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豪門深似海,可打從秦歡嫁進郡王府之後,根本可以橫著走,出入自由不說,也無人敢聞問,唯二可以問的怡太妃和長樂郡王卻從未親自開口過問她的任何行事及去處,連她偷偷讓人闢地種草藥雜花,他們也任她去,一整個對她很放縱。
人家給她方便,她不能當隨便,因此她近來很是乖,深居簡出,除了在自個後院里種草種花,再加上親自下廚煮王爺的三餐膳食外,她幾乎是哪里都沒去,可如今到了關鍵時刻,不出門也是不行了,她缺了一味藥引,無論如何也得出這趟門。
本來,要快速治癒他失明的雙眼,只要一天一服藥,足足服用三天便足矣,用個迷香把他迷倒便可以把藥直接灌進他嘴中解了那毒,偏偏這府里不知誰在他的食中動了手腳,除了眼瞎,這位爺還身中一種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經年累月沉積在他體內。
要用重藥藥一下冶好他的雙目之前,必先解其身上的毒外加調理好身子,否則怕會被那重藥反噬,反傷了根本,這可得不償失。
為求兩全其美,成親前她便思來想去,用三餐藥膳暗中替他解毒又可順便調理他中毒許久的身子,是目前敵我不清時最好的方法。
不過,她每日煮養生膳食給王爺吃的消息在郡王府並不是秘密,她甚至還接手了王爺的三餐飲食,這對那位長期對王爺下毒之人來說必定是個麻煩,要如何繼續不動聲色的對王爺下毒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她一直在等,想以不變應萬變,希望可以找出那個幕後黑手,畢竟她唯一的優勢,是沒有任何人知道她懂毒又懂醫,甚至很快便能讓她家王爺的雙眼恢復光明……
如果真不行找出那幕後黑手,她也會讓王爺的身子及雙眼在他不知不覺中恢復過來,給對方個措手不及……
老實說,這陣子她的日子真是過得如履薄冰,外表光鮮亮麗,卻得時刻提防不知從何處射來的暗箭,畢竟敵暗我明,在她直接阻了人家的道後,天知道對方會不會轉而先對付她?又會怎麼對付她?
直接殺了她?
在防衛如此周密的忘憂園里,要從外頭模進來殺了她恐怕很難,何況那位爺近來夜夜伴在她身側,雖然都是在被她夜夜用香迷昏啥事都不能做的狀態下,但只要他在她身邊,她想對方也不會輕舉妄動。
連她一起下毒?
這個倒是不怕,她發現這個原主的身體好像百毒不侵……
何況,對方下的這種慢性毒並不致命,本意不在要王爺死,她猜想,對方下毒的原因只是不想讓他的雙眼有復明的一天……
會是誰呢?最大的可能白然是恰太妃,王爺若永遠見不了天日,這長樂郡王府便會一直由她掌權,連王爺都得受制于她……
可真的是她嗎?若真是她找人動的手腳,那該如何是好?若無確鏊的證據,要在這府里扳倒一個掌管權力高高在上的怡太妃可不是件易事……
怕死嗎?她可真是怕極了,可表面上也要裝做開心無知的模樣,要把一切的行事當成是一個渴求當賢妻討好郎君的無心之舉,才不會打草驚蛇,被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已經一個月過去,馬上便要水到渠成,但願老天幫忙,讓她替他解毒的過程中萬無一失,別出任何意外狀況才好。
阿彌陀佛!
想著,秦歡不由得閉上雙眼,雙手合掌祈求上蒼。
「……王妃?你在干嘛?」方才她說了半天要吃要買的東西,主子都不理她,小舒忍不住伸手搖了搖她。
秦歡驀地睜眼,看見小舒一擔憂的小臉出現在眼前,不由得眨了眨眼問︰「怎麼了?小舒?」
小舒也學她家主子很無辜的眨了眨眼,「王妃,你剛剛神游太虛了嗎?這回見到神仙沒有?」
秦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麼?你有願望要跟神仙說嗎?不如你先跟本王妃說說,下回見了神仙便可以幫你要了。」
小舒撇起了小嘴,正要說話,車夫的聲音卻從簾外傳了進來——
「王妃,百花坊到了。」
小舒一愣,「百花坊?這是什麼地方?」
秦歡一笑,伸手捏捏她的小肉臉,「小傻瓜!百花坊,顧名思義自然是種花賣花的地方,走吧,下車賞花去!」
秦歡率先跳下車,小舒趕忙跟著跳下去。
「都快入秋了,還有啥花可賞啊?」小舒邊走邊問。
「此花非彼花,進去就知道了。」
「王妃又賣關子了!」小舒說著,已經一腳踩進百花坊里。
小巧的門面,進入之後卻別有洞天,放眼望去竟是看不見盡頭,進入眼簾的全是花,看不完的花……
丙真啊,此花非彼花,百花坊,賣的根本是花的素材,有新鮮的花有干燥的花,有的可以做成香包,有的可以入藥,有的可以當做掛飾,花樣眾多,令人目不暇給。
來百花坊的大多是姑娘,女人家愛花用花賞花天經地義,可這世道男人愛花弄花的也所在多有,在這里見到男人並不奇怪,但,如果這里出現了高頭大馬的粗漢,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就一眼,秦歡便愣住了。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不正是在夢里出現過的那個男人嗎?那個在凌雲寺近郊一路追逐著她,拿刀高舉朝她迎面砍過來的那男人……
他臉上的那道疤,丑陋得要讓人忘記也難!
