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途似錦下堂妻 第十二章 三房意外突生(1)

書名︰錢途似錦下堂妻|作者︰陳毓華|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她們的話可勾起了兩個男人的好奇了,伸著脖子直往里頭瞧,又覺得自己太沒規矩,向過神便看到日暖來了,漆盤里端著兩小盆的東西和碗筷。

溫棠趕緊去接了過來,鼻端乍然聞到香噴噴的氣味,忍不住就咽了咽泛濫的口水。

「都嘗嘗。」樂不染說道。

一早她挑了幾個還沒長出芽眼的馬鈴薯,炸了薯條和燒了馬鈴薯傲肉,炖肉要人看著灶火,她便讓日暖留下來,徑自去了楊氏那里。

這時間點,炖肉的火候足了,最是好吃,就是薯條出鍋的時間有點久,香脆度不夠,會有點軟。

「小姐說薯條要沾著這個西紅柿的醬汁一道吃,包準你會吃到……不要不要的。」日暖學著樂不染的語調,表情都是自豪,因為真的好吃到不要不要啊。

兩個男人也不客氣的開動了,這嘗一口,那嘗一塊,接著再也沒有其他,只有咀嚼的聲音響起。

「要是來碗大米飯就好了。」齊壯發出滿足的喟嘆。

溫棠卻思索著要是能給小問帶一點回去就好了。

樂不染像是看出兩人心底所想,笑道︰「馬鈴薯長三到四個月,短期就能收成,要是趕一趕,年前就能看到成果了。」到時候,大家也能過個好年吧。

看著連湯汁都讓薯條給沾著,掃得一干二淨的盤子,樂不染笑著拿出兩個讓日暖撿著碎布縫制的小布袋,「我用葵花籽炒了瓜子,齊叔帶回去夜里可以下酒。」

另外一小包給了溫棠,說是給小問當零嘴。

送走了齊壯和溫棠,老太太這邊迎來了據說是縣城最出名的官媒,老太太稱病,不克招待,由程氏接了。

闢媒也算是見慣風浪的人了,老太太病著,她能理解,可女方家長一個不見,卻由不相干的大伯母出面,這等作派,肯定是有貓膩。

只是她已經拿了男方的謝禮,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事給辦妥才是。

丙真,她一直等到茶水都沏了三回,喝到一肚子的水,才等到程氏不情不願的拿出女方庚帖,她妥貼收好,這才離開樂家。

這事還不算完,若是八字沒問題,便就近選蚌好日子,將聘書送來,這件親事也算板上釘釘了。

送走官媒,程氏忌妒得想撕碎連彼岸的庚帖,好黃了這門親事。

這門別人求都求不來的親事,為什麼不是給黛姐兒和蕙姐兒的?

程氏原先盤算著自家老爺當上知縣後,女兒的親事便能水漲船高,攀上更好的高枝,再也不用和那些眼皮淺的小民小戶打交道,因此,有人上門說親時,她一個也看不上,殊不知水深得很,每個眼楮都長在頭頂上,那些個官眷夫人每每有邀宴聚會,都沒她的分。

就算去了,也只能是最末座的陪襯。

她可不服了,老爺好歹管理著偌大的縣城,怎麼那些人就瞧不上她?

她哪里知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些個夫人們不也存了同樣的心思,眼里只想替夫君結交權貴,替兒女鋪路,一個下屬夫人能給她們什麼榮華富貴?給她帖子已經是給面子了。

程氏發現這條路不通,左思右想,她簡單粗暴的請媒婆去知州府提親,說是家里的姑娘對二少爺一見傾心,有意結親。

知州夫人這回倒是客氣,客氣的听完媒婆的花言巧語,客氣的把人請出去,卻是從此再沒有任何音訊。

日子一久,程氏也知道這件親事沒戲了。

我呸,不過是個直隸州知州的少爺,還是庶子呢,有什麼了不起的,看不上她的女兒,她還瞧不起一個旁支庶子,能有什麼作為,還不得靠嫡子給他一口飯吃?

這條路不通,縣城里多的是鄉紳富貴人家,讓她就這樣把女兒嫁了,心底又不甘心,憑什麼便宜那些下等人?

