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昭將刺客抓回來了,毫無意外的就是易明雄,比較意外的是他的幫手竟然是心靜。
司徒昭原本還滿喜歡這個開朗又似心無城府的丫頭的,沒想到這丫頭卻狠狠地捅了他干女兒一刀。
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他毫不猶豫的拿起那柄傷了干女兒的匕首,轉身移步,瞬間「嗤嗤」兩聲的賞了那兩人各一刀,讓他們也嘗嘗她干女兒現今所受的苦。
「把他們倆關起來,等候你家少爺發落。」
司徒昭將已被他廢了武功受了重傷的易明雄和同樣受了傷的心靜丟給大樹他們去處理,匆匆地趕去看干女兒。
房間里,只見司馬君澤面無血色的坐在床邊,痴痴地看著躺在床上同樣面無血色的喬雨青。
後者半趴在床上,雙眼緊閉,呼吸輕淺,半露在錦被外的肩膀上纏著一圈又一圈厚厚的棉布巾,布巾上還滲出令人怵目驚心的紅。
「丫頭?」司徒昭上前喚道,聲音也有些不平穩。
「丫頭怎麼樣了?有沒有傷到要害?傷得重嗎?」他轉頭問床邊的小子,知道這家伙原就有些久病成良醫,再加上這些日子丫頭細心的教導,醫術已然不輸一些小城鎮里坐館的大夫。
司馬君澤反應有些遲鈍的輕搖了下頭,才嗄啞的出聲答道︰「沒傷到要害,但血流了很多、很多。」一頓,他握緊拳頭痛苦的嘶啞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雨青是為了救我,為了我才會離開的。」
司徒昭雖未親眼看見當時的情況,但完全可以想象以這丫頭對這小子莫名其妙的無怨無悔,她會替這小子挨刀他一點也不意外,所以此刻的他真的對眼前這小子有點火。
「朝你射箭的那個刺客被我捉回來了,你不問我那個人是誰嗎?」他看著他,冷冷的說。
司馬君澤的身體不由得的僵了一下,原本繃緊的身體用力的握到指節全部泛白。
他沉默了一下,自己說出了答案。「是易明雄……對嗎?」
「看來你還不傻。」司徒昭一點也不客氣的嘲諷他一句,「人被我交給大樹關起來了,要怎麼處置,你自己看著辦。」
「謝謝司徒大叔。」
「我不是在原你,而是在幫我家丫頭。」司徒昭一點也不領情。「好了,你可以出去了,丫頭是我干女兒,我自會照顧。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以後該避嫌的還是避一下吧。我家丫頭不懂,難道堂堂司馬家少爺會不懂嗎?」
司馬君澤的臉色已經白到不能再白了,所以他只是緊抿嘴巴,然後垂下眼瞼輕聲道︰「大叔,我想留在這里,我懂一些醫術,怕晚些雨青的病情有變。」
司徒昭皺了下眉頭,又沉默了一下才問他,「你不先去處理那個叛徒嗎?」
「不急。」司馬君澤淡漠的答道。
司徒昭看了看面無血色的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同樣面無血色、不醒人事的干女兒,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同意讓他留下來。
于是房間里,小彩寸步不離坐在床邊守著她家姑娘,司馬君澤和司徒昭兩個人各佔據窗邊的一張竹椅,就這麼守了喬雨青一夜未睡。
半夜里,喬雨青實然發起熱來,坐在床邊打著盹的丫鬟還沒發現,整目不轉楮看著她的司馬君澤倒立刻發現不對勁,起身來到床邊伸手探了探她額頭上的溫度。
「怎麼了?」原本閉著眼休息的司徒昭第一時間睜開眼問道。
「發熱了。」司馬君澤眉頭緊蹙。
「嚴重嗎?現在該怎麼辦?」
司馬君澤沒有回答,先吩咐被他們驚醒的小彩去端盆冰水過來,待水送來又找了條棉巾,開始坐在床邊不厭其煩的為喬雨青的額頭做冰敷。
司徒昭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撇了撇唇,譏諷的開口問道︰「你這是因為愧疚嗎?丫鬟可以做的事你卻在那邊搶著做?」
司馬君澤沒有應聲,站在一旁的小彩卻尷尬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借尿遁暫時避離。司馬君澤沉默不語的繼續為喬雨青換著額上的冷巾。
這是愧疚嗎?
他在心里問自己,答案很肯定。
不,不是,這不是愧疚。
他雖然也有愧疚的感覺,卻遠遠比不上心疼與心痛的感覺。
看她這樣動也不動的躺在病床上,他真的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傷的是自己,痛的也是自己,因為見她這樣,他真的比自己受傷還要更痛,更難過上千百倍。
他現在大概已經明白,她為何會給他一種前後差異的感覺了。
雖然她曾經對他解釋過,她對他的偏心是因為他的病情特別,身子底弱,不謹小慎微不行。可是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把他當成普通的病人照看,而是比朋友更重要的家人或是……心上人?
