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浩天將爾沬帶回春風澡堂,並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春姨,春姨很豪氣地表示會好好看顧著爾沫,不讓她少一根頭發,但他還是不放心,又偷偷安排幾名暗衛守著,以防萬一。
就這樣,齊浩天離開了崇安,前往開陽。
眨眼功夫,已過了近一個月,齊浩天還是沒回來,也沒讓人帶來任何信息,爾沫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成天擔憂著他的安危。
盡避春姨常常陪著她、安慰她,可她還是牽掛不已。
她想,齊浩天之前之所要隱瞞她,恐怕不完全是因為也所執行的是秘密任務,也是不想她像現在這樣擔心,更不願她不小心卷入其中。
這天夜里,爾沫一個人在澡堂的廚房備料,不免慶幸她還有事情可做,至少在忙的時候不容易胡思亂想。
齊浩天離開前交代過她這段時間包子店暫時停業,但她答應過周房氏每個月要提供三百顆包子,這是要賑濟用的,不能不做,且她也想要幫春姨一點忙,便也會做包子當作招待客人的點心,一忙,幾個時辰就這麼過了。
天亮後,有客人來到澡堂,帶來了令人吃驚的消息,春姨一听完,馬上三步並兩步的沖到廚房。
「小沫!小沫!」
見春姨難得如此驚慌急躁,爾沬的心倏地提了起來,就怕齊浩天出了什麼事。
「春姨,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客人說……昨兒夜里朱博自縊了。」春姨說。
爾沫陡地一驚,「是真的嗎?」
「他的弟弟在朱府做事,親眼所見,絕不會有錯,看來應該是東窗事發,畏罪自盡。」
「那是不是表示浩天已經將他們都一網打盡了?」
「應該是吧!」春姨替她感到歡喜,「我看他就快回來了。」
爾沬藏不住內心的狂喜,眼中滿溢歡欣。
突地,春姨想到了什麼,嘆了一口氣。「丫頭,看來差不多是我們要互道珍重的時候了。」
爾沬秀眉一擰,「春姨,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春姨輕輕抓著她的肩頭,眼中滿是憐愛,「他是京里來的,遲早要回京城,難道他不會帶上你嗎?」
爾沫這才恍然大悟,老實說,她壓根沒想過這件事。
「我說過,你遲早要嫁人的,但我為你會在崇安找個好人家嫁了……」春姨雖然有些不舍,但能看到她找到幸福,她是真心為她開心,「丫頭,你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春姨先祝你幸福平安,今後人生再無風雨。」
爾沫想到當初要不是有春姨這個貴人,她也不會有今天,不由得紅了眼眶。
「春姨……」
「傻孩子,」春姨輕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溫柔地笑道,「這是好事,哭什麼呢?以後若是路過崇安,記得來看看我便行。」
午時,周府派人來取三百顆包子,爾沫把包子放到木板上,方便周府的工人將包子搬上馬車。
「爾姑娘,就剩這些了嗎?」周府小廝四平問著。
「是,把這些都搬上車,就齊了。」她一邊說,一邊拿起最後一塊木板,轉身要交給四平,「最後一……」
她頓時瞪大眼楮,身體停止了運作,在她眼前,齊浩天漾開了爽朗的笑,深深地注視著她,她太驚訝了,兩手不自覺一松……
見狀,齊浩天眼快地接住木扳,保住了上頭的三十顆包子,他松了一口氣,轉身交給四平,「接著。」
「喔,是。」四平接過,好奇的打量著他,「那……爾姑娘,我先走了。」
爾沫沒有回應他,只是兩眼發直地看看窶然出現的齊浩天s
四平撓撓臉,轉身上了馬車便走了。
馬蹄才剛抬起,爾沫便忍不住飛撲向齊浩天,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喜悅的淚水也從眼眶里奔流而出。
