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擔心他問出自己回答不了的問題,于是一雙眼楮緊緊盯著,然後發現……
「你在笑嗎?為什麼笑?因為可以大撈一票?」予菲懷疑問。
他搖頭,給了她一個栗爆。「你以為人人都像你,把錢看得那麼重要?」
「不然呢,因為顏面神經失調?」
他皺眉,什麼意思?
她嘆氣,唉……又說出不該說的話。
真糟糕,是因為覺得他安全,才會在他面前不設防,說不該說的話、想不該想的事?
不過……安全吶……
修道之人常犯五弊三缺,前世她打出生就是個孤兒,師父說她沒有姻緣,注定一世孤獨,她能感激的是自己四肢健全,可以賺到很多很多錢。
金錢成了她的安全來源,她想盡辦法賺錢,還為了留住錢,賺十元捐三塊,她用「舍」來換取「得」,她以為這樣自己就可以平安到老,沒想到她還是沒了命。
穿越到此,她犯了老毛病,滿腦子賺錢、賺錢,用金錢換取安全。
她正努力這麼做的同時,突然發現有個男人竟可以代替金錢,給她安全感……
胸口暖暖的、漲漲的,說不出的感覺,讓她覺得喜悅。
「有心思研究我在笑什麼,不如認真想想蕃茄有哪些做法。你很清楚,逸夫和你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你提供的菜單要是讓他不滿意,你倒是看看,他會不會把蕃茄苗給你。」
「我不必見到兔子就可放鷹,如果那人不想給你,你想要的,師兄去搶來。」隨著聲音傳來,岳雲芃出現在屋里。
予菲一愣,轉頭看向他,歪了歪頭。
說實話,她一點都不明白這個二皇子有什麼毛病,怎麼第一眼就喜歡上她,就算她長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可^也得有原因、有過程吧,怎麼一下子就跳到非她不行?
她看看歐陽曜,再望向岳雲芤。「師兄,你干麼對我那麼好?」
「師兄對師妹好,需要理由嗎?」
「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師兄妹關系是用來欺騙世人的呀!」
「那是你的理解,對我來說,並不是。」
「對你來說並不是……」她重覆他的話,片刻後恍然大悟。「不會吧,你真的有個心心念念的小師妹,長得和我一模模、一樣樣?你把我當成她的替身?」
岳雲芃一愣,沒想到她的反應這樣快,一時間竟接不了話。
歐陽曜皺眉,細細審視岳雲芃,這人是個蠢的,打小到大他從沒有將岳雲芃放在眼底過,若非如此,他怎能輕易被害?
可岳雲芃不一樣了,他不再暴躁、不再風流,連散發出來的氣勢也與過去不同,現在的他看起……像個對手。
是過去的岳雲芃藏拙,欺瞞了自己的眼楮,還是這五年里,父皇與皇後對他悉心教導,將他從里到外徹頭徹尾改變?
打從岳雲芃出現,歐陽曜便命人調查他。
岳雲芃至今尚未成親,可身為皇子,斷沒有二十歲尚未成親的,況且皇後對自己動手,目的不就是東宮之位?而子嗣是父皇與眾臣是否選擇與扶持的重要條件,就算真有那麼一個「小師妹」存在,皇後怎麼可能放縱他任性?
歐陽曜想不透其中關聯。
岳雲芃回神,笑著捏上予菲的臉,彎下腰與她平視,認真道︰「誰說你是替身,你就是我的小師妹。」
歐陽曜見狀立刻把她拉過來,撫上她的臉,企圖把岳雲芃留下的痕跡擦掉。
兩個男人目光相對,予菲危機感陡然上升。
啪啪啪,岳雲芃幾招拳法直取歐陽曜面門,兩人各拉著她的一只手,空下來的另一只手朝對方猛擊。
予菲很害怕啊,她想閃,但身子不好用,她只能閉上眼楮,祈求老天爺讓他們注意點,別一個不小心令她毀容了。
突地,外頭傳來予心的驚叫聲。「爹,予婷沒了!」
兩個男人瞬間停手,一雙眼珠子同時落在予菲身上。
「我要去看看。」予菲道。
「好。」一兩個男人異口同聲。
予婷的尸體是被海水沖上岸的,村民們發現,直接抱著她送到陸家。
陸家只有陳媄在,看見浮腫的尸體,她嚇呆了。
「……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在忙,要洗衣、又要整理家里,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跑出去的,一發現她不在,我就滿村子找人,誰曉得她……」陳媄跪在陸青跟前,不斷磕頭哭泣。
