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城商界很快得知姜岱陽回來的消息,他趁海貿發達飛黃騰達,正是風光無限,還是不少人家眼中的乘龍快婿,因而送來拜帖及邀帖的人就多,晨光茶行前車水馬龍,擠得水泄不通。
姜岱陽目前旗下的船行、車行及尋寶坊都設在穆城外的幾大城市,因此也有其他相關商行帶著第二代或第三代來取經,畢竟到外地做生意風險多,又知他交友滿天下,其中不乏有權勢背景的達官貴人,若能交好,還怕沒機會擴展生意?
于是,店鋪內外都是黑壓壓的人潮。
姜岱陽經歷一世後,更知人情重要,因而有些人,得空他便見了,某些人,例如胡彬彬則可以無視。
翻看邀請函,多數都是商家,他沒端架子,一一安排時間赴約,再加上尋寶坊緊鑼密鼓的籌備中,因此甫回來的一個多月,他忙忙碌碌,頻繁交際,外面也傳出好聲名,說他今非昔比,年少有為,待人接物極好相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日一早,呂芝瑩一如過往打扮好,便往滄水院去向養父母請安。
粉色綢簾外站著兩個大丫頭,一見她過來便屈膝一福,隨即打了簾子。
呂芝瑩提裙跨過門檻,進入屋子與養父母道安。
黃花梨木圓桌上已備好早膳碗筷,小籠包、饅頭、豆漿、稀飯及幾樣小菜。
一家三口淨手上桌,正吃著,就有丫鬟進來屈膝說︰「二少爺過來了。」
聞言,呂芝瑩抓著筷子的手一緊,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茶園那日過後,姜岱陽受邀的聚會極多,兩人的院落隔了一大段距離,已多日未見。
姜岱陽走進來,還沒打完招呼,方辰堂就示意他先用膳。
他坐下來,丫鬟立即上前擺上碗筷,一看他們已吃了大半,他主動加快用餐速度,但動作仍是優雅。
方辰堂邊打量邊點頭,小子衣著不至于華麗,不過布料及繡功都好,屬于低調的奢華,如今氣質收斂,更見大氣。
見他放下碗筷,才開口問他近日的事。
姜岱陽直言該見的人都見了,再來的日子總算可以稍微清閑些。
「怎麼娘親听說還有一大疊邀帖。」孫嘉欣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麼說的。
「母親,那些我沒打算過去,那些大多都是——」他表情有些無奈,不想多言。
方辰堂這陣子因為這出色的養子,應酬也變多,當下了然,直言,「你這兒子,外界對他的評價極高,被不少人惦記著呢。」
「我也听說了,常來閑聊的幾個夫人也不知從哪里打听到,這小子跟人談生意時,面對幾個商場笑面虎,大有初生之犢的氣勢,絲毫不落下風,因而幾個商界大老都有意結親,但這小子很有主意,說要立業再成家。」孫嘉欣柳眉一挑,「不過,你出去三年,真沒半個看上眼的姑娘?那些夫人也想見見你呢。」
呂芝瑩一直靜靜聆听,此時好奇心也被勾起來。
姜岱陽捎回的信中可從未有過男歡女愛的風花雪月,可就算是形象嚴謹的養父,在外也有無法推卻的應酬,且地方就在滿是鶯鶯燕燕的煙花之地。
姜岱陽回答問題前先看了一眼呂芝瑩,見她翦水瞳眸中明顯的好奇,他嘴角一勾,「當真沒看上半個。」
多少回,他面對一屋子嬌色,一雙鳳眼卻沒在誰的身上停駐過,如此作為自是心里早已有一抹白月光,卻不承想,此舉反而為他贏來更多的好感。
在那些宴會中,多少嫡女言談有度、溫婉典雅,有的嬌俏可人,但他一個也沒看上,還被好友開口便損究竟是想找什麼國色天香?
