虹身後的夏明珠兄妹,以及那一直未發一語的夏杰身上。
「好……」夏以卉咬著唇,在進屋前看了眼那對她而言猶如凶神惡煞的叔叔一家人,沒有回房,而是快步走向灶房,灶房旁有個小門可以通往後門,她打開門,快步朝阿燕他們練功的地方奔去。
夏以煙不曉得夏以卉的行動,以為她乖乖的回去了自個兒的房里,在確定她听不見後,才淡然的開口。
「少說廢話,我們兩家人早已沒往來,你們突然造訪,我看應該不是探望這麼簡單,說吧,究竟有何事?」
她的直白令錢虹的笑臉一僵,她隱約覺得原柔柔弱弱的佷女,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樣。
夏以煙的變化讓錢虹有些遲疑,還在斟酌著該如何開,一旁的夏杰听見這話,只擰起眉,斥道︰「你這是什麼態度?這可是你嬸娘,你竟如此不敬長輩,真不知道大哥和大嫂是怎麼教的。」在來之前,錢虹已和他說過此行的目的,夏杰不信,他雖和夏以煙姊弟不親,卻相信大哥大嫂的人品,他相信他們的孩子品性定然不差,自然不會做出那樣羞恥之事。
可在听見夏以煙對錢虹的不敬時,他對妻子的話信了幾分。
這話險些讓夏以煙大笑出聲,回道︰「真抱歉,爹娘去得早,家里的親戚更是跟死了沒兩樣,老死不相往來,我不否認我的確是沒人好好教導。」
暗諷她沒家教?行呀,她便明諷他們一家子都是死人,要比嘴賤,她可不會輸。
「你——」夏杰沒料到佷女居然這般牙尖嘴利,這和他印象中的夏以煙不太一樣。
錢虹見丈夫不悅,忙拉住他,她今日來此的目的可不是吵架,當然,若是夏以煙不識相,就別怪她不客氣。
「小煙,你叔叔沒有惡意,他也是為你好,你這樣說話,的確不像個姑娘家該有的言詞。」錢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誰知夏以煙一句話卻讓她變了臉色。
「真要為我好,就別來這惡心人,浪費我的時間。」夏以煙打了個哈欠,一副時間寶貴的模樣。
對于他們這一家子,她實在沒好感,幾天前夏明珠特地找來,已讓她心生警惕,再加上這一家人進屋後那一道道貪婪的眼神,她閉著眼楮都能猜出他們來此的目的。
「夏以煙!」夏杰再也忍不住了,甩開妻子的手,指著她鼻頭大罵,「我可是你叔叔,是你的長輩,你竟敢如此不敬,不僅口出惡言,甚至寡廉鮮恥地窩藏男人在家中,今日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夏明珠早打從一進門就心不在焉,一雙眼直盯著她身後,恨不得沖進屋去找尋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一听見這話,立馬說︰「爹,我親眼著見夏以煙和一個男人行為親密,還听見她說要先回家等那男人。」
「好,很好,小小年紀居然敢私藏男人!升宏,給我進去搜!」夏杰雖然畏妻,長年不管這些佷子佷女的死活,可在他心里,大哥已故,家中也無長輩,他就是夏以煙的長輩,佷女做出這等令家族蒙羞的事,他自然得上門管教。
「是。」錢虹和夏杰有副好皮相,夏升宏長得自然也不差,可那一雙眼卻有些濁黃,雙頰凹陷,眼神里閃著婬邪,一瞧就不是個好東西。
就是現在,眾人眼底全是對房子的貪婪,他的眼底卻只有眼前貌美如花、猶如天仙一般清麗的堂姊,眼中赤果果的婬念毫不掩飾。
他朝著夏以煙沖了過去,那模樣一點也不像要進屋找人,反倒像是要撲向夏以煙。
錢虹見狀沉了臉,自家兒子什麼德性她可是再清楚不過,然而這小賤人可是他的堂姊,他那急色的樣子是想讓人詬病是不?不過,兒子這番舉動倒是提醒了她,她有個佷子年齡和夏以煙相當,且十分听她的話,若是讓那在佷子娶了夏以煙,是不是代表,不只眼前的好處,就是夏以煙將來賺的錢,也將全都是她的?