陸青臉色很難看,這件事他有錯,他現在只在入夜後才返家,一大清早又出門,他想避開李氏,也避開自己的罪惡感。
他浸婬在追求學問的幸福感中,在老宅里,他重返過去歲月,在親人的包圍與照顧下,過著愉快的日子,他的快樂對照著李氏的不悅,成了反差。
每天他回家,隨便吞兩口飯就轉進予菲的房間。
李氏來敲門,試著提醒他,他們是夫妻,而他因為有罪惡感,仍然不願意面對她。
然後她哭鬧、指責小孩,像個炮仗一點就燃。
李氏越是這樣,他越想躲得遠遠,沒想到……竟就出事了。
抱著予婷小小的身子,他滿心滿眼都是歉意,是他的錯,他忽略了孩子。
予菲沒有陸青的罪惡感,她上前凝睇陳媄的臉,不需要用吐真術她也看得出來,陳媄心虛說謊。
「說,你對予婷做了什麼?」
予菲了然的眼神逼得陳媄節節後退。「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做。」
「你敢再講一次嗎?」她一把抓住陳媄的衣襟,把陳媄拉到予婷跟前。「看看她死不瞑目的模樣,她的魂魄就站在你身後,牢牢地盯著你。她在哭,哭著問︰‘姊姊,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予菲的話讓陳媄起了雞皮捏瘩,她想起那些夜里作的惡夢,全身止不住地顫栗起來,可她不能說啊,一說,她就沒有地方去了。
她猛搖頭,把話咬死。「我沒做,什麼都沒有做,你們不能冤枉我。」
「你可以推我入海,就可以推予婷入海,只是我命大能活著回來,予婷那麼小,你怎麼忍心?」
听見陳媄推予菲下海,村人們不敢置信地盯著她。
「天吶,她居然推予菲下海,這個黑心肝的,跟她娘一樣壞。」
「沒有陸家人,她早就死了,沒想到還敢害死陸家姊妹,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年紀輕輕心眼就這麼壞,那是人命吶,這爛腸爛肚爛心肝的。」
「連予婷都害死?那可是她的異父姊妹,口口聲聲喊她姊姊的呀。」
「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應該送到官府里,讓她償命!」
「是你嗎?是你害死予婷的?」陸青猛地轉頭,怒目瞪向陳媄。
頂不住眾人的批判,陳媄放聲大哭,她大聲道︰「我沒有推予婷下海,沒有害死她,我只是、只是太生氣。為什麼我每天要做那麼多家事?為什麼我要照顧她?為什麼我哪里都不能去只能關在家里?我不過是打她幾下,我真的沒想到她會跑出家門……不是我的錯。」
「她那麼小,只挨打幾下,她敢輕易跑出家門?說謊!你凌虐她對不對?」
「不對,是予婷太壞,我不過打她兩下,她就說要去向娘告狀,讓娘揍我一頓……」
陳媄還在辯解,陸青一把拉開予婷的衣袖與褲管,露出青紫交錯的雙手與雙腿,他咬牙切齒問︰「只是打兩下?」
予婷身上的傷讓村人紛紛倒抽口氣,果然是個心腸惡毒的壞女人。
居然對三歲小童下這樣的狼手?予菲揪住她的衣襟,怒問︰「李氏在哪里?」
望著予菲那雙遇佛殺佛、見神殺神的怒眼,陳媄猛搖頭,一句話都不說。她們不能離開陸家,舅舅不會收留她們,如果離開……娘說不定會把她賣進窯子里,不行,她不可以說!
陳媄跪在地上,全身縮成一團,打死不開口,予菲也拿她沒轍。
這時姥姥站出來,拍拍兒子的肩膀低聲道︰「孩子已經沒了,說什麼都沒用,我們帶進去收拾收拾,早點下葬,讓她入土為安,下輩子投個好胎。」
陸青緊緊握拳,他的罪惡感落在予菲眼底……她也愧疚啊,這個身子不是她的,認真說來,陸青已經失去兩個女兒,如今他剩下的只有予心、予念。
現在連予婷都沒了,無子是七出的好藉口,她必須讓輿論站在爹爹這邊。
予菲恨恨地走到一旁,忽然被人拉了拉衣袖。
是小琴,她對著予菲朝一旁努努嘴。
予菲和歐陽曜順著她示意的方向望去,歐陽夫人站在人群後。
歐陽曜牽著予菲走到母親身邊。「母親。」
歐陽夫人看看予菲,再看看歐陽曜,眉頭深鎖,片刻才壓低聲音道︰「最近李氏經常到何大方家里去。」
李氏什麼時候和何大方走得那麼近?
