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枝頭,喜鵲吱吱喳喳鳴叫,屋外彷佛回春暖融一片,喚醒身陷在甜美睡夢中的兩人。
許是不習慣與人同床共眠,率先從這場美夢中睜開眼醒來的,竟是那個昨晚被男人以熾情狂愛翻來覆去、狠狠折騰了一夜的馬蘭眉。
「嘶……疼、疼……好疼!」她一邊捂著自己的腰,一邊揪著錦被遮掩著自己未著寸縷的雪白果身,撐坐起身,青絲順著她的肩臂如瀑布滑下,在她身後晃蕩出好看的弧度來。
都怪他!這個壞極了的可惡男人!
不知收斂,明知她這具身體未經人事,初嘗男女歡愛,竟還在霸道得到、擁有她之後,不肯輕易放過她,過分地整夜拉著她糾纏,一次又一次在她累極、昏昏欲睡時向她誘情索愛,全然不顧她啞著嗓子如何哭泣求饒,硬是拖扯著她與他一同陷溺那洶涌的慾/望情潮中,讓她在他的懷中無助顫抖shen//吟,只能緊緊攀附著他,以免自己在他那猛烈的攻勢下,遭可怕的歡愉淹沒……
憶起昨夜那顛鸞倒鳳的瘋狂,她忍不住紅了臉。
「以後可不能再隨你心意讓你這般予取予求了,不然,吃虧受苦的可是我。」她又是嬌嗔,又是深情愛戀地凝視著身側沉睡的皇甫殤說道。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這麼沖動的將自己的身子交付給一個男人。
細細端詳他好看的眉眼,她情不自禁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描繪、撫滑過他酷俊的臉龐。
不僅僅是她的身子,還有她的心……
過去在現代,即使男女情事觀念開放,她也未曾輕率魯莽地將自己交給一個人,或許,是因為她真的很喜歡他吧,喜歡這個不會說什麼好听話,只會默默以行動證明他對她感情與愛的冷漠男人。
就在她望著他熟睡的俊臉出神時,驀地,一只男人手臂悄悄圈繞過她縴細的腰,微微使力一壓,將她整個人按趴到他結實的胸膛上。
「這般呆呆地看著我做什麼?」不知何時,她以為仍熟睡的男人竟已醒來,正唇角含笑,目光溫柔地瞅著她。
「在看……你這愛欺負人的家伙,何時才要起身松開我被壓了整夜的發,讓我下床梳洗去。」她指著自個兒一撮被他牢牢壓在身下的長發,即便她已起身,但這縷發絲依然纏繞在他左右,與他的糾纏不清。
皇甫殤見狀輕笑出聲,伸手摟緊她,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而後俯子,抵著她的額頭,緩緩對她念出了一首代表他此刻心中情思意念的詩詞。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意思是,天地未滅絕時,他都不會放開她,更不會和深戀摯愛的她分開。
這番飽含了深情濃愛的傾訴告白,令馬蘭眉聞言,忍不住羞紅了臉,心里更是沁甜如蜜。
「這麼好听動人的情詩……你說給幾個人听過啊?」明明心里是極為歡喜、開心,面上卻還要故意表現出一副矜持的模樣問道。
「只有道與你一人听過。」他柔情萬分地低頭吻了吻她的唇,將她那聲從鼻間泄出的羞赧輕哼全吞吻進唇里。
兩人頸首交織,親密依偎,就這麼呢喃私語地在床上溫存了好一陣,這時,正摟著她輕柔慢吻的皇甫殤不意瞧見兩人散發糾纏一塊兒的景象,不禁低低笑了。
「你笑什麼?」見他笑意來得突然,她不由得好奇的眨著眼兒問他。
「瞧,你的發與我的纏結在一起,就表示老天注定要我們兩人永遠在一起,如同此發,繾綣纏綿,不分不解,終身……系情牽纏。」他著她清秀的嬌顏,深情地凝望著她,「既是上天的旨意,那麼,我們便遵從天命不違背,蘭眉,我願以此段纏發為聘、一片赤誠真心為誓,求娶于你,你可願意?」
他忽來的求親,令馬蘭眉听了不禁愣住,張了張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只能沉默。
「你不願意?」見她久久未應答,他微微皺眉,抬起她的下顎,不讓她逃避他地緊迫追問她。
莫非經過昨夜,對于他對她的感情與求親,她尚有懷疑不信任的地方?
