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太犯規 第7章(2)

書名︰前夫太犯規|作者︰春野櫻|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醫院里,雷多的律師皮特也已聞訊趕到。

「摩羅爾先生,我很遺憾……」他向神情哀戚肅穆的杰瑞致意,並關心的問︰「雷多沒受苦吧?」

杰瑞點點頭,「天主垂憐,他走得很快也很安詳。」

皮特在頭胸和兩肩之間畫了一個十字,「感謝主。」

說完,他注意到一旁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語,靈魂像是被奪走一般的毛真妍。

「這位小姐是……」他低聲的問。

「她是雷多的朋友。」杰瑞並未多加解釋毛真妍跟他和雷多的關系。

這時,醫生走了出來,一旁的護士遞了張紙給他。

他看了下,再看看等著他開口的皮特和杰瑞。

「貝里尼先生的律師,巴羅尼先生在嗎?」他詢問。

「我就是皮特.巴羅尼。」皮特立刻表明身分。

「那杰瑞.摩羅爾呢?」

杰瑞上前,「我是。」

醫生將手上的紙交給皮特,然後說︰「貝里尼先生在醫院的病歷里加注了幾條備忘錄,說他的後事委托巴羅尼先生負責。」

皮特神情哀傷地接過備忘錄。

「醫生,雷多他為什麼會突然……」皮特哽咽的問。

「心肌保塞。」因為知道杰瑞是美國人,醫生始終以英文向他們說明。

「心肌保塞是非常可怕且致命的,就是它奪走貝里尼先生的生命。」醫生續道︰「同時,我們也發現他的肋骨有輕微的骨折,肝髒也受了一點損害,不過那應是救護人員幫他做心肺復蘇術時造成的。」

一旁,不發一語的毛真妍把醫生所說的每個字都听了進去。

她記得相當清楚,救護人員抵達時,並沒有為貝里尼先生做  CPR,唯一幫他做CPR  的,是她。

她的急救讓貝里尼先生的肋骨骨折,還傷了他的肝髒?難道是她造成他的死亡?如果當時她立刻打電話求救,會不會他現在還活著?

她全身劇烈的顫抖起來,身體的溫度也在瞬間下降,整個人覺得好冷。

「小姐?」這時,醫生注意到她的臉色關心的詢問,「你看起來十分的不舒服。」

看著全身發抖,臉色發白的她,杰瑞憂心地喊道︰「毛毛?」

她抬起眼看著他們,只覺得他們的眼神都像是在瞪著她。

是你錯誤的急救害死了他!

他們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指責她、怪罪她。

一秒鐘都待不下來,她只想立刻逃離,轉身,她跑了出去。

她的腳下輕飄飄的,可腦袋卻好重,搖搖晃晃的沖到外面,她的眼前一黑。

一條強勁的手臂抱住了她——

「寶貝?」

她身體一軟,整個人倒在追來的杰瑞身上。他一驚,因為她的身體很冷,而且還滲著冷汗。

「寶貝,你沒事吧?」

「杰瑞……」迎上他關懷的、溫柔的眼神,毛真妍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她撲進他懷里,緊緊的抓著他,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他想,她嚇壞了。

「沒事了,寶貝。」他勸慰著。

「是我……是我幫貝里尼先生做  CPR,是我造成那些傷害……天啊,我到底做了什麼?我讓他受了苦,我……」她再也無法言語,放聲大哭。

杰瑞用力的將她抱在懷里,彷佛要將所有氣力和溫暖都傳遞給她一般。

「寶貝,不是那樣的,」他輕聲安慰,「你只是做了你該做的。」

「也許我根本不會,也許我……」她抬起臉,滿面淚水,「也許是我害死了他……」

「喔,不,」眉心一擰,他將她的頭壓進自己胸口,「不是那樣,奪走他生命的是心肌保塞,剛才醫生已經說了,他在當下就走了,絕對不是你的錯,施行  CPR本就可能對身體造成某種程度的傷害,但並不致命。」

「杰瑞、杰瑞,我、我真的……」真的不是她嗎?她做的一點都沒錯嗎?「如果當時在那里的不是我,也許、也許結果會不一樣。」

「寶貝,相信我,雷多會很高興當他臨終時是你陪著他,」他撫著她的發、她的背,柔聲道︰「他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

