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阿姊,我看見皇都了!」夏以卉看著外頭巍峨的城池,興奮的低喊著。
罷滿十歲的夏以卉已是個嬌俏的小泵娘,圓圓的臉蛋成了鵝蛋臉,一雙圓亮的眸子稍稍細長了些,整個人就像朵清新的小白花,可愛又俏麗。
「卉兒,不是和你說了,不要揪簾子。」同樣滿十歲的夏以松忙將車簾放下來輕斥,「凌兒還小,吹不得風,你已經是當姨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細心?」
夏以卉吐了吐粉色小舌,看向夏以煙懷中的襁保,里面窩著個小小的人兒,圓圓的大眼正好奇的看著她,並朝她露出一抹可愛的笑。
他這一笑,瞬間融化了夏以卉的心,「小凌兒,是姨不對,你有沒有冷著?」
「呀……呀……」小人兒伊伊呀呀的發出不明的叫聲,像是回應她的話。
「不冷?不冷就好,姨下回會注意,你別怪姨。」她伸手撓了撓那軟軟的頰,惹得小家伙咯咯亂笑。
看著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夏以煙目光一柔,看著車簾外那高聳的城牆,腦中全是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
這兩年發生了很多事,其中最大的事,便是南疆對東耀發動了大規模的戰爭。
南疆的野心昭然若揭,這麼多年來一直想侵佔東耀,若不是東耀出個了鎮國將軍,震懾了南疆,東耀早在幾年前便會易主。
然而兩年前,南疆不知從哪大听到一直對外宣稱在養傷的慕千陽其實是失蹤,從那時起,南疆便一直虎視眈眈,籌備著侵略東耀的計劃,也正是兩年前,南疆打探到失蹤的慕千陽出現在嚴城外的一個小村落,不僅在那生活了近一年,還與村里一個村姑成了親,而那名村姑已被他們請到了南疆去「做客」。
這消息一傳出,引起了東耀人民一陣嘩然。
慕千陽失蹤已夠震撼,更震撼的是,東耀國最炙手可熱的夫婿人選居然在這期間還成了親,而他們那連面都沒見過的將軍夫人,竟然一聲不響的被南疆國給擄去……一連竄的消息震得東耀國人民一臉懵,引起眾人一陣惶然。
將軍夫人被擄,這仗還怎麼打?南疆這步棋走得可真是狠!
然而就在眾人擔憂的時候,失蹤的慕千陽現身了,在南疆發動第二波戰爭時,領著燕家軍突然出現在戰場上,打得南疆軍措手不及,節節敗退。
慕千陽的出現讓南疆震驚不已,對上號稱東耀戰神的慕千陽,南疆壓根沒有反擊的能力,大戰不過才開始便經歷了第一場戰敗,徹底打擊了軍心,這仗根本沒法子打,于是他們便出條手銅,將他們請來做客的將軍夫人給帶到了戰場上。
誰知,慕千陽看著眼前的「妻子」,只冷冷的吐了句一一
「我沒有成親自然也沒有妻子。」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管那名女子的死活,便一聲令下,將原本以為人質在手,勝券在握的南疆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這一戰,南疆大敗,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止住慕千陽的進攻,狼狽的逃回南疆,除了奉上金銀珠寶、美女城池之外,並承諾百年內不再侵略東耀。
這消息一傳出,東耀國人民大聲歡呼,慕千陽的聲望也達到一個極致,若非他不願,一個異姓王的封號是絕對跑不掉。
東耀安全了,可夏以煙的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她早猜到當年找到她家的兩名陌生男子不是好人,卻沒料到他們竟是南派來的探子,這麼說來,夏明珠就是那被帶到戰場的「將軍夫人」了。
敝不得她膽戰心驚了許久,也不見再有人來後坑村找她,原來是夏明珠當了替死鬼……
想到阿燕在戰場上說的那句「我沒有成親,自然也沒有妻子」,她的心便一陣冰涼。