「你有貌有才,在外三年,一些特殊場合總得應酬,就算你沒拈花惹草,也肯定能招蜂引蝶,你一個都沒看上,那些人若是見自家的掌上嬌花也被你拒了,難道沒有人為此與你結怨或發火?」孫嘉欣不愧是人精,這問題可是一針見血。
他笑得坦然,「母親說得沒錯,拒絕自然會引來一些麻煩,不過這幾年在外,我在應對進退上更趨圓融,多少淺交的友人也想引我為知己,在生意上更成了一大助力。其實只要利人利己,有些怨慰或火氣就沒那麼重要了。」
誰都沒看上,不會是想為某人守身吧?孫嘉欣這麼想,若有若無的笑看呂芝瑩一眼。呂芝瑩被這一眼看得莫名心虛。
方辰堂對養子的回答倒給予高度肯定,但也不忘叮囑立業成家的重要。
孫嘉欣看時間差不多,讓父子倆聊,她處理中饋,還得去看看長子。
呂芝瑩先行告辭。
方辰堂的話題已被姜岱陽轉到海貿的部分,這一塊他經商多年從未踫觸,因為朝禁海貿,養子倒也幸運,趕上了第一波。
呂芝瑩離開前看到二哥含笑的眼,她心跳加快,轉往前院店鋪的路上慢慢調適呼息。
她身後的曉春腦子里還想著稍早的談話,突然賊兮兮的走到主子身邊問︰「二少爺的眼光肯定很高,去了那麼多地方,一定看過很多美人,居然沒一個看上眼,這肯定是心里上有人啊,對不對,姑娘?」
「怎麼那麼多話。」曉彤將她拉了一下。
呂芝瑩一愣,心上人嗎?她突然想起幾年前姜岱陽的告白,又想起當初離開前,他要她等他。
難道……不不不,她覺得不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跟二哥在一起時,她肯定會不自在,放不開。
何況那麼多的書信里可沒有一句男女情感,她別想岔了。
正當呂芝瑩因為曉春那一句話而胡亂糾結時,前面的店鋪來了一個老客人,還起了爭執。
這一早來客就不少,更甭提茶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燕掌櫃好聲好氣的想將文老爺請到雅室,但文老爺就是個粗人,覺得拉進小房間是想私了,他就要在大庭廣眾下說清楚。
文老爺嗓門大,一個甫來茶行干活的年輕茶師忍不住怒了,「文老爺,我們家的茶絕對沒問題,若有問題,肯定是泡茶的人的問題。」
他剛剛听另一名茶師說了,這是幾年前搬來穆城的暴發戶,只知道越貴的茶越好,可他真喝得出什麼嗎?真是浪費好茶了。
「剛泡好的茶不適合入口,到了大概可以大口喝時的溫度,方是最佳的品嘗時間,這我學會了,瑩姑娘特別教我了,此時茶韻與回甘是最飽滿的。她還說配茶考驗茶師的功夫,混摻的茶若不好,第一泡還能喝,第二泡就難喝了。」文老爺越說越激動,「外面也說,要買品質優良的好茶就來晨光茶行買,因為這里以誠信為本,童叟無欺,可我買的茶就是有問題。」
他十分生氣,他知道有的茶商做生意不老實,偷斤減兩不說,還會好茶混充劣茶高價售出,他來穆城五年,前幾年茶葉都還好,但最近一年來買,茶葉的品質直直落。他想著呂芝瑩一個小姑娘那麼認真的教自己品茶,對于茶葉品質差一點點就不計較了,沒想到一次比一次差,這次更離譜,根本難以入口,他就想了,一定是有人在搞鬼,以為他不懂茶就想混水模魚,也許也騙了呂芝瑩,他自然要來替她抓出這條害蟲。「這裝茶的密封罐的確是方家所出,不過內容物絕對不是。」年輕茶師又說。
這指控可直白了,茶被調包,這是說他來詐騙,文老爺火冒三丈的咆哮,「去打听打听,我這個人從不佔人便宜,更不欺詐——」這是污辱他的人品,他怎麼能忍受,「告官,一定要告官!」
吵吵鬧鬧間,一個清麗嗓音陡起,「這是怎麼回事?」
「瑩姑娘來了!」
呂芝瑩從後堂走進店面,看到店內外擠滿人,文老爺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
「來找磧的,說我們的茶葉混了劣質茶,那是姑娘親手配的茶品,銷售極好,從沒听過出什麼問題。」年輕茶師氣呼呼的道。
文老爺看到呂芝瑩也不生氣了,直接將那罐茶交到她手上。
她一打開便是一愣,自家茶行所配的茶品皆以春茶跟冬茶為基底,春茶是三月中至四月底采收,味濃醇厚,喉韻足;冬茶約在十月底至十一月底采收,產量是一年中最少的,但清香滑順不澀。
兩者相比,冬茶的茶菁不若春茶肥厚,因而制程上走水太快,滋味便淡薄了,是喝不到細膩香氣的。
但這兩款各有擁戴者,而以此基準配出的茶銷路就更好了,每一回都能泡到三泡以上,算是極耐泡的茶品。
這罐劣質茶根本不是晨光茶行的茶,茶葉碎裂,梗多,還有蟲咬的痕跡,只是她與文老爺這些年也成了忘年之交,他不可能拿劣茶來找碴。