當他這麼說時,毛真妍想起的是雷多溫暖又慈祥的臉龐,他總是叫她親愛的、總是叫她孩子、總是自然而親切的抱抱她、親親她,就像是一個疼愛她的長輩一般。

稍早,她向他辭行時,他還說希望她能再回佛羅倫斯拜訪他,可現在……思及這一切都已成過去,她難過得掩面而泣。

「我也喜歡他,我也好喜歡他……」她不斷的重復著這句話——在杰瑞的懷里。

這是自從跟杰瑞離婚之後,毛真妍再一次嘗到食不知味的感覺。

明明餓了,可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一整天,杰瑞都忙著跟皮特商討雷多的身後事,而她則待在他的公寓里。

在這種時候獨自一人真的是一種煎熬。

她多希望有人在她身邊,跟她說說話。

于是,她打了通電話給母親。

電話接通,那端傳來的是毛家慧興奮的聲音,「毛毛,你要回來了?」

「不,」她的聲音虛弱無力,「媽,我可能得再待兩天。」

「怎麼了?你的聲音听起來怪怪的,」毛家慧試探地問︰「不是杰瑞出了什麼事吧?」

「不,他沒事。」她難過的回答,「是貝里尼先生過世了。」

毛家慧陡地一驚,「你是說那個七十歲的工匠嗎?」

「嗯。」

「天啊,他怎麼了?」

「心肌保塞。」她哽咽地開口,「當時我在他身邊,可是我救不了他。」

聞言,毛家慧沉默了幾秒鐘才道︰「毛毛,這真的是很遺憾,不過那不是你的錯。」

「杰瑞也這麼說,可我就是……」

「女兒,」毛家慧打斷了她,溫柔地勸解,「你是個外表強悍,但內心溫柔的孩子,你會覺得難過、覺得歉疚,媽可以理解,不過生死有命,那不是你能改變的。」

「媽,我真的很難過,他是個好人,他對我很好、很好……」說著,她難過得無法言語,掩臉低泣。

電話那端,毛家慧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末了,她輕嘆一聲,「毛毛,人生就是這樣,你永遠不知道身邊的人何時會離開——不管他們是活著離開,還是死去,」毛家慧語帶深意地說︰「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要珍惜身邊的人以及難得的緣分。」

「媽?」听出母親在跟她談的不只是雷多的猝逝,毛真妍一怔。

「毛毛,媽問你,你要老實的告訴我,你對杰瑞完全沒有感覺或是情分了嗎?」

她對杰瑞怎能沒有感覺,至今,他還觸動著她的心。

若對他沒有感覺,她的情緒又怎會因為他而強烈起伏?

「你不說話,算是默認嗎?」

「媽,不管我對他有什麼,那都已經過去了。」

「沒過去。」毛家慧反駁,「他又出現在你的生命之中,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契機,一個預兆,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媽,如果結局又是分手收場呢?」她不是不相信愛情、不相信他,而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媽,我脾氣很糟,我不好相處,我……有時連我都很討厭自己這種別扭的個性。」她輕嘆一記,「如果我是男人,肯定不會愛上我這種女人,跟我在一起,簡直是自討苦吃。」

毛家慧听了一笑,「你知道自己的脾氣糟,那就改呀,再說,也許杰瑞就喜歡這種被虐待的感覺。」

「媽,我怕舊事重演,我不想恨他,也不希望他恨我。」這才是她跨不出去的原因,「讓彼此都保留著和對方美好的回憶,不是更好嗎?」

「舊事重演又如何呢?時間倒轉,我還是會愛上你爸爸,還是會生下你……」毛家慧不以為然,「沒錯,是很辛苦,但我從不覺得那是人生的失敗或是污點,如果沒有他,我就不會擁有你,對我來說,這人生還是美好的。」

「如果有一天,他因為受不了我而離開呢?」

「如果?」毛家慧笑嘆一聲,「女兒呀,還沒發生的事怎麼說得準?你怎麼不想,如果他就是愛你,而且打死都不想離開你呢?」

母親的話毛真妍一時挑不出毛病,于是,沉默了。

「毛毛,拿出你當年嫁給他時的勇氣吧!」毛家慧鼓勵她,「如果他不愛你、你不愛他,或是他愛你、你不愛他,那我一定會要你轉身走開,可既然你們都還愛著對方,為什麼不給彼此一個機會?」

