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朝陽照射整個山頭,依山而建的世外桃源顯得格外寧靜幽美,平時要上朝的皇帝已習慣早起,即使是來度假的,還是起了個大早,帶著高總管漫步在染著晨光的山林小徑上。
「主子,不知道是換了地方還是怎麼的,這空氣感覺格外的新鮮。」高總管用力呼吸著。
「沒錯,空氣好,視野格外清晰,心情也不同。」最近繁雜惱人的國事一件接著一件,讓他的心情煩悶無比,來到不同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晚,整個人的確有精神了不少,可惜他身為皇帝,不能時常出宮。
主僕倆沿著小徑向前走著,忽然听到「叩叩叩」的聲音,有些好奇的循聲前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綠油油的小山谷,一條清澈的小溪縱貫而過,小溪旁有個亭子不斷發出敲打的聲音。
最讓他們好奇的是亭子外有一個巨大的輪軸,帶動亭子里的木槌不停敲打石臼里頭的東西。
皇帝未曾見過這景象,上前一探究竟,驚駭得瞪大了眼楮,他從未見過這種東西,竟然可以自動舂米!
有了這東西可以節省許多人力,這可是驚人的發明,究竟是怎麼弄的?
皇帝繞了一,看著木槌一上一下的敲擊之後,稻谷月兌殼,露出雪白的米粒。
他掏了把剛月兌殼好的白米看著,這實在太令他驚喜了。
一旁的高總管看著下頭那片綠油油的山谷,發現他可不是一般的草原,連忙低聲喊著皇帝,「主子,主子,您快看。」
「什麼?」皇帝將手中那把白米放回去,拍了拍手掌,順著高總管指的方向望去。
「您瞧,下面那一片不是草原而是菜田,里頭的兩人一人牽牛,一人控制著手中的東西,像是在播種。」
皇帝眯起眼楮遙望,「似乎真的是在播種,走,去看看。」
他顧不得可能會弄髒靴子,直接踩上還帶著露珠的田埂朝兩人走去,靠近一看,果真是一邊耕地一邊播種。
斑總管驚喜的低呼,「主子,那人耕地時一邊搖動那個斗,種子就自動埋進土里了,這可比耕完再播種有效率多了,真不知道這東西是誰做出來的。」
「這兩樣東西若是能普及全國,對農民可是一大福音。」
「兩位老大哥,請教一下,你們現在推的這個東西叫什麼?在哪買的?」高總管連忙上前詢問。
昂責牽著牛的莊稼漢停下動作,用披在肩上的布抹了把汗,「兩位爺,這個東西這個東西叫耬車,是我家主子做出來的。」
「你家主子?不知哪里能見到你家主子?」高總管又問道。
「我家主子啊,是世外桃源的家主。您是莊子里的客人吧,主子行蹤不定,麼若是要他,可以到櫃台去問問。」
「感謝,感謝。」高總管掏出兩枚碎銀賞給兩位莊稼漢,「這是一點小意思,別客氣,收下,收下。」
兩位莊稼漢跟高總管一番推辭後才肯收下。
「主子,那我們現在是不是要去找玉家主?」高總管扶著皇帝小心走過田埂。
「自然,這種有利于民的東西要趕緊制造,普及全國才行。」真想不到他只是前來暗中觀察澤兒執意要娶的女子,卻讓他發現這個大發明。
主僕二人返回原處的期間,負責保護皇帝的暗衛已經前去問清楚玉家人的住所,當下便帶著他們朝著玉家人所住的院子前去。
沿著種滿芍藥花的小徑走著,他們來到一處十分雅致的庭院前。
看見院門深鎖,高總管抬手敲門。
不一會兒,一名中年男子前來開門,疑惑的看著一大早來敲門的陌生人,「小的是玉府管事,請問幾位是……」
斑總管抱拳,「我家主子姓龍,想見見玉家主,還請通報。」
門外這幾人看起來像是前頭的客人,一般客人是不能進到後院來的,但中間那位留著胡子的男人帶著一種威嚴氣息,從他身邊這位下人的語氣與簡單行禮的手勢來看,應該是身分十分尊貴的客人,不好得罪。
