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環望仙髻,環上束著一對小巧對稱的純金雕花箍,發底是金瓖翡翠的花釵,那顆格子蛋大小的翡翠正正好嵌在花釵正中,也正對著底盤發髻的中心,耳上依舊無道。
雲霞素錦,層紗堆砌,寬袍廣袖,皓腕輕抬,露出腕間綠得透亮的翡翠玉鐲,十指縴縴,指甲蓋圓潤平滑透著健康的粉,其上並無修飾,一派天然。
徐寧安玉樣容姿,不是仙女勝似仙女。
紅英、紅秀兩個丫頭看著自己親手打扮出來的仙女雙雙露出驚艷的表情。
見她們發呆,徐寧安伸手戳了紅秀的額心一下,笑罵道︰「傻了嗎?」
紅英夢幻般地道︰「姑娘真美。」
紅秀點頭附和。
打扮得這樣美麗,仙氣飄飄的徐寧安準備出門看花燈——
名義上是這樣的,可中途紅英、紅秀便被蕭世子派人支開,專門有人陪兩個丫鬟去逛燈市,而她們的姑娘就由他負責陪同。
一上馬車便遇到這樣的視覺沖擊,蕭展毅眼中迸發出驚人的亮光,隨即而來的便是驚人的幽深。
「真美。」他口中呢喃著。
徐寧安朝他抿唇微笑。
下一瞬,蕭展毅便將她緊緊摟進了自己懷中,壓著聲音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不許出去給別人看。」她是他的珍寶。
徐寧安便似真還假地嘆道︰「今日是元宵燈市的第一天呢。」
蕭展毅不爽地哼了一聲,「今日通宵達旦不禁市,有時間。」
她听著他醋味滿滿的話,忍不住在他懷中發出輕笑。
蕭展毅按捺著自己已然沸騰的血液,強忍到城中的一處私宅,然後迫不及待地將人抱下馬車,直奔臥房。
……
徐寧安眸子重新恢復清明的時候,她的男人已經把她整理得端莊優雅了,彷佛剛才的放縱只是她的一場錯覺。
蕭展毅摟著她的腰,說話時聲音含著滿足後的愉悅與輕快,「這春椅不錯,以後我們可以多試試。」
對此,徐寧安沒有異議,她剛才確實有爽到,效果一級棒。
蕭展毅低頭吻她,沒有深入,只是淺啄。
她身上的雲霞素錦經歷過一場狂亂卻仍無一絲凌亂,這也正是他特意高價采買來為她裁衣的用心所在。
等她休息恢復了體力,蕭展毅便抱著她又出門上了馬車,帶她前往燈市。
經歷了之前極致的魚水之歡,他現在有閑心陪她觀燈了。
元宵燈市最是人潮洶涌,每年都會出不少的亂子,但這一年一次的通宵達旦,總是讓人前僕後繼。
這是燈市的第一天,也是最熱鬧的一天。
蕭展毅並沒有帶她上街,他畢竟仍在孝期,並不適合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各種娛樂消遣之地,但徐寧安畢竟是打著觀燈的名義出來的,他得顧及到幫她圓場,于是他便帶著她道訂好的酒樓包廂去,憑窗賞燈,聊勝于無。
兩個人穿著斗篷,戴著兜帽,低頭進了包廂,其他人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蕭展毅將兩人的斗篷解下,掛到一旁的衣架上,然後擁著她到窗邊看燈。
火樹銀花不夜天,蜿蜒的燈火映照著洶涌的人潮。
酒樓對街便是一個燈謎攤子,各色精致的花燈懸掛在半空,許多的文人士子公子佳人都聚攏在周圍。
猜燈謎是個文人雅士追捧的娛樂方式,也是展示自身文學底蘊和才華的舞台。
見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花燈上,蕭展毅低頭在她耳邊輕問︰「喜歡的話我讓人去買。」
徐寧安搖頭,「看看就好,我這人不怎麼喜歡那些文雅的東西。」
蕭展毅不由得一笑,是呀,徐校尉更擅長拎著大刀上陣砍人。
站著看了一會兒,蕭展毅便拉了把椅子過來,然後將她摟在懷里,坐著繼續看。
徐寧安在他懷里挑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躺著,抓過他的手把玩著,模著模著便不禁生出了幾分嫉妒來,「這雙手真的很漂亮。」一個大男人的手愣是比女人的手還要好看,有沒有天理?