「媽,我現在沒有心情想這個,我想他也沒心情……」毛真妍話鋒一轉,「總之我只是想跟你說,我會再待兩天,就這樣。」

知道她又在逃避,毛家慧卻也只能輕嘆一聲,「嗯,你保重身體。」

杰瑞很晚才回來,他進門時,神情看起來有點疲憊憔悴。

她感覺得出來,他不是真的累,而是因為傷心。

他跟貝里尼先生有著五年交情,既是忘年之交,也是生意上彼此信賴的伙伴,貝里尼先生的猝逝,一定教他難以接受。

「你吃了嗎?」她關心的問。

「吃過了。」他無精打采的回答,「巴羅尼太太替我們做了晚餐……你呢?有吃東西嗎?」

她其實吃得不多,但還是點了點頭。

「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看她身著輕松的休閑服,沙發上的被子也攤開了,他知道她在他進門之前應該已經躺下休息了。

「嗯,你也早點休息。」

她本想問他關于雷多的事,但心想他已經忙了一天,就別再煩他。

于是,她在沙發上躺下,而他則進到浴室沐浴。

不多久,他出來了。

他們什麼話都沒說,各自就寢。

也許是白天發生的事讓她的心情震蕩太大,明明眼皮沉重,明明覺得累、覺得困,卻怎麼都睡不著。

但她不敢翻來覆去,就怕吵醒了他。

閉上眼楮,她迷迷糊糊的睡去,但不一會兒又突然驚醒。

這時,她隱約听到了聲音——

杰瑞下了床,而且正移動著。

雖然他的腳步很輕,但她還是听到了。

接著是通往露台的門被拉開的聲音,她睜開雙眼,下意識的看了一下牆上的老時鐘……

半夜兩點了。

這個時間,他到露台上做什麼?睡不著?她該去看看他嗎?

不,也許他需要獨處,她的出現只會壞事。

可是他究竟在做什麼?在獨自哀悼一位亦師亦友的長輩離世?還是……她無法不在意。

而這樣的在意,來自于最純粹的關懷和愛。

終于,她還是決定起身查看並關心他。

掀開被子,離開沙發,她輕緩的往露台的方向而去——站在門邊,她看見他坐在地上,雙腳曲起,他的額頭緊貼著膝蓋,大大的手掌抱著頭,弓起的背脊微微的顫抖著。

胸口一顫,她心揪得厲害。

他在哭嗎?那個總是嘻嘻哈哈,像是世界末日到了也不怕的杰瑞.摩羅爾在哭?

那個身上流著愛爾蘭人和蘇格蘭人的血液,強悍、固執、熱血,以硬漢自居的杰瑞.摩羅爾在哭?

突然,她的鼻子也酸了起來,他那顫抖的背脊脆弱得教她心疼。

白天,他一直在安慰她,而現在,她只想緊緊的抱住他、溫暖他,讓他在這個失去摯友的夜晚不感到寂寞。

想著,她跨出腳步,走到他身邊。

察覺到有人走近,杰瑞下意識的抬頭看去。雖然知道這屋子里除了她,沒有別人,他還是愣了一下。

他尷尬又懊惱的別過頭,快速的抹去眼淚。

毛真妍什麼都沒說,只是靠近他,然後伸出雙臂緊緊的抱住他。

他一震,驚訝的看著將頭靠在自己肩上的她。

他想說些什麼,但一時語塞。

他愛雷多,他把雷多當摯友、當長輩,也當是自己的另一個父親一般。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的階段,他以為自己夠豁達,對雷多的死感到傷心,但應該不至于崩潰,可沒想到,當夜深人靜,往事一幕幕涌現,也一點一點的吞噬他的豁達和堅強。

他多麼不願意讓毛毛看見他如此脆弱的一面,但當她緊緊抱著他,他卻慶幸有她在他身邊。

她身上的溫暖一點一點的傳遞到他身上,熱了他的心的同時,也逼出他更多壓抑的情緒和眼淚。

「我很想他,毛毛。」他聲音微微沙啞。

「我知道。」毛真妍輕捧著他的臉,在他額頭上輕吻一記,「貝里尼先生也知道。」

迎上她溫柔又溫暖的眸子,杰瑞心一痛,淚如雨下。

她從不知道男人的眼淚比起女人的更教人揪心難過,她想,大概是因為男人一向不輕易掉淚。

看他因哀傷雷多的去世而潸然淚下,她也淚眼婆娑。

「寶貝……」強勁的臂膀一撈,他將她緊緊的扣進懷中,而她也環抱著他,「別離開我,待在我身邊,好嗎?」

她沒開口回答,但緊抱著他身軀的雙手卻以行動回應了他的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