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一大片粉紫色的醉蝶花果然開得極好,葉子青一花朵艷一配上藍色天空一顏色襯得相得益彰,「我在想……」夏念申開口。
「我在想……」幾乎同時,顧行梅也開口。
兩人一怔,「你先說。」
「你先說。」
居然又幾乎同時。
這下子忍不住了,夏念申難得笑了起來,顧行梅見她開心,心里也高興,露出久違的笑容。
「不說笑了。」夏念申正經,「我先說吧,你不用對我這樣小心翼翼,我雖然受傷,但會好起來的一不用擔心。」
「我知道你很堅強,但我還是要擔心,你是我的妻子,你的情緒是我的貴任,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夏念申聞言,半開玩笑的說︰「雖然是我的問題,但我可不會給你張羅姨娘。」
「想到哪去了。」
「我只是來到古代一但不是真的古代女人,要那麼賢慧我真做不到一如果哪天你想有自己真正的孩子,跟我說一聲,我們好聚好散。」
彼行梅不太高興了,「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樣的人嗎?」
「我只是……我想維持最後的尊嚴……」
「不會發生那種事情,我又不是老古板,非得生個有血緣的孩子,我早說了,領養的也很好,你記得大寶嗎?大寶跟他妹妹也是領養的,兄妹跟他爸媽可親了,要不是他自己說,我們誰也不知道他是領養的孩子,一家人感情好極了。」
夏念申記得大寶,大炮型的人一看不爽就開□,要不是在被愛的環境下長大,還真不可能養出那種個性。
領養孩子從小拉拔長大,應該也會親自己吧……
「我前幾天問過伍大了一說房子大概還要半年就能完工一然後做家具,種花木這些也要半年一大概明年春天可以搬入住人。我已經跟曾伯祖父說好,他會主動提出來讓我分支,宗主也會贊成,幾個有生意往來的從伯叔兄弟自然也不用說,等我們自己出去生活,就抱孩子回來養。」顧行梅討好的問︰「你說好不好?」
夏念申被他說得心軟,自己整日在後宅吃吃喝喝,他在外面各種奔波,回到家還要安撫情緒低落的自己……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他們應該兩人一心,一起好好度過這難得的第二世為人。
想到這邊,夏念申打起精神,「找雙胞胎,我想養一對一樣的孩子。」
「好。」
兩人邊走邊聊,夏念申想起,「對了,你剛要提什麼?」
彼行梅也不隱瞞,「我在想那日包大夫說的話。」
夏念申停下腳步,「下毒那件事情?」
「沒錯。」
當時因為確定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太過悲傷,所以一直沒提下毒之事,但這件事情總不能永遠不提——有一個人在夏念申剛進顧家時就給她下了絕子藥,不想讓她生出顧家的孩子。
夏念申覺得實在奇怪,「我這幾日也在想,到底誰這麼恨夏四娘。」
「有想到可能的人嗎?」
「老實說,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顧老太太,憑著她對二房的討厭以及過去整治姨娘的手段,我相信她完全有這個能力。這次是因為剛好請到包大夫,是太醫院三十幾年的婦科專精,這才診出我被下了藥,但以前看過七八個大夫都只是要我補身體,可見那老妖婆手段之高明。」
「我也懷疑她,但葉氏也有可能。」
夏念申倒是沒想過,「大太太?」
彼行梅分析,「對,因為人人都知道顧家是三嫡子,將來老太太時間到了要分產,按照顧家的規矩那絕對是三房平分,可是如果我們二房無後,葉氏就可以跟宗親提大房跟三房平分,這樣很有道理,因為二房無後,自然是不能拿祖產的。」
「你這樣說我覺得她嫌疑也很大,她最在乎銀子了,我上次激她說出中饋還剩多少,都一年多了,她現在還不肯跟我好好講話。」夏念申皺眉,「其實我還覺得有一個人奇怪。」