這一想,她的雙眼倏地一亮,覺得這主意好極了。
看著朝她撲來的夏升宏,夏以煙渾身爬滿雞皮疙瘩,她沒想到從未見過面的堂弟居然是這樣的貨色,這家伙居然連堂姊都想染指,簡直惡心至極。
她想閃開,可她一閃不就讓他闖進屋了?先別說里頭除了銀兩外還有藥材,最重要的是卉兒在屋內,她怎麼可能讓他進去。
所以她想也未想,抬腳用力朝著撲來的夏升宏踹去。
這麼個惡心的家伙,她連踫都不想踫到,勉強用鞋底招呼他,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啊——」夏升宏沒料到這個美麗的女子居然吭也不吭便一腳端來,踹得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力氣還特別大,直將他踹得差點滾至大門。
這慘叫讓一干人傻了,正打著如意算盤的錢虹嚎了一聲,忙上前要扶,「升宏?升宏!你怎麼樣?」
夏升宏捂著下月復,痛得冷汗直流,那冷汗有一半是嚇的,要知道,若是方才那一腳稍稍再偏一點,他用來快活的命根子恐怕就不保了。
「娘,她這是想害兒子絕子絕孫!」忍著後怕,夏升宏氣惱地瞪著夏以煙。
聞言,錢虹雙眼紅了,她就這麼個獨子,夏以煙居然如此狠毒,她自然不能放過。
她霍地站起身,左看右看,發現角落有根竹掃,她沖過去抓起掃帚便要往夏以煙身上揮下,「賤人!居然敢傷我兒子!看我怎麼教訓你!」
她早已忘了出門前各種脅迫利誘的盤算,眼下她只想替夏升宏報仇。
若是以前的夏以煙,別說將一大男人給一踹到門口,就是身強力壯的錢虹,她都不是對手,可這些日子經過那些天材地寶的洗禮,體內又有了靈念,她的體質比起一般人好上數倍,雖說比不上那些武林高手,可對付一個農婦那是綽綽有余。
見她眼一睞,正想來個空手奪白刃時,突然一聲厲叫從錢虹口中而出——
「啊!好痛——」
隨著她的痛呼,她的手突然軟了下來,垂在腰側,動也不動,手上的竹掃帚,自然跟著掉了下來,落在雪地上。
「滾出去!」
一道比雪山還要冰寒的嗓音傳來,眾人下意識望去,就見牆上位立著一個宛若孤鷹一般,穿著一襲墨黑衣袍,黑發飄飄的俊美男子。
夏明珠雙眼倏地發亮,難掩興奮的低喃著,「他果真住在這……」
相較于女兒的興奮,夏杰被如其來出現的男子的眼神一掃,一雙眼險些軟下。
那是雙極為冷酷的眸子,銳利如刃,充滿著煞氣與殺戮之氣,彷佛只要他一動,那一雙眼便能瞬間將他消滅。
那般恐怖的氣勢造成的危機感,就是在山里遇上熊瞎子,他都沒感受過,眼下居然只是區區一眼,便讓他渾身泛起冷汗,不過眨眼之間,已汗流浹背。
「我的手……我的手好痛……」錢虹痛得哭出了聲,捂著自己不能動卻痛得幾乎要她命的右手臂。
錢虹的哭喊讓夏杰回過神,忙上前察看,在看見她那明顯月兌臼的手時,頓時氣紅了眼,完全忘了方才的膽怯,瞪向眼前的黑衣男子,「你是誰?為什麼傷我妻子?」即便憤怒,他依舊忌憚著眼前之人,沒敢上前。
「爹,他就是夏以煙私藏的男人。」夏明珠忙出聲。
夏杰一听,臉都綠了。
一個見不得人的家伙,居然如此冠冕堂皇的出現在「他」夏家,甚至還傷了他的妻子!
