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在作夢了嗎?!
烏雲密布的天空下,謝皓晨發現自己仍是一身出席世界商會領袖會議時的筆挺灰色西裝、菱格紋領帶。
但不同的是,他卻是駕著黑色賓士回到台灣北部的獨棟別墅前,他按了遙控器,黑色鏤空雕花的鐵門緩緩開啟,黑色賓士駛進車庫後,他下車,往一旁的粉白花崗岩豪宅走去,拾階而上,再拿鑰匙開了門。
同一時間,轟隆隆的雷聲響起,傾盆大雨嘩啦啦的落下。
走進豪宅,不見總是在一樓擦擦抹抹的商總管,他皺起濃眉,跨步經過鋪了地毯的客廳,再抬頭,三層垂吊式水晶燈是亮著的,環視四周,氣派非凡的客廳一如過往,但他就是覺得某個地方不太對勁?
他踩著階梯往二樓前進,太安靜了,商總管出門怎麼沒有跟他說?他繼續往主臥室走,陡地停下腳步,困惑的看著站在房門前的兩名年輕護士。
她們在這里做什麼?又怎麼可以不經他的允許進到他家?
他神情一冷,闊步上前正要出言質問,驀地,眼前一黑,四周突然變得冰冷無比,如入冰窟的他微微顫抖,睜大眼楮試著看清楚目前所在,但直覺告訴他,所有的建物都消失了,他的手不管如何揮舞都模不到任何東西,兩名護士也不見了。
半晌,適應了黑暗的眼,漸漸能看得見四周,但怎麼看都是幽幽渺渺,一片灰蒙蒙。
他試著一直走一直走,想找到出路,但無邊無際,什麼也看不到、模不著,他甚至試著叫喚「有人嗎?有人嗎?」也無人回應。
時間愈來愈長,他愈來愈虛弱、愈來愈覺得寒冷,他到底來到什麼地方?怎麼像置身在雲霧縹緲之處。
他又冷又渴又餓,但放眼所及,仍是什麼也沒有。
時間緩慢的經過,他勉強的看著手上的勞力士,卻發現指針靜止不動。
時間到底過了多久?他太過疲累,再也撐不住了,謝皓晨雙手環抱著自己,昏沉的坐下,然後躺著睡去。不知過了多久,他蘇醒過來,很快又再次陷入昏睡,如此睡睡醒醒,皆身在一片霧茫茫之中,他到底身在何方?
他開始感到不舒服,他呼吸急促、全身冰涼,閉了閉眼,勉強的再看一眼手上的手表,時間仍是靜止,停在他上回看到的十一點五分……
「到無路森林來,到無路森林來……」
驀地,一個熟悉的沉靜嗓音遠遠的傳了來,同一時間,手表上的秒針動了!