「不是,」她慢慢搖頭,「只是……你是因為昨晚我們意亂情迷、沖動之下發生的事才想負責娶我的嗎?你……真的考慮、想清楚了?你要知道,我是一個對感情佔有欲、嫉妒心極強的人,不是一個賢慧順從的女人,若我答應了你的求親,此生,便不允許你背叛,更不容許你……腳踏兩船,做出那些令我傷心的納妾之事。」
她要的,是此生絕無背叛離棄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真的能夠做到?
倘若他只是因為得了她的清白,所以才想對她負責,不是出自他真心情願的婚事,她寧可不要。
「你對我的求親這麼茫然猶疑,如此感到不安害怕,是否代表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心悅愛慕我?」
「你……」她像是被他拆穿了心事,滿臉赧紅的瞪他。
他卻微微一笑,突然一把將她由床鋪上拉起,無視她的驚呼,健臂一勾, 地將她摟入自個兒懷中,以一個火辣激烈的炙吻狠狠封吻住了她張口欲斥的唇,瞬間奪去了她所有的理智與呼吸……
待兩人氣喘吁吁結束這個熱吻分開時,他才愛憐地輕撫著她的臉柔聲開口——
「我自幼便無父無母,由師父一人養大,這天底下除了師父與師弟外,你便是我此生中最重要的人,蘭眉,或許你對我的感情與誓言尚有迷惑、疑問,但,信我一回,此生我皇甫殤,定不負你!」
他心里唯有她一人,絕不辜負她對他的一片情意!
她听了,只是垂斂下眸子,咬唇沉思考慮了許久,最後,才輕啟紅唇道出了她的回答。
「既然如此,我便信你一回。可如若他日你違背了今日對我所說的誓言,負了我,我必然不會原諒你,再不……與你皇甫殤相見!」
她的性子便是如此決絕剛烈,要,便是一心一意、全部擁有;不要,便是寧可忍痛剜心舍去,也不要那變了味的缺殘余情!
「絕不會有那麼一天。」皇甫殤勾唇一笑,眸光溫柔如水地吻了吻她的額頭,「我等著寒冷的秋冬過去,春暖花開時,用八抬大轎迎娶你過門,自此,一生長伴你左右。」
與她從此廝守一生。
听了他這話,她不禁在臉上露出一抹嬌美動人的笑靨,偎進他懷里,任他緊擁著她,于這張紅紗床上談話。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由遠而近的紊亂腳步聲,而後,兩人所待的臥室房門被人敲響。
「失禮了,主子,暗衛處傳來消息,昨晚皇上病逝駕崩,二皇子已登基,一早便下旨昭告天下撤銷對您的逮捕命令,洗刷您遭三皇子誣陷的通敵叛國罪名,替您平反雪冤,更解除了對皇甫府邸眾人的禁令,如今,新帝派人傳旨要見您,派來接您的馬車已在別莊外等候。」來人竟是何七,他在房外恭敬地向皇甫殤稟報昨夜發生的事與最新消息。
「我知道了,我馬上便到。」而皇甫殤听完後,只是隔著緊閉的房門對他如此吩咐。
「是。」
待門外何七離去後,他才在她光果的肩上輕落下一吻,惋惜的道︰「想與你耳鬢廝磨、纏綿多待一刻也不成,不過這樣也好,能夠趁隙讓你好好歇息一番,畢竟你昨晚因為我並未有太多機會安睡,待我從宮里回來後,再陪你一同用膳,嗯?」
于是,他起身下床著衣,預備前往皇宮晉見新帝盛清霄。
就在他束冠整裝完畢,俯身親吻她的額頭,轉身欲離去時,不知為何,馬蘭眉的心頭忽然涌上一股不安,眼看他黑色的袍袖從自己身邊緩緩滑過,她下意識地一慌,伸手捉住了他的衣袍。
「怎麼了?」察覺到她揪著自己袖子,他回過頭笑看著披散著一頭柔滑長發,摟著被子愣坐在床上的她。
「沒、沒事。」她搖頭,勉強壓抑下心頭那陣惶然恐慌,朝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只是見你衣領上的盤扣未扣好,想告訴你一聲而已。」
她替他重新系好盤扣,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笑道︰「好了,現在整齊了。」
似是看出她隱藏在眼底的憂心不安,他安撫地伸手模了模她的臉,柔聲道︰「別多想,待我進宮將那些糟心事交代處理完畢後便會回來,絕不會扔下你一個人,因為你在哪兒,哪兒便是我的歸處。你在這兒安心等我回來,嗯?」
「嗯。」听了他這字字敲動人心的安慰之語,裹著錦被的馬蘭眉朝他綻開一抹甜甜的微笑,點頭輕應,之後含笑送走了他。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她才慢慢呼出憋在胸口處那股使她心慌不安的憂悒悶氣。
是啊,就像他說的,她在哪里,哪里便是他的身心歸處,他是絕對不會扔下她不管的。
可為什麼她方才卻突然會有那種感覺?就在剛才他松開她的手的那一刻,她竟有種他這一離去便不會再回來的感覺?明明兩人情深意厚,才互相許下終身,情感穩定再無變化的可能啊!