砰一聲,胸口像是被人用石頭給砸中的痛,不只是痛,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痛得都快要站立不住了!掌心汗濕,身體也汩汩滲出汗來,打從骨子里透出一股冷意。
她想喚小舒,可此時她的喉嚨里卻發不出聲音,眼見小舒那丫頭貪看美麗的花兒一路往前行去,竟離她越來越遠。
秦歡撫住疼痛的胸口,暈乎乎的腦袋瓜里一連串畫面快速的閃過,半年多前她在凌雲寺禮佛,後在近郊無意中救了溫貴妃一命,最後又一刀被這男人砍死的記憶在這一瞬間全部都回來了,閃電般的記憶清晰無比,歷歷在目……
她忍不住閉上了雙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眼前這些畫面簡直比她在現代看3D恐怖片還要身臨其境,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把刀砍在她身上那撕裂般的疼痛,還有當時她的血噴灑上臉的可怖景象……
原主的記憶是因為遇見過去的某些重要人事物才突然回來的嗎?之前的那個夢,是因為她遇見了那個叫她曼蛛兒的男人?若照此推估,上回那個在上等香客棧前要帶走她的男人,必定對原主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才會每次看見那個男人她就心跳急促,胸口疼痛不已吧?
別怕。她對自己說。
那些都是原主身體的自然反應而已,並不是她的,她不需要害怕。
想著,秦歡睜開雙眼再次往那個男人的方向望去,只見那人的身影已然走出了百花坊,心一急,她想也未想地便提步跟了過去,這會她的身體倒是沒跟她作對,隨著那男人的腳步越來越快,她只能用跑的追上前去。
這人行事鬼祟,放著大街不走,專走小胡同,秦歡隨著他三彎四拐的,突然眼前一片光亮,原來這胡同的盡頭竟是一大面湖,日光熾熾照耀著湖面閃閃爍爍,連那湖邊隨風微動的楊柳都像染了一層金光。
抬手遮光,她好一會才適應這驟然的光亮,正欲尋找方才那人時,一把大刀已橫在她縴細的脖子前——
嚇,這可是把貨真價實的大刀!日光下,差點沒閃瞎她的眼!
秦歡動都不敢動一下,那刀鋒鋒利無比又沒長眼,瞬間便能砍下她的頭。
「你跟著我做什麼?誰派你來的?」臉上帶疤的男人惡狠狠地瞪著她,越看越覺得這姑娘眼熟,卻忘了在哪見過。
「我哪有跟著你……這位大俠,你是不是……搞錯了?」秦歡被這把架在脖子上的刀給嚇得身子直打顫,連嗓音都在抖。
方才原主的恐怖記憶瞬間又都全回來了!懊不會,今日她要在這把刀下再死一次?
「你從百花坊跟到這里,我豈會搞錯?」男人輕叱著。惡狠狠的目光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回又一回,「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沒有!」她想也不想便答。
「那你跟著我干什麼?」
「我沒跟著你!我只是剛好也要來這里!這湖邊難道是你家開的?旁人不能來嗎?」秦歡隨口胡諂,小手悄悄攬上了袖口。
如果這人真要砍她,那她也只好對他使迷香了,她啥武功都不會,可以保身的也只有迷香成毒粉,打從她知道原主懂毒之後便制了一些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這點倒是跟原主一樣,只是原主比較倒霉,當時出門在外帶的毒粉及迷香不夠多,遇到的壞人卻是數也數不完,到末了就只有送命的分。
她的手緊緊攥著袖中的迷香,緊張不已,雖說她為了讓她家王爺可以日日好夢,已經對他使了一個月的迷香,但彼香非此香,對王爺使的香是混在檀香里,在空氣中繞啊繞地慢慢吸入,藥效慢到到可以讓人渾然不覺。而她手上的卻是一種立即見效的迷香,雖說立即見效,但眼前這位可是近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呵,以她這種新手來說,對這人不管是使香或是使毒都很有難度。
想著,她腳沒敢動,將身子悄悄後移了些,哀聲道︰「大俠,我真的沒跟著你,也沒見過你,你可以放我走了嗎?」
「你沒見過我,我倒是覺得你這姑娘很眼熟……我鐵定瞧過你……」男人思索著,目光片刻不離眼前這張險,半晌才啊了一聲,恍然道︰「我想起來了!你是那日在凌雲寺外救了溫貴妃一命的姑娘!你……竟沒死?這怎麼可能?看來當日我下手太輕了才讓你逃過一劫,是說,你都逃過一劫了還來找死做什麼?」
這人突然乍喝,嚇得秦歡腳一軟,整個人順勢跌坐在地上,在那把亮晃晃的刀再次移到她脖子上之前,她不再遲疑,掏出袖口的迷香便朝這人灑去——
「退開!」一聲低喝橫空而來,隨之從空中殺出一只羽扇,巧到不能再巧的替那人擋去那撲灑而來的粉末。
秦歡下意識地以袖擋面,遮住口鼻,才沒讓那反撲回來的迷香給迷倒。
「謝公子救命之恩。」男人見到來人,忙躬身福了一禮。
唐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退下吧。」
「可是她……」
「本公子知道她是誰,這里交給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