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的家人不是……」她記得魏修的母親早逝,他是在育幼院長大的,怎麼會突然冒出個姑姑,而且還是當今的歌後?
魏修抬頭凝望著星空,緩緩說道︰「有點復雜……我本來也不知道她是我的姑姑,我的生父,也就是路家目前的掌權人,他和我母親是婚外情,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但他自己有家室、有妻兒,不願讓婚外情曝光,所以沒打算認我這個兒子。我從來沒探問過自己的父親是誰,是在被簽進東方影視之後無意間听到霏霏姊和高層的對話,高層說會簽下我,給我發行唱片的機會,甚至演戲的機會,這些都是路子芫元答應跳槽到東方影視的條件。
「我一直以為是自身才華被看重,因此這件事讓我倍受打擊,當時年少氣盛,我直接找上路子芫想問個清楚,希望她說只是誤會一場,根本沒有這些事。但她告訴我,當她知道哥哥有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後,請人查出了我的下落,她認為小孩是無辜的,但她又不敢違背她哥的意思,一直默默捐款給育幼院,要院方好好照顧我。
「她知道我在酒吧駐唱時,便運用自身的人脈幫我鋪路。知道真相後,我氣得叫她別再管我,也排斥她為我求來的工作機會,後來就遇到你了,你的話點醒了我,我才會願意嘗試戲劇這條路。」
這些都是韓深雪全然沒听過的事,有訝異,還有心疼……比起沒有父親,生父不願承認自己反而是件更痛心的事。
「對不起,我那個時候只當你是任性妄為的小表,不知道背後還有這層原因……」她只憑眼前所見之事就妄下定論,沒想到魏修的苦衷,一想起自己當時不顧魏修感受所說的大話,便感到無地自容。
到頭來,她才是那個最任性無知的人。
「如果你沒那樣教訓我,說不定就不會有現在的影帝魏修了。」他揉了揉她的後腦勺,細柔的長發搔著他的掌心,動作間,生出一股溺愛。
那時候的他滿腦子只有唱歌,拍攝廣告、演戲對他來說都是旁門左道,結果他靠著被自己認為是旁門左道的工作大放異彩,甚至拿下無數獎項,憑著這幾年來在戲劇圈累積的成就和名聲,他也即將重回歌壇。
「你一直獨自承擔著這些過往?」她听說過路子芫的家世不一般,只是沒想到也和魏修的身世有關。
「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連你姊都不知道,基本上,我也沒想認那個人做父親,也不想和路子芫有過多牽扯,但她的毅力實在驚人,找到機會便和我攀親帶故,久而久之我也習慣她的死纏爛打了。她只比我大上幾歲,比起姑姑,她更像是個朋友,而且她也不準我喊她姑姑,說會把她喊老。改天帶你見見她,她那天傳訊息來就是說想要見你,還直接跑上門,不過剛好和你錯開了,等你見過她本人,保證也會被她的自來熟嚇到。」
「對不起……」韓深雪動了動身子,雙手環在他勁瘦的腰上,把臉埋進眼前溫暖的胸膛,聲音被悶著,模糊了些。
她竟然以為魏修和路子芫有什麼曖昧不明的關系,丟臉死了!
「你今晚老是在說這句話,比起對不起,我更喜歡听你方才在海灘上大喊的三個字。」魏修低笑出聲,這輩子大概都忘不了她以滿天星斗和深沉大海為背景對自己告白的模樣。
「再說一次,剛才海風太大沒听清楚。」
韓深雪禁不起他的調侃,又羞又惱,他敞開的衣領就在眼前,想也沒想便往他的鎖骨上咬了一口。
沒听清楚還知道是三個字?騙誰!
