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睡著了。
他的酒量還真不怎麼樣,只喝了幾杯紅酒便昏昏欲睡,俊頰染上淡淡的緋紅,像孩子般可愛逗人。
趙晴跪在床邊看著規規矩矩躺在床上的男人,忍不住要微笑,明眸瑩亮璀璨,如黑夜里調皮閃動的星子。
回到家後,兩人洗過澡,換上睡衣,她便拉著他一起喝紅酒,切了盤干酪方塊,當點心搭配。
吃吃喝喝,聊的都是些不著邊際的話題,兩人都很默契地沒去觸及對方的隱私,只談電影、談小說、談彼此都很喜歡看的NBA籃球比賽。
她要他放音樂來听,他選的是古典樂的CD,她听了半天覺得悶,換了張她新買的舞曲合輯。
「你喜歡听這個?」他訝異。
「對啊!」以前她在民宿工作時,最愛伴著舞曲,一邊打掃,一邊亂七八糟地扭動身體。「听這種快節奏的,心情才會好。」
「我以為你會覺得吵。」
「吵一點很好啊!」她自己就是個愛說話吵鬧的人。
他新奇地望她,她知道,他八成是在想這樣的她很不「沈愛薇」,但她並不想當沈愛薇,在他面前,她希望能做自己。
她與他閑聊,紅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第二瓶才喝了一半,他整個人已不對勁,神智昏沈。
為了將他扶上床,她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這男人啊,她敢打賭他醒來後又會將她的「功勞」忘得干干淨淨了。
「真是個壞蛋,可惡的壞蛋。」她輕聲嬌嗔,伸出兩根蔥蔥縴指夾他俊挺的鼻尖。
他呼吸短暫岔氣,在夢中困擾地張唇,她噗哧一笑。
唉,怎麼會有人平常那麼正經嚴肅,喝醉酒以後卻那麼好玩呢?
她贊嘆地想,小心翼翼地伏下嬌軀,單手支著頭,側身凝睇他。
她看著他的臉,听著他粗重規律的鼻息,慢慢地去數他一根根的睫毛,他的睫毛很濃、很密,細細長長的,男人的睫毛這麼美簡直是犯罪。
她用手指輕輕地撥了下他的睫毛,接著又卷起他垂落額前的發繒,他一逕沉沉地睡著,任她捉弄,實在是太好玩了。
她欺負著他,起先十分愉悅,漸漸地,心頭浮漫一片悵惘。
沈愛薇不愛這個男人。
她看輕他,認為他和父親是一丘之貉,他們行醫並非為了濟世救人,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
她對婚姻生活感到厭倦,渴望自由,恨不得逃離,她很可能愛著另一個男人,那個迷戀她長發的男人,也許就是畫家J.Wing。
J.Wing,會是宋其風嗎?
這對沒有血緣關系的表兄妹之間,有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私情嗎?
趙晴心亂如麻,思緒紛紛,有太多謎題令她困惑、解不開,但她發現,其實自己並不怎麼在乎,她真正在乎的,是身旁這個男人的心情。
對這段婚姻,他是怎麼想的?對沈愛薇,他的妻,他又如何看待?
雖然沈愛薇聲稱他們彼此不相愛,但她並不這麼認為,她有種隱約的感覺,這男人是外冷內熱,看似無情卻有情。
他,是否偷偷愛著沈愛薇?
「你愛她嗎?愛嗎?」
她呢喃地問著熟睡的男人,明知他不可能听見,更不可能回應,但旁徨的心,仍執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如果你愛的話……」
如果愛,她會怎樣?能怎樣?
趙晴不願深思,亦不敢深思。
夜色深沉,而她有預感,這又會是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
她怎麼會睡在這里?
清晨,安書雅朦朦朧朧地翻個身,右手不經意模到某個柔軟的物體,起初他並未在意,但鼻間跟著嗅到一股奇異的幽香。
是……女人?
他驀地清醒,睜開眼,果然看見他的妻正睡在他身側。
怎麼可能?