他們家老爺可是一縣的父母官,說什麼女兒都要高嫁才是。

她日夜溫柔小意的對著樂啟開吹枕頭風,鼓吹他再去捐個官,總要爬得比那知州更高,才能消她滿月復被看輕的怒火。

一回兩回,雖然程氏只要提了個頭就被樂啟開給斥了,可轉過頭去,樂啟開架不住心里那點怦然心動,是啊,縣太爺的官就這麼丁點大,不管去到哪,自己就是敬陪末座的那個,一要是能讓自己再往上升一升,再美不過了。

這心思一動,他便往老太太那里去了,母子倆一合計,這才有了樂不染被帶回府的事情發生。

程氏拿著連彼岸的庚帖,她也沒想要送去三房,而是直接拿去正房。

老太太沒空見她,她屋里也唱著一出大戲。

程氏從丫頭的口中得知屋里的是三房的老爺,抿了抿唇,露出一抹她就知道的諷笑,徑自去了。

樂林氏壓根沒把連彼岸送庚帖的事當回事,由著程氏應付,自己卻是把樂啟釗找來了,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原來,三房這些天的動靜被有心人很快地傳到她的耳里。

「瞧瞧你這副鬼樣子,滿身酒臭,臭不可聞,離我遠一點!」

樂啟釗是在酒樓里泡著被叫回來的,滿身酒氣嗆人得很,樂林氏嫌棄得不得了,就是個沒出息的東西,恨不得打他兩棍子出氣。

樂啟釗乖乖的退到下首最後面的位置,酒也醒了一半,看著老太太,他只有兩腿打顫的分。

「我活到七老八十都沒能享到你們三房半點福氣,你院子里那個女人倒是好命,人參燕窩魚翅輪流著漱口,呵,還山東阿膠呢,可曾想過孝敬我這老太婆一分半點?」指頭有長短,兒子就算一樣從她肚子里蹦出來的,也分親疏遠近,她每每只要見到這個讀書不成,做生意也平平的兒子,眼里就長針眼,心里就有氣。

發作他,多少帶著因為拿捏不到樂不染的怒氣。

可接下來的事又非要他去辦不行,這才把眼不見為淨的老三又叫過來。

「娘,您的話兒子不明白,您不想見青娘,我也讓她少在您跟前出現,她到底又哪里惹您不快了?」

「你自己回去問問你那跟我對著干的女兒,仗著在外面不明不白賺了錢,用她來路不明的銀子都干了什麼好事。」

「娘,您這話也太寒磣人了,什麼來路不明的銀子,染姐兒的性子我還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種會與人不清不楚的孩子……」樂啟釗這些日子雖然回家倒頭便睡,兩耳不聞窗外事,母親看妻子女兒不順眼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總歸是不知染姐兒做了什麼讓母親不開心的事,母親找碴。

「住嘴,回去告訴染丫頭,乖乖的把莊子、田地宅子的契書交出來,我便讓她順利的嫁出去,還有,要是她听話,布莊的掌櫃位置還是你的,要是不知好歹,就別想出我樂家的大門。」

「娘,您又不缺那點錢,染姐兒就要嫁人了,還是那樣的人家,身上有點銀子傍著,也有點底氣,她要是嫁得好,也會回來孝敬您一二的。」他幾乎要叫了出來。

樂啟釗心底無比憋屈,這些年他做牛做馬是為什麼?委屈妻兒屢屢的退讓忍耐又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想從母親這里得到一句稱贊,說他做得好。可母親的眼里根本沒有他,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往後……更不可能有。

而因為他那點私心,連累了妻子女兒……

「大膽!我叫你做你去做就是了!」樂林氏沒想到這說一他不敢說二的兒子居然反駁她,這三房是串通好要忤逆她了是吧?

樂起釗委屈的眼眶都泛紅了。「娘,您逼著染姐兒要她的私房,是為了大哥吧?」

樂林氏重重拍了下圈椅的扶手,眼底沒半點被識破的心虛,反倒豁了出去一般。

「你還敢問,我要不是為了周全這一大家子,何必這麼用心計較,老三啊,你和你那媳婦也不反省反省,瞧著把染姐兒教成了什麼樣子,不孝不敬不悌,不知禮,不明規矩,不懂廉恥,要是我都沒臉見人了,這個家要不是有你大哥撐著,哪來你們幾個吃香喝辣穿金戴銀的過著優渥的日子?如今你大哥想往上升一升,我們不幫他誰幫他,我今天把話揭在這,你們誰要擋了老大的青雲路,就給我搬出去,我們家不養忘恩負義的無用之人!」早該把這家子攆出去了,半點都不知道感恩圖報,不省心的!