魏修不僅沒有躲,反而還將自己的領口扯得更開,意有所指道︰「多咬幾下,晚點我會討回來的。」
韓深雪原本還覺得莫名其妙,隔了半晌才意會過來他話中的含意,在心里狠狼罵了聲不要臉。
「小雪兒。」
「嗯?」
「其實我帶你來這里還有另一個目的。」
韓深雪微微抬頭,等著他把話說完。
「你模模我右手邊的口袋。」聞言,她露出困惑的表情,但還是乖乖伸手探進他右側的西裝褲口袋。
透過月光,魏修將她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忍著笑意,「你別亂模。」
「……」韓深雪忍住想掐死他的沖動,指月復踫到了一個金屬質感的東西,將它從口袋中取出。
東西不大,她用食指和拇指捏著,拿到了兩人面前,這才靠著車頂月白色的光看清楚這件物品的全貌。
鑽戒……
韓深雪倒抽了口氣,不知該做何反應。
在她眼中,此刻戒指上閃爍的光芒變得比天上的星子更加耀眼。
「原本在你生日時想向你求婚的,結果你先提了分手,這枚戒指便一直這樣擱著,這回你沒藉口拒絕了。」
「你那時候就準備好戒指了?」之前她一直以為他是一時興起才問她要不要結婚,原來他早就有所準備。
「想和你結婚的想法一直都沒變過,只要你點頭,我們回國就結婚。」雖然那時候只是認為和她走入婚姻是個不錯的想法,但現在不同了。
「不會太快嗎?你的演藝事業正在巔峰,如果結婚了……」她怕影響他的人氣,而且睽違多年他才終于要推出新專輯,在他實現當年夢想的前一刻,這種新聞怎麼想都不恰當。「也許再過個一年,還是兩年會比較好?」
「我像是那麼有耐性的人嗎?你不要小看我的魅力,就算已婚還是能夠迷倒眾生。」
他已經等得夠久了,自從和她復合以來,這個想法一直盤旋在他腦中,否則也不會帶著戒指一起飛來洛杉磯找她了。
韓深雪啼笑皆非,分不清究竟是感動還是被他逗笑,總之……
她輕輕頷首,笑著說道︰「好,回國就結婚。」
魏修執起她的柔荑,將鑽戒套入她左手的無名指,但只戴到手指的關節處便停住了。
「我之前陪韓女乃女乃看電視劇的時候,正好看到戴婚戒的一幕,韓女乃女乃說給心上人戴婚戒不能戴到底,習俗上認為這代表把對方套牢,吃得死死的。」他不是個迷信的人,但他一直很尊重韓女乃女乃的想法。
「你跟女乃女乃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怎麼覺得好像是他的親女乃女乃一樣。
韓深雪自己把戒指往後挪了挪,尺寸剛好。
「多著呢!」他還曾在靈堂前暗自向韓女乃女乃保證過,會陪伴著韓深雪,不會讓她孤單一人。
「這是一對的婚戒,另一只在家里,等你回去給我戴上,套到底沒關系。」魏修扣住她的左手,掌心的肌膚相貼,隱約觸踫到微涼的金屬。
他傾身在她柔女敕的唇上印下一吻,沒等她反應過來便稍稍退開,淺嘗即止。
海浪拍打在岸上,在夜色的襯托下形成一種幽魅的旋律,伴隨著風聲、海聲,韓深雪听見魏修在距離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用低啞魅人的嗓音輕吐了幾個字——
「我願意被你套牢,還有……我愛你。」
心跳還沒恢復平穩,他又纏住了她的唇舌,在意識徹底遠揚前,韓深雪在心里想她又何嘗不是呢?
回國後,韓深雪被魏修火速拉到戶政事務所登記,除了韓霏霏到場之外,路子芫也起來當證婚人。
如魏修所言,路子芫真的是個熱情過度的人,一見面就給韓深雪一個擁抱,對頭一次見面的韓深雪喊寶貝也沒半點尷尬感,在前往戶政事務所的路上還拚命拉著韓深雪聊天,讓車里從頭到尾沒有冷場餅。
「寶貝,你一定吃了不少苦,魏修的脾氣那麼執拗難搞,要和他相處不容易。能遇到像你這麼漂亮又能忍受他脾氣的好女孩真是魏修上輩子燒了好香,如果魏修欺負你還是讓你受了任何委屈,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討公道的,如果結婚後發現看走眼想休夫,盡避說沒關系,我一定幫你向他討一大筆贍養費。」
「‘姑姑’,你擔心自己嫁不嫁得出去就夠了。」魏修在前面開車,越听越覺得不該找路子芫當證婚人,哪有證婚人試圖毀人姻緣。
「不要亂叫,我不是你姑姑!」路子芫一听見關鍵字,立刻氣得炸毛。
在路子芫的咆哮聲中,轉眼就到了目的地。
魏修和路子芫一個影帝、一個歌後,兩個都是紅遍華人演藝圈的當紅巨星,他們怕被認出來,都做了點簡單的喬裝,不過因為要核對身分,魏修後來還是在戶政機關里露臉了。
昂責辦理手續的小姐因為見到明星,差點因興奮過度而尖叫出聲,連忙用雙手遮住嘴巴。
當她看到結婚書約上其中一名證人的名字是路子芫時,眼楮瞪得更大了。
韓深雪就這樣看著戶政機關的小姐在激動的情緒下幫他們辦理好結婚登記手續,不禁擔心對方會興奮到暈厥過去。
東方影視近年來對待魏修這只金雞母都十分寬容,深怕他一不高興就解約,因此對于魏修閃電結婚並公開婚訊一事沒有多加阻攔。
魏修前陣子大方認愛的坦蕩態度受到不少影迷的支持,既然輿論風向是支持魏修的,高層也沒什麼理由反對他結婚。
同一天夜里,韓深雪和魏修在吃過晚飯後一起到樓頂的陽台乘涼,魏術拿了小抱枕墊在她的腰後,讓她在躺椅上能躺得舒服些。
躺椅夠寬,足夠他們兩人並肩躺著仰望夜空。
韓深雪靠在魏修身側,說道︰「我剛打電話給我爸媽,他們說等我們要辦婚禮的時候會回來參加。」
女乃女乃的喪禮結束後,父母馬上又飛往新加坡工作,她就沒再和他們聯絡過了,即使心里對他們存有怨言,但結婚是大事,她還是打了通電話告知父母一聲。
不曉得姊姊有沒有告訴爸媽懷孕一事?
