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元的茶最後才送上來,趁著奴婢進廂房送菜沒注意,應歡歡二話不說倒掉了茶壺里一半的熱水,就要把酒加進去。
溫子然連忙拉住她的手。「歡歡,我們做人應該內外相應,言行相稱,我們在批評葛元及余強的同時,卻對他們做出不善之事的話,那與他們又有什麼分別呢?我認為……」
他這麼一直之乎者也,這不行那不肯的,應歡歡真是听夠了,她轉過頭,定定地望著他。「那你到底做不做?」
溫子然的話聲戛然而止,嚴肅地與她對視著。
這時,背後的廂房里傳來了往外走的腳步聲,他二話不說拿起應歡歡的酒,直接整瓶倒進了茶,接著迅速地蓋上壺蓋,大手摟著她若無其事地走開,躲到一旁的轉角處窺看。
那名送菜的奴婢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從菜架上取了茶壺後,又送進了廂房,直到那名奴婢再次雙手空空的出來,溫子然及應歡歡才松了口氣。
靶受到腰上那只大手閃電般縮回,應歡歡簡直想大笑出聲,她傾盡全力忍著,整個嬌軀都在顫抖著。
「你……滿口仁義道德……但根本不是那樣嘛……」
溫子然啞口無言,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使起壞來居然能面不改色,下手快狠準,連掙扎都沒有太久。
兩人方才送進去的酒很快就發揮效用了,廂房里忽然傳來喧鬧聲,接著就听到姑娘們的尖叫。
每個人都朝著吵鬧的方向看去,只見幾個姑娘沖出了廂房,有些人衣衫不整、像是被撕破的,下一瞬余強整個人跌了出來,還滾了一圈,他還來不及說什麼,葛元已經從里頭追出來,朝著余強就是一陣亂打。
「來來來,你們全部過來陪老子喝酒,要月兌光光!否則……否則我揍死這個王八蛋!」
有些人認出了葛元,不由對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余家的家僕連忙過來拉,但葛元身分不同,他們不敢太用勁,可若不用勁,自家少爺就快被打死了,當真為難得很。
梆元的奴僕也過來幫忙,兩群人手忙腳亂,混亂之中不知道誰踢到了葛元,這下葛元的奴僕不開心了,幾句口角之後,雙方居然打了起來,而這個時候,葛元仍然在痛揍余強……
應歡歡與溫子然看得目瞪口呆,兩人默默地後退,悄悄地消失在怡紅院。等遠離怡紅院一條街了,似乎還能听到那里吵鬧的聲音,應歡歡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朝著溫子然悻悻然道︰「我們酒會不會倒得太多了?」
溫子然俊臉抽了抽,最後又恢復那個正直書生的嚴肅模樣。「那個……行大事者不拘小節,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嘛……」
梆元跟余強一同在怡紅院飲酒一事鬧得大了,應仁蔚相當生氣,直接撤換掉葛元的職務,讓他自己回京城去解釋,而應仁蔚為表清白,還特地請京城派一個公正不阿的官員來。
如果葛元只是低調的喝喝酒,佔佔那些造船廠的便宜,那麼應仁蔚或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人在官場,有些事情無法避免,水至清則無魚的道里他明白,
但是像葛元這樣鬧到人盡皆知那就太過分了,應仁蔚不處理的話,那就會是上頭來處理他了。
餅了近半個月,葛元的事情總算暫時告一段落,主管汰換官船的新官員也到任了。
應歡歡心情大好,當她來到溫家造船廠時,卻發現船廠里的人個個神情古怪,情緒低落。
「發生什麼事了?」應歡歡狐疑地望著大伙兒。「汰換官船的案子換了一個王大人主理,他行事公正不阿,溫家並不是沒有機會,你們怎麼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齊齊嘆了一口氣。
最後還是小白站出來說道︰「應姑娘,事情是這樣的,最近余家一直動作頻頻,除了之前巴結葛元那件事,他們還打擊我們和其他的造船廠,讓大家都很不滿,卻不知道他們敢這麼做的依恃是什麼。後來眾人打听之下,才知道原來是余家發明了一種新的造船技術,而那種新技術,就是我們溫家造船廠出去的人所做!」
當初溫重光被擄,溫家造船廠人心惶惶,雖然有胡老鎮場,但仍是多多少少走了一些人,其中有的還是骨干級的人物,現在不僅投到了余家,還倒過來對付溫家,可謂忘眉負義至極。
應歡歡听了也不由怒火中燒。「那些人太無恥了!」
小白點點頭,他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都冷了。「余家信心滿滿,說一定能拿下這次官船汰換的生意,他們甚至放話以後將會取代我們溫家!那個新技術原本就是溫家研究的,能讓船身更加堅固,可現在余家先發布了,溫家就算做出同樣的東西也只會被譏笑而已,更會讓溫大師丟臉。」
「居然會是這樣?」應歡歡小臉微沉,她以為弄走了葛元,依溫家現有的水準,拿回官船的案子應該不難,想不到出了這等事。「難道我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如果溫大師在,還可能有一線生機。」大家都知道,溫重光即使一時之間拿不出超過余家的新技術,但光憑他的名氣也能博取信任,偏偏……「可是現在當家的卻不是溫大師,而是……」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望向了溫子然,但又想到溫子然只是個新手,威望也遠遠比不上溫重光,于是他們的目光又紛紛移開,恢復一臉沮喪的模樣。
溫子然幽幽地開口道︰「我有辦法。」
「你有辦法?怎麼可能?」小白驚呼出聲。
其他人更是驚訝地看著他,像是看到豬在天上飛似的。
溫子然苦笑道︰「反正什麼都不做絕對是死路一條,不如死馬當活馬醫,听听我的辦法。」
他可不是空口說白話,造船宗師系統的第二階段他已經掌握了精髓,只要再進一步,很快就會升級了。