他霎時大驚,反射性地坐起上半身,愣愣地瞪視她。
天光由窗簾透進,淡淡的光線映在她臉上,她看來睡得很香,睡相跟之前他見識到的一樣不文雅。
扁影碾壓著她肌膚,由她清秀的臉蛋蜿蜒而下,他的視線順著光的引導也跟著往下看,倏地氣息窒凝。
這一刻,安書雅的心韻亂了調,但目光偏偏須臾離不開她。
真該死。
他暗暗詛咒自己,悄悄躺回床上,側轉身,渴望地凝定她。
看著她微分的櫻桃唇,心髒如月兌韁的野馬,猛烈撞擊胸膛。
他不知不覺伸出手,拇指輕撫她的唇。
他吻過這張唇,他依稀記得,雖然那夜他喝醉了酒,記憶有些混亂,但那美好的觸感,仍殘留在他唇上。
他知道自己等于是強吻了她,不敢面對她的責難,所以假裝忘了。
他是個怯懦的男人。
安書雅澀澀地自嘲,手指上揚,撥開她凌亂的發絲,露出那美麗的耳朵。
他喜歡她的耳朵,從沒想過自己竟會迷戀一個女人的耳朵。
那靈秀的弧形內,都藏著些什麼呢?他稍稍靠近,在那耳畔暖暖地呼息。
他快瘋了!
是昨夜的酒意未退嗎?他覺得全身燥熱,體內血流沸滾著,臉頰也發燙。
這是魔鬼給他的考驗,絕對是,而他似乎尋不到定力能過得了這關。
他伸手攬她後背,讓她更貼近自己,方唇輕巧地攫住那柔軟的唇瓣,趁她半夢半醒時,輕薄偷香。
至此,她總算醒覺了,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瞅著他,倏地悚然,連忙掙扎起身,跪坐于床上。
「你怎麼……我怎麼……」她慌張得口吃。
「是你自己睡在這里的。」搶在她控訴前,他得先聲明自己的無辜。
「嗄?是我?」趙晴想了想,確實是自己主動爬上他的床,糗大了。「我只是……因為扶你上床太累了,就想說躺一下休息也好,結果躺著躺著,就睡著了……都怪你啦!誰叫你醉成那樣,知道我把你搬上來多累嗎?」
她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撒潑地把氣都往他身上發。
他眉峰一挑。「所以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她橫睨他,櫻唇噘起。
這又羞又惱的嬌態逗樂了他,禁不住低聲一笑。
「你笑什麼啦!」她更惱了,急得用雙腿壓了幾下彈簧床。
他心動不已,深深地凝望她。
她被他看得好糗,頰染霞霜,像顆玲瓏剔透的紅隻果,讓人情不自禁,好想咬一口。
忽地圈握她手腕,跟著身軀利落一旋,居高臨下俯視她。
「你想干麼?」
全身動彈不得,像只受到驚嚇的小鹿,傻傻地睜著滴溜溜的圓瞳。
他微微一笑,半勾的嘴角,看似邪佞。
「你……想做什麼?」她又問一次,小小聲地,像貓咪嗚咽。
「看不出來嗎?」他似笑非笑。
她哀怨地睇他。「你該不會……做過又忘了吧?就像上次……那個吻。」
他聞言,怔忡兩秒,然後啞聲笑了。「我記得的。」他低語, 「只是擔心你跟我吵架,所以才假裝忘記。」
「你很壞耶!」她懊惱,想握拳打他,可雙手卻被他牢牢箝制著。「你放開我啦!」
「我不放。」他霸道地聲稱。
她倏地倒抽口氣,心韻擂擊如鼓。
「你很過分,這樣……太野蠻了。」雖是抗議,卻抗議得很不認真,近乎撒嬌。
他微笑,吻得更深。
「你別……」她羞澀地想躲開。
「別動。」他低聲命令。
她全身顫栗,整個不知所措,只能迷惘地求饒。「你不要……拜托你、輕一點……是我第一次。」
「第一次?」他聞言,腦海有片刻空白,抬頭看她。
她不知道自己的話在他心海掀起一波驚濤駭浪,只是怯怯地點頭。
「我會怕。」她細聲細氣地坦承,羽睫伏斂,微微顫動著,顯得更加楚楚可憐。
他心弦一緊,胸臆頓時漲滿某種異樣的情潮,教他幾乎不能呼吸。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我會盡量對你溫柔——」
騙人!
他說謊,騙人!
還說對她溫柔。
要不是後來……她說不定會殺了他!這可惡的壞蛋。
早餐桌上,趙晴一面喝著現榨的蔬果汁,一面斜睨著坐在對面的男人,他正吃著她做的歐姆蛋,看來極是津津有味。
他可好了,把她的初夜就這麼奪去了,很得意吧?哼!
「干麼這樣看著我?」他總算察覺她嬌嗔的眼神。
「沒有啊。」她抓起一片烤得半焦的吐司,泄憤似地張嘴撕咬。
他看著她毫不淑女的吃相,不禁莞爾。「你就不能吃得秀氣一點嗎?」
呿,還嫌她吃相難看!什麼便宜都讓他佔盡了!