「幾位請隨小的前來。」管事抱拳做出請的動作,「龍老爺,主子正在後院,您先在大廳稍坐,小的即刻去請主子過來。」
就在幾人前往大廳時,忽地,一種像是東西破裂、倒塌的聲音傳來,皇帝與高總管頓時怔了下,不約而同朝聲源的方向望去。
避事很淡定的朝那方向看了一眼,淡然的神情好像這種事情很常發生似的,「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這是我家主子正在制作的物品所發出的聲音,請勿驚慌。」
「你們家主制作何種物品?怎麼會發出這劇烈聲響?」皇帝問道。
避事頓時一陣不好意思,「這是……物品制作失敗所產生的爆炸聲……」
主子已經連續做十多天了,東西還是沒做出來,被人這麼一問真是尷尬。
還好這里離客人休憩的地方有些距離,傳到那里的聲音也很小,否則三天兩頭這樣,還不得把來住宿的客人們給嚇跑。
「帶我去看看。」
「這……」管事為難地看著皇帝。
「主子讓你帶他去看,你就帶他去,拖拖拉拉的做什麼!」高總管亮出能證明皇帝身分、上頭刻著「如朕親臨」四字的九龍玉牌。
避事一看到嚇得立馬下跪,因惶恐而上下排牙齒打顫,問安道︰「草民,草民……見過皇上……」
「行了,起身吧,朕微服出巡的事情不想人知道,你立馬朕前去見玉府家主。」
「是,是,龍大人請隨小的來……」管事戰戰兢兢的領著皇帝前往後面的作坊。
與此同時,玉涵成正與李韻趴在石桌上,拿著一枝炭筆對鋪在石桌上頭的一張大紙比劃討論。
「韻兒,我已經按著你說的改變了材質,怎麼還是炸了呢?」玉涵成百思不解的瞞咕著。
「難道是成分有問題嗎?看來還是需要再做修改。」李韻在紙上涂涂改改,寫著別人看不懂的數字。
這時皇帝已經到來,只見作坊外堆滿像是半成品的東西,還有一個被炸得粉碎、已經看不出外觀的東西,想來這就是方才爆炸的東西。
「龍大人,草民的主子跟夫人正在那亭子,請跟草民來。」沒想到自己這輩子竟然能夠見到龍顏,管事到現在還覺得自己處在夢中,腳步虛浮的領著皇帝前往亭子。
「主子,有貴客來訪。」管事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顧不得喘氣,趕緊提醒正在討論的兩人。
他這麼一喊,兩人這才發現有人進了他們的院子,納悶地看著朝他們走來的兩人。
「主子,貴客對您所做的那兩樣農耕器具很感興趣,因此有些事情想要請教您。」
避事邊說邊擦著不斷冒出來的汗珠,在前來的路上,他們已說明來意。
「耬車跟水碓嗎?」玉涵成有些納悶地看著皇帝。
這人一身貴氣,從穿著就可看出非富即貴,本身還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威嚴,怎麼會對縷車跟水碓感興趣?
不過那男子怎麼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是的,主子。」管事兩腳一直不停的抖著。
「老江,你這是怎麼了,體力不支嗎,怎麼一直發抖?我讓廚房給你炖只雞補一補吧。」
避事在內心咆哮著,主子啊,皇上就在面前,您怎麼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啊!
「主子,小的沒事,您趕緊拜見這位大人!」管事焦急的對他擠眉弄眼打暗號,卻听身後傳來一記咳嗽聲,讓他不敢再說下去。
玉涵成這下總算明白管事在抖什麼了,拜見?
想來這位龍大人的身分很不一般,不過再怎麼不一般,有他那未來女婿的身分高嗎?
老江見到灝王時也未像今天這般失常,這位貴人的身分莫不成更為尊貴?
