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秦知麟談話過後沒兩天就到七夕,就踫上了芸露和趙奎在河邊放河燈,今天白天還讓人打听了,不止那個趙奎,這街口那個徐家也有意求娶芸露。他才驚覺秦知麟說的對,若是他一直這麼猶豫著,等他想明白,芸露都嫁了。
揉了揉發疼的眉心,淳于顯想著,得抽個時間跟祖母講這個事,要是他祖母嫌棄芸露出身低了點,不同意,他就學著秦知麟一些,耍耍賴,鬧鬧脾氣。仔細想了想,似乎自己做不到像秦知麟那般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那就只能盡量說服她了,若是實在不行,跑宮里去討一份聖旨也未嘗不可,那時候她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第二日,他就著人給雲姨送了信過去,還著人收拾了一個他名下的院子,是青雲街和淳于家折中的位置,離青雲街還近些,準備給雲姨住,也是以後的授課場所,每日讓芸露來這邊上課。
雲姨是個五十多歲的婦人,保養得宜,看起來只像個四十來歲的。她一生沒嫁過人,也沒生過孩子,在宮里時是在御前當差,各方面都是過人的,擅長刺繡。年滿二十五就出宮了,只是分離太久,跟家人沒那麼親熱了,還被家人逼著嫁給一個死了妻子的秀才,她不願意,留了些自己這些年攢的錢後,就離開了家,進了淳于顯母親的娘家盧府做教引嬤嬤,那時候淳于顯的母親才十三歲,才定下婚事,她就教她規矩,之後又隨著她到了淳于府。
雲姨看到他信中寫到有了中意的女子,收拾好東西,挑了幾個丫頭,就坐上了回都城的馬車。這莊子就在郊外,坐車大概半日,接到信第二日下午雲姨就到了都城,直接帶著人去了淳于顯給她準備的院子。
這是個兩進的院子,比起薛家那個大多了。淳于顯是雲姨帶大的,她沒有孩子,就把淳于顯當兒子來疼了,她和大多數人一樣,也憂思著他的婚事,听他說有中意的姑娘了,也算了了一段心事。
只是在听說芸露的出身後就皺了皺眉頭,對這個不太滿意,不過想到既然是淳于顯喜歡的,自然有其過人之處,便舒展了眉頭,又問了淳于顯一些事,得知芸露還救過淳于顯後,對這個姑娘就有些好感了。
淳于顯原本沒打算講自己遇險那事,怕雲姨擔心,但是若不講,讓她接受芸露就有些難,有些偏見是從開始就存在的,他說了這些事,雲姨對芸露的偏見自然就少了。
雲姨想見見芸露,她到達都城第二日淳于顯就安排人接芸露二姐妹去了雲姨住的宅子。
二姐妹很乖巧,打了招呼後就以學生的姿態站在一旁靜听教誨。
雲姨對芸露的第一印象還是不錯,單從樣貌而言,芸露雖非傾國傾城之姿,但也屬于清秀麗人,若是太美,她會覺得是看顏色吸引了人,怕淳于顯被哄騙,太丑,又覺得配不上淳于顯,還拉低以後孩子的顏值。
而最重要的是芸露的態度和氣質,芸露見到她的時候並沒有膽怯或者張揚,無論談吐還是靜站,都是不卑不亢,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作為淳于顯的妻,自然不能是個束手束腳,不敢上台面的人,也不能太潑辣,而芸露顯然都不是。
雲姨點了點頭,「坐吧,公子說你想跟我學點東西,不知是想學什麼。」
「我想學點禮儀儀態,以及管家這些事情,不瞞您說,我們初來都城,以前不過是個農家女,還有很多東西不知道。托我父親的福氣,讓我們有機會來到都城,便想學點都城閨閣女子需要學的東西。」
「想法不錯,不過你們沒有基礎,如今年紀也不少了,若要學要辛苦些。」
「我們不怕吃苦的,可能我們有些愚笨,那得麻煩雲姨了,莫嫌棄我們的愚笨。」
芸露態度謙卑,卻又沒有顯得特別小家子氣,雲姨笑容漸深,算是認同了初見的芸露,繼而道。
「這倒沒事,肯吃苦,不要太蠢就成,一次學不會就多練幾次。熟能生巧,堅持下去總能學會點。」
「謝謝雲姨了。」
「不客氣,那就不耽擱時間了。听說你要選兩服侍你祖母和弟弟的婢女婆子,那就先隨我來選兩人吧,順便教教你們這選女僕要注意的事情。」
雲姨這次從那邊也帶了好幾個人,讓她們一字排開,報了各自姓名和擅長的事。
芸露這次需要的是做家務活,照顧一家的奴僕,哪些擅長刺繡,擅長算賬,擅長梳妝的都被她略過了,余下兩個做飯好的,一個力氣大還識字的。又問了那兩個會做飯的都會做什麼菜,擅長什麼菜後,選了一個更偏向她們家鄉口味,還會煮藥膳的婆子。
她原本打算要兩個,因著翠雯要來,這會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要了兩。若是翠雯執意跟在她身邊做丫鬟,她就打算讓她做個陪嫁,若是想月兌奴籍,也隨她。