「二少爺來了。」
燕掌櫃松了口氣,文老爺過來鬧,他連忙喚人去找東家,二少爺來了也好。
姜岱陽一來,四周顯得更吵了,店外也聚集更多人了。
「二哥,你怎麼——」呂芝瑩以為他還在跟父親說話。
「茶行有事,爹叫我過來幫忙處理。」
那名來通知的茶師將事情大概跟他提了,他直接拿過她手里的茶罐,一看,眉頭一皺。
這幾年他雖不鑽營茶的生意,但也知道配茶得懂每一樣茶,而茶業依產地、采摘季節、制茶方法的不同皆有不同風味,要配好茶,功夫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茶行競爭多,嶄露頭角的新茶也不少,在配茶上更是得依季節推陳出新,搭配不同的花或藥材。
呂芝瑩總要求自己比他人更早一步推出獨特茶品,這中間的心力與時間耗費難以對外人言,但他與她青梅竹馬,她有多努力,他都看在眼里。
竟然有人拿劣品來污蔑她的努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是貴茶行賣給我的茶,姑娘,我真沒騙人。」文老爺看他鄙夷的表情,心里的火又燃燒起來,大聲嚷嚷,「報官,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姜岱陽遠在他鄉,日日習慣喝呂芝瑩親手調配的茶品,每一款茶水皆清香持久,留有余韻,他既為她感到驕傲,也為她感到心疼,這一听,他也贊同,「好,報官。」
陪同文老爺來的文家總管臉上卻發青發白,「老、老爺……」本以為晨光茶行會顧及商譽,息事寧人,可能賠茶葉又賠銀兩,也是幫老爺賺上一筆,可如今怎麼要鬧大?這情況不對啊,「不能報官。」
「為什麼不——杜總管,你怎麼額冒冷汗啊?」文老爺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姜岱陽看著杜總管閃爍不安的眼神,蹙眉開口問︰「文家派人來這里買茶,是直接交到文老爺手中,還是中間又轉了幾手?」
聞言,杜總管臉上血色盡褪,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不是我的錯,老爺,是夫人,是夫人啊!」他覺得不對,又轉個方向,跪著文老爺。
「夫人怎麼了?」文老爺都懵了。
杜總管渾身哆哆嗦嗦,冷汗直流的將事情說出來。
原來文夫人覺得丈夫是莽夫,喝茶這種風雅事他哪里懂,偏偏又要砸錢買貴的,于是杜總管前腳買回來茶葉,後腳她就讓人賣了,另外買了三等茶葉了事,她的私房錢還借此賺飽飽。
她哪知道丈夫這泥腿子這幾年出外交際,好茶喝了不少,慢慢也養刁了舌頭,這一罐貴得令人咋舌的上好茶品變得苦澀難以入喉,他豈會喝不出來,這不抓狂來鬧上一場?
文老爺被鬧了個沒臉,拼命的向呂芝瑩、姜岱陽道歉,為了表示最大的歉意,他又買了好多斤茶葉,才臉上無光的離開。
事情結束,群眾看了場好戲,也不得不散場離去。
姜岱陽、呂芝瑩回到她的專屬茶室,泡了壺茶,「其實我可以應付的。」
姜岱陽微笑,「我知道,這幾年你一直做得很好,二哥只是想出手,讓大家知道我這養子雖然有自己的商行,但仍然是方家人。」
他當然想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保護,為她遮風擋雨,可他更清楚,她並不需要,所以他不會自以為是的要她不用在茶行主事,反之,他要支持她想做的事。
他那雙黑眸看她看得太專注,她臉紅起來,「呃,也是,對了,二哥怎麼一看就知道問題出在杜總管身上?」
「見多了人,一些細微表現就能看出問題,何況茶行這里父親幾乎都放給你主事,你做事最是盡責,怎麼可能會出這麼大的婁子?」
「怎麼辦,二哥對我這麼有信心,我都感動了。」
「你是感動,不是害怕?」姜岱陽輕聲的說。
竟然被看穿了!她連忙低頭避開他的視線,也掩飾發燙燒紅的臉頰。
「你擔心自己處理不好,會影響到茶行的商譽。」他聲音比剛剛更輕了。
呂芝瑩深吸口氣,努力壓下微酸的心。
突然,她的頭被他輕輕的揉了揉,「你做得很好了,饒過自己,乖。」
她點點頭。
「我回爹那里,還有些事沒說完。」
呂芝瑩又點點頭,直到門開了又被輕輕關上,她才抬起頭來,模模自己狂跳的心。有生以來,她似乎不曾如此脆弱過,父母離世時她還太小,來到方家,一年年過去,她也知道自己的責任,曾經對二哥動心又止步,如今又小小動心了嗎?
