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席雋預計的,差事進行得相當順利,路途經過十七個州縣,每個州縣都動用當地勢力最大的地頭蛇來壓送軍需。
接下這差事等同于身分被皇家認證,因此消息傳出那天起,當地的大商賈都爭相搶奪這差事,待塵埃落定,哪個人不是緊張兮兮、小心翼翼,萬般準備,再細之處都考慮得清清楚楚,他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來臨,沒有能力應付。
在十七組的商人輪番接力下,不到一個月,軍需便押解到邊關,因著商人們殷勤與「愛國心」,送到的時候糧草不但沒有減少,竟還多出將近兩成,消息傳回京城,皇帝龍心大悅,三人尚未返京,皇帝已命人擬旨,決定大肆封賞。
回京的路上,席雋心急如焚,江呈勳卻想一拖再拖。
莫怪他,難得能夠暢游天地,他哪舍得就此返京?
梁錚倒是無所謂,難得的假期能到處走走看看也是好事一樁,何況身邊有兩個挺風趣的玩伴。
這情況恨得席雋想把這大包袱一丟,自顧自往京里趕。但……兄弟如手足,江呈勳不斷在他耳邊叨念這句,念得他頭痛、耳朵痛,連腦袋都陣陣發疼。
為助江呈勳「改頭換面」,從紈褲子弟變成得用謀臣,他必須不斷給江呈勳出謀劃策,好讓他在梁錚面前博表現。
過去怕木秀于林,「平庸的恭王」都因皇太後而受忌憚,「能耐的恭王」只會死得更快,如今皇太後不在,雖不至于狡兔死走狗烹,江家也在皇帝多方的壓制下漸漸失去光彩。
如今想維持恭王府的體面,他再不能像過去那般碌碌無為,這是皇太後臨終前江呈勳親口答應的事——江家不能就此沒落。
所以三人一路游山玩水,一路遇事獻策,這讓梁錚對兩人的看法更加不同,席雋有把握,此後他和江呈勳將會成為梁錚的左膀右臂。
這天他們進入小鎮,鎮子不大,約莫也就幾百戶人家,只是家家戶戶都掛著白幡,怎地,今天是葬人的好日子?大伙兒全挑今天進墳。
習武之人知覺比旁人敏銳幾分,就算不敏銳,光看這陣仗也明白不尋常,他們在當中嗅到危機。
此行皇帝派了百名兵將保護,但是每遇貪官便留人搜證探查,看到當地豐產、值得往各地推廣的物品也一車車購下,那些東西有四、五十人在後頭押送著。
他們不耐,便帶上七、八人輕車簡從先行一步。
看看空無一人的大街,江呈勳低聲道︰「此處情況不對。」
席雋點頭應答,「這里是成王的封地。」
成王是皇上的親叔叔,性格膽小懦弱,不受天家重視,當初先帝給這塊俗稱鳥不拉屎的封地,他連句話都不敢說,收拾完家當就自個兒趕來,多年來朝堂已經把這號人物給拋諸腦後。
一聲尖銳的嗔吶聲起,像是約齊了似的,街道兩旁厚重的門扇紛紛打開,穿著白衣素服的男男女女走出家門,瞬地整條街全被堵住。
這時一具棺木抬出,一隊樂手整齊羅列于棺木後方,幾個披麻帶孝的男女在棺材四圍繞,他們扶棺大哭。
這場景太奇怪,好奇的江呈勳想上前詢問,卻被席雋一把拉住。
他細觀堵住街道的百姓,他們身穿白衣表情木然,男多女少沒有小孩老人,重點是他們的腰際都藏了東西……
三人面面相覷,席雋揚聲一喊,「快走。」梁錚一點頭,下令,「速速離開。」
眾人听令朝梁錚圍攏,目光相對間,席雋夾起梁錚,另兩人一左一右提起江呈勳,施展輕功飛上屋檐。
見狀,穿麻衣的扶棺人皺眉,竟不好奇,連問都不問?