就在他揣測之時,皇帝向前一步,「玉家主,我對你所做的那些器具十分感興趣,這才冒昧前來打擾,想請教後頭那座小山谷里頭的農耕器具可是你做的?」
「不知大人怎麼稱呼?」玉涵成作揖恭敬問著。
「在下姓龍。」
龍!玉涵成心下一驚,莫非是……
他才這麼想,皇帝看著他的臉龐,突然崢大眼楮,不敢置信的問道︰「玉弟,是你嗎……」眸光有些不確定的緊盯著玉涵成。
玉涵成有些愕然地抬起頭,看著跟記憶中不太一樣的人,驚駭的張大了嘴,艱溫的問著,「三哥,是你嗎?」
這一聲三哥讓皇帝更確定眼前的玉涵成就是他的義弟,上前握住他的手,一手用力拍著他的肩膀,高興地說著,「玉弟,是三哥,是我!」
他排行第三,因此他們剛認識時,便讓玉涵成喊他三哥。
「三哥,我沒有意料到是你,你跟記億中……我一時無法確認……」玉涵成也反握皇帝的手,難掩激動。
「多年過去,你我早已不是當年那模樣,一時間認不出來是正常的。」皇帝不勝唏噓的說著,「玉弟,三哥要為當年未能如期赴約的事向你道歉。當年三哥出了一點事情,等到事情解決好,已是四個月後,我匆匆趕到那,隔壁的阿婆告知我你說想代替三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已于一個月前出海……抱歉,當年三哥……」
「三哥,別說抱歉,我知道你身分不同,你有你的使命,你失約這事我從未怪過你,別再自責,多年後能再次見到三哥,我真的很高興。」
皇帝斂下重逢的喜悅情緒,「這麼說,那個玉大善人就是你了?雪溪那丫頭也是你女兒?那弟妹?」
沒想到義弟就是那個人人稱贊的積善之家的家主,澤兒喜歡上義弟的女兒,義弟一家幫忙治好了澤兒的殘疾,對皇家有恩,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巧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
「三哥,這是我妻子李韻。」玉涵成立刻拉過一旁的李韻,開心地介紹,「三哥,我跟韻兒是在航海時認識的……」
他開始同皇帝講訴著他出海那一年的經歷,以及這幾年的生活等等。
三天後,皇帝回到宮中,當天下午頒下三道聖旨,第一道封玉涵成為仁義侯,因為他施行善舉救了數萬百姓,並做出獨特的農耕器具,減輕農民與百姓們的負擔,功不可沒。
其妻子李韻為三品誥命夫人,女兒玉雪溪深入災區,設粥棚救助災民,協助災民重建家園,封為義慈郡主。
另外兩道則為賜婚聖旨,同時下到灝王府以及玉府,命軒轅璟澤與玉雪溪來年春天完婚。
夜色沁涼如水,早該遵照醫囑休息的軒轅璟澤依舊在書房里處理軍務。
他殘疾的那兩年,皇帝並未收回他手中的軍權,而現在他已恢復健康,昔日的功夫也在恢復中,皇帝便將更多的事務丟下來讓他處理。
因為剛接手,並不熟悉,因此他才會拖到此刻還未回院子休息。
這時,一記帶有節奏的敲門聲傳來,緊接著是守在外頭的夜風的聲音,「主子,夜雷他們三人回來了,不知您是否要現在接見他們?」
一般若是沒有什麼重大事情,手下們不會來打擾他,看來是有新的消肩。
軒轅璟澤道︰「讓他們進來,命膳房為他們準備夜宵及熱水。」
「是。」
不一會兒,三名風塵僕僕的男子進入,一字排開抱拳行禮,「見過主子。」
「夜雷、夜雨、夜電,如何?」
先前他無意間听到茶樓里幾名到京城探親的珠州人說起一件事情,讓他心下有所懷疑。
因此雪溪前往三州收購米糧後,他又加派身邊四大護法中的三人去保護她的安全,卻得知她已經完成手上的工作,正在回京路上,于是他馬上飛鴿傳書,讓他們留在三州暗中著手調查太子屯糧一事。
「主子,的確如您所听到的那般,但這消息太隱密,收購糧食的幾乎都是珠州、成州、明州的仕紳富豪,所以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而這些被委托的人口風很緊,有些人甚至不清楚讓他們采購糧食的人是太子。」夜雷松口氣說道︰「不過還是讓我們查到了與太子有關的幾條線索。」說完自衣襟里取出一個扁長木匣,放到案桌前。
