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紹安坐在馬車上,靜靜的看著坐在對面的杜嘉薇,腦海里想的是稍早她跟孫至民面對面站著的畫面,男的俊女的美,極為匹配。
杜嘉薇是真的累了,一上車就抓個軟墊靠著,也沒注意到對面男人的臉色都黑了。
她掩嘴打個呵欠,覺得自己不夠厚道,上回想到孫至民是何許人時,她也好好回憶了一遍,那可是一個才學品性俱優的好青年,而她明明知道杜家就是個坑,杜嘉月跟廖氏更是可怕的雙面人,明知他被她們蒙蔽,她既沒有幫他一把,也沒提醒他。
那對母女生肖都屬蛇轍,要是孫至民娶了杜嘉月,一生就毀了,到那時範紹安真的走上仕途,他會不會因為怨她,就不幫範紹安了?
但她要怎麼提醒?口說無憑,孫至民會信嗎?她苦惱地揉揉發疼的額際。
「你在想什麼?」範紹安突然開口。
「想孫至民。」她未多想便答,一臉憂郁。
範紹安的臉色從黑變紅再轉黑,下一瞬他突然傾身扣住她的縴腰,將她放平,半個身子壓在她身上。
「你干什麼?很重啊。」杜嘉薇嚇了一跳,還以為車要翻了呢。
「你怎麼想他的?」範紹安一雙黑眸幽暗陰沉,眸底似有暗流涌動。
她頓覺大事不妙,思索著要怎麼回答比較好,「想?咳,他人很好,唔——」
不等她說完,他吻上她的唇,雙手也開始在她身上游移。
他瘋了嗎,現在可是在馬車上!
杜嘉薇試著要推開他,但他外表冷峻,一上床從來都似野獸,此刻更是拼了命的挑逗她,讓她忘天忘地,受不住的與他沉淪。
範紹安的眼神越發纏綿,氣息越發粗重,她腦袋一片空白,呼吸也已盡數被他奪去,氣喘吁吁。
「嘉薇,我們是夫妻,就該攜手到老,孫至民你想都不要再想了,他已是你妹妹的準夫婿。」他聲音發啞,身下動作未停,甚至更粗魯用力。
她申吟輕泣,整個人昏沉沉的,無力回話,只能由著他折騰。
好在下車前他的理智恢復一些,拿了大披風將她整個人包起來,直接抱回薔薇齋,而她是連頭都不敢抬,不知道自己的申吟是否傳出車外,若有的話,也太丟人了。
範紹安直接帶她沐浴淨身,她累得只想睡,還是範紹安耐心的喂她吃了幾口飯,才抱著她上了床。
第二天,杜嘉薇精神飽滿的睡了一覺,腦袋也好使了,總算明白範紹安的不尋常是為何。
「你吃醋了!」
範紹安沒說話,卻也沒了脾氣,的確是他醋勁大。
杜嘉薇沒再取笑他,親自伺候他更衣,過去會說不用的男人,今日倒是將雙手敞開,由著她來。
她偷偷竊笑,替他穿上一襲玄灰色雲紋團花直綴,再系腰帶,再替他梳發以玉帶系上,一氣呵成。
「你的手倒巧。」範紹安笑著說。
杜嘉薇歪著頭,俏皮的打量他,一雙劍眉下,狹長黑眸總算透出笑意。
她上前一步,主動環住他的腰,深情的說︰「不要吃那個人的醋,我的心妥妥的放在你這兒呢。」
他將她抱得更緊,他從來都是自信的人,但在感情上他卻害怕了。
*
這一日,範紹安步出詹府,街道兩旁已積了一層厚雪,丁順的馬車停在對角,他正向丁順走去,就見一名清秀小廝快步跑到他身邊,低聲向他說了一些話。
他想了一下,點點頭,上了車,旋即吩咐丁順一句,不久馬車便抵達東悅茶樓。
範紹安一走進去便有掌櫃過來,一路帶著他前往後方的雅苑,幾株結了無數花苞的梅樹尚未開,積累在枝頭的雪倒添了幾分景致。
一布置得古色古香的竹屋內,茶香裊裊,孫至民就端坐在窗前,正斂著袖子為兩只茶盞斟滿茶水。
「正好,範公子請坐。」他朝範紹安微笑,並示意他在對面坐下,再將一杯茶盞推到他眼前,再看向一旁伺候的兩名小廝。