她狠狠瞪他。「我就是要這樣吃,不行嗎?」
「行,當然行,你高興就好。」他順手抽出一張餐巾紙,替她擦去唇邊的面包碎。
他這舉動做得如此體貼且自然,她反倒感到尷尬了,臉蛋撇開。「干麼啦?」
「看不出來嗎?我在替你擦嘴。」
當然看得出來!他當她傻瓜嗎?她嗔睨他。「我是問你,干麼要這樣做?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是啊,為什麼呢?
安書雅霎時也茫然了,這近乎打情罵俏的舉措實在不像他會做出來的,而且之前兩人關系冷淡,也不適合這麼做。
只是現在,情況有了驚人的轉變,彷佛只在一夜之間,他和她,成了最尋常的甜蜜夫妻。
他悵惘地出神,放下刀叉,拿餐巾擦擦嘴,端起咖啡杯啜飲。
見他若有所思的神態,她蹙蹙眉、抿抿唇。「喂,你該不會生氣了吧?這種表情很可怕耶,小氣鬼,我又沒說什麼……」
「為什麼?」他突如其來地打斷她。
她愣了楞。「什麼?」
他注視她,墨潭幽深。「為什麼把你的第一次給我?」
第一次?他是指處女之身嗎?
趙晴瞬間紅了臉,不自在地扭動了子。「干麼問這種讓人害羞的問題啦?」她撒嬌地抗議。
可他的表情還是很嚴肅,甚至更嚴肅了。「我一直以為你在外頭有別的男人。」
她聞言一震,愕然望他。
「難道沒有嗎?」
不是有沒有的問題,而是……
「回答我的問題。」他一字一句自齒間迸落,咄咄逼人。「那個男人到底存不存在?你上次離家出走,不是打算跟那男人私奔嗎?」
「不是那樣的!」她慌了,焦急地否認。「我沒有別的男人,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我也不是你的女人。
趙晴咬牙,胸臆情緒翻騰,橫梗一股難言的酸楚。
她不是沈愛薇,不是他的妻,這教她如何開口對他坦承?
她怯怯地揚眸,直視他,一面悄悄深呼吸,凝聚全身的勇氣。「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誘導地問。
她看著他,唇瓣顫著,好想把真相告訴他,想跟他說她不是他以為的那個女人,她是趙晴,平凡又普通的趙晴,可是……
淚水幾欲奪眶而出,她驀地起身,飛奔回房。
安書雅瞪著她逃離的背影,先是一陣不明所以的錯愕,跟著胸口燃起灼灼怒火。
他大踏步跟過去。「愛薇,你解釋清楚!」
「我不要!你別跟過來……」
「愛薇……」
呯!她用一扇猛然緊閉的門扉回應他的追問。
他站在門外,而她在門內,隔絕兩人的並非這扇門,而是一道無形的界線。
安書雅擰眉,大掌用力拍門。「你開門!愛薇,我們說清楚!」
「不要!拜托你,讓我靜一靜,我現在不曉得怎麼跟你說。」
「你又來了!我不懂,如果你恨我,為什麼不堅持到底?為什麼要給我們這絕望的婚姻一絲希望?為什麼要把自己給我,而不是那個迷戀你留長頭發的男人?」
他步步進逼,字字句句都猶如落雷,重重在她耳畔劈裂。
她忍不住想捂住耳朵。「你不懂……」
「我是不懂!沈愛薇,所以才要你說清楚。」
「不要再叫我沈愛薇了!」
「什麼?」他愣住。「那我要叫你什麼?」
叫我趙楮,我是趙晴,不是沈愛薇。
趙晴無聲地低語,滿腔委屈,卻是無法言說,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她跟沈愛薇約好的,她不能說。
就算可以,她也沒勇氣說,他得知真相後,會怎麼對她呢?他會不會認為自己受騙上當了,從此痛恨她呢?
她不敢冒險。
趙晴背抵著門,無力地滑坐在地。她很少哭的,從小便習慣了不哭,但此刻淚珠卻在眼眶不爭氣地打轉。
「你開門,開門啊!」他固執地繼續拍門。
她展袖拭淚,吞回所有的苦楚,努力扯動唇角,確定自己能微笑了,才緩緩起身。
她打開門,與他相對,而他瞪著她淺笑的容顏,誤以為她滿不在乎,胸臆更是焦躁如焚。
「我們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好嗎?」她笑道。「你該去上班了。」
「你愛他嗎?」他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誰?」
「別裝傻了!你的情夫,跟你偷腥搞外過的那個男人!」
笑意頓時消逸,她瞠眸瞪他,面色蒼白。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嗎?」他冷諷。
她咬唇,粉拳悄然握緊。「別把話說得這麼難听,在你還弄不明白事實真相時,別說這種話。」
「那你要我怎麼辦?」他激動地攫住她肩膀。「你把真相告訴我啊!那男人是誰?你坦白跟我說啊!」
她別過頭,一聲不吭。
「沈愛薇,你說話啊!別跟我來裝聾作啞這套,我受夠了!」他咆哮的聲響,震耳欲聾。
她被他駭住了,這男人不是一向很冷靜自持的嗎?怎麼今日變得這般毛躁?
