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二十來日,安智熙真覺得自己骨頭都快生銹了,只要一動,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覷著房嬤嬤、寶兒跟春月此時都不在屋里,她躡手躡腳地起身。
天啊,在她們的監視下,除了解決生理需求外,她走不得動不得,還整天都在喝藥,實在憋死她了。
赤著腳,她在屋里走了幾,感覺真好。
雖說還有點不舒服,但還在她能忍受的範圍里,比起不適,行動受限才真的要她命。
站在窗邊,她伸了個懶腰,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氣,然後再呼出。
「啊……真好。」她忍不住歡呼著。
「腳底是最容易受寒的。」突然,梅意嗣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嚇了一大跳,本能地轉身,驚疑地看著不知何時回來的他。
他站在那兒,兩只眼楮看著安智熙赤果果的雙足,然後走上前來。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一把將她橫抱而起。
「啊?」她驚呼一記,胸口猛然一悸。
他這是在做什麼?可惡,她、她怎地臉那麼熱?安智熙瞪大眼楮看著他,嚇得都結巴了,「你、你這是……」
他瞥了她一眼,默不吭聲地將她抱回床上。
才剛落在榻上,房嬤嬤進來了。「咦?爺,你回來了?」
「你……」梅意嗣突然將臉欺近了她,嚇得她的心跳又漏了一大拍,「要我把你偷偷下床的事告訴房嬤嬤嗎?」
「什麼……」要是房嬤嬤知道她偷偷下床,鐵定又要嘮叨到讓她的耳朵長繭。「不要。」她漲紅著臉,兩只眼楮氣呼呼地瞪著他。
他唇角一勾,轉頭看著房嬤嬤,「剛到。」
房嬤嬤走了過來,滿臉是笑。爺出門前,太太才說要跟他分房,她還擔心這會惹惱了他,沒想到他一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前來探望關心太太。
做為太太的女乃娘,她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氣。
「爺怕是累了吧?要老奴吩咐小廚房弄點熱食嗎?」房嬤嬤殷勤得很,就像是熱絡招待著女婿的岳母般。
「不用忙了。」他說︰「我吃過才回來的。」
「那要不老奴著寶兒沏壺茶?」
「不用,我還要去跟我父親及叔叔們報告船貨損耗的事倩。」他話鋒一轉,「你先出去,我有話跟太太說。」
房嬤嬤一怔,然後怯怯地問︰「不、不是什麼大事吧?」
「哪來的什麼大事?」他嘴角懸著一抹神秘高深的笑意,讓人猜不透。
房嬤嬤知道自己的身分不足以過問主子的事情,疑畏地點點頭,便轉身退出門外。
被他突然抱起的安智熙,直到現在才回過神來,一把揪著他的袖角,「你這是做什麼?」
「你是指什麼?」他兩只黑眸直勾勾地看著她。
「你干麼突然抱我?我自己有腳,才不用你……」她話沒說完,他的臉又湊近,近到她忍不住往後縮,驚疑又羞怯地瞪著他。
他這是什麼毛病?干麼老是突然把臉湊近,嚇誰啊?
「我是怕你腳底受寒,你還不知好歹呢。」
「我不是說要跟你分房,你也答應了不是?」她質問著他。
「我是同意分房,但那跟我來探望你應不抵觸。」他說︰「丈夫關心妻子,也是天經地義。」
丈夫關心妻子?他是健忘還是怎樣?之前她不是已經跟他挑明了,他們從此以後不需要再做一對假面夫妻了嗎?
「你又不是真心想娶我,就別假裝關心了。」她說。
他不語,只是似笑非笑地睇著她,那表情真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她疑怯地看著他,不安全寫在臉上。
覷著她那疑畏不安的神情,他覺得有趣極了。
那天她和他把話說開後,他便出門了。
這趟出門雖是忙到腳不沾地,但他卻常常不經意地想起她。
她向來是我行我素的人,但見著他,還是藏著話藏著事。兩年來,他們之間既沒有感情亦沒有互信,他見著她寡言,她見著他也只是虛應。
可那天她將事情說開了,他便也明白了她的想法。突然間,他對她產生了好奇,這是他與她成親以來第一次動了想更了解她的念頭。
「我並沒有假裝關心你。」他直視著她略帶防備的眼楮,「否則听見你難產時,我不會立刻趕回府里。」
迎上他的眼楮,她月兌口便道︰「你只是想起她吧?」
既然有著原主的記憶,她自然是知道蘇靜唯的存在。當她說出這句話時,她發覺梅意嗣眼底閃過一抹深沉的傷痛,她的心揪了一下,瞬間感到後侮。
她恨自己的嘴快,更懊惱自己竟然朝著他的舊傷扎,戳別入痛處,自己是得不到半點一好處跟便宜的。
「對、對不住。」她立刻向他道歉,非常坦率地面對自己的失言。
看著她那真心道歉的樣子,梅意嗣沉默了一會兒,既然她如此坦率,那他也不需遮掩。
「是,我確實是想起了她。」
「……」她沒想到他就這麼承認了,看來他是不擔心傷繼妻的心啊!