蕭展毅在她身後半閉著眼,發出一聲帶著點曖昧的壞笑,「它可不單好看,還能讓你飛天。」
徐寧安直接捶了他一拳,只惹來更愉悅的低笑,她不禁啐了他一口,「死不正經的混蛋。」
她身後的男人卻是一臉的愉悅,渾不在意她對自己的評語,只是摟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
蕭展毅沒什麼看燈的興致,他所有的興致都在懷里的女人身上,她看燈看人看熱鬧,他便摟著她閉目養神。
徐寧安看了一會兒,便覺得索然無味起來,其實她對燈市的興趣也不是很大,可來可不來的,之所以出來,說到底也只是為了滿足身後男人的慾望,自己的男人自己不喂飽了,難不成還要便宜其他人嗎。
徐寧安不做這樣的傻事,她的男人就只有她能喂,也只能吃她,敢另起花花心思就滅了他的禍根。
有些話,她從來就不只是說說而已,他若變心,她真的會找十七、八個的美少年到他面前尋歡作樂的。
憑什麼只有男人能獨佔女人,女人也可以回以同樣的獨佔的。
徐寧安靠在身後男人溫暖的胸膛上,不自覺地有了些睡意,就在她將睡未睡的當口,一陣窸窸窣窣有些似曾相識的聲響從隔壁傳過來。
蕭展毅的手捂住她的耳朵,微微蹙眉,那動靜他一听就知道是男女歡好的聲響,竟然有人這麼明目張膽在酒樓包廂里便情熱沖動的?
他們難道不知道酒樓的包廂隔音並不好嗎?還是說他們以為大家都在關注外面熱鬧的燈市,就會忽略他們弄出來的異響?
蕭展毅想,大約是後者吧。
可偏偏他們倆心思都沒在燈市上,一個閉目養神,一個有些昏昏欲睡,然後便將動靜听了個分明。
被人捂上耳朵後,徐寧安就明白過來那聲響代表的是什麼了,忍不住撇了撇嘴。
上元佳節,果然是個男女定情的好節日啊。
動靜並沒有維持多久,也就半盞茶的工夫,蕭展毅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來,徐寧安也很是鄙視,她家男人基本上是半個時辰左右,有時發揮得特別好,會更持久些,每次都能要她半條命。
「我厲害吧。」他有些自得地在她耳邊炫耀。
徐寧安摟住他脖子毫不吝嗇地小聲夸獎他,「你最棒了。」
「那晚上——」他暗示的眼神明顯至極。
徐寧安一臉坦然,「我通宵逛燈市啊。」
蕭展毅笑容一綻,眼楮里都閃現了星星,晃得人目炫。
徐寧安威脅地瞪他,「不許朝外面的小泵娘亂笑,知不知道你笑地多勾人啊。」
蕭展毅低頭親親她的眉心,柔聲道︰「嗯,就只笑給你看。」他也只想迷住一個她。
稍稍沉默了下,蕭展毅問︰「還看燈嗎?」
「不想看了,怪沒趣的。」
蕭展毅立刻做出決定,「那咱們回去。」
「嗯。」她沒有異議,她也覺得兩個人回去滾床單比看燈有意思多了。
蕭展毅走出包廂的時候,朝二竹使了個眼色,二竹心領神會。
棒壁的事有二竹負責打听,蕭展毅便沒再去想,徑自帶著人離開。
這個時候能包下這間酒樓的包廂的都不會是普通百姓或者富戶,而權貴人家的人偷偷模模地在包廂里風流快活,自然便是把柄,誰知何時會用上。
蕭展毅帶著徐寧安又回到了之前的那處私宅。
積攢了多時的渴望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紆解,蕭展毅一夜未睡卻仍精神奕奕。
相對于他的精神亢奮,徐寧安是真的困頓了,這一夜飄在天上就沒踏實落下來,現在還覺得騰雲駕霧似的。
蕭展毅粉飾太平地幫她收拾齊整,然後一本正經地將人交給了她的兩個丫鬟,還十分體貼地表示她們姑娘玩了一夜累了,讓她回去好好休息。
嗯,他也不算說謊,她確實是玩了一夜,只不過是跟他一起玩。
被兩個丫鬟帶回蕭展毅送的那座三進宅子後,徐寧安只是卸了釵環,拆了發髻,便換上寢衣睡下了。
她沐浴換衣這些時候,一般都不會讓丫鬟伺候,紅英和紅秀兩個丫鬟也習慣了,自然也發現不了自家姑娘身上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印記。
這座三進的宅子如今只有徐老夫人和徐寧安在住,且也只住餅年這段時日,徐二夫人自己另買了處二進的院子獨住,這些日子也一直留在京里不識回去看看女兒情況。
