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上游的大石愈來愈多,河床愈來愈窄,兩岸的樹林愈來愈茂密,陣陣清風攜著薄薄水霧迎面吹來,讓人感覺非常涼爽和愜意,一點也感覺不到炎熱。
「風哥兒,你還能走嗎?」
莫叡眼眸里帶著欣賞,回頭看著滿臉通紅一身熱汗,背負迷你打獵裝備的池御風。
想不到他小小年紀竟然能夠跟著他們到深山打獵,不喊累不喊苦,也不讓人背,除非遇到了他無法跨越的障礙,這才需要有人抱他一把,一路上幾乎全是自己用走的。
「當然可以。」池御風用著他短短的手臂抓著一旁的樹藤用力爬上石頭,「我說過我可以跟得上你們!」
莫叡不由得對他豎起大拇指稱贊,「你年紀小小卻不簡單,日後肯定不是平凡人物。」
「那是必須的。」池御風白了莫叡一眼。
瞧他一臉自信的模樣,搭配著可愛的臉蛋,莫叡忍不住輕笑,「小家伙你怎麼這麼有自信。」
「自信是必須的,我娘說了,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必須要有自信,有了自信,做任何事情就一定會成功,即使前頭的路布滿荊棘。」
「你娘將你教育得很不錯。」雖然有時看他們母子的對話是那般無厘頭,在大道理上卻不糊涂。
「當然,我娘是個很厲害很聰明的女人!」池御風的眼底充滿對母親的崇拜。
也是,不聰明,怎麼教得出這麼古靈精怪的小屁孩。
一想到這,池輕歌狡黠的神情,晶亮的眼神,和充滿自信的得意笑容突然閃進他腦海,讓他不禁愣怔了下。
池娘子雖然是個婦人,但有時卻像姑娘一樣俏皮活潑,挺可愛的,而且與颯爽的她相處很舒服,不讓人討厭。
「你發什麼愣啊,大叔,你可是夸下海口,說只要我能跟著你們一起走上山,就帶我去獵野豬的,怎麼現在反悔不走了呢?」
「我確實是反悔了,真不該隨口一說的,現在不只要擔心野豬突然突襲,還要擔心你這小家伙。」
「別小看我了,我才不會成為你的累贅。」池御風沒好氣的說著。
「在山下獵獵野雞即可,為何一定要上山獵野豬?」
池御風小臉蛋難得出現一抹嚴肅,「快要秋收了,田里的稻子已結成稻穗,這個時間野豬最喜歡下山來破壞稻田,若是能少上幾只野豬,稻田也就能夠減少損失。」
莫叡恍然,心底浮上一抹羞愧,這小家伙才四歲便會因為稻田被畜生破壞,影響到農民生計而擔憂,他一個大男人卻比不上他,打獵只為貪圖享樂。
「我娘想了好幾個法子都不能有效地制止野豬,又不能讓野豬全數消失,那樣會破壞生態平衡,如何拿捏分寸實在很讓我娘親傷腦筋。」池御風滿心都是對母親的心疼。
他眼里的擔憂讓莫叡心底一陣不舍。
「最後娘親想出的法子就是組一支狩獵隊,在秋收之前上山獵野豬,不過今年狩獵隊中最厲害的兩位大叔都受傷,無法上山,沒有他們帶隊,其他人也不敢前往,所以……還好有大叔你們幾個傻大膽答應我娘開出的條件,我想今年應該可以豐收。」他開心地看著莫叡。
傻大膽……莫叡整個人頓時不好了,難怪他們要出發獵野豬時,池娘子會露出那表情,自己在這小家伙跟池娘子眼中就是個傻大膽!
那天池娘子提出條件,便是讓他帶著人馬上山獵野豬群,不要求將整個野豬群都滅了,但最少得獵上二十只,若是達到這個數,她便答應將今年秋收的稻米全數賣給他。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這麼好的條件沒有理由不答應,他的手下都是從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千挑萬選以一擋百,獵二十頭野豬算什麼,滅了野豬群都不在話下,當下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只是……他跟這些戰功赫赫的手下,怎麼就成了傻大膽?
池御風根本沒發現他心里所想,邁開小短腿往上爬,「大叔,你跟你的人快點,野豬巢穴就快到了。」
看著池御風賣力爬過大石溯溪而上的小身子,莫叡頓時感到非常後悔,甚至隱約感覺他根本是被這小家伙給套路了。
「大叔!」
「來了。」莫叡睞了眼身後的手下,「跟上,保護好小家伙。」
莫叡一行人按著池輕歌給的地圖繼續前進,順著溪流往上走,盡頭是一片濃密樹林,穿過樹林,隨即看到一處種滿了果樹的山谷,遠遠便見到數十只野豬在山谷里亂竄,還有七八只的山羊、野鹿圍著一處水潭低頭喝著水,跟無數的野兔、野雞等等。
「主子,沒有想到這里還有這種地方。」陌一震驚的睜大眼楮看著眼前的景致。
「我娘很想取得那些曲葡萄,但是有野豬在,只能作罷。」池御風指著那些山葡萄,一臉可惜地說著。
「山葡萄很酸,你娘怎麼會喜歡?」
「我娘親喜歡的是它的產值所帶來的經濟效益,簡單點說就是銀子。」池御風學著池輕歌的口吻,一副小大人模樣說著。
「經濟效益?山葡萄能有什麼經濟效益?」
「大叔,這你可就不懂了吧,野葡萄可以釀酒,可以做葡萄乾,經濟效益可大了。」
「葡萄酒、葡萄乾?你娘親會釀制葡萄酒?」莫叡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這兩樣東西在京城可是天價,讓專產葡萄酒與葡萄乾的西疆人每年賺走不少的銀子。父皇曾經讓人研究如何釀制葡萄酒,可惜皆以失敗告終。
池御風點頭,「當然,我也會,我看過娘親釀制。」
「如何釀制?」
池御風眯起眼楮,可愛的臉蛋瞬間變成一副精明的商人嘴臉,「別以為我人小就可以從我口中騙到機密,這可是技術轉移,沒有銀子,你別想我告訴你這商業機密。」
莫叡眉尾劇烈的挑了挑,這小家伙才幾歲,竟然就跟他談商業機密?