「誰?」
「大房的顧行宗。」
「顧行宗?」顧行梅忖度,「他平常低調得很,但這種人不顯山不露水的,真的發難起來的確會讓人意外。」
「我就是這樣覺得,顧行春天天針對我們,他是顧行春的親弟弟卻沒幫自己親哥說一句,這實在是很沒道理。主要是我想起來,每次他看你的眼神都很奇怪,好像很羨慕又好像有點怨恨,他身體不好,不能娶妻又不能外出,也許會因為這樣憎恨起我們二房,上面沒有長輩管束,你又能以佷子的身分跟顧別擎、顧別書平起平坐,對于一個身子不好的人來說,老天爺是很不公平的。」
數日後,顧行梅正在河驛算船只——這兩年來,他已經完全上了軌道,船只南來北往的一永遠載滿貨物一不會空船。
但這種好事,當然只有夏念申會替他高興。
伍大正在報告,「五月份淨利是八百兩,六月要是跑得順,能有一千兩。」
「秋季的船只呢?」
「上回二少爺說,劉家的海船需要接頭,所以有十二艘中間空了十天,等二少爺去跟劉家定好合同,那秋季也全滿了。」
彼行梅很滿意一也很有成就感,人果然還是要找點事情做,等他們搬出去一一定給念念開個店,讓她去搗鼓,看她想做什麼都行,主要是有個寄托一不能賺錢也沒關系一能賺錢更好,有成就感,日子過得可愉快了。
就在這時候,有人敲了敲格扇,顧行梅抬頭一看,就看到胡範天。
兩表兄弟感情很好,他來到這里,也只有胡範天把他當自己兄弟一比起顧家—胡家更像他的家。
就見胡範天一臉憋屈一很不像他平常的模樣。
彼行梅奇怪,「表哥怎麼了?」
胡範天家宅和睦,膝下也有三子五女,每次看到他都是神采飛揚的樣子,這回卻垂頭喪氣的,很不像他。
彼行梅繞過桌子,「表哥,坐。」
就見胡範天尷尬的坐下。
伍大奉上熱茶,胡範天拿起杯盞,一口氣就喝下了。
彼行梅好笑,「表哥是怎麼了?」
「我這不是有事情要跟你說嘛。」
「表哥有事情,盡避開口。」
就見胡範天還是十分難以啟齒的樣子,顧行梅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但也感受到他的不自在,于是揮手讓伍大下去,正色道︰「我改過自新後,表哥不知道幫了我多少忙,今日表哥不管有什麼問題,行梅都會當成自己的問題。」
胡範天皺著眉,「不是那個問題……我今日真的不想來這一趟,是我爹娘跟祖父母逼我,我才不得不來。」
彼行梅听得更奇怪了,「舅舅、舅娘,外祖跟外婆,他們怎麼會講到一塊去的?」
「還不是為了你!」
「我?」顧行梅一臉無辜,「我什麼都沒做啊。」
「讓我一個大男人來提這個實在很丟臉……但我已經拖了好久,我再不提一我爹要不準我回家了。」
彼行梅听得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但他知道胡範天的確很掙扎,至少今日的他跟過去的他都不同。
但顧行梅性子沉穩,能等,便也不催,自顧自喝著茶。
又過了一刻,胡範天這才開口,「胡家知道你在找大夫——我爹的意思是,你跟弟妹成親都四年了,與其找大夫,不如先收幾個姨娘好開枝散葉,姑姑就你這一個兒子,你可千萬不能絕了後。」
彼行梅想,原來是後宅之事,難怪胡範天這樣一個爽朗的漢子會難以啟齒。
這種事情的確誰來跟他講都不對,胡家表哥必定也是被舅舅逼得不得不開口,自己知道不妥,但父親又是殷殷交代,所以各種不自在。
想到這個東瑞國一就胡家關心他的子嗣問題一他沒有覺得不高興,相反覺得這才正常,外祖家都不能問,那誰還能問一外公外婆關心外孫的子嗣一再正常不過。
「我會親自寫信跟興興交代,表哥不用為難了。」
就見胡範天松了一口氣,「尷尬死我了。」
彼行梅微微一笑。
