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夫人你言輕了,是幾十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還是牧家的遠親和幾代老奴呢!
主人不在就偷奸耍猾,還與人狼狽為奸,一點小恩小惠就另投他人為主,這種奴才不要也罷。
「我的、我的,全是我的,憑什麼拿走我的東西,快還回來!」範紫芊聲嘶力竭的喊著。
下一瞬,碎裂聲驟起,一碗還有湯的湯碗被顧喜兒輕輕一砸,碎聲不大卻令人心口一緊,她腿上的雪貂齜牙例嘴撲向範紫芊,在她臉上一抓又跳回主人懷中,撒嬌的蹭了好幾下。
「閃閃真乖,晚上給你吃雞。」面對愛寵和顏悅色,一看向面上有血的範紫芊,顧喜兒神情一冷。「目前你虧空的銀子尚補足不到一半,庫房里丟失的物件也不見蹤跡,因此我請了兵部尚書過府,商談賠償事宜。」
「什麼?」聞言,範紫芊整個人癱軟在地。
「雖說你是為大哥守節,但終究名字未上祖譜,名義上你還是範家的女兒,範大人理應為你做的事負起責任,我們侯府不做誤人終身的缺德事,也不願負擔你一生不嫁的供養,真有心就找個庵堂修行去,要不就歸家。」
想我們侯府養你一輩子,休想!養只閃閃也比養白眼狼好,省糧又省心。
「不,不,我不回去,你不能這樣對我……」這時的範紫芊真的怕了,頭搖得像波浪鼓,臉色蒼白如紙。
「你不回去想賴在我們侯府嗎?真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沒有人知道,嚴刑拷打之下沒幾人撐得住,你那個姘頭第一個吐實。」
「他說了什麼?」範紫芊面有驚色。
一套就套出來了,還守什麼節,不髒了自己臉面。
「老夫人的昏迷不醒和中毒。」顧喜兒是空手套白狼,用套話的,實則手上並無證據。
範紫芊一張臉更白了,面如死灰。「不是我,是牧司謙指使的,他說牧司默無詔不得回京,可是老母親若病了,為人子者千里迢迢也要奔回來看最後一面……」
彼喜兒打斷她,「你們各說各話,也不知道誰說的是真的,就讓你們當面對質吧,把人押上來!」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
廳門旁的陳七將一名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男子給押入廳中,那顆腫脹的大豬頭隱約可以看出是個熟人。
「範小姐說毒是你下的,你是主犯、她是從犯,你該千刀萬剮,她量刑從輕。」不等人開口,顧喜兒劈頭一陣搶白。
原就想把自己撈出去的牧司謙先是一怔,繼而劈里啪啦痛罵一番。「你這個賤人!分明天生婬賤勾搭男人,見哪個俊就往哪個撲,我心地正直的弟弟差點被你給害了,你就是害人精,狐媚妖物,想把侯府搞得雞犬不寧!」
「牧司謙,你還是人嗎?明明是你哄騙我給那死老太婆下藥,硬要我從了你,毀了我的清白,你從我這里拿走多少銀兩你也數不清吧!」範紫芊尖聲反駁。
「我不是人你就是嗎?坐這山望那山,明明是司情哥的未婚妻,心里想著的卻是默弟,耐不住寂寞非要人家回京……」牧司謙毫無保留的說出實情,卻隱去他從中唆使一事。
牧司謙是依照五皇子的指示去做,範紫芊不過是被利用的,只是她也不無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她氣狠了,兩眼紅似火在燒。
彼喜兒冷哼,「你們都不是東西,看我們良善就欺上門來,實在是叫人心寒。」
「你胡說什麼……」
「我媳婦說得沒錯,你們真不是東西,我老婆子欠了你們什麼,居然聯合起來害我!芊芊,我是真拿你當長媳看待,還把府里的管事大權交給你,想著幾年後給你過繼一子,再分給你們一半財產,沒想到……」太令人失望了。