徐寧安踏踏實實地睡了一整天,醒過來的時候肚子咕咕直叫。
雖說她和祖母並不在城里住,宅子里留的人手不多,但該有的配置也是齊全的,一傳一喚,廚房就趕緊備菜,一桌子飯菜下肚,徐寧安才感覺自己總算是重新活了過來。
天一擦黑,蕭展毅便又來接她去燈市。
徐寧安也欣然同往。
這次他們依舊只是在燈市上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幌子,便又去了私宅。
上元燈市開放三天,這三天夜里,蕭展毅簡直快活上了天,夜夜洞房至天明,還玩了不少的新花樣。
只是甜蜜的時光總是飛逝,令人唏噓,彷佛一轉眼就結束了。
蕭展毅心情不免有些沉郁,但徐寧安的話給了他極大的安撫——
「天越來越暖了,我也會出來走動的。」
他一下便舒展了眉眼。
徐寧安暗自翻白眼,這男人的心思太過昭然若揭,好安撫得很。
「那你要多出來走動一下。」他可憐兮兮地提要求。
「嗯。」
兩個人達成了默契,分別的時候也就沒多少離情別緒了——主要是蕭世子,其實徐寧安一直離情別緒就不多。
日子平平淡淡,流水一般地過著,徐寧慧的肚子也越來越大,預產期臨近的濕滑,程府和徐府都變得緊張起來。
這個時候徐寧安的日子依舊是平淡無奇地過著,她能明白祖母擔憂的心情,但她尚無法感同身受。
就,有點緊張不起來。
徐寧慧是在半夜發動起來的,徐老夫人收到消息便起身趕往程府。
徐寧安自然不可能讓年事已高的祖母獨自前去,也跟著一起過去了。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跟過來什麼忙也幫不上,但她至少要看著祖母別太激動。
徐寧安覺得自己真的算是個孝順孫女,替老爹老娘盡到了他們沒能盡到的孝心,她雖然不是個男丁,但她一樣可以給祖母養老送終,保證比三叔可靠。
所以,有時候徐寧安就不是很明白世人重男輕女的原因,她覺得自己完全一個當幾個男丁用,能上戰場能安家宅的,也算是宜家宜室了。
徐寧安對自己的評價很有些不要臉,但她臉皮厚,也不會不好意思,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會說出來,不說出來,別人自然就不會有機會批評指摘她。
徐老夫人和徐二夫人坐在產房外緊張地轉圈念阿彌陀佛的時候,徐寧安一手拄著腮坐在一邊,有點兒想睡。
破曉的時候,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劃破長空,昭示著新生命的降生,也驚醒了徐寧安的夢。
「生了生了,少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
滿耳朵都是恭喜打賞的聲音,徐寧安搓了把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徐老夫人和徐二夫人都要進去看產婦和新生兒,徐寧安也就堂而皇之地跟了進去。
程府的人見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要進產房都怔了怔,但徐家人沒說什麼,她們自然也就不好說什麼。
產房血污之地,晦氣什麼的,這些在徐寧安看來狗屁不是。
顯然她那個出身軍伍的妹夫也是這麼想的,看過孩子後,抱著自己兒子跑了進來,她便默默避讓了出去。
天光大亮,又是新的一天。
昂手站在廊下眺望遠方的徐寧安顯得挺拔而又深沉,給人一種淵渟獄峙的感覺。
從產房出來的程雲搖了下頭,搖去自己莫名而生的感覺,一定是他的錯覺,一個姑娘家怎麼能站出這樣的威武氣勢來。
听到聲音轉身回頭的人,一下便將剛才那種氣勢打散,她的雙手規矩地在身前交握,看著他微微點頭示意,並不多話。
程雲朝她抱抱拳,便轉身匆匆離開了。
不多時,程雲又返回,卻是回來將收拾干淨的妻子抱回了臥房。
程寧安暗暗點了點頭。
長輩們敘完了話,徐寧安終于可以單獨去看看二妹,順便從袖子里掏出兩掌銀票遞過去。
徐寧慧︰「……」她家大姊身上是裝了銀票匣子嗎?
