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過去,珍饌點心坊已開滿整個王朝,而供應原料的已不只是張平鎮的牛乳作坊,還有江南的果脯作坊,西北的干果作坊,山東的魚貝作坊……幾乎串起了整個王朝的經濟,再加上皇帝朱得時禮賢下士,治國有方,國力蒸蒸日上。
白露已經儼然是皇後的地下小金庫的掌管者,雙方合作相當愉快,她本人可謂王朝隱而不顯的首富,而左安陽是西北大地主,不時捐獻西北駐軍食糧的義舉也替他帶來了美名,夫妻倆在京城名聲極好,皇帝寵信倚重,過得自在消遙。
如今西北無戰事,朱得時可能是怕左安陽在京里吃飽太閑,刀都要銹了,便派了他一個直隸巡撫的職務,讓他到西北視察。
此舉甚合左安陽之意,他早就想念邊關的生活了,反正這巡撫的職務又無期限,他想待多久待多久,還能帶著妻兒母親沿途游玩,于是干脆的帶著一家老小,領著一群侍衛,擇日奉旨出京。
出京的路線與以往行軍時迥異,他們此次先往西,欲由紫荊關出,先至大同再轉往宣鎮,最後抵達張平。
這麼費事的繞路,自然也是為了讓家人多看看不同的景色,放松心情玩樂。
車隊出了紫荊關便無官道了,接著都是山林小路,晌午,車隊停留在一條河川旁,此時夏末秋初,雖是艷陽當頭,但林間有些微涼,相當舒適。
左安陽先扶著徐氏下車,然後再接了白露下車,此時他的兩個孩子,六歲的左易擎與四歲的左香香卻是自個兒由馬車上跳了下來,興奮地看著這京城里所沒有的山林景色。
「爹,我能去打獵嗎?」左易擎睜著晶亮的眼,五官深邃英挺,身材比同齡孩子要大上一號,就是一個縮小版的左安陽。
左安陽並不教授他騎射,因為他希望兒子走文官之路,聞言只覺得好笑地道︰「你若有辦法就去。」
左易擎得到父親的允許,便由馬車里取出一副小弓箭,這是之前張平鎮總兵劉達回京述職,到忠義侯府拜會左安陽時,親手做來送他的。
他樂得朝山林里大叫,驚起了一些飛鳥,左安陽看得好笑,朝著白露搖搖頭。
「鳥都被他驚飛了,還打獵呢!」
白露也覺得有趣,目視著左易擎猴子般的攀上了樹,但是看著看著,她的笑容慢慢消失,與同樣面露詫異的左安陽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個孩子爬樹的動作未免太敏捷,就連左安陽自己小時候有沒有這麼靈活都是兩說。
突然間,左易擎用左腳勾住了一根樹椏,整個身子居然側身橫了出去,彎弓搭箭,那姿勢像是練過了千萬遍的神射手,絲毫沒有誤差。
左安陽與白露的神情越來越凝重了……
咻一聲左易擎利箭射出,便听到草叢里傳來動物掙扎的動靜和哀叫的聲音,左易擎很快地又補上一箭,草叢里便沒了聲息。
他開心地由樹上躍下,拉了一個侍衛去幫他撿拾獵物,左安陽夫妻眼睜睜地看著侍衛由草叢里拖出一只中了兩箭的野塵子,血淋淋的,左易擎卻又叫又跳,一點也不怕。
白露的眼角微微抽了抽,「夫君,你六歲的時候都在做什麼?」
左安陽有些僵硬地回道︰「玩泥巴吧!」
「那擎兒……」白露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自家兒子武學上的天賦簡直讓她嘆為觀止。
夫妻倆相對嘆了口氣,看來要個知書達禮、風度翩翩的文人兒子,眼前這個是無望了。他們接著將目光放向了四歲的左香香。
左香香長得像極了白露,身材嬌小,縴縴弱質,臉蛋精致可愛,可想而知長大後必然是個嬌柔婉約的大美人……
此刻她站在一顆結實累累的梨樹下,眨著無辜的大眼,女乃聲女乃氣對著侍衛說道︰「侍衛叔叔,香香肚子餓,想吃樹上的梨。」
侍衛幾時與這樣仙童般精致可愛的孩子說過話,尤其還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光听到她的聲音,心都直接融化了,放柔了聲音說︰「大小姐,車上有梨啊!我去拿給您……」
左香香卻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可憐巴巴地低下頭來,「昨兒個香香想吃,娘不給我呢!說梨吃多了鬧肚子,拿馬車上的娘一定不許,可是香香好想吃……」
瞧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那侍衛當下正義感充塞心中,簡直天上月亮都能替她摘下來,遂一拍胸脯道︰「沒問題,我替您上樹摘!」
說完,那侍衛辛苦的爬上梨樹,動作自是沒有左易擎那麼敏捷,不過畢竟也是練家子,很快就構到了梨子,特地挑了兩顆又大又漂亮的摘了下來。
當兩顆梨子遞到左香香手上時,她那純然喜悅的笑容極為耀眼,侍衛覺得自己替她得到了整個王朝。
一旁的白露及左安陽則是看得目瞪口呆。
左安陽指著左香香,手指頭還有些顫抖,「白露,你昨天沒給香香吃梨嗎?」
「吃了,還吃了兩個。」白露臉色有些難看。
「那她說你不給她……」他天真單純、秀外慧中,乖巧溫柔的女兒呢?