兩名小廝隨即退下,丁順也看向二爺,見他點點頭,丁順也退了出去。
屋內頓時跌入一片寂靜。
孫至民喝了口茶,放下茶盞,才抬眸看範紹安,表情嚴肅,「我想問範公子一個問題,一個女人要經歷多少難事,才會將自己的稜角一點點磨平,直至完全沒有?」
見範紹安面露不解,他深吸口氣,「恕我直白,敢問杜嘉薇為何變化那麼大?不到一年,你是怎麼對待她的?」
「孫大人是什麼意思?」範紹安臉色一整。
孫至民也沒有客氣,「慶寧侯府將她除名,硬塞給你,你鐵定不高興,又怎麼會對她好?」
「敢問孫大人是用什麼身分來質問我?」他語氣一冷。
「一個被她喜歡、深愛了很久的男人。」孫至民定定的看著他,「不瞞你說,一開始我覺得她煩,也覺得她毫無女子矜持,時不時又出現在眼前糾纏不清,但那天听到她落水,一夜之間沒了,我的心情很復雜,又過一段日子,她曾經做過的很多事突然都變得清晰起來,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她從沒做錯什麼,只是傻傻的把一顆真心擺在我面前,是我不懂得珍惜。」
範紹安握著茶杯的手一緊,冷冷的道︰「大人待如何?你已是別人的未婚夫。」
「那樁婚事,我會解決。」他語氣堅定。
範紹安黑眸倏地一眯,「她現在很幸福。」
「誰知道?夫妻間的事總是隱諱,外人難以窺探,再說,我派人查過你們甫到春林鎮的生活,看著並不美好,雖然不知後來轉變的契機為何,但是一個男人有沒有對一個女人好,從她的個性是否依然就可窺探一二,顯然是杜嘉薇改變自己來配合你,這中間種種委屈不必我多言,你心中有數,所以為了她好,你跟她和離吧,我會好好待她——」
孫至民的話還沒說完,範紹安已揮拳往他臉上招呼過來。
沒想到他會動手,孫至民毫不設防的跌落地上,他一模唇角,已有血漬,不禁抬頭瞪著範紹安,「你該知她自始至終都心悅于我,嫁你只是被迫,未有一分男女之情,你可有膽量問她,如果能再次選擇,她會選擇你還是我?」
見範紹安不語,他急著又說︰「只有我能讓她幸福,如果你真的愛她,就該放手。」
其實孫至民知道自己理虧,錯過了心儀的女子,她還已經屬于另一個男人,但他真的舍不得放下她,只要她願意回到他身邊,他會好好疼惜,才不枉她那份真情。
範紹安雙手握拳,胸口也因忿怒而起伏著,他極力壓抑著再沖向前去痛揍孫至民的沖動,咬咬牙,轉身離開。
丁順一見到範紹安就發現他臉色不對,再看到他握拳的手,青筋突起,骨節發白,還有那幾乎要迸發而出的怒意,他吞咽了口口水,「二爺,怎麼了嗎?」
「回夏園。」
丁順愣了一下,連忙點頭,見二爺逕自掀簾上車,他趕忙上車,策馬走人。但馬車回到夏園大門,範紹安又要丁順駕車在春林鎮繞一繞。
丁順猜測二爺心里有事,就在大街小巷胡亂繞幾圈,才終于听到「回夏園」的命令,再下車時二爺看來已經與平常無異。
範紹安不要丁順伺候,讓他去用膳,自己則往薔薇齋走去,青荷要通報,他也揮揮手,逕自走進去。
幾日冬雪,屋里燒了地龍,杜嘉薇一身簡單素色衣裙趴臥在床上看書,也因這姿勢,將她的身形勾劃出前凸後翹的婀娜曲線。
似是意識到他進來,她回頭一看,揚唇一笑,連忙起身坐起來,「回來了。」
「嗯。」他看著她,一顰一笑間顧盼生姿,沒錯,她與初識時變化太大,真如孫至民所說,就是為了迎合他而強迫自己改變。
他心口微微抽痛,但面上不顯,「我先去沐浴。」
