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春恩便帶著蘇翠堤退回的孕服前往向陽院。
這回,崔姨娘也在,有她這身為當家主母的婆母做主,蘇翠堤安心接受春恩的心意,崔姨娘也告訴春恩,往後盡避往向陽院來無妨,一家人就是要和和樂樂。
稍晚,照雲院差人來傳,要春恩帶著子琮前去見霍家老爺。
春恩帶著子琮去了照雲院,發現花廳里有客人。
見春恩帶著子琮來了,霍騰溪漾開慈愛笑顏,對著子琮招招手,「子琮,來。」
春恩松開手,跟子琮使了個眼色,他便快步地走向霍騰溪。
霍騰溪一把拉著子琮的手,對著客人說道︰「買夫子,這便是我霍家獨苗兒霍子琮。」
滿頭白發,又蓄著白胡,一副仙風道骨般的買夫子細細地端詳著子琮,「小少爺看來聰明伶俐,將來一定不得了。」
「買夫子過夸了,這孩子調皮得很。」听了買夫子的夸贊,霏騰溪盡避得意,卻還是謙遜地道︰「以後還盼買夫子能嚴加教導。」
听著他們的對話,春恩明白了一件事,霍騰溪要聘請眼前這位買夫子至府中為子琮授業,也就是說,這位仙人般的老爺爺將是子琮的家教。
瞥見春恩一臉驚疑,霍騰溪笑道︰「春恩,這位是買夫子。」
買夫子轉過頭來看著她,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她恭謹地一福禮,「妾身賀春恩見過買夫子……」
買夫子微頓,沒直接響應她,而是轉向霍騰溪問道︰「這位是……」
「春恩是子琮的生母,是我兒霍曉濤的妾室。」
「噢。」買夫子知道她是妾室,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再沒多看她一眼。
呵,看來九成九是個迂腐封建的老學究。天啊,子琮在這種老學究的教導下會成什麼樣啊?
霍騰溪一臉歡悅欣喜,「春恩,買夫子可是前朝探花,飽讀詩書,學富五車,讓他來為子琮授課是再合適不過了。」
「霍老爺過獎,老夫愧不敢當。」買夫子一揖,「承蒙霍老爺抬愛,老夫才有幸為小少爺傳道授業解惑。」听著他們兩人你捧我,我捧你的對話,春恩頭皮一陣發麻。
子琮自出生便養在霍府中,因是霍府目前的獨苗,故而人人嬌寵著、慣著、讓著,早已將他養刁,雖說現在有她嚴格地矯正教導,可有時從旁觀察還是能發現他有一些不好的習氣。
在這府中,除了珠落,再沒有其他年齡相仿或是稍長于他的孩子,因此他並沒有可以一起讀書玩耍、互相學習的對象。
這位買夫子年紀一把了,雖是學富五車,學識淵博,但哪來的體力對付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而且會讀書、能考取寶名,也不見得就是一個專業的教育者。
再說,買夫子來到府中授業,恐將因為子琮是霍家長子長孫而多有顧忌,不敢訓誡,子琮若是犯錯卻無人指正,長久下來將會養成不可一世、我行我素的壞習氣,而這是她所不願看見的。
她認為孩子應該社會化,應該多接觸外面的人,讓他擁有合群、理解別人、體貼別人的能力,只是她人微言輕,這事由不得她做主,她得把大魔王請出來。
「老爺,妾身有一事要說。」春恩道。
霍騰溪問︰「怎麼?」
「昨兒大爺到小築去,也提了這事。」她說︰「大爺意欲將子琮送至府外的學堂學習,似乎也已覓得合意的學堂。」
聞言,霍騰溪微頓,尷尬地看著一旁的買夫子。
這事曉濤沒跟他提過啊,而且話說回來,曉濤自病愈後便將他們母子倆遣至遇月小築,之後不再聞問,如今卻跟她談論子琮就學之事?