齊浩天溫柔滿足的笑,他伸出雙臂回抱住她,將她緊緊地擁在懷里。
這兒是澡堂後門的巷子,平常不會有人出入,沒有會來打擾他們。
曾經,他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缺,可她的出現卻讓他發現,原來他的生命是有缺失的,是她讓他的生命真正的完整了。
「哭什麼呢,傻丫頭。」他輕聲地道。
爾沫將臉埋在他胸口,不想讓他看見她丑丑的哭臉,「你一直沒有消息,我好怕你會出事……」
「不是告訴你不會有事嗎?」他笑嘆道,「一切都很順利。」
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力點頭。
對于長得好看的男人,她向來無法全心全意,她想,或許是因為她潛意識里存在著他們的不信任,以致于在過去的兩段感情里,她始終無法真正投入。
這是第一次,她全心全意相信著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齊浩天讓她明白了,外表生得如何迸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全心全意愛著她、寵著她、護著她。
齊浩天輕輕捧起她的臉,用指月復揩去她臉上的淚水,溫煦一笑,「乖,別哭了。」
爾沫點點頭,再度撲進他怦里,軟軟地說︰「我喜歡你的胸膛……」
「是嗎?」
「嗯。」
他唇角一揚,「這胸膛從今往後都是你的。」
她拍起臉來看著他,「再沒有別人?」
「還能有誰?」他蹙眉一笑。
「不知道。」她故意揶揄道,「可能是另一個香樓姑娘或秋言姑娘。」
齊浩天連忙討饒道︰「我是為了查案才跟她們接觸的。」
「真的?」爾沬有些狐疑地挑了挑眉。
「是真的。」男人的直覺告訴他,得趕快結束這個話題,于是他話鋒一轉道︰「對了,這幾天你把崇安這兒的事結束了,跟我走吧!」
經過春姨的提醒,她是有了要跟他離開崇安的立理準備,但還是不免感到疑惑,「去哪里?」
「當然是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開陽那兒的事雖然結束了,但真正的大魚並沒有上鉤。你應該知道所有的青樓妓戶全都歸樂戶司管理監控吧?」
爾沫本想搖頭,因為她當真不知道,但又覺得自己活在這個時代卻什麼都不知道實在說不過去,便點了點頭。
「不只從業者必須列冊清查,還得上繳一定的賦稅,就連富貴人家或為官者府中養了多少家妓,也必須向樂戶司實報,所有未經造冊列管又未繳交稅款的私娼館及家妓,全屬違法。」
「這事跟你所說的大魚有何相干?」她不解地問道。
「朱博府中家妓十數名,但呈報的卻只有三名,而且還私下跟人牙子勾結,行販賣人口的勾當。」
「所以你接近朱府家就是為了……」
齊浩天點點頭,「透過他府上的家妓,我順利取得相關罪證,朱博和樂戶司監理蕭展鵬的親信鄧金田是表兄弟關系,開陽的事被揭開後,朱博自縊,鄧金田也失蹤了。今早我抄了無垢庵,逮捕周玉鳳及她的黨羽,找來了仵作驗尸,我們都認為朱博並非自己上吊身亡,而是死後才被吊上了梁。」
爾沫馬上就掌握到關鍵,「有人殺人滅口?」
「一點都沒錯。」他眼底閃過一抹銳芒,「這個人便是未上鉤的大魚,蕭展鵬,可他行事小心,至今未露出馬腳。」
听著,她不禁感到憂心,「浩天,你潛行使的身分是否已經……」朱博是遭人加害自殺,鄧金田又人間蒸發,可見得這蕭展鵬的勢力有多龐大,手段又有多狠辣,齊浩天會有性命危險嗎?
他安撫一笑,「別擔心,我的身分仍是個秘密,而且定安侯府世子已經查出開陽第一花魁桑子魚是蕭展鵬的家妓許映柳,蕭展鵬將許映柳送到綴紫樓,便是要她處理人口買賣之事,如今世子正準備用反間計誘使許映柳背叛並指證蕭展鵬。」
看來那定安侯府的世子爺也不是省油的燈呢!不過爾沫還是不免擔心,能成事嗎?