雲姨看著芸露選的兩個人皺了皺眉頭,因著這兩人都是沒法人前伺候的,待芸露解釋選這二人緣由後便松開了眉頭,點頭算是應允了。
進了屋,雲姨又跟她們細講這些彎彎繞繞,跟她們說除了看擅長什麼還得看人品,不能選個不忠誠的。還跟她們什麼樣的人該放什麼位置。
講了一上午的內宅選人看人,下午就教她禮儀。雲姨是宮里御前出來的,她的禮儀都是宮里的禮儀,相比一般公侯之家起來,要嚴格一些。而芸露和芸霜是從最開始的儀態學起。
「首先就是學立姿吧,我看你們的立姿得學個半個月才能學出點樣。這立姿分經立,恭立,肅立,卑立,在不同的場景用不同的立姿。這經立要目不斜視,頭不歪斜,眼不亂喵……」
淳于顯說雲姨嚴厲果真不假,她教的時候,手里都拿著戒尺,慶幸的是二人都還算聰慧,能消化雲姨教她們的東西。哪怕有錯誤,雲姨也沒有特別用力,被打的機會不多。
淳于顯來的時候,芸露和芸霜正站的筆直,目不斜視,听雲姨講立姿的要領。
淳于顯在門口看了一會,又見雲姨讓她們從經立換成了肅立,
芸露她們以前沒學過這些,這會學還有些吃力,就跟站軍姿似的,站了一下午,站的兩人腳都麻了,換個姿勢的時候腿還有軟了一下,在雲姨戒尺落下之前站好了,避免了被罰。
見淳于顯進來,雲姨才讓二姐妹坐下來歇歇。
「今兒個你們這練得差不多了,明兒再來吧,明兒教你們坐姿,以後讓你們立姿坐姿輪著練。」
「好的,勞煩雲姨了,那我們先告辭了。」
「嗯,回去溫習一下我今兒個教的,明天來之後莫給忘了。」
「我們必定謹遵教誨。」
自古男女授受不親,而雲姨是宮規燻陶出來的,對這方面有些嚴格,也沒打算讓芸露和淳于顯單獨說話。哪怕芸露回去的時候,也沒準淳于顯送。淳于顯還是很尊重雲姨的,那會他娘病重直至去世後幾年都是雲姨帶他,就如母子一般。她不讓,淳于顯無奈的嘆口氣,也就留在宅子里陪雲姨吃飯。
芸露她們來時是二人,回去了變成四人。那兩人是雲姨教過的,各方面都過關。進了屋,芸露就帶著她們去見範氏。
範氏不同她們,對雇買奴僕有些抵觸,覺得這太浪費,認為自己能做的事情干嘛要花那個冤枉錢。芸露和芸霜和她說了好多都沒有說通她,她們也知道範氏的心思,節儉慣了,若不是這些日子因為長途跋涉加上水土不服,身體有些虛弱,不然自己會閑不住,要包了家里一半的家務。如今每天喝藥都還要跟芸露她們搶點活干才舒心。
而唯一能說通她的理由,就是她爹了,做母親的都是兒子為先,芸露搬出她爹,說她爹是官,家里沒有僕從,還得家人親自做活面子上不好看,又拿徐家舉了例子,範氏才勉強接受了。
見了範氏,芸露又帶著二人去廚房,跟二人講她們的口味,以及一些習慣。
晚飯是那位大娘做的,那丫頭打的下手,這位大娘姓錢,廚藝不錯,芸露只說了口味和一些注意的事情,她就做出了一桌合她們胃口的飯菜。
那個丫頭叫玉芳,听說名字是雲姨取得,力氣大,飯量也大,芸露看她吃飯,估計吃了她和芸霜兩個人的份量,而她兩姐妹比那些養在深閨的女子飯量要大。
淳于顯第一日沒跟芸露說上話,等跟雲姨說完話又臨時有事,不得不先去辦事了。而這一忙又是好幾日,直至太後一行去了避暑山莊才抽出點時間。因著熱夏快過去了,皇帝沒打算去了,就兩宮太後帶著幾位不受寵的嬪妃打算去避暑山莊待一兩個月,散散心,故而他這個天子近臣也無須跟去,政事也忙完了一個段落,有些閑時了。
這次他沒有進屋,而是直接在一個路口等著。
每日接送芸露二姐妹的車夫駕車在那個路過停下了,淳于顯直接上了馬車,掀開簾子,跟她們說話。
「薛二姑娘,我有事與大姑娘商議,就麻煩你一個人先回去了,我待會再讓人送大姑娘回去。你回去跟你祖母說是雲姨留了大姑娘,不要說是我找大姑娘,知道嗎?」
芸霜對淳于顯印象很好,他這麼說也不深究什麼問題,就點頭應了。
「我曉得了,你們去吧,還得感謝大人幫我們找了個師傅呢。」
芸露只跟芸霜講,雲姨是她托淳于顯找的,以前服侍淳于顯的,沒說她跟淳于顯私定的事,畢竟八字沒一撇,她怕日後黃了。
「不客氣,這是小事情。那就麻煩大姑娘下車一下。」
芸露被自家妹妹輕易的賣了,還有些無奈,更無奈的是,淳于顯這完全沒給她說話的時間,就這麼決定了。
無奈歸無奈,她還是下車了。下車後跟著淳于顯去了另外一條道,那道上也有一輛馬車在等著他們。到了馬車前,淳于顯先將芸露扶了上去,自己隨之跳了上去,進了廂內。
以前也常共處一室,單獨的也偶有,但是沒有一次是如現下這麼局促的。至少芸露覺得自己很茫然無措,不知道要說什麼,連眼神都不知往哪兒看。
淳于顯也有些拘謹,一時不知道要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