她 地甩了甩頭,在心中暗罵自己。
別胡思亂想了,馬蘭眉,定是你被幸福沖昏了頭,才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錯覺,他明明說過了,此生他要長伴她左右,絕不與她分離,你就別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了。
她還是乖乖听他的話留在這兒好好歇息、養足精神,待他晚些從宮中歸來陪她用膳吧。
不知這回他又會從外頭帶回什麼新鮮有趣的東西,討她開心?
思及此,她忍不住露出一抹甜笑,心里不禁開始期待著他歸來後兩人相聚的時刻,而方才那陣煩擾她心頭的憂慮,彷佛也隨著她思憶著兩人共處時的濃情密意情景,暫時被吹驅散了。
馬蘭眉乖乖听從皇甫殤的指示待在別莊里等他。
但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數日經過了,那個答應會回來陪她用膳的男人卻遲遲未歸,就連派人傳來只字片語也無,整個人好像憑空消失了。
哪怕她在別莊里痴痴苦守等候,卻始終未有他的消息,這令馬蘭眉好不容易稍稍恢復鎮定的心情,又開始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佇立在窗前,她凝望著窗外的景色,眉頭深鎖不展,暗暗猜測著他之所以遲遲不歸的原因。
莫非,是他進宮晉見新帝途中發生了什麼事,才導致他深陷險境,無法傳訊回來?
不,新帝是他師弟,又怎會讓他出事,那為什麼,自從他那日離去後便一點消息也無呢?
「小姐,你別亂想了,我想主子定是被什麼事耽擱了,所以才錯過了與你的約定沒回來,待他那些事情處理妥當,定會快快奔回來見你的,你就別胡猜亂想了。」見她這幾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寧,一旁的小靈終于看不下去的開口勸她。
她將她拉離窗邊,並從桌上倒了杯熱茶遞給她,「還是先喝杯熱茶,在視窗吹了那麼久的風,小姐也不怕被風吹得頭疼。」
「我不想喝。」馬蘭眉搖頭拒絕了她的提議,也推開了她手中那杯飄著梟裊白色熱氣的熱茶,再次緊鎖著眉頭轉首望向窗外,「你自己喝吧。」
「小姐!」小靈輕跺了下腳,看她態度堅決,只好無奈地將熱茶放下,「小姐整日待在這里也不是辦法,只會心情越來越煩悶而已,不然……我們出莊到外頭走走?」
「出莊走走?」听到這提議,馬蘭眉心微微一動,下意識地回頭望向她。
「是啊,出莊進城走走散散心。」小靈點頭,表示她沒听錯她的話。
反正現在主子已擺月兌了通敵叛國的逆謀罪名,那曾經在主子遇難時救了主子的小姐也連帶擺月兌了窩藏逃犯的罪名,所以她想,她們外出逛逛應該沒關系吧。
馬蘭眉听了,沉思考慮片刻,而後做出了決定,「好,我們出莊進城去走走。」
確實,總在這里待著也不是辦法,出去四處晃晃,或許能探得他什麼消息也不一定。
于是,小靈連忙命人準備了馬車,馬蘭眉便往九陽帝都的方向前行……
到了九陽帝都城內,一片升平熱鬧,人人都在慶賀新帝繼位,雖仍處國喪期間,但處處可見百姓因新帝大赦天下、三年不加賦旨意的歡欣笑顏,街道上的攤販個個熱情招徠客人,到處洋溢著一片欣欣向榮的喜悅景象。
剛下了馬車的馬蘭眉,還未讓小靈拉著到處游逛,便听見一旁賣花鈿與賣珠簪飾物小販的閑聊聲——
「喂,金哥兒,你知道嗎?今兒個咱們的新帝下令要冊封那皇甫府的主子爺皇甫殤為護國有功的一等洵陽侯呢!」那賣花鈿的小販,一邊整理著攤上方才被女客挑選、翻亂的花鈿,一邊向身邊的珠簪小販這麼說道。
「真的假的?竟有這事?!這是何時的大事,怎麼我竟不知?」那叫金哥兒的珠簪小販听了不由得吃驚地瞠大了眼,連忙開口追問。
一等候呢!那需要立了多少的功勞才能封啊!