「還有你,牧司謙,伯母見你和情兒有幾分相似,因此留了你在府里住,私底下我也補貼了不少私房給你,沒想到你竟在我的藥里下毒,想讓我死!」
「老夫人別氣,身子骨要緊。」長了點肉的牧司風扶著拄著手杖的楊氏,兩人緩緩從琉璃屏風後走了出來。
見到他們出現,範紫芊和牧司謙怎麼會不明白,他們被人坑了。
「好孩子、好孩子,要改口喊娘。」老頭子都不在了,還和孩子計較什麼,嫡子庶子都是牧家子孫。
牧司風眼眶一紅。「是,娘。」
他們終于是一家人了,真好。
「哪天讓你姨娘到我屋子坐坐,也沒幾人好陪我聊了。」人一老容易想東想西,有人陪伴就不空虛了。
「……好。」他眼中泛著淚,嘴角卻是噙著笑。
範紫芊的欠款有人還,找她老爹,但牧司謙轉手出去的可不能查無去處,成了呆帳。
彼喜兒眼珠子一轉,一邊扶著楊氏坐下,讓人送上百合蓮子湯清清心肺,一邊看向以為侯府拿他沒轍的牧司謙。
「牧司謙,你不用擔心還不了從我們侯府拿走的銀兩,我相公過兩天會去五皇子府要銀子。」她笑嘻嘻地道。
「什麼?」牧司謙大驚失色,後腳絆前腳面朝下一跌,再抬起頭已是滿臉血,他吐了一口血,血中兩顆大門牙。
新上任的侯爺夫人在府里干了一件大事,清出不少尸位素餐的蠢蟲,把里里外外和侯府不同心的下人全掃出去,共一百一十八人,其中有七十九人剛出侯門便入衙門,有人挨棍子有人下大牢,哀嚎聲四起。
京城里沒有秘密,很快這事就鬧得沸沸揚揚,連說書的都給說上了,響板一敲直道西北侯夫人出身不高,一村姑也,不會理事先趕人,再安排她自己看順眼的人入府,這是要把持侯府大權呀!
誰知西北侯夫人本尊正笑呵呵的坐在下頭喝茶,她身後的丫鬟上前就把說書的給打了,說書的掉了牙,講話漏風,再說不了書。
吃了虧、受了傷,也沒人敢上侯府討公道,因為西北侯懼內……呃,護妻,誰敢上門,再打一頓。
眾人本來以為顧喜兒已經夠剽悍了,沒想到才過幾日,穿著風騷的牧司默也出府「串門子」了,而且每過一處必定雞飛狗跳,讓所有人知曉把他弄回京絕對不是好事。
他的串門子解釋和旁人不同,是依字義而行,直接把人串在大門口,多淺顯易懂。
但這不是重點,讓大家臉色一變的是他接下來做的事。
「牧渾子,你又想干什麼?」這位是朝堂上頗有名望的曹太師。
「討債。」牧司默昂起頭。
「討債?」
「對,你拿了我們侯府的銀子,快點吐出來,別以為我長年不在府里,我老娘和庶弟就能任人壓榨,快快還錢,不要逼我犯渾。」
端著一張冷臉的牧司默眉目端正,完全看不出一絲渾氣,可說出口的話全無正經、吊兒郎當,人和聲音搭不上,有種讓人看了直皺眉頭的違和感,認為這位西北侯得了臉皮僵硬癥。
他也挺無奈的,得裝,要不皇上不放心,各方勢力也想圍剿他,以免他坐大,變成威脅。
人不渾,偏要渾,那就把水攪渾了,渾水好模魚。
「老夫什麼時候向侯府拿過銀……」
曹太師話說到一半忽地停住,表情復雜地看了看伸手要銀子的牧司默,心頭火燒火燎似地相一著這渾子到底知不知道。
「曹太師,不要臨老失了風骨,把一輩子名聲賠在快要入土前,你也不想晚節不保吧?」牧司默語帶雙關,要曹太師好自為之,不是什麼銀子都能收,會要命的。
曹太師臉一沉。「多少?」
牧司默也干脆,直接從一本冊子上撕下其中一頁。「自個兒看吧,該給多少就該多少,這是謄抄本,府里還擱著正本,給了銀子,回府我就將那本正本上的也刪了,若是不給……呵呵!」
曹太師拿過那薄薄的一張紙,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後,當下踉蹌了兩下,面色灰敗。「老夫會讓人送到侯府。」
「不要忘了算上利息,五分利。」這是夫人的交代,不讓人大出血,他們不會知道西北侯府不是好欺負的。
「這是放利子錢,犯了律法!」曹太師氣呼呼的一指。
牧司默冷嗤,「你可以不給。」
這家伙好意思說別人知法犯法,身為皇子們的先生,不以身作則反而同流合污,誰的罪過大?