見她一時不接,徐寧安直接把銀票塞到小外甥的襁褓里,然後認認真真的說︰「好好保養,別樞樞索索舍不得。」
徐寧慧想說︰我也有嫁妝的。
塞完了坐月子錢,徐寧安就無事一身輕地轉身走了,完全沒給二妹表達意見的機會。
房里守著的丫鬟婆子︰「……」少夫人這位姊姊,行事作風有點兒讓人一言難盡啊。
徐老夫人看到孫女的時候,問了她一句,「你跟慧姐兒說什麼了?」
「我給她塞了點銀票,讓她養身子用。」徐寧安很誠實,祖母問什麼就答什麼。
徐老夫人心累的感覺又來了,安丫頭這財大氣粗,當散財童子的毛病已經掰不回來了。
坐在一旁的徐二夫人心情也有點兒復雜,她這位大佷女有時做出來的事挺讓人沒法兒形容的。
見祖母和二嬸的表情有點古怪,徐寧安很好心地為她們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行為理念,「我不太會挑禮物,自家姊妹索性就直接點兒,拿了銀票給她,需要什麼她就自己買去,一舉兩得,挺好的。」
你懶還說得如此有理有據,也是很行。徐老夫人暗暗瞪了她一眼。
徐寧安完全不痛不癢,一臉乖巧,一副我是天底下最好孫女的模樣。
徐老夫人扶額,有時候,她真的挺想把這丫頭扔出去的,真心話。
大家心情放松坐在一起喝茶的時候,徐三夫人帶著女兒過來探視了。
老夫人眉頭微皺,但沒說什麼。
「我們來晚了,還請親家母見諒一二,著實是住得有點遠。」
程夫人笑吟吟地說︰「哪里的話,是他們母子讓親家嬸子操心了。」
幾人就這樣寒暄起來,場面上的話大家總是要說一說的,基本可以不听,徐寧安便安靜地在一邊喝茶吃點心。
從大半夜地折騰到現在,大家連早飯還沒來得及吃呢,這會兒也就是閑聊等飯,吃完了就可以散了,程家也算是盡到了禮數。
徐三夫人和徐寧善是吃了飯過來的,但听大家都還沒用飯,便也說自己沒用。
等飯一擺上來,大家吃飯的時候,徐寧安就發現了其中的古怪,但她沒說什麼,這也沒什麼可值得一提的。
她這個三嬸吧,是無利不起早的,左右不是自己的女兒生孩子,兩房又並不怎麼親近,大家都不覺得三嬸會來,其實她不來,大家也沒誰會在意,偏偏她來了。
往日酷愛妝扮自己的三妹妹似乎終于懂得收斂低調,衣著妝容極盡素淨。
望門寡三嬸是不會讓三妹守的,即使經歷了退親,訂親對象早亡的事情,只要女兒還沒嫁,那婚事就還有利用的價值,今天會來程府,大概是想多少修復下關系,看是否能再找門婚事。
徐寧安雖然不怎麼刻意去了解自家三嬸,但對方的思維她基本能揣測個八九不離十。
最近,徐文義的日子並不好過,他的日子不好過,徐三夫人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不起來,反而是徐寧善的心情很好,但她不敢有一絲半毫地表露,怕惹來父母的遷怒。
以前她曾驕傲自己父母雙全,有兩個兄弟撐腰,時至今日再看,大姊訂親高門權貴,二姊門第稍差,但夫家行伍出身,家有庭訓,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如今,二姊成親一年喜得貴子,再無後顧之憂。
再看自己,訂親兩次均無善果,未來還不知會落個什麼結果。
兩廂一比較,徐寧善的心便不由得黯然起來,她的人生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啊?
徐寧安知道徐寧善在偷偷地看自己,但她沒有理會,別人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對她來說並沒有多少關系。
大家從程府離開的時候,徐寧善似乎有什麼想說,但她終究沒說。
徐寧安也沒去在意,路都是自己選的,人要為自己選的路負責。
回去的時候,徐寧安依舊同祖母坐一輛馬車,但半路上出了一點兒小意外。
坐在車轅上的丫鬟看到了蕭展毅的長隨千風走進了一家醫館。
徐老夫人便忍不住有些擔心,「別不是他主子生病了吧。」
徐寧安是不信的。
出于長輩關懷小輩的心思,徐老夫人便著人去問了問,果然是蕭展毅病了,所以千風便到城里來找大夫了。
「你二妹妹剛剛生產,過兩天洗三禮我還要過去,暫時也不回莊子,你去看看蕭世子吧,他一個人在莊子上也怪可憐的。」
這個時候徐寧安就已經確定某人生病是假的,但祖母這麼說了,她也樂得順水推舟,回去收拾了東西就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