齊浩天深深一笑,眼底是信任,「若是慕聲,一定能成事,他的腦子可是用豬腦袋補出來的。」說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
她困感地看著他,「豬腦袋?」
于是齊浩天將發生在繼慕聲身上的奇事告訴了她,線慕聲從小天資穎,可十四歲那年大病一場,智力退化如一小童,而當年加害于他的,竟是人人以為待他猶如親出的繼母鄭眉。
他的妻子顏無雙雖是官家千金,卻是庶出,身分低微,按理是沒資格成為世子夫人的,可鄭眉仗著定安候遠在邊關,將府中大小事交由她處置,便做主將顏無雙娶入候府,或了繼慕聲的妻子。
未料顏無雙有著旺夫的福氣,繼慕聲竟在她的照料下恢復了智力,還因緣巧合的跟他聯手制敵。
「哇!」爾沫驚奇的瞪大眼楮,「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寫一本書了。」
「可不是?」他突然笑容一斂,正經八百地看著她,「你是不是也應該吃幾顆豬腦袋呢?」
她一听,羞惱地捶了他一下,不滿地嚷道︰「你是說我笨嗎?」
他眉心一鎖,神情嚴肅地道︰「不,我錯了,你不用吃豬腦,慕聲天生聰明,是遭繼母毒害才會智力減退,而你不同……」他直視著她,眼底滑過一抹狡黠,「你的傻是天生的。」
爾沫一听,滿臉漲紅,掄起拳頭再次要往他胸口招呼。
齊浩天一把攫住她的手腕,順勢一扯,將她拽入懷中,低下頭,霸道的攫住她的唇,吻得深刻火熱……
澶陽府,布政使周安庭府邸
老夫人從崇安回來後,便一直提及一位名為爾沫的姑娘,說那姑娘長得極像他三年前病逝的女兒,有著好手藝,又有一顆真誠善良的心,她還說因為吃包子被哽著,差點兒沒了性命,也是這位爾沫姑娘及時相救。
他知道母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想回崇安必然是為了那姑娘,可她年紀大了,如此三天兩頭的奔波,要是在路上有個萬一,教他這做兒子的還怎麼安心的活,偏生母親不明白他的苦心,鬧了幾天。
「唉。」他啜了一口妻子李氏剛沏好的茶,不自覺地一嘆。
李氏在他身邊坐下,「為娘親的事心煩?」
他一臉無奈,「娘為了回崇安,跟我鬧理氣呢!老周說她每天都哀聲嘆氣,一天下來說不了三句話。」
李氏眉心微微一擰,「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過你一點都不好奇嗎?麗兒生前跟娘的感情那麼好,對娘來說,麗兒是無可取代的,但那位爾沫姑娘竟能讓娘一見之後就茶飯不思,可見得跟麗兒有多麼的相像。」
周安庭一凝神,直視著她,「你想說什麼?」
李氏語帶商量,「娘說那位爾沫姑娘是孤女,在崇安亦是無依無靠,我是想,既然娘那麼思念那位姑娘,不如們將那位姑娘接到澶陽來吧,咱們府里不差那一個碗一雙筷子,若能將她接來與娘作伴,又有何不可?」
他想了想,倒也覺得妻子的建議不錯,但隨即又皺起眉頭,「你這主意是不錯,但也得人家願意,要是那姑娘不肯呢?」
「老爺都還沒問過呢,怎麼知道人家不肯?」李氏笑嘆道︰「依我看,老爺可先差人給那位姑娘送個信,征求她的同意。」
周安庭點了點頭,「這倒是可以,那我……」
「老爺,夫人。」話未說完,管家急急忙忙走了進來,手里還拿了一封信。
周安庭注意到他手中的信,問道︰「那是誰送來的信?」
避家將信呈上,「不曉得,對方只說信是要給老爺的,老爺看了便會明白。」
周安庭看著那封信,思索須臾,才將信封折開,展信閱讀。
李氏見丈夫的臉色變幻不定,不免感到疑惑好奇。
漸漸地,周安庭漾開笑意,暖得猶如冬陽。