「她出事時,我不在她身邊。」他說︰「我回來時,她踉孩子都已經入殮封棺,我連她最後一面都不得見,我只是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再來一回……」
她覷見他眼底的傷痛及遺憾,痛的不是她,可他的痛卻好像透過他的眼神及表情傳導到她身上來。
她覺得胸口一陣刺痛,不自覺地伸手去按著,「我不是有意戳你痛處……」她歉疚道。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說痛,已經沒那麼痛。」他神情平靜,聲線和緩,幽幽地開口,「說來慚愧,她的樣子也已經模糊了……」
當他說得如此輕、如此緩,如此的事過境遷時,她反倒感到痛、感到悔,感到愧疚不安了,她真該改改自己這大炮性格。
雖說她穿越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救恩人李慧娘的親兒,並非做他梅家的賢妻良母好媳婦,但也不應為了逞一時之快就狠狠朝人痛處踩,這實在太不厚道了。
「對不住。」她再一次道歉,真心地道。
成親兩年,她從沒開口對他說過一句對不住。雖說她也沒犯什麼七出之條,但二房三房那邊對她的意見可不少,他都不知道為她擋過多少刀槍了。
可她,從不曾覺得自己有錯。
但自她歷經難產死劫後,這已經是第二次向他道歉了,他總覺得她有些不一樣。
「爺……」此時,外面傳來平安的聲音,「二房三房的老爺們都在大堂了。」
「嗯,我馬上來。」他應了一聲,目光又停在她身上,「月子沒做好可是很傷身的,你還是乖乖听房嬤嬤的話吧。」語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她不知怎地一陣心熱。
東大街,長興商行。
長興經營南北貨及各式舶來品,光是在泉州便有一家總號及三家分號,而在福州、廈門、澎湖、魍港等地也都設立分號及辦事處。
每日里,進進出出總號的人絡繹不絕,光是招待客人的茶葉每日都得用上五斤,若值海運船班頻繁之時,用上十斤茶也是要的。
商行是座二進宅子,前堂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前堂跟後堂之間還有一方院子,種滿綠竹,隔絕了前堂的人聲鼎沸。
梅意嗣的書齋位于後堂邊間最僻靜的地方,這也是他處理各項商行事務的地方。
書齋後方還有個小房間,各式生活用品皆備,貨務船務繁忙時,他也經常在這兒住下。
書齋內,劉掌櫃跟永昌正在與他核實帳目,商討此次寧和號走水後的財損及應當賠予客戶的款項。
寧和號是長興商行一等一的商船,但幸運的是此次走水因搶救得快,雖是底艙起火,但幸而未嚴重傷及船殼,經協記造船的李老板檢視完畢,已確定可以修復。
至于不能及時送抵的貨物,在與客戶進行商討後也已談好賠償金額,這些客戶都是與長興長期往來的,因此在索賠上也是點到即止,並未趁火打劫。
「劉掌櫃,」梅意嗣指示著,「這些說定的賠償金,你盡快著人送去各家,記得再加上幾分禮以表誠意。」
「是的,爺。」劉掌櫃點頭答應著。
「永昌,」他轉而看著永昌,「那些搶救回來的貨物,你都已經歸庫了嗎?」
「都歸庫點清了,也已通知各家來清點,現下就只剩下享利跟長亨未到。」永昌說。
他听了,微微頷首。「那好,這些事情盡快辦好,免得同行說些閑言閑語。」
「爺,外頭的倒是好應付,倒是二房老爺跟三房老爺那里……」劉掌櫃欲言又止地道。
「直說無妨。」他說。
「前兩日,三房老爺著了啟爺跟安爺過來查問,二掌櫃跟他們鬧得有點僵。」劉掌櫃說。
聞言,梅意嗣沉吟須臾,二房三房那邊,他那日已經同他們說明過,也已答應這次損失由大房及他自付,不會損及他們的分成,為何三叔父還要著兩個兒子前來問罪?
想必是想藉著這次意外發發聲、逞逞威風,以免旁人都忘了梅家還有其余兩房的存在吧?