何大方是里正的小兒子,小時候從樹上摔下來,瘸了一條腿,雖然走路一跛一跛的,但身材高大,體格不差。
瘸了腿不能上船,他只能靠幾畝地過日子。兩年前里正讓幾個兒子分了家,兒子們都住在附近,所幸兄弟之間感情不錯,有哥哥們多少幫點忙,他的日子倒也過得不差。
只是他的老婆幾年前死了,大家都傳說何大方行為粗暴,是硬生生把妻子給折騰死的,之後再沒有人肯嫁給他,如今單身漢一個,一人吃飽、全家吃飽。
之前何順娘的女乃女乃和李氏爭執,便是因為李氏經常偷偷模模去找何大方,被她發現,指著鼻子破口大罵。
「我過去看看。」予菲道。
歐陽夫人忙道︰「阿曜,你護著予菲過去。」
「好。」歐陽曜和予菲走了。
岳雲芃也急急跟在他們身後,他不滿歐陽曜拉著予菲的手,但予菲心情差,他不願在此時生事。
攬著予菲的腰,歐陽曜施展輕功,把她帶往何大方家里。
罷跳進院子就听見里頭傳來低吟聲,進門的三個人瞬間羞紅了臉。
握緊拳頭,予菲猶豫著要不要沖進去?她深吸口氣,正要往里頭走時,歐陽曜一把拉住她,捧住她的臉,認真道︰「別看,我去解決他們。」
听歐陽曜這麼說,岳雲芃哪肯讓他專美于前?丟下一句「我去」就不見人影。
予菲抬眉,恰恰對上歐陽曜的笑臉。「你故意的?」
他不置可否。「我把表現的機會讓給他。」
她不是真正的十四歲,里頭正在上演的劇情,她不是不能解決,只是傷眼,有人代勞她自然不反對。
岳雲芃進去不久,里頭乒乒乓乓一陣響,接下來驚叫聲響起。
歐陽曜找了把長凳,拉著予菲往門口一坐,指指門前那團黑影說︰「那是誰?」
嘆氣,她說︰「我想找個人靠靠。」
他二話不說,把她的頭壓到自己肩膀上,調整好角度,讓她靠得更舒服。
「是予婷,她死了仍惦記著要找親娘。」她說著,聲音里帶著淡淡哀愁。
「要超渡她嗎?」
「我會,予婷是我害死的。」
「與你何干?」
「我自私,只想讓自己過好日子,所以說謊,弄出幾張假的賣身契以月兌離陸家。我沒想到旁人,只顧著自己,如果我讓李氏、陳媄……所有人都過好日子,也許予婷不會死。」
「你不自私,你把予心、予念帶出來了。」
「我對小孩沒耐心,帶走予心、予念是因為……她們長得很好看,帶出門不會太丟臉。」她隨口說了個藉口。
「嘴硬,你不也讓姥姥和你爹過上好日子?」
「我只是……」可以說補償嗎?補償她佔用了人家閨女的身子。
她自私,她知道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做任何事都只想在因果循環里尋個較好的位置,她不是個好人,她很清楚。
「不管什麼理由,你願意出面解決孫老爺的事,你拚著吐血也要破解害人的七煞陣,你冒著危險到牢里見靈秋道長,在我眼里,你不自私,你很好。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陳媄推你入海、李氏打你虐你,你若還讓她們過上好日子,那你不是聖人,而是傻子。」
予菲失笑。「你睜眼說瞎話的功力很高強。」
「沒辦法,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們的關系已經晉升到「情人」?此話一出,是不是代表已經做了認證?
抿唇一笑,她低下頭。
「害羞?」他問。
「不是,我在想,是什麼理由讓你突然決定要喜歡我。」
「想出來了嗎?」
「岳雲芃對吧?平常一只雞腿擺在那里沒人要,可是有人搶了,就突然覺得雞腿好吃。」
「沒听過有人把自己說成雞腿的。」
「說成豬肉會更有價值嗎?」
「不管雞腿或豬肉,你都錯了。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岳雲芃,別忘記,我是在岳雲芃出現之義就寫信給你,但我不否認,確實是因為他的出現,讓我決定更積極。」
「為什麼?」
「因為你傻傻的,而他太激情熱烈,他是那種為達目的會不擇手段之人。予菲,你喜歡他嗎?」
扳動手指,她笑道︰「第一,我對龍子鳳孫不感興趣,我有自知之明,什麼鍋配什麼蓋,我不會朦著眼楮眶騙世人,說自己是無瑕美玉,非要搶著飛上枝頭攀高枝。第二,我看得出來,他對我沒有壞心眼,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帶給我一種無法形容的危機感。」
「既然感受到危險,為什麼不離他遠一點?」
「他是二皇子欸,我這種平凡人士可以隨意拒絕嗎?你知不知道,身為皇子的人都有一種毛病。」
「什麼毛病?」
「習慣旁人順從他的心意,如果誰有膽子違逆他……」
「他會砍了你?」
「不,他會覺得奇貨可居!我就是個普通貨色,可不想讓他覺得我是無上珍品,所以暫且應付著吧,反正總有一天他會回到那個很可怕的皇宮,到時一天兩天過去,我再厲害也不會在他心底留下痕跡。再說了,我也不是白應付的,有錢人就是傻子,動不動就掏銀票,他可是送了我一桶很大的銀子吶。」
歐陽曜失笑,她的想法與眾不同,人人拚了命都想沾上的皇宮,在她眼里竟是個「很可怕」的地方?而她明明是個自信滿滿、散發光彩的女子,卻認為自己是普通貨色?
不過,他還是認為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一開始他就懷疑岳雲芃為什麼會到吳州,听說父皇身子欠安,身為最有機會繼承皇位的嫡子,不是該留在父皇身邊侍疾,博得父皇的好感?
砰地,門被踢開,兩個服裝不整的男女被岳雲芃用繩子拉了出來。
看見予菲,何大方立刻跪下磕頭,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是李氏勾引我,我也不想……」
他才開口,岳雲芃就端上他的,道︰「有話到村人面再說,別污了師妹的耳朵。」說完,他到朝予菲拋出媚眼一個,意思是——這破事師兄辦得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