她顫著唇,正欲啟齒,門鈴忽地叮咚作響。
兩人都愣住,同時望向玄關方向。
門鈴繼續響,跟著有人拍門。「哥,你在里面吧?我听見你的聲音了,開門啊,你快開門!」
扮?趙晴疑惑,安書雅卻已明白來人是誰,閉了閉眸,勻定急促的氣息,然後往玄關處走去。
他剛拉開大門,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便歡悅地投入他懷里,唇畔蕩開銀鈴般的笑——
「哥,好久不見!你想念我嗎?」
來人是他妹妹,安玉庭。
趙晴听沈愛薇說過,安書雅有個小他五歲的妹妹,已經結婚了,跟夫婿定居在上海,每年大約只回台灣兩趟。
沒想到會選在今天匆匆來訪。
「我啊,跟Jeffery吵架了,我一氣之下就包袱款款,離家出走來投靠我唯一的親人嘍!」
安玉庭閑閑坐在沙發上,渾不在意地說明原委。
「所以你連一通電話都沒打,就跑來做不速之客?」安書雅沒好氣地板。
「哎,我們可是兄妹耶,最親最親的兄妹,我要來投靠自己哥哥,事先打電話什麼的不是太見外了?你說對吧?哥。」說著,安玉庭伸手拉過兄長兩條臂膀,親昵地將他掌心按貼在自己臉上。「我知道你一定會歡迎走投無路的可憐妹妹的,嗚嗚。」
還假哭咧!安書雅翻白眼,拿這個妹妹沒轍。
「總之,你會收留我的,對吧?我的好哥哥。」安玉庭仰頭,期盼地望他。
他能說什麼?安書雅嘆氣。「我現在得去醫院上班了,沒空招呼你。」
「別擔心!我是大人了,不需要人照顧,而且還有大嫂在。」安玉庭若有所指地望向趙晴。
趙晴一愣,倏地意會,連忙點點頭。「對啊,玉庭有我來招待,你別擔心,快去上班吧。」
安書雅看看妹妹,又看看妻子,猶豫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嗯,那我出門了。愛薇,你好好盯著我妹,別讓她亂跑。」
他離開後,兩個女人面面相覦,一時都找不到話說,氣氛有些僵凝,未了,還是趙晴首先示好,
「呃,你吃過早餐了嗎?肚子餓不餓?」
「如果我說餓了,你會做給我吃嗎?」
「好啊,我做給你吃。你想吃什麼?」
這爽快的回應彷佛大出安玉庭意料之外,怔了怔。「嗯,隨便都好。」
「那我也煎個歐姆蛋給你吃吧,書雅很愛吃的。」語落,趙晴引領安玉庭在餐桌旁坐下,先斟了杯蔬果汁給她。「這是我剛剛才榨好的,很新鮮,味道不錯的,你喝一杯吧。」
「喔,嗯。」安玉庭愣愣地接過玻璃杯。
趙晴進廚房,系上圍裙,手腳俐落地做了個歐姆蛋,金黃色的半熟蛋皮里裹著火腿、玉米、青豆、洋蔥等餡料,混合著濃稠的蛋汁,光看外表便令人食指大動。
當她端盤上桌時,安玉庭不可思議地盯著她。「大嫂,我不知道你還會做菜。」
「很驚訝嗎?」趙晴微笑。
「嗯,很驚訝。」安玉庭坦率地點頭,拿叉子戳破蛋皮,蛋汁流溢,她嘗了一口,眼眸乍亮。「真的很好吃耶!」
「那當然啦。」趙晴很得意。「我對自己的料理可是很有自信的。」
「沒想到千金大小姐也會下廚。」安玉庭贊嘆,吃了蛋包,又喝了咖啡和蔬果汁,心滿意足。
飯後,趙晴擔心安玉庭待在家里悶,主動提議一起去逛街看電影。
兩個女人來到電影院,同時選擇一部驚悚片,逛街的時候看中的東西也差不多,品味很相似。
「大嫂,你好像變了。」
下午,兩人逛累了,在一間咖啡館的露天座位坐下,各要了蛋糕和茶,對坐閑聊。
「我變了?」
「嗯,我們雖然只見過幾次面,沒什麼機會相處,但感覺你以前比較冷淡,對人愛理不理的,很疏離。」
趙晴舉杯啜茶,並不意外听見安玉庭這麼說,照沈愛薇那個性,很難交到知心朋友,更何況是沒見過幾次面的人。
即便對自己的小泵,她也是保持安全距離吧!