樂手胸口憋足了氣,用力吹奏,與此同時,身穿素服的民眾一個個從腰間抽刀取劍拿長鞭,追著他們跑起。
在席雋等人飛經棺槨旁邊時,一陣粉紅色的煙霧沖出,席雋來不及喊話,就見兩名兵將吸入煙塵雙腿一軟滾下屋頂,當中一人還扶著江呈勳,幸好他還有幾分武功,連忙穩住身形沒跟著墜地。
席雋想也不想,撲身拉起他的手,竭盡全力往鎮外狂奔,眼看著就要跑出鎮子了,打殺聲卻越來越近,當中幾個懂輕功的也躍上屋頂一路追擊。
好不容易出了鎮子,但沒了屋頂、沒有優勢,很快就有大批刺客追上他們,席雋把梁錚丟給江呈勳,舉劍相抗。
「快跑,往林子里去!」
江呈勳武功雖不濟,但比起梁錚又勝上一截,于是他不打不殺不與人過招,拉起梁錚埋頭逃命。
席雋和眾衛兵負責斷後,偷襲者武功不高,但架不住人多,砍殺間,隨行衛兵一個個倒地,席雋身上也被砍了多處傷口。
看著前方圍繞的幾十號人,席雋大喊一聲,嚇得他們有所忌憚。
這時幾人眼神示意後揄刀齊上,席雋長劍刺去,一挑一個,下手沒有半分遲疑,他有經驗的,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放松,一旦對方發覺自己動作遲鈍便會群起而上。
他咬牙大叫,「殺!」
席雋飛快挽個劍花,長劍斜劃,兩顆頭顱滾落腳邊,見狀眾人不敢強勢上前,只能一步步慢慢迫近。
在所有的士兵盡殲于敵手之後,對方分出十余人追擊江呈勳和梁錚。
江呈勳旁的不行,逃命還真是天生專長,一奔進林子便帶著梁錚左竄右鑽,雖然狼狽不堪,卻還是順利逃過好長一段,當中他尋機把懷里的煙花給放了。
就在他以為已經成功躲過對手時,一柄長刀橫空而出,筆直砍向梁錚,他想也不想,以身為盾直接往梁錚背上一撲,下一刻劇烈疼痛襲來。
天!好痛好痛,他快痛死了……他直覺想喊阿雋,可是喊不出聲來,他痛到連喉嚨都罷
梁錚一驚,反手抱住江呈勳撐住他往下墜的身體,心口一酸,出現強烈的罪惡感,江呈勳如此赤誠相待,他竟還處處試探……
但殺手哪會在乎他的心情,一刀不成,再揮一刀。
咻地,長刀未落,殺手低頭看著自己的胸月復處,那里有一把劍從後背往前鑽,露出兩寸劍身,血從身前汩汩而下,他想試著回頭,想看看誰殺了自己,但是無法……
解決掉最後一個,席雋血流過多,腦袋沉甸甸的,他踱蹌上前道︰「我們快找個山洞躲起來。」
梁錚猛點頭,顧不得眼角熱淚,一手扶住席雋、一手撐起江呈勳,三個人扶持著彼此,跌跌撞撞往前行。
坐在山洞里,梁錚居中,席雋和江呈勳一左一右靠在他身上。
「成王與三皇子有舊。」江呈勳說。
每回成王進京總會去斗雞走狗上青樓,江呈勳也是青樓常客,在那里踫上幾次,倘若偶爾幾次便罷,可回回都有三皇子的身影。他本以為兩人是同好,但如今細細想過……怎地成王不進京三皇子就不逛青樓,難不成三皇子更好老男人這一口?
輕輕一笑,江呈勳自嘲,怎麼會想到這個?以前都沒想到的啊,難不成人快死了就會變聰明?
「三皇弟身子羸弱、脾氣溫吞,看起來忠厚老實的人,沒想到也有那心思。」
「砍呈勳那刀的人,我認得。」席雋有氣無力道。
「誰?」
「游盛武,明珠縣主的情人。」他這是想弄個從龍之功,搞死忠勇侯府?呵呵,武夫果然傻吶,弄死梁錚還有大皇子啊,他怎就認定三皇子能化身為龍?呆透了、傻透了,婧舒她娘說的對,人不能執著,得學著放下,兄長之死讓他也賠上一輩子,不值!