樂啟釗的嘴張了又張,最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心如槁木的離開了正房。

他在書房里發呆了半天後,去了楊氏的院子。

盡避夫妻關系疏離,但終究也成親這麼多年了,楊氏看著渾身酒意未退,神情卻無比清醒的丈夫,直覺有事。

「青娘,你嫁給我這年,可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

楊氏沒有回答,瞥了這枕邊人一眼,「你可是在婆母那里受氣了?」

樂啟釗的眼里閃過一抹了然。

這是沒有吧,他的結發妻子跟著他,連一天的好日子都沒過過,他艱難的啟齒,「娘說……」

說什麼?要他這當人家親爹的去挖出女兒的體己,供大房用?他忽然語塞。

多麼熟悉的場景。

之前,為了大哥,他放棄了女兒,這回,又是為了大哥,他到底要退讓什麼時候,他娘才能見他的好?

「如果你要說那些我不想听的,趁早把那些話收回去。」一听到丈夫說出那兩個字,楊氏便不想再听下去。

她嘴里還喝著女兒讓人買回來的補品藥膳,房里擺著女兒送來的銀霜炭盆,他這爹卻打起女兒的那點體己的主意,婆母要丈夫回來轉述的話從來沒好話,她已經厭煩到不行,這回又要他們三房拿出什麼來?他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貪得無厭的老太婆還要什麼?

「我——」

「如果你還有時間替婆母傳話,倒不如想想自己將來怎麼辦?我听說四弟打算要接二伯的庶務,這個家……已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如果染姐兒肯把銀子拿出來替大哥鋪路……」

又是這句話!這句話挑起了楊氏敏感的神經。

「你想都不要想!」她虎著臉,用樂啟釗從來沒見過的厭煩神情冷瞪著他。

一向沒有大聲講過話,臉紅過的夫妻,因為楊氏的態度轉變,樂啟釗在一向好說話的妻子前面踫了個大釘子。

「你眼里除了你娘還有沒有我們娘住?你繼續這麼昏聵糊涂下去,我們娘兒仨也不指望你了,我們搬出去住!我就不信活不下去!」她的聲音不大,語氣卻很重。

樂啟釗像被針剌到了般的跳起來,揮著大袖。「你胡說些什麼?」

「是你逼我的!」

三老爺這一夜在書房搭了鋪,宿在那,楊氏睡在自己的院子。

這對夫妻算是鬧崩了。

消息傳到樂不染那里,她正忙著,就算知道爹娘鬧了齟齬,卻只是听听,絲毫沒有去勸和的意思。

她是覺得沒什麼,她對樂家,也就是這樣了,而且,就算樂啟釗和老太太不歡而散,吵歸吵,樂啟釗恐怕沒有任何能夠想改變妻子小孩生活的想法和行動。

沒辦法,他就是那種人,懦弱、愚孝,沒有任何勇氣反抗的念頭,覺得有那樣的念頭都天逆不道。

所以,樂不染也不指望道個便宜爹,對于把原主逼迫到無路可走,打算玉石焚的樂家,她實在投入不了什麼感情。

唯一能叫她心軟的只有那個弟弟。弟弟,她很喜歡。

樂不染正挽起袖子,穿著裙兜,頭發高高的用簪子挽起來,露出白藕般的胳臂握著石杵,用力的研搗著扁扁瓷盆里的事物,盆中有水,水里是研磨得極細的顏料。

長長的案桌上放著好一個大盒子,盒子里是各色的礦石。

赭石塊、藍銅礦、孔雀石、雌黃、朱砂、高嶺土、藤黃、鉛丹、硨磲……全是她花錢叫人搜羅來,或是去作坊買回來的。

也慶幸她所在的這年代,這些礦石不像現代那麼難找,有的還近乎絕跡,但也使了不少銀子才買到這些。

拿硨磲來說,是海洋最大的貝類,是稀有有機寶石,白哲如玉,是佛教七寶之一,研磨之後,用上好的阿膠調色,其潔白無瑕,可以保宣紙不褪色。

其他的就更不用說了。

除了礦物顏料,還有植物,譬如可以煉成胭脂的紅藍花,長在地里的蓼藍草、用海藤樹皮煉制的藤黃……真的想做,一輩子夠琢磨的了,只可惜就她一個勞力,日暖要替她打點前後,人手嚴重不足,植物顏料暫時是做不了了。

傳統的水墨畫是沒有顏色的,只有黑灰白,雖說經過筆法渲染,意境深遠,但是添上這些自然顏料,像由遠及近的黛山,由春到夏的綠葉,由深至淺的湖色,漂洗嫵媚的胭脂,跳

躍的藤黃,清冷的花青……它們呈色持久鮮艷,較之水墨畫,彩墨畫在色彩上豐滿、明快又鮮亮,而且,這些顏料可保千年不會褪色,是現代手段生產出來的顏料無法代替的。

即使是不會畫畫的日暖,也被這些顏色魅惑,看得目不轉楮,恨不得各裝一個小瓶子回去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