是了,他不是已前往無路森林,還見到——
「謝先生你好,我是齊氏靈媒家族里,極少數擁有預知能力的五級靈媒齊雨靜。」
接著,齊雨靜給了他一個紫綢錦囊。
他下意識的搜尋身上的西裝口袋,一怔,他難以置信的低頭,從西裝口袋里拿出那只年代久遠的紫綢錦囊,里面果真有一個打火機、一小包干糧、一把鑰匙。
多麼不可思議!那不是夢嗎?但東西卻真實的出現在他的口袋里。
他吃下那包干糧,胃里有了東西,但打火機能為他御寒嗎?放眼一看,就是一片幽渺,沒有可以點燃的柴火溫暖此刻的寒意。
喀一聲,他略顯失望的打開打火機,沒想到,火光一現,竟出現一道放射狀的金光,然後再聚集成一束,像指南針般指引了一個方向。
他怔怔的瞪著那道金光,現在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他沉沉的吸口氣,朝著金光的方向走,約莫一個小時後,在他的眼前竟出現一道門,而這道門,他是絕對熟悉的,正是他主臥室的門,但此刻,並未見到那兩名護士。
他直接轉開門把,卻發現門被上了鎖,他不由得蹙眉,他的門鎖顯然被換過了,與他印象中的鎖並不同,難道……
他連忙從錦囊里拿出那把精致的晶片鑰匙,一插,詫異的一怔,進去了!他抿了薄唇,轉開鑰匙後,喀嚓一聲,門開了。
他推門踏進臥房,眉頭揪得更緊了。這明明是他的主臥,卻又不似他的主臥。
外頭的陽光穿透白色窗簾,點亮了這間銀灰色系、美式簡約裝潢的主臥,一如他熟悉的冷調風格,但在一片無聲無息的靜寂中,隱隱地,他又听得到一種規律的奇怪聲響。
滴滴滴……
他順著聲音來處看過去,這才發現到他的床上躺著一名男子,在床頭櫃兩旁還擺了一些儀器,他想也沒想的就走向那張KingSize的床鋪——
床上的男人看來有些眼熟,很瘦、雙頰凹陷,呼吸聲也極為輕緩,像是生了重病,謝皓晨注意到那滴滴聲就來自床頭櫃上的生命監測儀器。
他不解,男子為何躺在他的床上?
還有,男子身上所穿的條紋淡藍色睡衣分明是他的!
驀地,喀嚓一聲,房門再度被打開,謝皓晨看到先前的兩名護士走進來,但她們似乎沒有看到他?
他困惑的看著兩人直接越過他,走到床旁的點滴架上,其中一名俐落的換了點滴瓶,另一名則拉掉男人右手背上的針頭,那只手因為打點滴已略顯水腫,她改將針頭插入左手背、再貼上白色膠帶固定後,兩人同時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
「唉,再帥的男人躺了兩年也不帥了。」
「就是,誰看得出來他就是國際RM金控集團的年輕總裁謝皓晨?」
謝皓晨一臉錯愕的看著兩名護士邊說邊搖頭的走出房門,再瞪著門上的鎖被轉了轉後,喀一聲,上鎖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一切是夢是幻?他後頸發麻,怔怔的瞪著床榻上昏睡的男人——
這是他謝皓晨重重喘著氣兒,再度走近床沿,從男人臉上的濃眉、眼楮、鼻子、嘴唇一一看下來,心猛地一沉,怵目驚心的事實在他的腦袋炸了開來——真的是他!他發生什麼事?他的魂為什麼不在他的身體里
對了,他快躺回去!他急急的讓自己躺回床上,但他的魂卻無法附體,更離譜的是,他的魂直接跌落床底,他因驚嚇而直覺要抓東西的手甚至還穿過自己的身體,怎麼模也模不到!
他倉皇起身,急急的退了三步,臉色蒼白的瞪著躺在床上的自己,他的胸口就像被千萬斤重石壓著,窒悶發痛。
「你需要我幫你找回你的肉身。」
齊雨靜的嗓音突然在腦海里浮現。
對,他得去找她!沒有多想,他直接要開門出去,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穿越門把,為什麼?難道是在意識到自己有魂無體後,再也無法踫觸到實物?
他一連試了幾次,都是一樣,他瞪著眼前的這扇門,深吸了一口氣,讓手先穿過去後,身子才穿了過去。感覺超詭異,他成了穿牆鬼
但他沒有心思多想,一出房門,就見到剛剛的兩名護士站在門外,不只她們,還有兩名眼生的高大男子也守在他的房門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商總管呢?他的爺爺、女乃女乃呢?怎麼會讓他一人如此無助的躺在床上?
不對,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齊雨靜,請她幫助他重回他的肉身!
但無路森林在哪里?他快步的走出別墅,一樣是穿門而出,眼下所見就是他熟悉的庭院,再走出去,穿過黑色鏤空的雕花鐵門,從靜巷走到熱鬧的台北街頭,他卻不知要繼續往哪里走?