每年時序一入夏,茶行生意稍淡,方辰堂總會趁此出遠門,去外地繞繞,挖掘新茶品或采買茶苗,這一去大約一個月,今年就算姜岱陽回來,他也還是要出去一趟,但最多一個月就得趕回來與參加斗茶的呂芝瑩交接,他得留在茶行為之後的中秋禮品開始接單備貨,也是忙忙碌碌。
姜岱陽的洋行「尋寶坊」則在籌備月余後盛大開張,店址位于寶慶三街主干道的街角,門庭寬闊,是得天獨厚的好位置,與聞名的茶街只有兩條街之隔,這條街上多是酒樓、客棧、金銀首飾坊、織衣布坊、古董店及文墨紙筆店鋪,相當熱鬧。
上一世因姜岱陽有心結,行商腳步不曾踏進穆城,也是經歷一世,他更懂得落葉歸根四字的意涵,他在乎的、珍惜的人都在穆城,他更想在這里扎根。
尋寶坊的當家是穆城的傳奇,因此一開新店,姜岱陽的事又被老百姓拿來當成茶余飯後嚼舌根的題材,說他如何被親父轉手抵債,又說方老板仁善,把他當養子栽培,不然哪能如此風光的一日雲雲。
尋寶坊里頭的擺設布置自是奢華,且充滿洋氣,玻璃鏡、水晶吊燈、洋女圭女圭、西洋瓷器、壁爐等等,販售的是從遠洋運回來的奇珍異寶,一個比一個新鮮、特別,分布在一至三樓,樓層越高的貨品就越是矜貴。
新開幕當天,方辰堂遠行未歸,孫嘉欣、呂芝瑩自然是座上賓。
她們在前一天就逛了尋寶坊,在姜岱陽的堅持下,兩人都收獲不少免費的洋玩意兒。
姜岱陽應景的聘人來舞龍舞獅,開幕吉時一到便點燃震耳的鞭炮,熟識的、不熟識的來客進進出出,幾乎售出近半貨品,掌櫃當天忙著結帳,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卻是笑眼眯眯。
一連半個月過去,這熱度才稍微減退些。
由于先前姜岱陽大半心思都在籌備新店上,其他地方的生意都交由各地管事坐鎮,再排好時間讓他們依規定過來穆城報帳,因而一連幾日有好幾名掌櫃來送帳本。
尋寶坊後方的議事廳中,姜岱陽正要接見最後兩名掌櫃。
見他坐在長桌後態度從容的翻開帳本,劉管事神情有些慌,悄悄抬袖擦拭額上滲出的冷汗,「成州的晨光鏢局接了門生意,還沒上工就有人打上來,刀劍無眼,幾個鏢師受了傷,事情雖和解處理,但從下個月接的單看來,成州的人力不足。」
姜岱陽放下帳冊,略微思索,「受傷的鏢師讓他們好好休息,養好傷再上工,另外,直接從魏州的鏢局調些人給你,往東北那條運河近月有水匪作亂,不少客戶改成陸運,有多的人手可用。」
他下了簡單指示,沒有一句苛責便讓劉管事退下去。
一身藍衣的劉掌櫃暗暗松了口氣,退了出去。接著,走進廳堂的是要見的最後一名船行潘管事。
晨光船行行駛海外,也走國內大小運河,船隊不少,又有自家鏢局,安全性算高,不少商行有貨要托運都找他們。
雖然姜岱陽這幾年才嶄露頭角,但交際圈廣,結交的人三教九流皆有,心思縝密,武藝不凡,最主要的是他挑的人,尤其負責各店的管事對他心悅誠服,相當效忠,有不少人想挖牆角都動不了。
在他手下做事並不難,只要盡力,他就給予最大的尊重及權力,就是再繁雜的事務困難,向他詢問,他總能輕易解決。
潘管事報告完這季營收後,見東家正隨意翻看帳冊,他低頭又報告起另一件事,「上一次姜爺吩咐要小的評量三個副管事,挑一個到穆城來幫姜爺,人選出來了,是馮國勝。」
果然是他!姜岱陽食指輕敲桌面,還是那只老狐狸,他親生父親養的一只狗!
上一世的帳,這一世總算可以算算,也不枉他先前的布局。
他點點頭,「這一趟你回去就吩咐他過來穆城。」
潘管事離開後,姜岱陽捏捏鼻梁,終于忙完了,他吐了口長氣,看向一直在旁侍候的梁漢、梁風,「第幾天了?」
「十八天。」兩人異口同聲,主子天天問,他們天天數呢。
「收拾收拾,我回方家去。」
兩人相視一笑,主子遠行回來穆城後,可尚未這麼多日沒回方家,雖然兩個地方只隔了兩條長街,但主子要處理的事跟要見的人實在太多,再加上夏家茶山那邊的事,他又要親自去盯著,那可是最耗時間的。
忙雖忙,夏家茶山總算一切順利,那可是主子準備了近一年給大小姐的及笄禮,算一算已經遲了一年,也難怪主子要自己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