胡範天一臉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樣子,「你說是不是挺難開口的一我爹娘都知道自己不好意思提一卻逼我來跟你提,我不要面子的嗎?這樣管表弟宅內事,好像我多沒分寸一樣,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做人。」
「我知道胡家是關心,不會介意的。」
「好了好了,這就當我有說了。」胡範天揮揮手,「說說生意吧,最近可好,我听說顧家大房那邊的船只又不太行了?」
「是,大伯克扣工人工錢,所以工人要做不做,不管收貨交貨都會拖延,但大伯只是借口在扣工人工資,已經走了不少人。人少,剩下的都是力氣小,去不了別處找活計的,這樣上下貨物自然更慢了,惡性循環。」
說起船只跟生意,胡範天的表情就自在多了,「我說顧別擎的腦子也真是被門夾到,現在碼頭河驛做船運生意的有多少,大家都在拚速度、拚準時,給工人發花紅要他們更拚,就他還在那邊想辦法扣工人的工錢,我要是有點力氣也走,一樣是一個月,憑什麼別人拿一兩,我只能拿七百文。」
「不過我已經不想勸了,大房之前那樣鬧我們夫妻,各種做戲,我對大房真的一點親情都沒了。」
胡範天知道他說的是車小棠之事︰「也是我不好,怎麼會剛剛好挑到那間酒樓一換一家他們都未必能得逞,要不是弟妹有手段揭穿了這陰謀,你就得被逼著收了顧行春的姘頭一我光想就覺得惡心。」
「這怎麼能怪表哥,顧行春既然有這意思,自然是打听過的,知道表哥跟田老爺都喜歡那間的辣味獅子頭,既然主人家喜歡,客人也喜歡,沒理由不定那間酒樓,只是我們行正常事,沒想過有人會這樣罷了。」
說起車小棠,顧行梅還是有點後怕的。
要不是夏三太太厲害,查清了事情原委,當時他一定也無法拒絕一祖母把救命恩人許給他,他要怎麼說不,一旦說不了,他就無法在京城立足。
看,一點孝道都不懂,還沒良心,救命恩人別說通房了,當平妻都可以,居然這樣也不願意。
而一旦車小棠成了他的通房,念念不安排她伺候就是念念有錯,依照顧老太太找碴的個性絕對會到夏家大鬧一通,你們的女兒自己生不出孩子還不安排通房伺候,你們夏家是這樣教女兒的?
那個車小棠听說還是被送回方婆子家,方婆子自然不要這樣的媳婦,直接就把她賣進了勾欄,也算惡有惡報了。
就在這時候,有人敲了格扇。
彼行梅朗聲道︰「進來。」
進來的是伍二,一臉喜色,見到人馬上行禮︰「見過二少爺一見過表少爺。」
胡範天打趣,「伍二你行啊,怎麼滿面紅光的?」
「表少爺取笑了。」伍二喜孜孜的,「二少爺,我們買的那批太子參經過大夫監定居然是珍品一整整一船的珍品,價格可翻上了一倍。」
彼行梅大喜,「果真?」
「真的,河驛好多人都同時听到的,那個驗藥的大夫又看又嘗,說這批太子參是種在山上的,不是種在平地,所以特別好,幸好當時周家嫌貴不要,我們這回可以直接自己賣,大賺一筆,尉遲家的管家也在,還過來討了一把呢。」
胡範天拍手大笑,「這尉遲家的管家真是的,都一把年紀了還老愛佔便宜,肯定听說是好貨就過來要了。」
伍二連忙點頭,「表少爺說對了,那尉遲家的管家過來講自己女兒剛生完,大夫說這太子參最好,問我能不能給他一些。」
彼行梅這下也忍不住,「那老頭不知道太子參是給孩子吃的嗎,居然說自己女兒產後要進補。」
伍二邊笑邊說︰「小的也沒揭穿,就記得二少爺說的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抓了一把給他,他可樂了。」
幾人說起那尉遲家的老管家,都是笑得不行。
人挺好的,但就是太貪小便宜了。
每次別人下船驗貨,他就會在旁邊看熱鬧,要是有好的就趁機要一點,大家也都習慣,不跟他計較了。
彼行梅想了想,「你先把那些太子參囤在卯字貨倉,我過幾日跟霍家約時間讓霍老爺品品進批太子參。」
胡範天點頭,「這樣好,祖老爺對藥材有研究,只要貨物夠好,哪怕價格再高,他也會願意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