他壓下心頭的錯愕,勾了下嘴角,「銀子不是問題,下山後,我便與你娘商談葡萄酒技術轉移的事情。」
「哼,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晴,今天沒有多打下十只八只野豬,我娘是不可能跟你談技術轉移的,甚至成品買賣也不可能。」池御風雙臂抱胸,重重哼了聲。
「放心吧,我們可不是吃素的,區區幾只野豬,還沒放在眼里。」簡直太小看他們了,今天就讓小家伙大開眼界。
「不過,你……」莫叡說著說著便抱起池御風,足下輕點,一個旋身上了旁邊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抽出系在腰間的鞭子將他與樹干綁在一起,「一會兒肯定會很混亂,你在上頭安全。」
「喂,誰讓你綁我的!」池御風抗議。
「乖,等等我就幫你解開。」他可舍不得這小家伙受到任何一丁點傷害,只有在上頭才是最安全的。
「你把我綁在這里,我就看不到你們殺野豬了!」他累得要死跟著上山可不是為了待在樹上,不看他們怎麼獵殺野豬,豈不是太委屈了自己的兩條小短腿。
「等著!」莫叡抽出隨身佩刀,簌簌兩聲,擋住池御風視線的枝葉瞬間被砍斷,眼前變得一片開闊,「這樣可以了,待好,別亂動。」
他落在地面上,比劃了幾下後,一起上山的手下隨即散開,藏身在對自己有利的位置,取出弓箭不約而同朝那些野豬們射去。
剎那間,只听見一聲尖過一聲的野豬叫聲拔地而起,緊接而來的是野豬跟其他受驚嚇的動物們,一邊嘶吼一邊狂奔的紊亂場面。
池御風在樹上看得清清楚楚,一些野豬有所察覺,集體朝莫叡等人發瘋似的沖來,直接攻擊他們所躲藏的地點。
護衛們見野豬集體沖上來,紛紛跳開,拔出隨身佩刀毫不遲疑地往離自己最近的野豬砍去。
野豬性情粗暴,攻擊性很強,即使已經身中多刀,還是一股勁的往前沖,用尖銳的療牙猛烈攻擊砍傷它們的人。
池御風被這場亂斗嚇到了,但他不能哭也不能驚聲尖叫,只能睜著大眼,屏著呼吸,咬著小手,看著下方的人豬大戰。
混亂的砍殺進行了約莫兩刻鐘,二十幾只野豬逐漸失去心跳,剩余的野豬見狀況不對,朝四處奔散逃命。
戰斗過後,山谷一片狼藉,野豬的血腥味彌漫在山谷間,周圍一片寂靜。
「大叔,大叔,快抱我下來!」危機一解除,池御風迫不及待地喊著。
莫叡足下一點,將他從樹上抱了下來,看到他有些蒼白的小臉蛋,心底滑過一絲心疼,慈愛的揉了揉他的頭,「害怕嗎?」
「不怕。」池御風嘴硬的拒絕承認自己方才真的很害怕,尤其是听到野豬那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激烈嚎叫,他嚇得全身發抖。
「你是小孩子,其實可以不用這麼堅強。」
莫叡哪里會看不出池御風是故作毫不在意,這小家伙自小失去父親,跟著母親一起生活,即使生活優渥,也難免會遭到他人欺負,想法比同齡成熟的他佯裝堅強,只是想早日長大,保護他的母親。
一想到這點,莫叡忍不住更心疼他。
這句話像是觸動池御風隱藏在心底的渴望,他伸出胖胖的小短手圈住莫叡的頸項,將臉埋進他的頸窩,享受渴望已久的……父愛。
即使大叔並不是他的父親,但是有父親的感覺,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主子,檢查過了,這些野豬都死了,一共有二十九只野豬,十八只公的,十一只母的。」陌二來報。
「此地不宜久留,濃郁的血腥味很容易引來狼群,留下三只野豬吸引狼群,其余的抬下山。」莫叡眯起銳眸看著山頂那頭。
陌二領命後,隨即分配手下扛著一只只野豬下山,眾人健步如飛的退出山谷,沿著原來的路下山。
至于池御風則一直被莫叡抱在懷中,跟著所有人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