沒錯,就是心上人,因為他並不是她的家人,所以答案只剩下這一個了。而他則是一個大傻瓜,竟對此不知不覺,直到她今晚一而再的為他擋箭擋刀、才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
情之所鐘,生死可棄嗎?她還真是個大傻瓜。
有些人,只一眼,便可信任一生。
原來他的心比他的腦袋更早明白,她對他的感情,是怎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大叔,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雨青她……喜歡我?」司馬君澤低聲問道,聲音雖低,在安靜的廂房里卻顯得很清晰。
司徒昭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嗤聲道︰「這麼明顯的事,整個山莊里大概也只有你一個人不知不覺。」
「為何沒人告訴我?」
「整個山莊里就你一個主子,其余都是下人,誰敢將這事嚼舌根嚼到你面前?唯一敢在你面前說上話的只有那個叛徒易明雄,偏偏他心術不正,對你沒有多少真心,不然早該提醒你避嫌了,畢竟你和那丫頭門不當戶不對的,根本不可能會有結果。」司徒昭說。
「門不當戶不對嗎?」司馬君澤喃喃自語的念道,然後沉默了一下,突然抬頭看向司徒昭,問他,「大叔也這麼認為嗎?」
「雖然我不認為丫頭會配不上你,但門當戶對這事一直以來都存在著,尤其是像你們這種名門世族,要和你們結成親家,出身來歷往往都是首要篩選的條件,不是嗎?」司徒昭目不轉楮的看著他,一頓,他反過來問他,「還是你認為你爹娘會接受丫頭這樣一個媳婦兒?」
司馬君澤無話可說。別說是媳婦了,可能連以妾室的身分待在司馬家都會被人詬病、瞧不起。
所以,她是因為明白了這一點才隱藏住自己對他的感情嗎?
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姑娘,見識廣,想法有些大膽和與眾不同,常讓他有驚艷之感,甚至有時候還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他很喜歡和她聊天,與她聊天時總有說不完的話,好像能就這樣一直聊天聊上一輩子的感覺,過去他沒想太多,只覺得很喜歡那種感覺,如果能一輩子有她相伴,他應該連作夢都會笑吧?
一輩子……
門不當戶不對是嗎?
「怎麼不回答我這個問題?」司徒昭忍不住輕諷的出聲問道。
「他們不會接受。」司馬君澤老實回答。
「算你老實,所以你以後還是和丫頭保持一點距離吧。好不容易這丫頭也算看明白這一點,努力控制住自己對你的感情了,如果你真的有一點憐惜她、想對她好的話,那就別節外生枝。」司徒昭認真地凝視著他,緩聲說道。
他可以看出司馬君澤這個傻小子經過這一晚的事之後,終于看明白丫頭對他的心意,自己也因此動了真情。
但是這又如何呢?
兩情相悅也越不過父母之命,越不過門戶之見,更越不過世人的蜚短流長。
最重要的是,丫頭的性子一點也不適合待在高門大院里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尤其她那一手妙手回春、藥到病除的高明醫術更不是尋常大夫能比擬的,又怎能將它浪費在深宅大院里呢?
雖說他從沒和丫頭討論過將來的事,但光從丫頭整日醫書不離手的舉動來看便可知,這丫頭是絕對不會為了成親而放棄自己的醫術與救人使命的。
司馬君澤沉默以對,沒有應聲。
司徒昭也沒有非要得到他的允諾不可,只是想讓他看清現實。
小彩回來時,室內一片靜默,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想接手照顧姑娘的工作,卻讓少爺搖頭拒絕了,她無奈,也只能站在旁候著,一邊打瞌睡了。
喬雨青于隔天早上終于清醒過來,身上的燒也退了,雖說醫者不自醫,她還是替自已診了診脈,確定自己除了傷口疼痛、流血過多、人有些虛弱之外,倒是沒傷到什麼要害,無生命危險的問題。
不過現在有件事比她受傷的事更重要。
她轉頭尋找要找的人,立即出聲虛弱的問道;「干爹,我先前教你行針走穴的針法你沒忘記吧?」
「你這丫頭不先擔心自己身上的傷,醒來就擔心那小子的病,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司徒昭臉色難看的瞪眼道。
「我剛不是先替自己號過脈了嗎?我沒事。倒是君澤的治療不能功虧一簣,就只剩最後五天了,干爹不是比任何人都知道逢仙果有多難尋覓不是嗎?」雨青對司徒昭虛弱的一笑。
「我說不過你。」司徒昭賭氣的背過身去。
「干爹……」喬雨青嬌聲求道。
「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司徒昭倏然轉身面向她,疾言厲色道︰「等那小子身上的病治愈之後,你看是要回黃土村你爺爺那里,還是要干爹陪你四處行醫救人,總之你給我離那小子遠一點,那家伙對你而言就是個禍害,一無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