梁錚咬牙,「你們的傷不會白受,回去後我會替你們討回公道。」
回去……煙火已放,後頭的人很快會追上來,等他們來就安全了,但是瞄江呈勳一眼,他不確定他們能否等得到。
席雋告訴自己不睡,他傷勢太重,深怕這一睡就再也不會醒來,他得清醒、得活蹦亂跳回京城,他還要求得皇上賜婚。
江呈勳也懂,好不容易領略一番自由滋味,他想再嘗一回、十回、百千回。
當然梁錚更明白,看著鮮血漸漸浸染衣衫,他的心一寸寸發寒,伸手握緊兩人,他非常後悔!
是他的錯,他太輕視兄弟,父皇的肯定讓他自滿自傲,他以為水到渠成,再沒有人有資格與自己一爭上下,沒想到……呵呵,只要野心在,再沒有資格的人都有權利作夢。
他們都曉得不能睡,所以不斷說話不停聊,從朝政說起,聊到小時候的生活,再談心情記事……
江呈勳說得最多,因為他覺得自己最可憐,明明沒有那分心,明明對那位置沒有想法,卻因為疼愛自己的皇祖母,一輩子被架在火上烤。「呵呵,別人戴綠帽,我只能戴大帽,那帽子沉得都快把我給壓死了,我憋得喘不過氣啊,我想要自由,想要當個仗劍行走江湖的游俠兒……」
他的話讓梁錚罪惡更深。「我給你,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熟悉的感覺回來了,對于死亡,席雋也有豐富經驗,當身子里某些東西一點一點減少,他便曉得自己活不久了。
「後悔嗎?」席雋苦笑問。
問的是江呈勳,但後悔的是他自己,不該走這一趟的,不該認定自己是不死之身,不該過度自信,不該……
如果他啥事都不干,不要當官、不要考狀元、不要認親爹,光是待在王府里,是不是就能夠和婧舒舉案齊眉?也臧那個老騙子啊,他說罪孽已清,救贖將臨,哄人的嗎,他又要錯過她了?
這算什麼罪孽已清救贖將臨,他要的救贖不是死亡,而是重新贏回晰晰啊,他的晰晰,他愧對千年的晰晰……
還會有下一世嗎?肯定沒有了吧?千百年來,他第一次死在晰晰前頭……詛咒破除,他再不必忍受千年寂寞,他終于可以遺忘一切重入輪回,但是他不想啊……
江呈勳傻笑,後悔對嗎?是啊,後悔說大話了,後悔說死也不怕,死……超可怕的。
阿雋、阿雋,我終于能夠飛出京城了,我終于是一個自由人,就算明天一出京立刻死去我也甘願。
「甘願」說得多麼容易,可是真要他甘願多麼困難,他想做的事那麼多,怎才剛起了火苗就被澆滅?不公平……
「真可惜,我還想和阿雋當連襟的說。」江呈勳有氣無力笑著。
「什麼連襟?」席雋有氣無力問。
「你娶婧舒、我迎媛舒,我想和阿雋當一家人。」
「這麼犧牲?」
「為了阿雋,再大的犧牲都不算犧牲。」
「那為我呢?能犧牲不?」梁錚吃醋了,他們在那里哥倆好,把他擺在哪里。
「呈勳都為你把性命給交代上了,夠不夠犧牲?」席雋反問。
梁錚臉上一紅,是啊,呈勳為他連命都不要了,這種肯為自己兩肋插刀的人,他還有什麼好吃醋的?
正當梁錚反省之際,山洞外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是敵人再度來襲?