「我幫夫君。」她下床,低頭就要穿鞋。
「不用,你看書吧。」他逕自走到淨房沐浴,再出來已是一身白綢中衣。
兩人一起用膳,天氣雖冷,但兩人仍習慣在園里散步消食,待上了床榻,他擁著她便要睡,她愣了一愣。
「今天晴山先生教的東西很多,有點累。」他低聲說著。
她嫣然一笑,「那你好好睡。」難得天天要的男人會休兵。
接下來幾天,範紹安都沒踫她,一上榻便說累了,很快就熟睡。
杜嘉薇猜大概因為考試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雖說其實還有大半年,但詹子賢教授的東西多,他要做的功課也更多,所以才顯得疲累,于是她在他的吃食上更費心,讓他頭好壯壯好讀書。
*
天氣更冷了,尤其晨間,那沁骨入肺的冰冷空氣讓人一吸便瞬間醒來。
杜嘉薇已經把自己包成小粽子,撲面而來的涼意還是讓她想縮回棉被里,更甭提走路間口鼻呼吸時總有白霧產生,而且青石板路還結了一層冰,走在上面一個不小心就會打滑。
杜嘉薇邊往廚房走邊想著,過年要祭灶除塵,還有一大堆送往迎來的人情世故,但不管如何,這個年她一定要夏園都洋溢著年節的喜氣!
前幾日,她興之所起寫了一堆春聯,讓美林村里的孩子拿到春林鎮去賣,賺點零花錢,她寫的春聯很喜慶,賣得最好的是「招財進寶」四個字,她借用了現代人的創意,四個字湊在一起就成了一個大元寶的樣子,遠望近看都很招眼,特別的討喜。
孩子們做的是無本生意,因此也不好意思全拿,又不知能夠拿多少,就實誠的全部交給她。
面對那一張張興奮又期待的臉,杜嘉薇大方,不僅不拿,還早早買了些保暖的布料,替幾個孩子裁了冬衣,說是新年禮物。
見孩子們又笑又叫,一張張眉飛色舞的笑臉,讓她思來不由得嘴角微勾,這穿越來的日子真是愈過愈開心。
此時,她終于走到廚房,里頭已經熱烘烘了。
「女乃女乃,奴婢來就好了。」青荷一見到她就先叫嚷起來。
杜嘉薇心善,看孩子大冷天的出賣時間跟勞力掙錢,她昨兒就讓豬販子殺了一頭豬,切成數塊送到夏園,今兒一早就要用大鍋燒灕,另外還備料要做年糕。
曾氏天未亮就來忙了,兩個丫鬟更是不落人後,活兒都做完大半,杜嘉薇才姍姍來遲。
杜嘉薇這一看,老不好意思了,這陣子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範紹安累得沒在床上折騰她,她反而睡得更多,起來得更晚。
她連忙加入忙碌的行列中,就連楊曉東都奮力幫忙推石磨做年糕,忙活大半天,肉香四溢的灕豬肉及女敕女敕的甜年糕完成了。
中午時,前來用膳的學生是有吃又有得拿,杜嘉薇又讓兩個丫鬟把大數灕肉及年糕往美林村送去。
「女乃女乃呢?」青荷問。
「我坐學生的馬車去一趟春林鎮,我想挑一些高檔食材,年菜用的。」她想過了,上個過年她剛穿越過來就病懨懨的,今年可要好好的過。
青荷跟海棠商量著誰跟著女乃女乃,但杜嘉薇拒絕了,「我買完後若時間還早,就到凌遠書院去等二爺,右晚了我就自己雇車回夏園,就是丁順要辛苦些,先載你們去送禮,接著再趕車去詹府接二爺。」
「女乃女乃,丁順不辛苦,不就是駕車而已。」丁順真心覺得自己不夠優秀啊,成天就只會載人。
這樣的情形不是沒有過,尤其二爺到詹府上課後,女乃女乃跟詹夫人合資做生意,便也常常跟著二爺早出晚歸,青荷跟海棠就留在夏園,負責午膳的準備,二爺原本打算再從人牙子那里買幾個人回來,但女乃女乃不讓,說人夠用了。