他領著眾人來到一般半成品的船舶旁。「對于現行的船,我總覺得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所以想了很多方式,如何讓船可以更快速、更堅固、更便于行駛,甚至我認為還能有更具突破性的改革,轉變大家搭船送貨的習慣。」
溫子然指著船中間的桅桿說道︰「比如說,這個桅桿,一般風帆有三副,若我們將風帆加到五副,左右各加一副,在遇到側風時打開副帆,是不是更能善于利用風力而行?現行的桅桿都是固定在船中央,若我們將桅桿的位置後移,設計出升降功能,也便于躲避強風,降低風阻,船也不易翻覆。」
他說的話讓眾人若有所思,這個想法他們之前隱約听溫子然提過,想不到他已經想到這麼深入了,而且可行性非常高。
如果說將桅桿移位,算是船板上可目視出來的改變,然而溫子然接下來說的更令人瞠目結舌。
「還有,如今船板的多重層板大多是雙層構造,我們如果加到三層,甚至多層呢?我們可以使用搭接的方式,每一層的外板都是外一層的底板,階梯式的榫接鋪設下去,中間摻鯰料防水填縫,便不需要額外增加船板的重量,也能達到加固的效果。」
溫子然當場拿起了幾塊小的木板,沿著船身的弧度示範,這異想天開的方式並不是造船宗師系統提供的知識,而是溫子然領悟之後又創新的東西,自然說起來頭頭是道,更有自信。
「再者,現今的客貨船控制方向的方式只有船舵一副,固定在後,如果我們將船尾改成這樣,左右各開一個缺口……」他在船尾處畫了幾個式樣,「然後利用船槳,在適當的時機從此處插入,這樣我們的尾舵就有了三副,可以隨著水的深淺改變,操控船行也會更容易,更便利!」
一口氣說到這里,每個人都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尤其是胡老,簡直是雙眼放光,像是餓鬼看到了香脖脖一般,只差沒一口氣將溫子然給吞了。
這簡直是造船的奇才啊!胡老堅信就算讓溫重光來,一定也沒辦法在這麼短時間內擁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思想。
明明這年輕後輩在造船廠里一直悶不吭聲的埋頭苦干,想不到一鳴驚人,果然金子就是金子,扔到垃圾堆里也會發光。
「你說的都很有道理,的確可以試試看。」胡老原本面對余家使出陰險手段而喪失的信心,在這一刻全回來了,他很清楚余家做出的新技術是什麼,但怎麼也比不過溫子然的這些奇思妙想。
「胡老,還不只這樣呢!」溫子然自信地一笑,「更重要的是,既然船堅固了,更平穩了,而且速度也更快,為什麼我們不能把船做得更大?」
最後這個突破性的話,讓每個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屏著氣息听溫子然把話說完。
「如今一般的客船,長七丈,寬兩丈半,艙房二層,船舵一副固定在後,桅桿風帆三副。但若是加上了可伸降的桅桿,活動船舵,以及加固後的船身,那麼船便可做得更大,估計加到十一尺,寬三丈,艙房三層都沒有問題!」
胡老簡直驚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原本要五十艘船才能載得完的客貨,只要四十艘左右便能載完了!雖然如此,但每艘船的利潤不知提高了多少,咱們等于花更少的工,賺更多的錢……」
眾人彷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從天上掉下來,激動得眼楮都紅了。
現在的溫子然在應歡歡眼中是那麼耀眼、那麼強大,她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即使每個人都不相信一個弱的書生能做到什麼程度,但她堅信只要他想做的,就一定會成功。
「那我們快開始進行吧,時間已經不多了。」應歡歡提醒著。
每個人都如大夢初醒,連忙分頭去研究溫子然所提內容的可行性,而應歡歡則亦步亦趨地跟在了溫子然身後,在他轉身的時候,還差點撞到了她。
「你還在這里做什麼?」溫子然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我……我也想幫忙。」應歡歡沒料到他語氣如此惡劣,一下子呆住。
然而應歡歡不知道的是,上回在怡紅院,兩人有了親密的舉動之後,溫子然幾乎是鎮日想著她那柔滑的肌膚、縴細的柳腰,還有醉人的香氣,想到身體都起「變化,這種不可自持的情況讓他狠狠的嚇著了。
現在正是他需要專注工作的時候,有她在只會更影響他的思緒,讓他想入非非,因此溫子然一心想趕走她,也顧不得她的感受了。
「你這外行人幫不上忙的。」他繞開她轉身想走。
「我……我至少可以替你端茶送水,累的時候替你捏捏肩……」應歡歡不氣餒地繼續跟著。
溫子然終于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有些不耐煩地道︰「你這大小姐就別來摻和了,現在情況非比尋常,我沒時間和你玩!」說完,他大踏步離去,想盡快離開她身邊,否則他一定會克制不住想擁她入懷的沖動。
被他這麼一說,應歡歡哪還有臉繼續跟上,只能落寞地待在原地。
這情況造船廠的眾人都看在眼里,紛紛抱以同情的目光,但是他們這樣的神情只是讓她覺得更難堪、更難受。
「應姑娘,你別在意,我們家少爺就是個二愣子。」胡老嘆了一口氣。
應歡歡望著溫子然的背影,她深吸了口氣,硬擠出一個笑臉。「胡老,我沒事的,都這麼多年了,我還不知道他嗎?既然這里不需要我,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轉身離開,不想再留下來讓人看笑話,也怕自己會忍不住濕了眼眶,到時就更丟臉了。
胡老與眾人對視一眼,都搖頭嘆息,是認為溫子然外型佳,天賦高,但對于感情的遲鈍與無視,總有一天會讓他吃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