夜雨接著說︰「我們踫巧在珠州看到神女,便將調查對象轉向神女,果然讓我們查到太子派她到那三州采購大量米糧。然而他們慢了一步,買到的數量不盡理想,後期開始打著太子的旗號強制從一些較小的糧行手中收購,這才達到他們所需的數量。」
「太子跟姬仙兒收購這麼多糧食究竟要做什麼?」
沒有兵權在手的太子為何突然間要收購大批的糧食?這舉動讓人匪夷所思,軒轅璟澤陷入沉思。
「對于這點,屬下三人始終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夜電擰著眉頭愧疚地說著。
「負責幫太子采購的人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知道,而唯一知道真相的姬仙兒是絕口不提此事。主子,您說太子會不會是在醞釀什麼陰謀?」夜雷揣測道。
「若要說沒有陰謀,本王可不相信,就看是什麼陰謀。」軒轅璟澤看著自木匣中取出的調查報告,里頭不僅記載著那些糧食最後運往哪里屯積,還有幫忙太子收購糧食以及金援太子的人員名冊,以及收購糧食的帳冊。
看著帳冊上頭的紀錄,軒轅璟澤心下不由得一驚,這數量已經快趕上兩個大營一年所需的糧食總量。
太子該不會是想叛國吧?不,太子沒理由這麼做,目前恢復健康的他是太子最大的威脅,派人暗殺他比起兵叛國來得簡單的多,那麼太子屯糧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看來也只能從太子身上查起了。」夜雨提議。
「既然確定是太子,相信他的目的跟動機很快就會浮出水面,不急。」軒轅璟澤斂下心底的不解,「你們先下去休息。」
「對了,主子,雪溪姑娘在三州的期間一共遭到三次追殺,對方不是我們的對手,雪溪姑娘怕您擔心,讓我們不要告知您,但屬下認為還是該跟您稟告。」
「三次?幕後主謀是誰?」他的神情瞬間冷下,眼底射出一記狠戾的寒光。
「神女。」
「是的,且她派來的是死士,任務一失敗便馬上服毒自殺,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能查至神女身上也是費了一番功夫。」
「主子,屬下覺得這事雪溪姑娘的處理態度也有些奇怪,接二連三遭到追殺,她竟然不想追究,這明顯違反人之常情。」
軒轅璟澤斂下心頭的憤怒,「行,這事本王會找機會詢問她,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雪溪的態度的確是令人匪夷所思,得找個機會向她打探。
「雪溪姑娘,這邊請,請小心腳下,因為昨夜下了場大雨,地還沒干透。」筆墨恭敬的領著第一次上灝王府的玉雪溪穿過鋪滿鵝卵石、兩旁種滿秋菊的小徑。
「筆墨,不急,你也別踩進水窪里讓出干的地方給我走,走我前頭沒事的。」玉雪溪不著痕跡的觀察著軒轅璟澤的貼身小廝,這還真是玲瓏通透的心細之人。
「雪溪姑娘,不好意思,因為部分回廊損壞,正在整修,因此才請您繞這麼一段路,您千萬別生氣。」這雪溪姑娘可是未來的主母,可得好好招呼著,讓未來主母留下好印象,所幸雪溪姑娘的性子挺好的。
地上積水未干,不少大戶人家的姑娘看到這情況早已經開口罵人了,沒想到雪溪姑娘不只不怪罪,還這般體貼,真是個好主子。
「我能理解,放心吧,我不會同你主子說什麼的。」筆墨大概是擔心她同軒轅璟澤抱怨才會做這番解釋,不過說真的,他想多了。
「雪溪姑娘,這邊請,繞過芍藥園就到主子的院子了。」
她詫異地看著這一園子燦爛的花,「想不到灝王府有這麼大片的芍藥!」
「牡丹與芍藥長得雖然十分相似,但主子的母妃喜愛芍藥勝過牡丹,因此主子讓人在王府各處種下大片苟藥。」筆墨停下腳步解說著,又道︰「小的听說雪溪姑娘也喜歡芍藥。」
「咦,你怎麼知道?」
筆墨抓抓頭,「是主子知道您喜歡芍藥,因此從光州回來後,便命人將院子里那片瀟湘紫竹移走,命宮里的花匠尋來可在秋季開放的新品種,種在景沉院,日後秋天時只要推開窗子,雪溪姑娘便能看到滿園子的芍藥。」
听到軒轅璟澤為了她特地將喜愛的瀟湘紫竹移走,她心下一陣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