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來往很久的朋友,有時候會遭遇這種事情——假日只想在家吹冷氣,卻被兩通電話叫出來。
老程看著認識很久的心心,頗難想像,到底什麼事情讓她無法鎮定。
記憶中她這麼風風火火只有兩次,一次是天妮休學,她揪著他的領子問蘇正東在哪。
一次是帶珍珠去看病,已經憋尿憋了一路的她,把珍珠交給護士後就直奔洗手間,沒想到三分鐘後出來,醫護一臉尷尬的跟她說,剛才有人進來沒把大門關上,珍珠跑了。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直沖他家,要他想辦法把附近的監視器影像都弄出來,因為他們程家就住在那一帶,程爺爺當了不知道幾次的里長。
一個多小時後,終于在兩百公尺外的地方找到超髒的珍珠,心心摟著它,終于破涕為笑。
那是老程最後一次看到心心較大的情緒波動,後來再也沒有過。
她總是笑得很可愛、很撒嬌,大多數人看到這樣的表情,通常拿她沒辦法,別人挑釁她也不會放在心上,選擇微笑以對,大家都說她脾氣好、教養好,但老程非常清楚絕對不是那個樣子,她只是懶而已,時間有限,她只會將心力用來對待重要的人事物。
外圈人士嘛,保持禮貌就行,不用浪費力氣。
老程以為李心心從此以後應該會EQ持平的到老,沒想到還會有接到「你快點出來啦」這種電話的一天。
天氣超熱,他只想在家滾來滾去,看漫畫、看DVD,但還是被出來了。
這種時候他分外了解孫霽的心理——元薇跟心心在一起,別人就欺負不了她,可是萬一元薇學了心心那一套「野蠻撒嬌法」跟「軟硬不吃自我流」,那身為男朋友的孫霽會很頭大。
不用說身為男朋友,即便只是身為大學的班代,現在都畢業幾年了,老程有時候還是會頭大。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老實,可是他比我奸惡,我現在完全不能拒絕他那些奇怪的電話,不然好像顯得我很小器。」心心惡狠狠的喝著茶店里的荔枝果醋,表情好像杯子跟她有仇一樣,「而且他有時候是用LINE的電話,所以我根本無法判斷他人在香港還是台灣,又不能跟他說別再問我,因為他的電話的確是主題明確,而且得到答案就會掛掉。」
老程听完她的話,仔細想了想,半開玩笑半嚴肅的說︰「我覺得……」
「覺得?」
「你可以跟他說……」
「說什麼?不要支支吾吾的。」
老程有預感她會更暴怒,所以不敢爽快直言,「就跟他說,你很忙,沒事別找你。」
「這樣好弱。」心心立刻否決,「在你們男生的想法里,會認為女生這是在乎的意思吧?」
「唉,你以前都不在意別人想法的,干麼這次這麼在意?」
「你什麼意思?」
看吧,就知道她要怒!老程哀嘆一聲。他上輩子到底欠了元薇、汪天妮跟李心心什麼啊!
孫霽歸國時想找元薇,他要負責。
天妮因為蘇正東休學時,心心問他蘇正東在哪,他不知道,兩個月後換蘇正東問他天妮在哪,他還是不知道啊,但兩人都覺得他這個班代有所隱瞞,各自拷問了他很久才作罷。
現在心心自己情感糾結,打斷了他每周未的歡樂二次元時光,他的櫻蘭高校都沒拆呢,就被叫出來。
老程實在是太想回去看那幾張新買來的DVD了,于是心一橫,「你以前這麼大爺,怎麼現在娘起來了?」
「啊,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
「我……」老程吞了口口水,想起雙胞胎,還有超萌的哈妮前輩,閉上眼楮,復誦了一遍,「我說你很娘。」
一秒、兩秒、三秒……老程偷偷睜開眼楮,心心沒有卷袖子,而是陷入沉思,半晌,沉痛的點頭。
「難怪我覺得哪里不對勁,原來是我最近不爺們了。」
「就是。」
老程很早就知道了,心心雖然笑起來的氣場是粉紅色,但走起路來可是虎虎生風;生得一張童顏面孔,又是嬌小身材,外型看來可愛得不得了,但內心其實是個大爺,所以她才對那些流言都不在乎,大概是秉持著「大爺我是最後的真理」,以及「懶得跟你們這些女人計較」的心態。
「這樣有點麻煩,我短時間內無法爺回來,可他下星期要來台灣了,萬一到時候我還是這樣,實在很討厭,已經半年多了,我三不五時就會接到他的電話,回答著觀光旅游局的問題,他哪來這麼多土產疑惑啊,你知道台灣鳳梨酥有分成好幾種嗎?鳳梨、土鳳梨,有的里面還包冬瓜,我明明在科技業,為什麼非得了解台灣名產呢?連黃金餃都要問,我又不是馬祖人。」
「但你應該也偷偷買了吧?我是說,他這樣問一問,你就覺得好奇想買來吃吃看……」
心心無法否認,因為正是這樣沒錯。
她本來就愛吃,又覺得可以讓一個住在香港的人這麼大費周章的東西一定好,而事實證明,他提的東西幾乎都美味無比。
「我覺得……」老程又啟口了。
「怎麼又支支吾吾了?」
「我覺得……你別生氣,你應該很期待他的電話,但你太傲嬌了,所以不想承認……真的,因為我看你的臉,雖然困擾,但不討厭,你如果不信,換我每個星期打電話問你鳳梨酥,你應該第二次就會把我罵得狗血淋頭,然後拒接我的電話……
我的意思不是說期待發展什麼的,是因為他完全抓住了你好吃的弱點,總是給你好的訊息,你看過《小王子》吧,就像小王子馴養玫瑰的方法一樣,他在馴養你。」
心心想了想,呃……她絕對不承認有這種事情,因為太詭異了。
她哪有這麼好吃啊!
她站了起來,「我要走了。」
「等一下。」老程喚她,「有件事情順便跟你說,高偉……」
心心臉冒斜線。干麼突然跟她提起高偉這個混帳的名字啊——
什麼一生一世、白頭到老,出國幾個月就愛上外國小妞,還跟她說「你很好,我配不上你」,不過這句話現在想來的確是對的,她現在的確很好,而高偉呢,畢業後就留在賓州工作,原本听說進入了大廠,臉書上還曬了新職稱跟照片,炫耀公司有配房子跟車給他,後來不到三個月就離職,接下來就不知道了。
「高偉上個月已經回台灣了,不是回來探親,是真的預備留下來發展,說想跟你吃飯。」
「叫他吃屎比較快!」
「心心,等一下,听我一句。」
「你要是敢跟我說吃頓飯沒什麼,小心我用高跟鞋打你。」說完,她示意他看看她的鞋子,又細又尖的三寸高跟鞋,打起來肯定很痛。
「不、不是啦,我怎麼可能跟你那樣說……高偉這次回來是因為他一個下屬跟總經理的女兒結婚,變成他的頂頭上司,整天對他頤指氣使,他……好像知道你跟你舅的關系,也知道你舅沒孩子,公司打算以後給你,核心這一、兩年擴張得快,孫霽家資金挹注後更不得了……
「好啦,我為人邪惡,但是我逛了一圈臉書下來,發現他同事跟老板女兒是從一夜開始,酒吧偶遇,亂喝一通後亂來一通,我覺得……他在打歪腦筋,你自己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