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進了大廳,便是一陣招呼,莊家雖然有僕婦伺候,但跟賀家不能比,幾個比較年幼的小姐看到賀家的派頭,眼中不約而同露出詫異神色。
莊太太很高興,雖然是嫡子娶庶女,不過賀家門戶太好,手足又相親,將來要請賀家關照也不是難事。
于是笑著拉起賀眉仙的手,「幾個月沒見賀大小姐,長得又更俊了。」
賀梅仙紅著耳朵,「莊太太別來無恙,身體可好。」
「好好好,要是兒子快點成親,我就更好了。」
徐靜淞就看到莊五爺,喜色難掩。
听說這婚事是莊五爺自己求來的,在佛寺對眉仙一見鐘情,幾番打听才知道是賀家大小姐,但門戶差太多又不好上門,只是自己郁悶,還是莊老太太想得開,要媳婦去上門試一試,最多也就是不成,能有什麼損失。
于是莊太太帶著莊五爺的畫像就上門了,沒想到眉仙對莊五爺也有印象,跟她抽到同一支簽,氣度堂堂的那個年輕人。
女人下嫁有下嫁的好,丈夫家會高看一眼,這就少受很多委屈,楊氏覺得這婚事還行,了賀有福,賀有福又去打听了莊五爺的人品,這便定下來了。
也難怪莊五爺這麼春風得意了,眉仙承襲蔡姨娘的好樣貌,又是楊氏請女西席教養著長大的,琴棋,女紅都有學習,才德兼備,是很難得了。
徐靜淞听幾個粗使婆子閑話,楊氏以前是只顧著自己兒子的,是二兒子早故,她過度悲傷之後才開始和善對人,主要也是迷信,相信自己做的好事可以回報到二兒子身上,讓他早點投胎,眉仙,東雨,儷瑩跟二哥的緣分雖然短,但卻也托了這二哥的福氣。
賀老太太眼見賀眉仙花朵一樣,莊五爺又是相貌堂堂,十分匹配,原本覺得莊家門太低,現在看來也是可以,婚姻要和美,總得孩子們喜歡,于是笑得也和藹了,「不知道五爺喜不喜歡梅花?」
「回老太太,梅花自然是喜歡的。」莊五爺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好。」楊氏笑著說︰「我們園中紅梅盛開,眉仙帶莊五爺去逛逛吧,熊嬤嬤陪著去,地上濕滑,小心照顧小姐別跌跤。」
未婚男女不好私下見面,有個熊嬤嬤陪著就不算失禮了。
賀眉仙又欣喜又害羞,熊嬤嬤知道她不好意思開口,于是道︰「莊五爺這邊請,大小姐,老奴給您系上披風。」
沒想到跟著來的莊八小姐突然跳起,「我也要去!」
莊八小姐才十歲,自然是不懂,只听說有難得的紅梅可賞,便想去看看。
徐靜淞連忙說︰「八小姐瞧我的指甲好不好看?!」
小泵娘一看,這色染得真好,眼楮都大了,「三女乃女乃怎麼染的,這樣真好看。」
指甲片淡淡的紅色,好像花瓣一樣。
「到我那里,我給你染,都是從花汁中取出來的,染完還有花香呢,你聞聞,是不是挺好聞的?」
愛漂亮的小泵娘連忙點頭,「是啊。」
徐靜瓶牽起莊八小姐的手,「莊太太,我帶八小姐去院子中玩玩,染好指甲便帶她過來,您看可好?」
眾人心想,這樣最好。熊嬤嬤肯定識趣,會落後幾步讓他們未婚夫妻說說話,但一個十歲的小丫頭就太難控制。
徐靜淞帶莊八小姐回朗霞院,給她染了指甲,又送了她一瓶花汁,看看時間差不多要吃中飯了,這才帶她回大廳。
莊五爺跟賀眉仙已經回來了,賀梅仙臉頰紅紅的,莊五爺則是掩飾不住的少年得意。中飯自然十分豐盛,廚房開出十二道菜,六葷六素,三個湯,莊家喝完餐後香茗,這才禮貌告辭。
老太太年紀大,支撐不去,回滿福院躺了。
于是下午柳家的人來,便只有楊氏,小楊氏,徐靜淞接待。
柳家帶了三個小姐,一個少爺,進門互道恭喜便坐了下來,說著京城的天氣,這幾日的雪,柳二爺跟賀東雨知道大人意思,難免偷偷打量。