「劉掌櫃,我三叔那邊由我處理,你與二掌櫃只管做你們的事便行。」
劉掌櫃听著,安心許多。「明白了。」
「昌哥。」這時,外面傳來聲音。
永昌听著那聲音,知道是誰,于是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再次進來。「爺,黃老六不見了。」
梅意嗣听著,臉上不見一絲情緒,眼底卻閃過一抹肅殺。
「著人繼續追查。」他說。
安智熙終于熬到出月子了。
這些臥床的日子,她不斷地思索著該如何執行李慧娘委托給她的超級任務,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空間及時間里,若換了別人,恐怕是不知從何查起的。
幸運的是她曾是個警察,雖說不是像布魯斯威利那樣的終極警探,可邏輯推理、尋找線索的能力,她還是有的。
出月子後,房嫂嬤不再那麼嚴格地束著她,她也能離開馨安居到其他堂院去走動打探了。
李慧娘將她帶到梅家來,那麼梅家當然是第一條線索,而她與李慧娘相識在嘉義布袋,此處舊名魍港,因此她猜測或許李慧娘的兒子便是在梅家做事的魍港人士。
于是,她先旁敲側擊,或自己或托人打听梅府中是否有出生在魍港的僕役、長工或小廝。可過了半個月,卻是一無所獲。
這條線索沒了,她又想,李慧娘的兒子沒了娘,那便是個失怙的孩子,年齡大小她暫時無法推斷,但若是需要她來拯救,那麼估計應該也不大,至少沒大到可以保護自己。
再來,他沒了娘,或許父親還在,那麼也未必是個孤兒,但若還有父親,那父親自會護他,好像也用不著李慧娘將她搞到這兒來。
所以,她大膽推論……李慧娘的兒子可能是個孤兒。
在這車馬輻輳的泉州,許多人都是在海上討生活的。海上討生活險象環生,有個三長兩短也是尋常之事,想必在這刺桐城里的孤兒孤女不會少的。
那麼,這些孤兒孤女都是流落街邊,還是有人收容呢?
在這樣的推論基礎下,她得到一個可用的線索,那便是蕃坊那兒有個葡萄牙籍的傳教士詹姆,自辦了一家收留所,兩年來收容過不少無家可歸、流落街頭的孤兒孤女。
泉州是海上絲路最早的起點,貿易繁盛、商業發達,極盛時期,僑居于泉州的外籍人士多達萬余人,身分多為商人、旅行冒險家或是傳教士。
她想自己或許可以先從那兒下手,透過傳教士詹姆說不定可以得知一些蛛絲馬跡。
一早用過早膳,安智熙支開房嬤嬤跟寶兒她們,立刻翻出櫃子里的那些男裝,挑揀了一件換上。
要是讓房嬤嬤發現,鐵定會拿條鏈子拴著她。她得趁著所有人在前面忙時,偷偷地從小門溜出去。
她警察可不是白當的,那些年受了不少扎實的訓練,可養出她一身好本事、好身手呢!
想從這些嬤嬤丫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並不是難如登天之事。
她自小門溜出去後,就沿著屋後的小鋇邊往後門而去,才打開後門,就听見身後傳來聲音——
「嫂嫂。」
她吃了一驚,瞬間便意識到那是梅承嗣的聲音。
轉過身,她咧開嘴對著梅承嗣笑,「小叔,你怎麼在這兒?」
梅承嗣打量她一身裝扮,噗地一笑。「我剛才看見有人偷偷模模的走進來,就一路跟著,還以為是府里的哪個小廝想偷跑呢。」
「我悶壞了,想出去繞繞。」她說︰「我剛出月子,房嬤嬤肯定不肯放人,這才從後門走的。」
這好動的嫂嫂從前就常常著男裝出門,梅承嗣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剛出月子就亂跑,要是在外頭昏倒了,那可怎麼辦?
「嫂嫂去哪?」
她一時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說法,又思及他們情同姊弟,騙他也沒啥意思,索性便跟他明說了,「我要去蕃坊。」這小叔跟她親,九成九是能替她守著秘密的。
梅承嗣一听說她要去蕃坊,陡地一震,「嫂嫂去那種地方做什麼?那可是龍蛇混雜的地方,你一個婦道人家到那種地方去多危險。」他臉上有著藏不住的憂慮。
龍蛇混雜?嗯,听起來好像跟艋舺差不多。
「這你不用擔心,你嫂嫂我打小就是在龍蛇混雜的地方長大的,沒事的,我看看就回來。」她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
梅承嗣愣了一下,又反應過來,急問︰「不是,你還沒跟我說你去蕃坊做什麼呢!」
「我、我去……」她撓撓臉,支支吾吾,「我听說蕃坊有個收容孤兒的地方,想去關照一下。」
梅承嗣又是一愣,旋即眼底閃過一抹憐憫。「嫂嫂,你這是……如此可寬慰你失去骨肉的傷懷嗎?」
聞言,安智熙微頓,他以為她去蕃坊的孤兒收容所是因為失去孩子過于傷心,于是移情到其他失去父母的孩子身上嗎?