李氏心急地問道︰「是誰給老爸寫的信?發生什麼事了?」周安庭但笑不語,一臉神秘,眼底浮現一抹深意及喜悅。
齊浩天帶著爾沫踏上返京之路,但他仍未告訴她自己的出身,他想,若是她知道他是平康候府世子,必然會大吃一驚,甚至可能會拒絕隨他返京。
他雖是庶出,但終究是世家子弟,因為才智在嫡兄長齊耘天之上,因而受到聖上重用,授予潛行使一職,如今不負聖命返京,若未加官進爵,定也是賞賜豐厚。
對出身深山小村的爾沫來說,他必是個遙不可及的人物,就算他的身分背景沒嚇著她,他的雙親必然也無法接受一個平民孤女成為世子夫人。
此次返京,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看著坐在身邊,正一臉興奮新奇的看著雪枝溪畔景色的她,他溫柔一笑,「累嗎?」
「不累。」她轉過頭,甜甜淺笑。
他又問,「要隨我返京了,怕嗎?」
她怔了一下,微微蹙起眉頭,「是有點……不過你說你爹娘人很好,我就沒那麼擔憂了。」
「嗯,別擔心,有我在。」他深深注視著她,「天塌了,我頂著,絕不會傷你絲毫。」
听著,她眼底微帶感動的淚光,靠向了他,將頭偎在他肩膀上。「浩天,要是你爹娘不喜歡我呢?」她語氣輕柔,但仍听得出來帶著幾分憂慮。
「那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喜歡你。」
「要是你怎麼都無法讓他們喜歡我呢?」
「我喜歡你便行了。」齊浩天環著她的肩,輕輕揉撫著她縴細的肩頭,「放心,我會排除萬難的。」隨即,他神情一凜,問道︰「對了,之前在萬載倉庫,爾威說他自從發現你沒死後,便每天想著要如何弄死你,你們都是爾村人,他為何處心積慮要你的命?」
「爾威他……是我的異母兄長。」她幽幽地道。
齊浩天感到難以置信,「他為何要害你?」兄弟之間或許會因為爭產或是奪權,導致兄弟鬩牆、自相殘殺,但她只是個無害的妹妹,爾威為何要置她于死?
「爾家村當年因避戰而躲至鬼門山,為求雨露,便向山神獻祭。」
他濃眉緊蹙,「如何獻祭?」
「抽簽的方式選出一名十六歲的少女,然後帶至山中祭壇前活埋。」
齊浩天陡地瞪大了雙眼,如今居然還有如此可怕的祭儀?而听完她說她是如何被迫害的,他更是背脊發涼,一股寒意自腳底直沖腦門。
他不用特別想象,光听到活埋兩個字,他就感到害怕及心痛。
他將她緊緊抱進懷里,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爾沬可以感受到他的恐懼、震驚還有……慶幸。是的,他一定慶幸她還活著。
「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齊浩天的聲音不自覺顫抖。
她又再將爾湖是如何幫了她的事告訴他,「……之後來到崇安的事,你也知道了。」至于她來自于二十一世紀這事兒她就沒說了,畢竟實在太光怪陸離。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齊浩天卻氣恨極了,他咬牙切齒地道︰「這個爾威實在太狠毒了。」
爾沫懇求道︰「爾湖雖然幫著爾威做了些坯事,但她是被逼的,要不是她,我不能活下來,所以……」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不等她把話說完,便道︰「放心,我會保她無事的。」
「真的嗎?」她大喜過望,一把環抱住他,「謝謝你。」
齊浩天拍撫著她的背,溫柔地道︰「一切都會很順利的,交給我。」
「嗯。」她抬起眼簾注視著他,眼底滿溢幸福及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