杜嘉薇搭了順風車前往春林鎮,丁順載著兩個丫鬟到美林村送年禮,曾氏跟兒子就留在夏園。
將杜嘉薇載到春林鎮的滿市,丁順就先離開了。
到了這種傳統市場,過年的氣氛更濃,店家攤販都在賣充滿年味的春聯、糖果或臘肉等,再加上有些店家是熟面孔,她這一買就沒節制,愈買愈多,不得不找個店家替自己到街口雇輛馬車。
該名車夫將她買的大包小包幫忙拎上車,等她踩上矮凳上了馬車後,才收了凳子,問了一聲,「請問夫人要到哪里?」
「凌遠書院,謝謝。」範紹安自詹府乘車回家會經過書院,她想同他一起回家。
中年車夫坐上車轅,甩動韁繩,馬車達達而行,當行經一條巷道時,就見車夫朝另一對街的男子點頭,接著本應該直行的車夫卻一打鞭,調整馬頭轉了個彎,拐進一偏僻靜巷里。
馬車一進入,巷子前後就有兩名小廝擋住,不再讓任何人進入。
此時,中年車夫停下馬車,再跳下車子,一名挺拔俊秀的年輕男子走過來,丟了一包錢袋給他,車夫急急哈腰將錢袋塞入胸前,快步跑了。
「到了嗎?」杜嘉薇察覺到馬車停下,正要掀簾,卻突然有人跳上車來。
「你是誰?」她嚇了一大跳,直覺就要下馬車,但年輕男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她急著要掙月兌,但半身才出簾子就又被男子抓回去。
男子直接搗住她的嘴,再將她壓放在車上,她倏地瞪大眼,雙手奮力要拉開他搗住自己嘴巴的大手。
男子騰開一手,再度扣住她作亂的雙手,拉舉過頭,才放開損住她唇的手,笑得邪惡,「本少爺看中意的妾就是被你弄沒了,既然如此,就由你來取代吧。」
「你有病,我根本不認識你!」杜嘉薇掙扎著,但被鉗制住雙手的她根本無法撼動他沉重下壓的身軀。
「我是有病,想你的相思病,數日前遠遠一瞥,我這心頭就癢癢的。」秦翰著迷的看著她這張十足清麗的容顏,覺得渾身發燙,「讓本少爺好好疼愛一番,我的技巧可好了,那種銷魂蝕骨的滋味絕對是你的丈夫無法給你的。」
「你都知道我有丈夫了還在胡說八道什麼!」杜嘉薇仍在努力掙扎。
「就是被教過的女人才好啊,味道不致跟青澀果子一樣,真正的風情萬種,你放心,只要你的滋味夠好,你丈夫不要你了,本少爺的後院永遠為你而開。」秦翰的表情既輕佻又猥瑣。
「神經病,放開我!」她拼命掙扎,奈何秦翰還有點功夫,她掙月兌不了,氣得眼淚都冒出來了,她才不要失身給這混蛋!
「乖乖的,本少爺保證讓你欲仙欲死,來,浪聲的喊爺,爺還會更賣力,哈哈哈——」
衣服被粗暴的扯開,男子眼中赤果果的更盛,俯身吻她的唇,杜嘉薇拼命閃躲,惡心的感受到男人噴在臉上的氣息。
她恨不得咬舌自盡,又舍不得夫君,偏偏怎麼掙扎也甩不掉這色魔,眼下也只有淚水可以表達她心頭的怨恨。
婬男還口出穢言,「待會兒,爺就好好看你風騷發浪的模樣!」
就在杜嘉薇差點要崩潰時,驀地重壓在她身上的重量沒了,接著是婬男被甩出車外的痛呼聲。
她急急的坐起身,退縮到角落,將被扯開的衣服拉妥整理,想了想又往前挪移,小心的抓著車簾,從縫隙看出去,就見孫至民正揪住那婬男的衣領,像踢球似的把他踹飛到對街的圓柱上。
秦翰倒地吐血,整個人蜷縮在地,竟還惡狠狠的怒叫,「該死!來人,殺了他!」
孫至民面不改色,幾個虎虎生風的掌勢,不過瞬間就將一干人全打倒在地。
杜嘉薇怔怔看著,她還真沒想到孫至民是個文武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