梁錚深吸一口氣,別人都為他插了刀,再不濟他也得保下他們,軟弱的手掌握住席雋的劍,他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引開追兵。」
不等他們回應,梁錚沖出山洞。
江呈勳和席雋下意識對望一眼,他們投對明主了啊,這樣的心性……
從早上起床後就屢屢不順,切菜割了手,走路撞上門,她明明睡足三、四個時辰,醒來卻頭昏腦脹,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心頭像是有只大蟲似的,鑽得她莫名疼痛。
她的情況不對連孩子都發現,涓涓抱住她,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一再重復說︰「沒事。」
本來就沒事啊,是她在庸人自擾,然耳朵嗡嗡作響、眼皮跳得亂七八糟,平日里鬧騰不已的秧秧、瑛哥兒也感受到不尋常氛圍,整個下午乖到讓人心疼。
春風皺眉道︰「姑娘,您的妹妹又上門了。」
「沒跟她說嗎?王爺不在。」
不曉得柳媛舒怎麼想的,怎會認定王爺喜歡她?王爺又不是腦殘,就她那性子,娶進門來肯定會雞飛狗跳家宅不安。
「說了,可她今兒個不是來找王爺,是來找姑娘的。」
「找我?」她沒心情應付柳媛舒,但也清楚那丫頭有多不要臉皮,她是真敢豁出去、蹲在王府門口大鬧的女人,算了,見就見吧。「你去領她過來。」
「是。」
柳媛舒終于再度進到宮王府,這可是她日後要生活的地方呢。
王爺允諾要迎她入府,雖當不了正室,但即便是王府的小妾也比平常人家的正妻來得光榮,這怪不得王爺只能怪爹爹,誰讓他沒出息,若是爹爹更上進些,成為官家小姐的她自然能當上王妃。
今天她非來不可,因為面子被掃了,得來王府找補。
是薛晏惹的事,不就是個七品小縣官,日後能爬到什麼位置還不曉得呢,更別說家里窮成那德性,娶個媳婦還敢挑挑揀揀?當她想嫁啊?是爹爹非要說他出息長進,想尋媒人給他們說親。
知道薛晏他娘怎麼說話的?
她說︰「晏兒馬上得赴任就職,這一去千里迢迢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眼下成親肯定來不及,倘若定下親事卻讓媛舒一等數年,蹉陀了光陰,豈不是罪孽。」
場面話說得多好听,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這是拒絕。
她雖看不上薛晏,被拒絕哪能舒坦?娘氣得罵罵咧咧,還怨爹爹多事。
薛家窮到頭了,要赴任還得村人送程儀,爹爹送出十兩銀子呢,說是身為先生該盡之義。
什麼狗屁道義,根本是肉包子打狗!
祖母去世後娘脾氣見長,薛家拒親,娘成天叨念,逼爹爹去把銀子要回來,爹爹舍不下面子,娘變本加厲罵到不像樣,罵得爹爹和宇舒待不下家,念得她心煩意亂,最後不得不說。
「王爺說等他回京便納了我為妾。」
她答應王爺守密的,若非娘催逼……算了,反正現在村子上下都曉得她要進王府,她只來上這一趟。
金碧輝煌的王府閃得她眼楮睜不開,這哪是人間?分明就是天堂,看看池塘里的魚多大,怎不撈起來吃?竟放任它們在里頭游來游去。池邊的鴛鴛水鳥和鴨子長得多肥,要是熬上一個時辰,湯汁得多鮮美!連畜生日子都過得這麼好,那住在里頭的人就更別說了。
走進蘭芷院,她更不平衡了,這麼大的院子就給了姊姊?