「你……」曹太師咬牙。
冊子上那一頁寫的的確不是欠西北侯府的銀子,而是中間人將底下人送來的銀子轉手送進太師府的金額,這很明顯是收買,是某位皇子對太師府的拉攏,收了銀子就表明站隊。
這種事並不少見,朝堂上誰不結黨拉派,可只能放在台面下互通有無,要是在太陽底下攤開了,輕者丟官罷爵,重者滿門抄斬。
所以不到三天,三口兩人抬的箱子進了侯府大門。
牧司默並未停止上門討債的舉動,他連著幾天跑了好幾家,今天是最後一戶,也是欠錢最大戶,他看了門柱上的四足盤龍,敲響螭龍銅環。
「他來干什麼,這些天鬧得還不夠嗎?本皇子的人被他嚇得都縮成烏龜,什麼也不敢做。」五皇子握緊拳頭。
牧司默這廝真想和他撕破臉不成,即便手握兵權還是皇權至上,他能一翻千萬里,不吃皇糧了?
「殿下,打狗還要看主人,他就是沖著您來,您看小的被他打成什麼樣,他是藉著給小的難看好讓您沒面子,不想和您站在同一條船。」
被扔出侯府的牧司謙別無去處,享福慣了的他吃不了苦,直接投奔五皇子去了,當個小苞班。
對于受過的窩囊氣他可不會就這麼算了,得人一升還人一斗的事傻子才會做,他這人只會攀高枝,將給他臉色看的人往泥里踩。
看著底下人被打得鼻青臉腫,五皇子也神色陰沉,滿心不是滋味。「牧渾子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本皇子三番兩次提點他是給他一條明路走,可惜他眼楮是瞎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愛才是一回事,但他更喜歡听話的奴才,如果威脅、利誘都不管用,那就想個辦法斬草除根,他不信找不到能為他所用的武將。
「殿下,不是小的要說自家弟弟的是非,殿下莫非忘了,西北侯渾雖渾卻做過二殿下的伴讀,論起兩人的交情……」牧司謙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反而更引人猜忌,要說給人上眼藥,他是個中高手。
「你是說他是二皇兄的人?」眼一眯,五皇子心頭驚慌。
二皇子乃先皇後所出,元後之子更具帝相。
牧司謙一臉陰狠。「不無可能,要不然他怎麼盡找殿下的麻煩,還登堂入室想下您的面子,他仗的是誰的勢?」
越听臉越臉黑的五皇子冷著聲問︰「以你對他的了解,本皇子該用什麼招式對付他才能一勞永逸?」
「那個村姑。」牧司謙惡狠狠地道。
要不是因為顧喜兒,他不會不打自招和那賤人互咬,把彼此的底細一股腦往外倒,落得被趕出府的下場。
「村姑?」五皇子皺眉。
牧司謙冷笑著扶了扶被打歪的下顎,陰惻惻的說︰「牧司默的軟肋正是他新娶的妻子,若是把她打瘸了、打殘了,或是要了她的命,殿下想他還鬧得起來嗎?準是一厥不振的任您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