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的阿燕把她給忘了,忘了他們在後坑村的生活、忘了深愛著他的她……
她知道在醫堂臨床上,的確有失憶的病人在恢復過往記憶時,忘了失憶期間發生的所有事的案例,只是她沒想到這樣的特例居然真發生在阿燕身上。
得知這事時,她才剛生下凌兒不久,而那時阿燕正在戰場上,就算她趕去也見不到人,更何況,她心底雖已認定慕千陽就是她的阿燕,可在還未見到人前,一切都是未知數,所以她忍了下來。
這一忍便又是一年,這段期間,除了養育凌兒外,她從沒停止找尋阿燕,而她動用的力量,正是萬獸一族的能力。
為了找尋心愛之人,她听燚衍的話,認真的修練靈念,終于修練成金鳳印,成了萬獸一族能號召萬獸的聖女。
能力的增長讓她不再只能听到蟲獸的聲音,還能夠輕易的號令蟲獸替她辦事,她下達的第一個命令便是尋阿燕。
不得不說,這些蟲獸雖小,可勝在數目繁多,收集消息的能力也是一絕,甚至連誰家的母豬下了幾只小豬仔、誰又偷看了繼母洗澡、誰誰誰夜戰了五女……這等破事,都一個不漏的傳到她耳中。
夏以煙甚至在想,她若想設立一個情報網,那絕對無人能敵,連皇帝今夜寵幸哪個妃子、要幾次水,都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她花了兩年的時間,才確定了阿燕的確在皇都。
蟲獸的消息雖然靈通,卻差在不會形容人的長相,而阿燕失去了與她之間的記憶,所以能搜集到的情報是少之又少,唯一能確定的便是兩人之間的共通點不少。
正因如此,她才會在凌兒滿一歲、經得起奔波時,動身來皇都。
「我說次貨,你這樣千里迢迢來尋去,就不怕他早把你給忘了?」
馬車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涼涼問話,讓夏以煙白眼一翻,「這事就不勞煩你老擔心了,怎麼,閑晃夠了,還是沒人給你拋媚眼,這才想到多管閑事?」
燚衍一把揪開車簾,露出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俊美臉龐,怒氣沖沖的喊著,「什麼老?你仔細看看!苞你說幾次了,本大爺玉樹臨風、風姿迷人,這一路走來多少閨女巴著我不讓走,就你這個不識貨的,眼里心里只有你那失蹤的相公。」
夏以煙只是淡定的掃了他一眼,道,「都活幾萬年了,還化形成十七、八歲的少年,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眼前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燚衍。
自從她修成了金鳳印後,提供他的靈念大幅增加,在半年前,這家伙總算能化人形。
雖說燚衍這家伙個性不怎麼樣,可化形的模樣倒真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一頭長發披散在身後,如絲絨一般光亮,烏黑中閃著微微的紅光,臉上時時刻刻帶著有些邪氣的壞笑,長眉若柳、身如玉樹,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桃紅色的嘴唇,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臉型,特別是左耳閃著炫目光亮的鑽石耳釘,為那身俊美邪氣中加入了一絲不羈。
一個男子能長成這樣,也是天下少有,就是可惜了,這麼絕世美男卻是只老蜘蛛,且還十分的自戀,自從化形後,銅鏡不離手,成天對著鏡子搔首弄姿,不停的夸著自己怎麼會生得如此俊美,這也就罷了,偏偏他自夸還不夠,還非要逼著別人夸,她懶得理他,他便向外發展,天天像只孔雀似的展現美色,上嚴城去調戲姑娘……
他還是只蜘蛛時,夏以煙只覺得他嘴巴賤了點,可等他化形之後,她才發現,這家伙不只嘴賤,還騷包得很,簡直是令人無語到了極點。
「臊你個頭!」燚衍氣沖沖的一甩手,縱馬前去。