站在旁邊給姊姊添茶倒水的婢女,她那身衣裳比自己穿的好上十倍,姊姊根本不是進王府來當下人,是來當主子啦。
吸吸呼呼連喘幾口氣,她不要生氣,再過不久她也能過上這種生活,不對不對,只會更好不會更差,姊姊伺候的是孩子,她可是要伺候王爺的。
「你找我有事?」
她理直氣壯回答,「娘讓我來看看王府長成什麼樣兒,終究是要長住的地方。」
「別胡說八道。」
「誰胡說,是王爺親口說要納我為妾的。」
「你瘋啦,好端端的不嫁人做妻,竟自甘墮落想與人妾?」
常氏怎麼會把柳媛舒教成這副模樣?王爺心里是怎麼想的,怎會說這種話?那次就不該領她去溫泉莊子。
「做妾有什麼不好?那可是王爺的妾,不是平頭百姓的妾,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不說,還能過上神仙般的生活,反觀姊姊,就算嫁給姊夫又怎樣,姊夫連個自己的窩都沒有,還得讓你給人家看孩子掙錢,這種正妻不當也罷。」
「妾和奴婢是一樣的,正妻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一個不高興想發賣也是行的,你一個良家子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放心,王爺寵我,舍不得讓正室作踐我,何況這王府哪來的王妃?還不是我說了算,要是我搶時間給王爺添個孩子,母憑子貴,有了孩子傍身,我還怕啥?」到時候呼風喚雨,便是剛進門的王妃也得拍她的馬屁,想到這里,她越發得意起來。
「你瘋啦,王府的妾室通房多著呢,不差你一個。」婧舒不敢置信地望著妹妹,過去只覺得她自私了些,而今看來她不僅僅是愚昧……得找個時間同爹爹談談,再不管束怕會替家里惹下大麻煩。
「你才瘋呢,我說的全是實話,你沒在大宅院里待過,不知道里頭的彎彎繞繞,娘可是在大戶人家里長大的,見多識廣,她早就把後院女子該有的功夫全都教給我了。雖然我不是太喜歡你這個姊姊,但終究是手足之親,如果我能順利嫁給王爺,往後自會多多照應你和姊夫,但在這之前你得先幫我在王府立足。」
雖不樂意,柳媛舒卻不能不承認姊姊更有本事些。都是娘的錯,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要是她能隨爹爹多念點書、多長點學問,就算旁的不行至少還能給王爺紅袖添香。
「算了,我沒辦法同你說話,你回去吧,別再過來了,我不會見你也不需要你照應,至于王爺……更對不住,幫不了,你好自為之,送客!」
婧舒揚聲一喊,春風立刻進屋,石鉚跟在後頭往門邊一站,擺明了「請」不出去的話,他樂意用丟的。
與梁錚同行,皇上派了不少人跟隨,席雋把玄霓幾人連同石鉚都給留下了。
他說︰「你周全我才能放心辦差。」
這話太甜,甜得她連反駁的余力都沒有。
柳媛舒臉色驟變,氣急敗壞道︰「你趕我?想清楚,今天可是爹娘讓我來的,我要尋一處好院落,等嫁進王府後就把他們接過來同住,難道你敢不孝、敢忤逆爹娘?姊夫若知道你罔顧人倫,還肯要你?」
婧舒實在無語。
「這話真是爹爹說的嗎?不會,是你娘講的吧!爹爹讀聖賢書,定說不出如此愚蠢之語。第一,你不會嫁進王府,因為妾室收房不叫嫁,叫納,喜歡便多納幾個,不喜就丟到莊子或賣掉,這是高門大戶的規矩,你說母親是在大戶人家長大,怎會連這種事都搞不清楚?再者,就算是正娶的王妃,也斷無讓娘家人進王府長住的道理,更別說是一個小妾。」
「王爺寵我呀。」
「寵不寵尚且未知,在這之前你得先被納進府里,如今八字還沒有一撇,說這些貽笑大方。」
「我長得這麼美,王爺一定會寵我。」
「知道何謂井底之蛙?比你美的女子比比皆是,王爺為什麼非要你不可?王爺經常流連花街柳巷,里頭的姑娘哪個不比你漂亮?」
「柳婧舒,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錯,我是見不得你愚蠢。回去靜靜心吧,讓爹爹給你說說道理,你是柳家姑娘,不是青樓妓子,便是妓子也沒有上門招客的道理,你不尊重自己,就甭想別人尊重你。」
「你把我比作青樓女子?我要告訴爹娘。」
望著小臉漲得通紅的柳媛舒,婧舒滿臉無奈,她確實有幾分美貌,可再美又如何,一開口就淺薄得慘不忍睹,她若嫁入平民百姓家里還好,倘若進了高門大戶,只有死路一條。
「快回去告狀吧!」她連爭辯都懶。
正在柳媛舒準備踏出門時,一名下人匆匆來稟。
聞言,春風心頭一驚,忙進屋對婧舒道︰「小姐,二皇子親自送王爺和席世子回來,他們受重傷了。」
重傷?心狠狠一顛……她的隱憂、不安、恐懼在此刻落入實處。
听見此話,柳媛舒卻是面上一喜,做出決定,她要留下來照顧王爺,待王爺清醒必會心生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