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到令盛踏雪發愁的還有一件事,她竟訂不到涵瑞樓的座位。
伙計說客滿了,而且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滿座。
就算她去求掌櫃,表示願意花雙倍的錢,差點說破嘴皮子也沒用,掌櫃仍是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她很難理解,明明距離端午還有一個月,她都提前這麼早去訂位,卻還落後人家大半個月?
「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們涵瑞樓在阜鎮是觀賞龍舟競賽最熱門的景點,二樓的雅座傍著河塘,只要往下瞧,賽龍舟的熱鬧就能盡收眼底,不需要去河岸邊人擠人。要不,你去別家酒樓踫踫運氣,也許還有旁人退訂的座位也說不定。」
她在心中哀號,不就是有位大爺指名要來你們家酒樓吃飯?要不,我何必在這死賴著不走?
別無他法的她還真的去問了,結果自然是踫了一鼻子的灰。
這一條阜鎮最著名的飯館街,所有的酒樓、菜館子早都被訂光了,一個座位也沒有。她垂頭喪氣的回家,靜下心才想到,這阜鎮的人們素來沒有太多休閑娛樂活動,難得一個節日,哪能不好好利用,傾巢出動娛樂一下。
座位沒訂到,她只能繞到錦鍛鋪去剪了一小塊鎏金香檳色的綢緞布,這一小塊布料就花了她將近一兩的銀子,她心疼得咋舌。
可好東西,就是貴啊!
錦緞鋪里琳瑯滿目的布料,她為什麼不揀便宜的下手,只因為她一想到聞人復這樣一個俊逸非凡的貴公子卻戴著一塊普通布料做的香囊出門,象話嗎?
這就是她不為人知的毛病,一旦做起事來,就想要求盡善盡美,就算做一個有可能人家用不了多久就會扔掉的香囊,她也要做到自己滿意為止。
這毛病,得治!
之後她每天躲在房里忙得不亦樂乎,煙氏雖然不知道她在忙什麼,但見她拿著繃子,在一塊布上面戳來戳去,心想女兒替這個家也里里外外忙了一個多月,夫妻索性商量好,出攤的事就自己來吧。
盛光耀想做個正當營生是真的,說是嘗到賺錢的甜頭也行,說是被妻子和女兒挑戰男性的自尊心也可以,總之,攤子租好了,生財器具也都齊全了,就連雞只煙家那邊還有徐嬸子家都說可以供應得上。
這天,夫妻倆天未亮就起來忙活,抓雞、宰雞……一連串的事情忙完,雞只起鍋放涼,覆上干淨的白紗棉布,搬到推車上,等知會了盛踏雪一聲,就出門去了。
盛踏雪知道爹娘在外面忙著,她也不心急,她已經將煮雞肉的訣竅都教會了她娘,去集市販賣這事應該難不倒她爹,先決條件就是除了東西要好吃,還要舍得下面子。
至于能賣多少,凡事起頭難,她也不敢奢望一開張生意就會多紅火。
雞只要是沒賣完,帶回來可以做成腌雞、燻雞、椒麻雞、冰鎮醉雞……多得是解決方法,所以她有什麼好操心的?
盛踏雪難得清閑了一把,然後小杰來告訴她,他們家公子已經訂好涵瑞樓的雅間,請她端午那天準時赴約。
听完後她只有一個想法——有權有勢的人真好,不像她前前後後跑了好幾趟,就是無法如願。
「請回去轉告聞人公子,我會準時赴約。」
送走小杰,埋下頭,她又繼續在布料上飛針走線,繡得細致認真。
上一世為了給奚榮做衣裳、給府里的女眷做繡鞋,她不知戳破多少次手指才把針線活給練得能拿出手。這一世,她還沒什麼機會可以拿針線,雖然一開始有點生疏,但是她相信此番定能繡出個不錯的花樣來。
中午盛光耀夫妻倆沒有回來吃飯,盛踏雪心里雖然篤定不會有什麼事,但這是爹娘頭一遭出攤,她覺得還是去看看,心里穩妥些。
于是隨意捏了幾個改良版的菜團子,再帶上一壺綠豆水,便往鎮上去了。
菜團子基本上是用玉米面混上一定比例的面粉揉制而成的,外皮彈牙,盛踏雪為便宜行事,利用多余的米飯,加上雪里紅、姜末、蔥末、豆干,還有一整顆的水煮蛋,又用昨夜吃剩的紅燒肉作為內餡,捏成三個大團子,用干荷葉妥妥的包起來。
盛家的攤子擺在集市的一角,盛踏雪到的時候,盛光耀夫妻倆正忙著,盛光耀忙著剁雞肉,煙氏忙著用油紙包上,最後系上草繩。
「收您三十文,要是好吃再來光顧啊!」
煙氏招呼完客人,轉頭看見女兒,帶著汗珠的臉笑開了。「怎麼來了?」
「過了午時沒見娘和爹回來,怕您們忙得抽不開身,便送飯過來。」盛踏雪沒有問生意好壞,其實也不用問,攤面掛勾上的熟雞只剩兩只,簍筐里已經空無一物。
「還真是呢,這一忙都忘了要吃飯了。」煙氏沒想到生意會這麼好,一早還在支攤子時就有人聞到香氣過來問他們賣的是不是那有肉凍的雞?