錢虹這時緩過了勁,先朝自家兒子使了個眼色,確定夏升宏看懂,不著痕跡的往門外挪時,她才強忍著說︰「相公,你可看見了?明珠沒說,你的好佷女和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男人私通,甚至將人給帶回家自毀閨譽,她這可是給大哥大嫂蒙羞,讓咱們夏家丟臉,若是這事傳到了族里,你還要不要臉呀?」
若是平時,精明的錢虹萬萬不會招惹眼前猶如煞神的男人,可此時她已被貪婪蒙蔽了雙眼,在親眼看見夏以煙這比他們家大上不止兩倍的房子,看見夏以煙和夏以卉身上那細致秀美的衣裳,以及門內隱隱可見的華麗家俱之後,她什麼顧慮都沒了。
在她看來,夏以煙再如何也不敢忤逆夏杰,夏杰是他們唯一的親人,除非她一輩子都不嫁人,否則他們就是她的娘家人,她以後的依靠,她若是聰明,就該乖乖听話,將眼前的一切全都給他們,那麼他們還會留條後路給她。
夏杰沒什麼本事,除了怕老婆外就是好面子,沒面子甚至比要了他的命還嚴重,此時听見錢虹的話,他怒火更盛,生生覺得自己的臉都被夏以煙給丟光了,「夏以煙,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家里住了誰,和你們有什麼關系?」夏以煙眯起明眸,淡聲說︰「別忘了,我們兩家早已分家,我爹娘沒帶走分好,請問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
她此時是憤怒的,雖然早有想法要讓阿燕正大光明的出現在後坑村,可不是用這樣的方式,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夏明珠。
阿燕此時已來至她身旁,夏以松和夏以卉也從後門走來,縮在兩人身後,驚慌而憤怒的看著眼前的一家。
夏杰沒想到她居然這般桀驁不馴,那語氣、那態度絲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氣得他又罵,「你究意懂不懂得什麼禮義廉恥?分不分家,我都是你叔,我當然有資格管你!」
誰知夏以煙根本不理他,冷聲又說︰「你想管是你的事,我听不听是我的事,如果你們來是為了這事,那我知道了,不送。」
「你、你——」夏杰氣到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眼看丈夫詞窮,夏以煙又和以前不一樣,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讓錢虹疼得滿是冷汗的臉一沉。
看樣子,夏以煙是不可能乖乖听話替她賺錢了,這讓她氣惱,卻也不得不放棄這棵搖錢樹,但至少她得把房子弄到手。
打定主意,錢虹又說︰「相公,你說的對,無論如何你都是他們的長輩,外人要是知道這事,丟臉的可是咱們,這臉咱們丟不起。既然她不听管教,也就不配當夏家人,你是她的長輩,看權力將她給逐出家族。」
只要將人趕出去,眼前的一切自然全是她的了,至于夏以松和夏以卉?兩個小女圭女圭而已,她壓根不放在眼里,過陣子尋個理由趕出去便是。
這提議讓夏杰一怔,他本沒想過要如此,但經錢虹提醒,亦覺得應該如此。
「你沒那資格!」對眼前極品的一家人,夏以煙真的覺得厭煩,在她心里,夏杰這樣的貨色根本不配當她的家人,自然也沒資格管她,可她忽略了這朝代的律法以及東耀國對孝道的重視,她無父無母,夏杰是他們唯一的親人,以東耀的律法來看,的確有資格將她除族,甚至剝奪她所擁有的一切財物。
「有沒有資格,你很快就知道,我這手可不是白傷的,就算你不認,我們還是你的叔叔和嬸娘,傷了嬸娘,這可是不孝,你就等著官府來抓人吧!」
錢虹露出一抹笑,她當初能算計夏木夫妻的家產,靠的可不只是撒潑吵鬧。
聞言,夏以煙一怔,這才發現那被她一腳踹到大門前的夏升宏不知何時不見了。
她心里有些不安,事實上她也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就能結束,否則古大叔也不會再三叮嚀,絕不能讓人看見阿燕出現在她家。
眼看外頭漸漸圍了一批人群,那些原本對她十分和善的鄰居有著擔憂,卻有更多的不認同,這讓她心更沉,隱隱覺得好不容易掙來的一切,很有可能在這一瞬間被錢虹給毀了。
比起她的不安,阿燕那雙沉凝的黑眸則是閃過一抹殺機,手一揮,堅固的鑄鐵門驀地關上,杜絕了眾人的眼光,也讓錢虹三人一驚。
他們看見了阿燕眼底那濃烈的殺機。
「你、你想干什麼……」原本得意洋洋的錢虹怕了,手臂的痛在剎那間放大了數倍。
夏杰原本就對此人十分忌憚,此刻雖惱怒,心里的緊張卻也不少,緊緊抱著錢虹,警戒的盯著眼前渾身冰冷的男子。
只有夏明珠還搞不清狀況,依舊像個花痴一般,迷戀的看著眼前的男子,覺得再也沒有人比得上他那通身的氣勢。
夏以煙察覺到阿燕的殺機,忙拉住他,搖了搖頭,「為了這樣的人,不值當。」
她不清楚阿燕之前是怎樣的人,卻能感覺到,殺人對他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他若真要出手,夏杰一家絕無生還的可能,問題是,這其中有個漏網之魚,加上外頭的鄰居也不是死人,他這麼做不僅解快不了事,還可能惹禍上身。
阿燕黑眸更沉,夏以煙想到的事,他自然也有想到,只是在听見錢虹威脅夏以煙的剎那,他的憤怒與本能告訴他,殺幾個人根本不算什麼事,就是捅了天,他都有辦法扛下,他隱隱覺得他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和自己的身分有關,可惜的是,他依舊什麼也想不起來,否則他絕對會親手將這些威脅夏以煙的人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