城里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小泵娘,他才懶得理這不識貨的女人。
「阿姊,衍哥哥上哪去了?」夏以松看了眼燚衍離去的背影,低聲問。
對于這在半年前突然出現在他們家中的哥哥,兩兄妹倒是挺喜歡的,燚衍嘴巴雖毒,個性卻不差,有時像孩子一樣長不大,這點倒是和夏以松他們挺合得來的,畢竟都是孩子嘛,一塊玩當然不會有差距。
「還能去哪?自然是找姑娘去了,別理他。」那家伙想回來就會回來,丟不掉的。
望著近在眼前的城門,夏以煙抱著懷中的孩子,隨著排隊的人潮緩緩進了城。
東耀國的皇都或許不比其他三國大,卻氣勢雄偉、神秘而悠遠,高聳的城牆,寬廣悠長的護城河,比起窮鄉僻壤的嚴城,眼前的皇都可是大上了數倍,城內古色古香,建築高大堅固,里頭的人潮更是絡繹不絕。
「嘖嘖!這些小泵娘是不是知道我大爺要來,特地在這恭候大駕?」燚衍看著眼前一堆大扮得嬌俏可人的小泵娘們,臉上的笑容更加耀眼。
還別說,他一入城,倒真迷得一票小泵娘七葷八素,完全忘了自個兒來到城門前的目的,個個目光發直的盯著他。
「這是哪家的公子?怎生得如此俊美……」一個圓瞼姑娘意亂情迷的看著燚衍。
「可不是,就不知是咱們的將軍好看,還是眼前的公子好看……」另一名麻臉姑娘也是一臉的著迷。
「等會兒將軍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就知道了。」圓臉姑娘連眼都舍不得眨,卻也在期待要迎接的人歸來。
今兒個城門會圍著這麼多人,是因為今日是燕家軍班師回朝的大日子。
而這些姑娘們等的不是別人,正是前陣子逼得南疆退兵,割城池求和的鎮國將軍一一慕千陽。
她們這番話被耳尖的燚衍听了正著,頓時氣,呼呼地道,「這還需要看嗎?本大爺堪稱是絕世極品,這般出塵絕倫、氣質翩翩的氣派,俊美無雙、高雅貴氣的容顏,可是只有天上有,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怎可能比得上!本大爺今兒個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這世上再沒人能帥過本大爺,絕對沒有!听清楚了不?」一番話震得眾人目瞪口呆,見過自戀的,還沒見過這麼自戀的,這樣夸自己,不但臉不紅氣不喘,還這般理所當然,簡直是神人呀!
這話震得眾人啞口無言,剛進城門的夏以煙則是听得直翻白眼。
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認識他,于是她讓馬夫直奔她與藍焄俊約好的酒樓而去,連招呼都不同他打一聲。
一行人很快來到離城門不遠的聞香樓,夏以煙帶著一雙弟妹,抱著孩子走進了酒樓,告知掌櫃她要尋的人。
「藍公子人在二樓,我這就讓人帶夫人過去。」掌櫃早得了藍焄俊的吩咐,招來小二。
「多謝。」夏以煙道了謝,跟著小二上了樓。
今日是慕千陽回皇都的日子,附近的酒樓人滿為患,擠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潮,獨獨這聞香樓早早就被藍焄俊傍包下,里頭一個人也沒有。
夏以煙一上樓,便看見坐在窗前的藍焄俊,輕聲喚了聲,「藍公子。」
「夏……姑娘?」藍焄俊有些怔然的看著眼前的夏以煙。
陳掌櫃已同他說過夏以煙之前同他交涉時都喬裝過。
她的真容比喬裝時美上數倍。
可他沒想到眼前的夏以煙居然會這麼美,更令他震驚的是她懷中抱著孩子,還挽著婦人發髻,他忍不住詫異的問道,「你成親了?」
「是,成親兩年了。」夏以煙笑著說道,爾後慎重的向他道謝,「房子的事,勞煩藍公子了,多謝。」
兩年前她便托陳掌櫃向藍焄俊帶話,請他幫忙替她在皇都置辦一處宅子,那宅子雖不大,地點卻是極好,可以說是有錢也不見得能買著,若不是藍焄俊幫忙,她可買不了。
「你這就客氣了。」 藍焄俊是真心想結交眼前這名女子,撇開她那制藥的能力以及不知從何得來的珍貴藥材,這女子的爽朗與干脆是讓人欣賞的。