賀家算不錯了,庶女說親還給雙方見面,看看合不合適,徐靜淞的五妹妹徐婉藹跟林叫爺說親,訂親之前兩人可都沒見過面,是林太太對婉藹的大一見鐘情,覺得能生養,拼命的上門說親。
賀東雨說長得像她爹,柳二爺顯得意興闌珊,長輩問話都有一搭沒一搭,柳太太急了,拼命使眼色,那柳二爺只裝作沒看到。
廳上人家都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來,眼見賀東雨尷尬不已,眼眶都紅了。
徐靜淞裝嘔了幾聲,楊氏十分關心,「三媳婦,你不舒服就進去躺著,閔嬤嬤快點把三女乃女乃的貂裘拿過來。」
「三妹妹陪陪我吧。」徐靜淞望著賀東雨,「下人怕吵著我,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可房中安安靜靜我又覺得一點生氣都沒有,三妹妹到我房中陪我說說話可好?」
賀東雨連忙起身,「我陪三嫂。」
只要能離開這大廳都好,那柳家算什麼,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該擺譜,是,她是長得不好看,但她也是賀家二小姐,不愁嫁的。
閔嬤嬤給她系好貂裘,石嬤嬤也給賀東雨系下,姑嫂便一前一後告退。
賀東雨在外頭還能忍,進入朗霞院,門一關,眼淡就,「柳家麼東西!欺人太甚,嫡母好心替我張羅,卻還要看柳家臉色。」
徐靜淞連忙安慰,「婆婆一定懂,不會怪你的。」
賀東雨吸著鼻子,十分委屈,「可以的話,我也想跟姊姊那樣好看啊,可容貌天生,我有什麼辦法?」
「柳二爺重色,不是良配,妹妹甩開這婚事是剛好,不然進了門也是吃不完的苦,買東西可以買好看的,但要嫁人,光好看可不行。」徐靜淞頓了頓,「早上眉仙看中莊五爺,是因為她記得那個跟她抽中同一支簽的人,端了好幾碗佛寺的結緣粥去給在那邊乞討的乞丐,要不是莊五爺秉性仁厚,不然你姊姊也看不上。」
「我看,我也學著姊姊低嫁好了,門戶相當的會被嫌長得不好看。」
「這東瑞國又不是只有柳二爺那種人,三嫂沒長得很好看,但你三哥也是很尊重我,束雨別急,一定會有合適的人出現。」
賀東雨呆了呆,對耶,三嫂最多算清秀,但三哥長得可真的好,何況三嫂是高嫁,這種婚姻通常難以和諧,但他們夫妻恩愛,羨煞旁人,三嫂現在懷孕,要是生出了兒子,地位便穩固了。
賀東雨鑽進徐靜淞懷中,「三嫂你說,我以後會不會像你這麼幸運。」
「肯定幸運的,你年紀漸大,跟各家小姐來往時,肯定會覺得自己挺幸運的,老太太即使重男輕女但也不是不疼愛你們,大太太心雲,跟嫡出謹分毫,幸運了十幾年,將來又怎審還不好,你說,要不是大太太想著讓你們見面,邀了柳家,不然都不知道柳二爺這麼重外貌,還好有這一見,把壞運氣擋掉了。」
賀東雨連連點頭,「是我讓嫡母費心了。」
算了,她也不希罕柳家,京城適婚人這麼多,慢慢找,總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徐靜淞吃完飯,坐在美人榻看書,心想過年真厲害,才一天就覺得超忙,賀彬蔚已經傅量來,他已經來了,不過人害文江證,兄弟還有點事要商量。
春分給她端過養胎茶,她拿著小口小口的喝。
不一會,程嬤嬤匆匆議二三女乃女乃,朱娘子派個小丫頭過來傳話︰「說姜姨娘要過來了。」
噗——
徐靜鍛一口茶噴了出來,也不管髒,「姜姨娘過來做啥?」
她都免了讓鏡矩了兩人也過著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而懸在天都快黑了,又冷,她不在屋子待著,跑到朗霞院來做什麼?
還有一個朱娘子,在洞房花燭夜大呼小叫,都還沒修理她呢,賀彬蔚說要賣了她,自己還給她求情,她居然又來嚇自己?