「曉濤他……他去找你?」霍騰溪語帶試探及疑惑地問。
春恩知道霍騰溪心存疑問,立刻解釋,「老爺,大爺先前雖對我們母子倆冷淡,但子琮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他還是關心的。」
霍騰溪神情苦惱,有點無所適從。
買夫子倒是識趣也通情達理,見霍騰溪為難,先給自己搬了梯子。
「霍老爺。」他一揖,「既然霍大爺另有安排,老夫便不湊趣了。」
「這……」霍騰溪面色尷尬又慚愧。
買夫子拈須一笑,「霍老爺不必介怪,此事也講機緣,或許老夫跟小少爺機緣未至。」說著,站起身,「老夫先行告辭。」
霍騰溪有點慌、有點難為情,「那我差人送買夫子回去吧?」
買夫子又是一揖,「有勞霍老爺了。」
于是,霍騰溪急忙喚來管家備轎,並吮咐務必恭恭敬敬地將買夫子送回家去。
買夫子一走,春恩立刻跪在霍騰溪跟前,「未能及時告知老爺此事,讓老爺如此為難,妾身真是罪過。」
「起來,」霍騰溪笑嘆道︰「這不怪你,是曉濤沒跟我提及此事。」
春恩起身,低頭默默不語,滿腦子想著的是該如何情商「大魔王」配合她演這出大戲。
見她低頭不語,霍騰溪幽幽一嘆,「曉濤總算是對你跟子琮有一點心思了。」
聞言,春恩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曉濤病愈後性情丕變,也是委屈你跟子琮了。」說著,他以憐憫慈愛的眼神看著懷里的子琮。
「不委屈。」她不以為意地一笑,「受傷後,妾身失去記憶,不記得從前的事了,不過自旁人眼中及嘴里,知道自己是個令人厭憎之人,或許大爺便是因此而厭棄我……」
是的,受傷之前的她不會有如此溫和沉靜的眼神。
他是霍府主心骨,對他,她自然是謹守分際,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但對別人,她卻總是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氣揚的樣子。
他看在眼里雖是不喜,但因為霍曉濤喜歡她,她又為霍家生了一個男丁,所以他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別說是訓斥她,就連規勸都不曾。
當初接掌家業時霍騰溪才十八,正室也未生育,他戰戰兢兢地經營著天羽織,就怕父親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在他手上毀了,後來當兒子們長大成人,以為霍家得有人後繼,可嫡子體弱,庶子無能,他無所寄望,明明是該含飴弄孫之齡,卻還是一日都不得閑。
但這一年多來,天羽織已完全轉交到霍曉濤手上,他終于過上種花養草的清閑日子。
大兒子性情敦厚殷實,本是可寄予厚望,但他體弱多病,也始終令他不安,一年多前大兒子身體日漸敗壞,就算請來盛京最好的大夫,用了最昂貴的藥材,還有春恩日夜隨侍照顧,就還是不見起色。
他本以為這兒子就快被早逝的妻子接走了,卻沒想到他突然清醒了、精神了,整個人都與往日不同。
病愈後的霍曉濤像變了一個人,他總覺得這不是他兒子了,只是他也說不上那是什麼樣的改變,所以他心里就算有著疑慮,卻也感到慶幸,因為天羽織在霍曉濤的打理下,在短短時間內便有著截然不同的改變。
仔細想來,他霍家這一兩年,「截然不同的改變」這件事還真是一樁接著一樁,先是霍曉濤的改變,再來是天羽織的改變,現在就連在他眼前的賀春恩也……
澳變通常令人不安,但慶幸的是,這些都是好的改變。
「既然曉濤已有定見,這事便由他做主吧。」
「謝謝老爺。」春恩松了一口氣,趕緊謝過霍騰溪,帶著子琮離開。
霍騰溪這兒搞定了,接下來,她得在霍騰溪未跟霍曉濤對上話之前,先跟霍曉濤商討此事。
上,春恩差人去承明院打探,一知道霍曉濤回府了,便帶著子琮速速趕到承明院。他們抵達承明院時,霍曉濤正在書齋里看著一些關于展店的書面情資,為了籌備童裝工坊,他這兩三個月可真是夠忙的了。
貞平進來通報,「大爺,春姨娘跟小少爺來了。」
他微怔,本想問「他們要做什麼」,卻又覺得這話太過尖銳,這陣子,他對春恩已有了不同的感覺及想法。
這幾天他听天羽織的掌櫃說,她退掉按月送進府里的布疋,也讓工坊不必再為子琮制作新衣,此事令他十分訝異,從前的她浪費無度,每月都要工坊為子琮縫制幾襲新衣,那些衣服裝了一個又一個的箱子,穿都穿不完,如今她卻不要了。
種種反常,讓他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變了一個人,一個全新的人。
「讓他們進來吧。」說著,他也擱下手中幾冊書面資料。
貞平回頭去將春恩跟子琮請進來,問了要不要上茶,春恩婉拒了。
霍曉濤一回府就埋頭在書齋里,想必是把公事帶回來了,為免打擾他做事,春恩並不打算久待。
「有什麼事?」霍曉濤問。
她也不嗦,直接切入正題,「老爺今天讓我帶著子琮到照雲院去,見了他預備聘請至府中為子琮授課的買夫子。」
「是嗎?」他微頓,「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可我希望將子琮送至外面的學堂學習。」她說。
听到這話,霍曉濤疑惑地看著她,他其實不在意子琮是在府里學習還是到府外學習,總之這事若是他爹有定見了,便由他爹做主便行,他不解的是她為何希望將孩子送出府去求學?