到頭來她比姊姊還早結婚,看來姚大哥的求婚計畫要加把勁實行了。
魏修輕擁著她,不管韓深雪是否和岳父岳母盡釋前嫌,他都想讓她明白,從今往後,他也是她的家人。
晚風徐徐,春天的夜晚還是冷了點,幸好魏修連毯子都一並準備好了。
「我剛才放了我們兩人的婚戒照片到粉絲專頁上,你的書迷竟然說我把你拉下神壇,一點也不友善。」他抱著韓深雪,用可憐兮兮的語氣嘟囔道。
一想起魏修發的已婚宣言,韓深雪便忍不住輕笑出聲。
魏修在照片上的配文寫道︰請叫我已婚人士。
從今往後,雪聲是我的人了,以下開放祝福。
明明是他自己討罵。
為了回應魏修,她用雪聲的名義也發了篇貼文,配了張小煤炭躺在卷卷尾巴上的照片。
他們不過是去了幾天洛杉磯,兩個小家伙的感情莫名突飛猛進了不少。
她的貼文內容只有一個戒指的貼圖和一張照片,不過魏修的影迷都曉得卷卷是他養的狗,還曾經和魏修一起客串過電視劇,她也在自己的粉絲專頁貼過小煤炭的照片。
不曉得是誰的粉絲在下方留言︰這是影帝以後的家庭地位嗎?
她可以想見明日的娛樂新聞頭條八成會是「影帝閃婚,家庭地位不保」之類的標題。
「還笑。」他捏了捏她的腰。
韓深雪臉上的笑意更甚,身上蓋著毯子,往他縻里縮了縮。
樓頂的陽台有張木頭圓桌,上面擺了一盞復古造型的油燈,里頭有個香氛蠟燭,渺小的火焰緩緩燃燒。
借著微小的火光,她的目光觸及了出國前被她放在圓桌上的小白花盆栽。
「你怎麼會突然想買盆栽?」她往盆栽的方向昂了昂下顎。
「那個啊……」魏修不自在地干笑了幾聲,才解釋道︰「韓女乃女乃跟我提過,韓爺爺的脾氣頑固,每次惹她生氣都不好意思認錯道歉,這時候韓爺爺就會買一朵玫瑰花放在桌上,而且也不說那是要給女乃女乃的。」
韓深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人家送花,你送的是盆栽。」
她也听女乃女乃提過此事,女乃女乃的名字里有個玫字,因此很喜歡玫瑰花,可是魏修放的是盆栽,她壓根沒看出來那個盆栽是為了向她道歉而買的。
「你不是喜歡在陽台上種些花草嗎?我以為你會比較喜歡盆栽。」魏修一臉無辜。
「……」她竟然無從反駿。
「我一大早跑了好多地方才終于找到已經營業的花市,老板說這種花叫做香雪球照顧起來不費力,你如果喜歡,我再多買幾盆回來。」
如果在陽台上種一大片香雪球,當花朵盛放時,也許就會像是一片片雪花落在翠綠的枝葉上。
魏修想像著那個畫面,與此同時,韓深雪悄悄抬眼,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可以清楚看見他細長的睫毛,還有他眼里閃動的碎光。
蒔花弄草原本並不是她的興趣,而是因為見他常常躺在陽台的躺椅上休息或思考寫歌靈感,為了營造出一個舒適且讓他更放松的環境,她才漸漸在陽台上種起植栽。
愛上一個人,為他付出再多都還是嫌少。
以前是她一個人默默守在他身後,為他做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事;現在則是他們兩人一起努力經營婚姻和感情,為彼此付出一切,並且甘之如飴。
睽違多年才發行第二張個人專輯的魏修為低迷多年的歌壇締造了銷售佳績,實體唱片的銷量更是華語專輯近十年數一數二的傳奇銷量。
他堅持走自己的路,不管曲風是否是當今主流,他用實力和成績證明,主流是由自己己創造的。
而首波主打歌,則是獻給他生命中,最深最深的摯愛。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