程嬤嬤疑惑中有著深思,「那個朱娘子說,樹大好遮蔭,姜姨娘是扶不起來了,今日透這消息,一來是謝謝小姐當時救她,二來希望小姐看在她忠心,將來收了她。」
徐靜淞皺眉,這又有幾分真,因為朱娘子那種人就是牆頭草,當時看著姜姨娘美貌有孕,還有老太太這靠山,所以拼命的表示忠心,但可能看一看又覺得姜姨娘前途無望,還是想到她這個主母身邊來,有一句話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大概可以形容。春分,小雪這幾個人講話的確可以比姜姨娘身邊的有安,常康來得大聲。
但姜玉琢來干麼?如果求見,不能不見,萬一她在垂花門外凍出個好歹,是她這個主母的狠心跟責任。
但讓她進來,感覺沒好事耶,徐靜淞忍不住想,該不會她身體怎麼樣了,想來她這邊轉一圈,然後賴到她身上來吧?
以前在徐家時,听說大伯拿著藤條要打大伯娘,後來才知道是大伯娘嫉妒金姨娘又有孕,叫她到房間來,給她吃了桃仁紅花等活血的藥材做的東西,金姨娘當天就小產了,大伯心疼金姨娘,不但要打大伯娘,為了安慰金姨娘,還說要讓她當貴妾。
徐靜淞記得大廳上,大伯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真沒有,金姨娘都生兩個了,她這時下藥做什麼。
說來也是,大伯娘真要下手,金姨娘怎麼可能連生徐謹月跟徐荷月,更別說大伯有九個孩子,真的妒婦,如何有這麼多庶子女?
但金姨娘也是梨花帶雨的哭說自己有了第三胎,很高興,喜歡吃肉喜歡酸,一定是男的,可沒想到大太太狠心,這樣就沒了,金姨娘楚楚可憐訴苦,「老爺,奴婢想給您添個兒子啊,奴婢身賤,但求老爺給四少爺討個公道。」
四少爺就是她月復中流掉那個。
後來大伯娘也生氣了,不知道哪來的蠻力,居然抬起花梨木椅子就往金姨娘那邊砸,「我先砸死你,這樣被打死路上有個伴,老爺你敢打就打,鬧上堂大家一起丟丑,反一H我沒兒沒女,怕什麼。」
然後大伯就龜縮了,大伯娘有個再從堂叔是當官的,勉強算官戶,真要上了堂肯定徐家不對,更別說姨娘本就是下人,主母怎麼樣都可以。
還有,大堂哥徐昭寶正慢慢接掌家業,人人都知道徐家船驛有個大爺徐昭寶,說一是一,要是這時候徐家鬧丑事,女人在後宅,不丟臉,男人天天外面走動,可沒臉見人。
徐靜淞一直記得那天,母親李氏原本不想讓女兒看這些,後來是老太太發話,全部留下來。
「女孩子們以後都會遇到的,早點看清也好。」徐老太太說。
後來大伯娘還是把事情鬧大了,她那個再從堂叔透過關系請了一個退休的老御醫來,專精是婦科,一診就說孩子是自己落的,不是喝藥——金姨娘自自己小心沒小孩還怕被休。
于是想出道方法可以黑主母一把,又不用。
大伯娘大概是被大伯那幾個藤條給氣瘋了,後來叫了些人上府,把這事情說了再讓人傳播出去,大伯氣得跳腳,可也沒辦法,現在每個人看到他都問,那個狠心姨娘發落了沒,他舍不得金姨娘的花容月貌又不想被問,只好不出門。
至于金姨娘,不過禁足幾天就沒事了,誰讓大伯寵她。
這也是大房女兒說親困難的原因之一,雖然只是金姨娘一人的錯,但外人通常會覺得是徐家大房不好,甚至,徐家的都不好,要不是自己八字重,五妹婉藹有個好生養的大屁屁,恐怕說親也沒這麼順利。
話說回來,難不成姜玉琢想使金姨娘這招?可是有葉嬤嬤在,她若孩子有恙,應該也瞞不住。
徐靜淞心想,想不通,我迎不起,我躲總行了吧。
「程嬤嬤。」徐靜淞站起來,姿態威風凜凜,但說出的話卻十分沒用,「她沒這麼快到,趁這間隙,我們趕緊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