「聘請夫子入府授課是平常之事,我跟碧山都是如此,為何你……」
「我希望子琮可以學習團體生活,學習如何與別人相處。」她正經八百地道︰「若是請夫子入府,他就只能在閉塞的環境中學習,可接觸來自各種不同環境及家庭的孩子,則有助于他習得情緒管理。」
聞言,霍曉濤陡然瞪大了眼楮,她一個封建時代的女子,竟有如此新穎的思維?慢著!她……她該不會跟他一樣都是來自于遙遠的未來吧?
不不不,穿越哪是如此稀松平常之事?若然,那古代肯定塞滿了一海票來自未來的不速之客了。
「身為子琮的親娘,我期許他是個善良、友好、自信、懂得欣賞別人、體恤別人的人,而非一個只懂功名利祿的庸俗之人。」她直視著他,「所以我希望可以將他送到外面的學堂求學。」
他沉吟須臾,興味地、好整以暇地睇著她,他唇角一勾,道︰「看來你已有想法,何不對父親直言?」
「我只是個婦道人家,哪有我說話的地方?」
「既然自覺無說話的地方,接受父親的安排便是,何必來找我商量。」
「因為我跟老爺說,將子琮送至府外求學是你的意思,而且你也已經覓好了學堂。」她睜著明亮又率直的大眼直視著他。
迎上她那無畏又理直氣壯的眼楮,他心頭一跳,「什……」
「我自知人微言輕,所以拿你當擋箭牌了。」她道︰「我來找你,是希望你能認了這事,別跟我有出入。」
霍曉濤懵了一會兒,驚訝地看著她,眼前的賀春恩絕不是他記憶深處里的賀春恩,從前的那個她已經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眼前這人是多麼聰慧、多麼率真多麼燦爛耀眼的一個女人呀!听她理直氣壯的說著這些話,一臉「不管如何你都給我認下」的霸氣表情,他都看愣了。
「尋覓合適學堂之事,我自己來不會勞煩你的。」她說︰「只要明早老爺問起此事,你說是你的意思便好,萬事拜托了。」
霍曉濤听了,故意刁難她,「拜托?你這不像是拜托,更不像是商量,根本是硬上。」
「這種一畝三分地的小事,本就不用勞你費心,總之……」春恩話未說完,就被子琮吸引走了目光。
她看見被自己晾在一旁,因為無聊又好奇的子琮不知何時已走到霍曉濤的書案前,並好奇的爬上椅子想一窺霍曉濤案上的幾冊本子。
「子琮,不……」她一出聲制止,霍曉濤也倏地轉頭去看。
猛地對上父親的眼,子琮嚇了一跳,手要收回時不小心翻倒了一旁的熱茶,茶盞一翻,咖啡色的茶液便漫了一桌,濕了案上的幾冊文件。
見狀,霍曉濤兩三個箭步沖了過去,一把將子琮從椅子上拉了下來,急著將幾冊文件抓起,可茶液已將冊子弄濕,那些字也暈開了。霍曉濤不由得怒目瞪向子琮,可他還沒說話,子琮已被嚇到哇哇大哭。
「子琮。」春恩趕緊上前將子琮拉了過來,「有沒有燙著手?」
子琮搖搖頭,才一會兒便哭得鼻涕眼淚直流。
春恩看向他正用上好宣紙按拭著被弄濕的冊子,怯怯地問︰「沒濕得太嚴重吧?」
他正在氣頭上,听到這話,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你說呢?都給我出去!」
春恩一听這話,神情變得凝重起來,是,孩子翻倒茶水,弄髒他的東西確實是有錯在先,但哪個孩子不犯錯?此時就算是罵死了孩子也于事無補,還不如趁機對孩子機會教育,不是嗎?
只是當著子琮的面,春恩不想跟他吵,于是她牽著子琮的手走到門外,並喚來听見里面的聲音而一臉疑怯的貞平,「貞平,幫我送子琮回遇月小築。」
「姨娘,我不要……」子琮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子琮听話。」春恩堅定又溫柔地道︰「先跟貞平走,姨娘隨後便回去,乖。」
「姨娘……」子琮原本不願,可突然想起姨娘教他要當個懂事的好孩孑,便點了點頭,抽抽噎噎地跟著貞平走了。
他們一走,春恩又走進了書齋。
正拯救著文件的霍曉濤見她又走了進來,臉色不甚好看,「不是讓你們走嗎?」他說著,繼續擦拭文件。
春恩不發一語地走過去,搶走他手上的那團宣紙。
霍曉濤陡地一震,驚愕又不悅地看著她,「你做什麼?」
「我才要問你在做什麼。」她說。
他眉頭一皺,「那小表污損了重要的文案我不能生氣嗎?」
「可以。」她直視著他,「但你需要有智慧地來處理這件事情。」
她這是在怪他沒智慧?要不是她把那好動的小表帶過來,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吧?