「我以前不太喜歡你。」安玉庭主動招認。
趙晴震了震。「那現在呢?」
「沒那麼討厭了。」安玉庭狡黠地眨眨眼。「事實上我覺得我們有可能成為朋友。」
朋友嗎?趙晴嫣然微笑。她也很希望能跟安書雅的妹妹當朋友。
安玉庭凝視她,忽地揚嗓。「有件事我問了你不要生氣。」
「什麼事?」
「早上你跟我哥,是在吵架吧?」
她都听見了嗎?趙晴好窘。「不是的,你別誤會,我們只是……有一點意見不合而已。」
「听我哥那種咆哮的分貝,可不像只有『一點』意見不合。」安玉庭譫笑。
趙晴啞然,半晌,只能黯然垂首。「對不起。」
「干麼道歉?」安玉庭覺得好笑。「我很高興呢!」
「高興?」趙晴錯愕。
「能把我那個冰山哥哥激怒的人,除了我之外,只有你一個。」安玉庭笑睇她。「你沒覺得他總是板著臉像個沒血沒淚的機器人嗎?我很高興你讓他懂得表露出情緒,表達感情。」
是這樣嗎?趙晴煩惱地顰眉。
「他肯定很在乎你。」安玉庭柔聲說道。「如果不在乎,不會對你發脾氣。」
趙晴聞言,胸口一緊。
安玉庭或許是在安慰她,但她想到的卻是沈愛薇。
她記得安書雅說過,上個月他們倆曾為某事起爭執,致使沈愛薇撕掉那張與熊寶寶的合照。
他會跟沈愛薇吵架。
他在乎的不是她,是沈愛薇,只因錯把她誤認為他的妻,才會對她大吼大叫。
她倏地扣緊茶杯,指節用力到泛白。
「怎麼了?」安玉庭察覺她的異樣。
「沒什麼。」她咬咬牙,極力平復澎湃的情緒,展顏淡淡笑了笑。「我也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你哥他……為什麼會想成為一個醫生?」
「他沒告訴過你嗎?」
「沒有。」
「我就知道!」安玉庭夸張地擺擺手。「他向來就是只悶葫蘆,到現在還是一樣悶。」她頓了頓。「應該是因為我爸吧。」
「你爸?」趙晴微訝地揚眸。
「他也是個醫生。」安玉庭輕聲道,思緒回到從前,眼神變得些微迷蒙。「是那種很認真很關心病人的醫生,隨時隨地,只要醫院一通電話,他立刻便會趕到。你知道嗎?就連我媽癌癥去世的那天,我爸都因為在手術房幫病人開刀,沒能見她最後一面。」
「怎麼會這樣?」趙晴喃喃︰心口一陣刺痛。
「最慘的是,連我爸自己臨死前,也是在幫病人開刀,他救活了那個病人,自己卻在手術房暈倒,心髒病發。」
這也太淒涼了吧?趙晴惆悵無語。
「很好笑吧?」安玉庭嘲諷地聳聳肩。「真不曉得該頒給我爸一座妙手仁心獎呢,還是罵他是個不顧家庭的混蛋!我哥就是看著那樣的爸爸長大的,有時候我覺得他選擇當醫生,是為了報復我爸。」
「報復?」趙晴震懾。
「我想他是為了向我爸證明,他會當一個跟我爸截然不同的醫生,他不會重蹈覆轍。」安玉庭玩轉著咖啡杯,輕聲嘆息。「他個性就是這麼硬。」
是這樣嗎?他想當一個和父親截然不同的醫生,為了報復?
趙晴憂傷地凝思,半晌,輕搖螓首。「不是這樣的。」
「什麼?」安玉庭訝異地望她。
「他跟你爸一樣關心病人,一樣是一通電話,隨傳隨到。」趙晴幽幽低語。「他不是為了報復,才選擇當醫生的。」
「不是嗎?」安玉庭沉吟,片刻,對她盈盈一笑。「我忽然有種預感,大嫂。」
「什麼預感?」
「你們會幸福的,假以時日,你們會是一對心靈相契的夫妻……哎,可惡啊!要是那個該死的Jeffery也這麼了解我就好了,討厭……」
之後,安玉庭還碎碎念了些什麼,趙晴已然听不見了。
她的心,困在重重疊疊的迷宮里。
她和安書雅,真能成為一對幸福夫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