煙氏一應是,客人就涌了過來。
她也沒忘記女兒的交代,切了一小盤雞肉放在攤子邊上讓舉棋不定的客人試吃,只是人都有貪小便宜的天性,試吃盤子一端出來,根本就是瞬間掃光。
也有不少本來沒打算要買的人,因為這一試吃,吃進心坎里,多少切了一些帶回去,蚊子再小也是肉,也許往後就會變成大主顧也說不定。
夫妻倆從攤子支好就一直沒停歇的忙著,但忙歸忙,兩人臉上都是笑呵呵的。
「您和爹來吃飯吧,攤子我來顧。」把帶來的菜團子拿出來,招呼盛光耀和煙氏到一旁休息,她就圍起兜裙站到攤子前去了。
剩下的兩只雞也很快賣完了,其中一個客人還是符華。
他很驚訝盛踏雪在這里顧攤子,問明白這是她爹娘的營生後,說正好友人來訪,痛快的買了一只雞。
能伸能屈,一個姑娘家能做到這樣委實不容易,他對盛踏雪的欣賞又更上了一層樓。
倘若能娶她為妻,不只能封了家里長輩的口,夫妻有一樣的興趣,志同道合,相處起來應該不錯吧。
他多看了盛踏雪好幾眼,只是她忙著剁雞沒看見,不曉得符華已經將她視為共度一生的人選了。
盛踏雪把切好的雞肉奉上,收了錢,瞧著他提著油紙袋一晃一晃的走開,不禁羨慕了一把。
她不會以為符華不食人間煙火,只是他閑暇時,吃雞、小酌,笑看風輕雲淡,閑听花靜鳥喧,不是只有汲汲營營于生計,這種生活她要什麼時候才能過上?
盛家夫妻的攤子開張一個月,期間盛踏雪又做了燻雞和烤雞,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尤其遇到節日,三人更是忙得分不開身,恨不得自己多兩雙手。
不過在端午前一日,盛踏雪勸她娘歇上兩天,她看著這些日子的營生雖然賺錢,爹娘卻也累得夠嗆,天天半夜就要起來殺雞、煮雞,備貨出攤,生意好,約莫半天就能收攤,生意差些,就會拖到下午。
回來還有家務事等著,雖說誰家不是這樣過日子,但是生意要做得長遠,適當的休息也是必要的,而且,她沒忘和聞人復的涵瑞樓之約。
盛家夫妻對于她一個單身女子要和男人出門,是堅決的不同意,畢竟男女七歲不同席,何況是一起吃飯喝酒。
顯然,聞人復也深知這舉動不合乎禮教要求,送來兩個侍女一個嬤嬤,還加上溫故,讓盛踏雪帶著他們去赴約。
這下,本來決定要陪著女兒去涵瑞樓的煙氏沒話說了,別看只是兩個侍女和嬤嬤,也得看是從什麼人家出來的,那通身氣派完全不輸世家大族出來的女眷。
而女兒在她們的巧手打扮下,宛如變了一個人。
一身鵝黃絲裙,束高腰,金盞花籠袖,收腕口,再以金銀雙色緞帶系上,飄逸感十足,加上金盞花小馬褙衫,最後搭上一入室內就可月兌掉、質地輕軟如煙的羅紗外罩衫,純淨明麗。
頭上則挽了百合髻,三朵壓發的米白珠花,單單花蕊上就點綴六顆小珍珠,一根點翠金雀餃金盞花釵,腰際系著四蝶穿花玉佩的禁步,襯得她好似一朵嬌美的海棠花。
煙氏驚艷到吶吶無語,只叮嚀女兒要早些回家。
聞人府的馬車一如既往的舒適寬大,馬車進了鎮子,立即感受到氛圍的不一樣,處處可見賣應景商品的攤子,行人也都感染了過節的氣氛,人人臉上都是笑咪咪的,幾條大街都掛上紅通通的燈籠,一等夜晚降臨可以想見會有多漂亮。
還未到涵瑞樓,路旁已經停滿各式各樣有身分人家的馬車,因此聞人府的馬車也過不去。
「就幾步路而已,下車走過去吧。」
盛踏雪並不介意走幾步路,在丫鬟秋水的幫助下,下了馬車。
溫故事先和跑堂伙計已經打過招呼,伙計立刻引著盛踏雪一行人往里走。
這涵瑞樓不只有外觀氣派,有前院後院,看過去還有抱廈和幾個獨立的小跨院。
她上了二樓,經過回廊,到了聞人復預定的雅間,門外站著知新。
秋水在門外接下踏雪的外罩衫,另個丫鬟伊人則幫忙掀了珠簾。
聞人復倚著窗,神情慵懶,在燭火的映照下,美如論仙。
盛踏雪不得不說平常的聞人復就已經夠引人注目,今日穿著一襲雲白軟綢窄袖衫的他,更是美得天怒人怨,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就好像被點燃一根引線,胸臆間莫名灼熱。
她很快垂下臉和他見禮。
秋水、伊人和賀嬤嬤退了出去,和知新一同候在外面,屋里只留下兩人和假裝看不到主子眼色的溫故。只是他也很自覺的立馬退到屋子的最邊邊角角去,就當沒他這個人。
盛踏雪沒有多想,為什麼溫故為了聞人復的人身安全有著打死不退的使命感。
「我替你挑的這身衣服果然很襯你,精心打扮起來好看得很。」聞人復眼里全是不想掩飾的欣賞。
她肌膚賽雪,吹彈可破,一頭青絲比最上等的緞子還要漂亮,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好似初升的朝陽一樣明媚,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這身裙衫是、是你幫我挑的?」她莫名的結巴了。
他的眼神太過赤果,盛踏雪只能直接臉紅給他看,見她不自在了,他這才收回那彷佛怎麼也看不厭的目光。
「如何,我眼光不錯吧?」
還不忘討稱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