他急了、慌了,沒有人看得到他。他無意識的行走、盲目的奔跑,穿過人群、穿過建築物、甚至穿越過車水馬龍的街道,所以,他是死了?只剩魂魄,才能如此暢行無阻?
「齊雨靜?你在哪里?齊雨靜!」他忍不住邊跑邊大聲吶喊。
天啊,他這個一向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大總裁,竟有如此無助的時刻!
踫地一聲,他撞到東西,一團黑影撞到他眼冒金星,他甚至來不及撐住前傾的身子,就將那團迎面而來的重物壓倒在地。
「沒事吧?美女。」一個擔憂的男音響起。
「美女」謝皓晨微喘著氣兒,在叫他嗎?
「我沒事,謝謝你。」一個熟悉的沉靜嗓音也跟著響起。
他心猛地一震,飛快的眨了眨眼,怔怔的瞪著正讓一名年輕男孩扶起的齊雨靜。他、他找到她了!
「你的腳擦傷了,我陪你去看醫生,好不好?」年輕男孩臉上的驚艷極為明顯,把妹也很積極。
「一點小擦傷,沒事的,我有約人,不好意思。」齊雨靜秀眉微蹙,堅定的將年輕男孩仍扶著不放的手給輕輕拉下。
年輕男孩其實是個俊朗小帥哥,見她一雙如星空璀璨的明眸透著沉靜與拒絕,他只能失望的點點頭,先行離開。
明明是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道,四周嘈雜聲不斷,但謝皓晨卻听不到任何聲音,因為齊雨靜那雙靈慧的黑眸中映著自己,一個怔愕無措又顯得狼狽的自己。
「你、你看得見我」他艱澀的發出聲音。
她朝他微微一笑,隨即低頭,從她的白色背包里拿出耳機,一耳塞在耳朵里後,這才對著面對自己的謝皓晨道︰「我的體質異于常人才撞得到你,當然能看到你,也能跟你說話。」
她邊說邊示意謝皓晨跟著她走,他沉沉的吸了口長氣,讓自己激狂的心稍稍平靜下來後,這才踏著平穩的步伐跟上前去。
太陽緩緩的落下,彩霞滿天。
兩人在綠意盎然的公園里,齊雨靜坐在木椅,面對著前方的噴泉。
謝皓晨努力試了試,用意念控制自己,總算順利在她身邊坐下,而不穿過椅子,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見他的目光移到她只戴單耳的耳機上,她主動開口解釋。
「你應該有很多疑問,而我總不能一個人自問自答。」她拉拉耳機線,「我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這一點,他是可以理解的,即使素淨著一張臉,她還是太吸楮了。
她的皮膚白皙,略帶古典的五官帶著過人的月兌俗,讓她的美多了一種不凡的獨特韻味,很容易讓人看上一眼,就上了心。
正值青春年華的她一身淡藍色針織上衣,僅在右肩有一綁帶蝴蝶結,牛仔長褲、布鞋,與一般少女無異的學生打扮,卻散發著恬適寧靜的氣質,在這仍高達三十多度高溫的傍晚,看著她竟讓人不由自主的平心靜氣起來。
他的目光緩緩移到她的手肘,那里有點擦傷。
「沒事的,」她直接開了口,「你的事比較重要。」
他苦笑點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的記憶停留在兩年前,就是你在舊金山開會的那一年,在你離開會議大樓時,你在停車場被人綁架了……」齊雨靜娓娓道來兩年前那場驚動國際的綁架案。
當年不知名的綁匪要求一筆巨額贖金,並要求家屬不得報警。
謝皓晨的爺爺、女乃女乃怕綁匪傷害他,按照綁匪的指示將錢放在中國城的聖瑪麗古教堂,再照綁匪的第二個指示,前往郊區納帕,在一處田園發現了被丟棄在那里的謝皓晨,但被打到顱內出血的他已是奄奄一息,雖然緊急送醫搶救,但昏迷指數仍維持三分,截至目前都未曾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