「梨吃多了鬧肚子,她昨天吃了兩顆,我自然不會再給。」
左安陽懂了,哭笑不得地道︰「所以她才擺那副可憐的模樣拐侍衛替她去摘呢!白露,你不覺得她騙吃騙喝時使的招數似曾相識嗎……」
何止似曾相識,簡直就是她自己的翻版啊!
「果然孩子不能偷生……」看著上山下海無所不能的左易擎,再看看小小年紀就展露白蓮花潛力的左香香,白露很是感慨。
「要不……咱們再生一個?」左安陽認真地模著下巴考慮,橫豎他也挺享受那個過程的。「這回一定要從小就好好教,若是兒子,就找個學富五車的夫子替他開蒙,要是女兒,便去宮里尋個教養嬤嬤來教導?」
「听起來還不錯。」白露豈不知他打什麼歪主意?不過她也不討厭那個過程,畢竟她對他依戀得很,而她更期待的還是兩人理想中的那個孩子,「擁有父母都沒有的優點,該會是如何的杰出啊!」
「至于小擎和香香……」左安陽苦笑起來,「既然這麼像我們兩個,至少我倆的出路都不錯,一個國公兼大將軍,另一個大將軍夫人兼皇後的小金庫總管,想必兩個孩子就按這樣發展,日後也不會太差吧?」
就在兩人天馬行空地幻想著未來時,小黑不知由何處飛了過來,好端端地停在左安陽的肩上,居然吟起詩來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這句詩便是在說紙上談兵無用,要親身去實踐才行,無疑說到了左安陽的心坎里,沒有一刻他看小黑這麼順眼的。
「小黑,你也覺得我該盡快身體力行,而不是只有嘴上說說吧?」
左安陽壞笑起來,曖昧地看了白露一眼,惹得她一記嬌瞪,他卻樂此不疲。小黑順了順羽毛,又道︰「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啊啊……」
左安陽聞言大喜,簡直發揮了此生所有的想像力去解讀小黑的詩。
「就是這麼說!事情不到最後誰知道結果,小黑,你也覺得這回我們定能生個乖巧單純,知書達禮的孩子吧?」
小黑不知是不是真通人性,居然由上而下,睥睨地看了左安陽一眼,左安陽總覺得它這眼神似曾相識……
「作夢吧你這傻兒子!」
用熟悉的聲音罵了這麼一句,小黑居然飛過來啄了左安陽的額頭一下,接著瀟灑地飛遠,停在了徐氏的肩膀上。
傻眼至極的左安陽看向了自己母親,徐氏正笑吟吟的由左香香手上接過梨子,但一轉過頭與他四目相交時馬上繃起臉,那嫌棄的眼神分明就和小黑一模一樣,而剛才那記輕啄,跟徐氏不時賞他的栗爆簡直系出同門啊!
白露終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左安陽模了模被啄痛的額,很是無語地瞪了眼小黑,最後無奈到了極點,自己也是沒好氣地笑了出來。
被家里兩個女人吃定了也就罷了,連一只鳥都拿它沒辦法,白露當真同情他了,要知道眼前這個可是百姓景仰的鎮北大將軍啊!
「別理小黑了。」白露湊近了他,吞吞吐吐地說道︰「其實它要黏著娘,不認我們是主人也好。」
「為什麼?」這樣他怎麼教訓它?
白露朝他嬌羞地眨了眨眼,「因為……絕知此事要躬行啊!」
左安陽反應過來,一把摟住了她的縴腰狂笑起來,這一刻無論小黑再飛過來如何羞辱他,他也無所謂了,只有把握懷里的美人才是真的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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