「茶已經翻倒了,你覺得當下最重要的是什麼?」她問。
「當然是盡快地把文案救回。」他說。
可惡,這里不是二十一世紀,所有的文件檔案都是手寫記錄,沒有備份!
「錯!」她語氣堅定地道︰「是好好外理你自己的情緒,跟孩子的情緒。」
他瞪大眼楮看著她,他敢說,她要是活在未來,搞不好會是個兒童心理學家。
「子琮不是故意污損你的東西。」她說︰「只要不是存心、惡意的犯錯,都該被原諒,都該有改正的機會。」
文案被搞得一團糟,霍曉濤已經夠惱了,她居然還對他開訓了?好你個賀春恩,她可真有惹惱他的本事。
「你沒把那小表帶過來就沒事了。」他說︰「以後不準再帶他過來。」
「那小表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有教育他的義務,而就在剛才,你錯失了一個教他的機會。」
「我現在只想教訓他,不想教他。」他說起氣話︰「所以我才討厭小孩,全是惹禍精。」
「別忘了你也曾經是小孩。」她絲毫不畏懼他的強勢及霸氣,用堅定又強大的目光直視著他,「瞧,你就是一個沒好好學習情緒管理的大孩子,」她毫不客氣地指正他︰「你們都以為世界是因你們而存在,只想到自己的感受。」
「你……」霍曉濤惡狠狠地看著她,卻說不出話反駁。
「這正是我想把子琮送到府外學習的原因,我不希望他變成另一個你。」
「賀、春、恩。」他氣得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她的名字。
「我說錯什麼了嗎?」她神色坦蕩,無畏地迎上他彷佛要殺人般的目光。
「你知道那些文案花了我多少時間嗎?」他沉聲問。
「不知道。」她誠實地說︰「但我知道,你連一點時間都不願花在子琮身上。」
「我討厭小孩。」他對她吼出聲。
春恩聞言,秀眉一擰,「你討厭也好,喜歡也罷,總之你已經是個父親了,就該學習當個稱職的父親。」
春恩的伶牙俐齒惹怒了霍曉濤,他一把攫起她的手腕,兩只眼楮像利刃般射向她,她整個人被他提了起來,但還是毅然又無畏的迎向他的視線。
「如果你是個稱職的母親,就不會讓他污損我重要的東西。」他聲音低沉且駭人。
「是,我不是稱職的母親。」她揚起下巴,直視著他的眼楮,「因為不稱職,所以我也還在學習如何當個稱職的母親,你也應當如是。」
她的無畏、她的直接、她的堅定、她鏗鏘有力的一番話,教他心頭一震,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她所言甚是,但向來心高氣傲的他卻不願意服軟認輸。
霍曉濤承認他對她是有了不同的想法,她的改變讓他驚訝,甚至是驚艷,可也因為如此,他對她有著種說不上來的……害怕。
他怕自己對她的判斷有誤,怕自已失了防備。
先前她詢問自己是否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遭他驅出承明院時,因為不想她慚愧、無地自容的模樣,因此避重就輕地搪塞了她。當時他便在自己心上敲了警鐘,提醒自己不要太過松懈,他甚至告訴自己——
霍曉濤,你是因為還不知道是誰對她施餌,以誘使她毒殺親夫,才未對她吐實,絕不是因為心疼她、憐惜她,怕她難過。
可即使這樣告訴了自己,從不懷疑自己的他,卻因此讓他感到莫名的惶惑。
「我修正我剛才的話……」他欺近春恩,鼻息噴在她臉上,憤怒地道︰「你跟他都不準再進承明院。」說罷,他振臂震開了她,指著書齋的門,「出去,立刻!」
方才被他那麼抓著,又近距離地逼視著,春恩腦子里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他虛弱又神情痛苦地在床上,彷佛用盡最後一口氣地伸出手對她說——春恩,救我……
那畫面好可怕,可怕到她不想再看見,她按著自己的胸口,奪門而出。
等跑了承明院,春恩這才慢慢地冷靜下來,回想起剛才跟他的沖突,不禁暗叫不妙。
完了,她是來拜托他配合演出的,如今想惹惱了他,明早他跟霍騰溪見了面,肯定立刻戳破她的謊言。
「賀春恩,你就不能忍一忍嗎?」她懊惱地拍了自己的腦門,垂頭喪氣地回到遇月小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