這樣也好!這麼一來,純真善良又與她親如姊弟的他,定會幫她隱瞞此事的。
于是,她立即露出傷心失落的表情,點點頭,抽噎了一下。
「那……嫂嫂去吧,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梅承嗣說。
「真的?」她抬起楚楚可憐的眼,「謝謝你,小叔。」
蕃坊,聖母之家。
雖說這里對安智熙來說是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但路就長在嘴巴上,只要開口問,沒有到不了的地方。
來到蕃坊,她發現如今住在這兒的外國人並不多,更多的是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漢人。
幸好她是一個人喬裝而來,要是帶著丫鬟嬤嬤,再坐頂轎子來,那可真是招搖了。
聖母之家是間外觀看來與一般閩南建築無異的房子,門是敞開的,門楣上高掛著一幅聖母圖,朱紅色的門板上則有雕著百合花飾紋的木頭十字架。
屋子里傳來一群孩子及男人的歡聲笑語,男人說話帶著腔調,一听便知道不是本地人。
她朝屋里喊著,「請問傳教士詹姆先生在嗎?」
屋子里靜了一下,不一會兒,一名身著長袍的外國男子走了出來。他有一頭卷曲柔軟的紅發,還有一雙澄透的綠眼楮……她想,這應該就是葡萄牙籍傳教士詹姆吧。
「我就是……」詹姆疑惑地看著她,「姑娘是……」
她一怔,她身著男裝,做男子打扮,他竟還是一眼看出她是女子?
「你好,很抱歉我必須著男裝才能外出,不是有意隱滿身分。」她說。
詹姆了然地一笑,「我非常明白,你們的女子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詹姆在泉州傳教兩年,本地話說得不差。
這時,有個約莫七、八歲的女孩跑了出來,抱著詹姆的大腿,好奇地看著她,「詹姆先,這位哥哥是誰呀?」
詹姆模模她的頭,笑答,「這位是姊姊,不是哥哥。」
女孩驚訝地看著安智熙,安智熙只得對著她干笑一記。
「不知姑娘到聖母之家來做什麼?」詹姆問。
「詹姆先生,我名叫智娘。」為免節外生枝,她謊稱自己名叫智娘。
「智娘姑娘,你好。」詹姆翩翩有禮地欠了個身。
「我听聞詹姆先生在蕃坊辦了個收容孤兒的小學堂,深深贊佩先生的義行。」她說。
詹姆笑著搖搖頭,謙遜地開口,「過獎了,我只是行神之旨意。」
「詹姆先生,我對于你的志業極有興趣,希望能略盡棉薄之力。」
聞言,詹姆微愣了一下,不解地問︰「在下不懂姑娘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願意出錢出力贊助幫忙聖母之家的經營。」說著,她看了看還纏在詹姆身邊的女孩,問道︰「聖母之家如今收容了多少孩子呢?經費來源可充足?」
詹姆眼底閃過一抹疑慮,但又立刻以微笑掩蓋了它。
安智熙想,她一個姑娘家突然跑來說要出錢出力,一定很可疑。
弄不好,詹姆還以為她有什麼不軌企圖呢。
「請詹姆先生放心,我並非可疑之人。」她很快地編造了一個故事,合理又合情的故事。
「是這樣的,我家祖母纏綿病榻數月,藥石罔效,不見起色,于是我向南天寺的菩薩求問,菩薩要我西尋聖母,行善積福以回向祖母。」
詹姆听著,露出驚訝的表情。
她緊接著又說︰「我原是不解其意,尋覓無門,後來輾轉得知蕃坊有間聖母之家,行的便是賑濟援護孤兒之善事,為了替病重祖母積福德,我才會尋到這兒來,如此冒昧全因一片孝心,還請詹姆先生見諒。」
詹姆點點頭,臉上掛著溫暖笑意,「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成功的說服了詹姆,安智熙又松了一口氣。
「你們漢人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我相信你祖母的病會好起來的。」詹姆衷心祝福。
「感謝詹姆先生。」她彎腰欠身,誠懇地開口,「那麼可以讓我為聖母之家盡一點心意嗎?」
「姑娘是指……」
「我識字,能讀寫,也懂算數,可以教聖母之家的孩子們識字讀書。再說,我家里是做小生意的,生活無虞,也可贊助聖母之家的食費。」
聞言,詹姆喜出望外,「若真是如此,那實在太好了,願天主保佑你及你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