「就方才我在城頭皇榜處听人說才知曉的,不僅如此,听說,新帝賜婚蘭香郡主給皇甫大爺為妻,兩人就在國喪除服後一個月成親。」那花鈿小販將听來的消息繼續說給隔壁的同伴知曉。
「哇,蘭香郡主……竟連皇家寶貴的郡主都賜給皇甫大爺當妻子了,這皇甫大爺還真是好福氣啊!」金哥兒不禁艷羨的說道,引來花鈿小販連連點頭同意。
「就是說啊……」教人羨慕他的好運道。
听到這里,馬蘭眉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驚訝震撼情緒,撥開小靈攙扶的手,急步奔上前追問道︰「這位大哥,你剛剛說什麼?皇甫府的主子……皇甫殤他要成親了?」
「是啊、是啊,現在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這件事,皇上親自賜婚,這是多大的榮耀啊,如今,皇甫府上下都在加緊籌備這場婚事,就待除服後他迎娶郡主成親呢。」那賣花鈿小販老實地告訴她這今日轟動全城的消息。
馬蘭眉乍聞此訊息,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腦袋轟地一聲好似炸開了,身子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步。
所以,這就是他扔下她在別莊,遲遲不歸的原因嗎?
因為他的新皇師弟替他擇了一門好親事,他決定舍棄她這個家貧、身份地位配不上他的女人,另娶他人嗎?
心痛如絞,竟連呼吸都讓她覺得困難、疼痛萬分。
「小姐、小姐,你千萬別听他們胡扯瞎說,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主子怎會丟下你另娶別人,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見她神情狀況不對,小靈忙上前扶住了她,深怕她听信那兩名小販的胡語亂語,因而壞了她與主子的感情。
「是啊,一定有什麼誤會。」他不可能違背他們兩人的誓言這般對她,不可能、不可能……
馬蘭眉稍稍定了定心,臉色蒼白卻無比鎮靜地轉頭朝小靈吩咐,「我們去皇甫府瞧瞧。」
無論如何,她定要尋到他的人,親自向他將事情問個清楚。
「是。」
于是,兩人一路來到了位于皇城西側的皇甫府邸,到了那氣派宏偉的朱紅大門前,卻見到下人們忙碌地進進出出,正開心籌備著他與郡主的盛大婚禮,等于間接證實了那兩名小販的話所言非假。
他是真的要娶妻了,娶那個蘭香郡主……
「你們是誰?怎地在我們皇甫……不,洵陽侯府前徘徊?」負責守門的小廝,見到她們雨人呆站在大門口,久久不去,不禁眉頭一皺,忙上前叉著腰朝她們喝問。
自從他們主子被新帝封了侯又賜了婚,這些日子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人上門,借故要求見他們主子,他可得替主子好好把守著門,萬不能讓一些亂七八糟的人 進府去。
「我是馬蘭眉,我有事要見皇甫殤。」無視那小廝凶惡的態度,馬蘭眉只是緊攥著置于裙側的拳頭,冷靜地提出了要見他的要求。
「皇甫殤?哼!我家侯爺的名諱哪是你能直稱的,真是不知規矩!去去去,趁小爺心情好,還沒生氣前快點離開,別在我們洵陽侯府前滋事!」那小廝不耐的揮著手,像趕著什麼討人厭的煩人蒼蠅似的。
「你這人怎麼這樣,就說了我們有事要見主子,你好歹也去通報一聲啊!」小靈見他竟連通報也不通報,便要將她們趕走,既著急又氣憤地嚷叫了起來。
她相信主子若知道她們前來,定不會不見她們的。
「少廢話!你們這種女人小爺我見多了,不過是瞧見我們爺被皇上冊封為一等候,于是心懷不軌,藉機想攀附上來,勸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我們爺就要迎娶郡主了,可不會瞧上你們這種貪慕虛榮的女人!」小廝當眾罵得極為難听,完全不顧她們二人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