兩人聊了一會兒,藍焄俊才看向她懷中那甫睡醒的小女圭女圭,那娃兒正睜著一雙惺忪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望著他,眼里沒有害怕,只有好奇。
那眼神讓藍焄俊露出抹笑,「你這孩子倒是不怕生,是男孩?」這小娃兒長得挺英氣的,且那張漂亮的小臉讓他覺得挺眼熟的,只是一時間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是男孩。」望著懷中的凌兒,夏以煙目光一柔,輕聲問︰「凌兒可要下來走走?」
這小表靈精,早在十個月時就能扶著牆面行走,一歲已能走得穩穩當當,偏偏是個小黏包,走到哪兒都要巴著她抱。
丙然,就見那小小的臉蛋皺成小包子,女乃聲女乃氣的說︰「娘……抱……」
一旁的夏以卉看不過去,伸出了手,「讓姨抱好不?阿姊和人說事呢。」
凌兒可是沉得很,阿姊抱一天了,肯定很累。
誰知小家伙沒得商量,頭一偏,埋在娘親懷中,理也不理。
夏以松見狀也走了過來,沉聲喚,「凌兒。」
懷中的女圭女圭听見舅舅的叫喚,小小的身子扭了扭,這才不情願的抬起腦袋,扁著小嘴朝夏以卉伸出手。
夏以卉抱過他,在他小巧的鼻頭上一刮,「壞蛋,就只听你小舅的話。」
藍焄俊見狀失笑,「這小娃兒精得很!」
「可不是。」夏以煙很是無奈,也不知道這小家伙究竟是像到誰。
夏以松和夏以卉望著小凌兒,巴在窗旁看著下頭滿滿的人潮,藍焄俊吩咐人照應後,才轉身問夏以煙,「這次來可是要在皇都定居?」
他吩咐店家上菜,示意她落坐。
夏以煙選了個位子,那位置正巧能讓她看見大街。「應該是。」
「應該?」藍焄俊挑眉。
「我這次來皇都是為了找人,等找到人了再做打算。」夏以煙也不隱瞞,事實上她打算請藍焄俊幫忙,人家畢竟是地頭蛇,與她這初來乍到毫無背景的女子相比,能得知的消息肯定多得多。
「找人?」他看了眼一旁笑得咯咯響的凌兒,低聲問︰「可是找孩子的父親?」
夏以煙獨身人帶著一雙弟妹和一個孩子,卻不見孩子的爹,才讓他有此猜測。
「對,這也是我今日想請你幫忙的事。」
「沒問題。」畢竟是她的家事,藍焄俊也不多問,僅道︰「你把他的家世背景給我,我派人替你找。」
見他一口允諾,夏以煙心中一暖,將阿燕的容貌形容了一遍。
可惜她美術不好,要不直接畫張畫像,簡單又省事。
听完她的描述,原本一口應允的藍焄俊卻犯難了,眉頭微擰,「你給的訊息太少,要找人可能會有些難度。」
不知是何方人氏,家庭背影與年齡也沒有,只有大致的容貌,而且就是一句話,長得非常帥……這比大海撈針還要難。
「無妨,或許我今日就能找到人,若是依舊找不到,到時再麻煩你。」她特地選在燕家軍回城的日子進皇都,正是為了此事。
聞香樓地點極好,她對大街上的情景一覽無遺,只要慕千陽進城,她就能確認他是不是阿燕。
「今日?」藍焄俊不解。
夏以煙沒解釋,而是反問︰「今日怎麼不見寒公子?我這次進城帶了不少他需要的藥材,我想他應該會有興趣。」
這兩年,她與藍焄俊依舊有藥材上的交易,與回到西楚國的寒辰燁也有,藍焄俊收購的大多是她炮制好的藥材,而寒辰燁需要的則是她從萬獸無疆帶出來的天材地寶。
當然,她不可能動不動就拿出千年年分的靈藥,所以她給的大多是百年藥材,即便是這樣,也很驚人了,好在寒辰燁從不問她藥材的來源,付錢也付得十分干脆,兩年下來,兩人也慢慢熟稔了起來。
「他去接個朋友,剛好你今日進城,就當做一塊為你們接風,你不會介意吧?」藍焄俊道。
「不介意,你們別嫌我帶著孩子就好。」有人請客,她怎麼會介意。
「怎麼會,他們都挺听話的。」藍焄俊看著不吵不鬧的三個孩子,溫聲說。
兩人說話的同時,寒辰燁正巧上樓,見夏以煙已到,沉聲打了個招呼,「夏姑娘。」
「寒公子——」夏以煙起身見禮,卻在見到他身後的男子時,美眸倏地瞠大。
她還未喚出聲,一旁的夏以松和夏以卉反應比她還要大,一看見那人,頓時跳了起來,朝著寒辰燁身後之人跑了過去,興奮的大喊,「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