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甘棠戴著小斗笠在後院忙活,從一大筐藥草籃里抓出一把往竹匾里平放。
大大的院子里,這樣的圓竹匾就有十多個,她上上下下將藥草放妥曝曬後,摘了斗笠,拭了額際汗珠,走回屋內先喝口水,轉身就去尋宋鈞。
一進雲開院,就見側院屋里的窗戶大開,她走進屋內,就看到他在處理動物毛皮。
說來丟臉,她能幫忙干的活兒真的不多,她手里有薄繭,按理該是個會勞動的,但事實證明她起灶升火很行,廚藝卻很生疏,家事女紅、洗衣這些活兒更是陌生,因而她現在就只期望自己的腳力練得好,至少還能陪著姚氏上山采藥。
她逕自挪了個小凳坐在一旁,看著宋鈞熟練的以小刀處理毛皮。
這些毛皮已經曬乾了,宋鈞以銳利的刀剪修剪皮毛邊緣,將皮毛梳順後,不忘再用特殊的油輕輕抹過,如此一來這件皮毛外觀柔順油亮外也能防霉,過段時日家里累積的毛皮多了,他就會拿到鎮上或城里販售。
唉,這家里就她在白吃白喝。
甘棠雙手撐著臉頰,嘟著唇,開始游說宋鈞,「鈞哥哥狩獵我幫不來,大娘的采藥我真能幫的,我現在體力很好了。」
「母親上山采藥至少一上午,有時還會去上一天,你現在的狀況真的還不行。」他也清楚這三天她已求了母親多回。
當初救甘棠時,她素淨的衣著及手上的薄繭都顯示她並非千金閨秀,但一些尋常百姓的日常活兒她又處處透著陌生,最明顯的便是腳力,走上一個時辰便會喘,要如何上山?
「你思緒別太重,小孩子家家的想那麼多做啥?你這幾天不是都幫著母親曬藥材嗎?」他知道她純粹就是想為這個家盡點力。
「但我想做更多。」某些時候,她也是有些小倔強的。
宋鈞有點頭疼。
此時姚氏正巧走了進來,手里還提了大籃子,她沒察覺兩人間的角力,笑說︰「我昨天也做了點紅糕在食櫃里,還有楊婆婆送過來一些栗子,我放在廚房了。上回你做了些栗子糕,我送過去給楊婆婆,她嘴饞了,惦記著到山上采了些,要麻煩你再做呢。」
宋鈞是吃貨,有空就搗鼓些好吃的,手藝也真的收獲了不少長輩的心。
甘棠也是個小吃貨,雖說不挑食,樣樣都說好吃,但宋鈞做的栗子糕真的又松軟又好吃。
宋鈞應了娘親的話,加快速度處理毛皮,片刻後他一件件掛起來,淨了手,便往廚房著手處理栗子。
姚氏已經去搗藥室忙,甘棠則是亦步亦趨的跟著宋鈞。
他處理栗子的動作俐落,行雲流水,在她眼里那真叫一個好看,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好助手,就在一旁伸長脖子看,絕不離他太近。
當蒸籠里飄出甜香的糕點味時,她其實聞不到什麼味道,但她知道冒了煙就是快好了,快好了就可以吃了,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
真正聞香而來的是姚氏,她惦記著楊婆婆,先用油紙包了一大份後就出去了。
宋鈞切了一小份給甘棠,就見她迫不及待的吃了起來。
「小心燙,小貪吃鬼。」他忙叮嚀。
甘棠一口一口咬得正歡,朝他笑了笑,滿足的咽下第一口,催著他說︰「好好吃,鈞哥哥快吃。」
「嗯,哥哥也吃。」
他坐下來,自己享用一份,見她吃完了,眼巴巴的看著他盤子里的栗子糕,他想了想,目光落在另一邊的食櫃。
他起身走過去,將食櫃里母親做的淡粉色糕點拿出來,遞到她面前,「要不要試試這個?」
「這是大娘做的,我想吃,但大娘說得先放上一晚,現在可以吃了?」
聞言,宋鈞的眼楮一閃而逝一道悲痛,會說要放上一晚,不過是母親希望父親的魂魄能夜里歸來,嘗嘗舊味。
他對父兄的生死雖然仍抱持著一絲期望,但這麼多年下來,他心里有底,母親亦是,只是兩人都不想撕破最後的希望,但見母親做出矛盾的舉止,他卻不忍苛責。
母親做的這道紅糕,有未褪去味的紅皮,不僅影響口感,味道偏甜又黏糊,偏偏也是母親最念舊的一道,久久總要做上一次,說是丈夫愛吃的。
宋鈞不知道父親是否愛吃,只記得父親總是笑笑的說︰「這味道全天下也就只有你母親做得出來。」
至于是真愛吃還是屈于無奈,他也沒機會問了,不過依他的舌頭判斷,這道糕點該是母親所做的黑暗料理中他最敬謝不敏的一道,也是難吃排行榜中的第一名。
他想著,甘棠就算味覺再怎麼遲鈍,品嘗過他的得意之作後再吃這道,總能分出高下了吧?
民以食為天,雖說人各有喜好,但好不好吃的監賞力基本上還是具備,說白了,他做的每一道料理還是希望得到這個妹妹的好評。
見她接過手就吃,他目不轉楮的盯著她那張素淨絕麗的小臉,拿起水杯以備不時之需,就怕她噎到,「慢慢吃,娘做的這道較紮實又黏糊。」
見他慎重,她也听話的點點頭,咬下一口,慢慢咀嚼,眉頭微擰。
有感覺了吧?宋鈞盯著她,瞧她愈嚼愈慢,他沒多想,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就見她咽下後,雙眸瞬間亮晶晶,「好好吃喔!」
聞言,他口中的茶水還未全咽下,不小心嗆到咳了起來。
同一時間,姚氏走進來,因不明所以,想也沒想就快步倒了杯水,來到兒子身邊,「快喝茶。」
與宋鈞身高差了一大截的甘棠也急急踩上矮凳,忙著替他拍背順氣。
姚氏往桌上一掃,就看到那塊栗子糕,忍不住叨念,「這麼大的人,吃東西怎麼還這麼急?好吃也別這樣。」
她可清楚了,這個在外人眼中沉穩內斂的兒子就是個大吃貨,可惜她當娘的廚藝欠佳,再怎麼折騰也弄不上一頓好吃的,兒子只能自立自強了。
宋鈞順了順氣,也是無言,他哪有貪吃,但他認真覺得甘棠的味覺可能有問題。
這一日午後,他做了筍肉包,筍脆肉香,空氣中有勾人的飯菜香。
制作過程中,他注意到她的眼神是盯著竹蒸籃瞧,待看到竹蒸冒出熱煙,她的雙眸倏地發亮,他不由得蹙眉,其實煙冒出來前就有竹香味飄出,但她似乎沒聞到?
所以,她不僅味覺有問題,嗅覺亦然?想到這里,他心中一沉。
長桌上,他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姑娘,一臉認真的問︰「你看得出來哥哥做的跟我娘做的東西有何差別嗎?」
小姑娘原本張嘴就想回答,但見宋鈞一臉嚴肅,她連忙坐正,擰眉認真的想了又想,給出了答案,「看得出來,鈞哥哥做的比較好看,但吃起來其實都差不多,真的一樣好吃。」
她覺得自己還是得再強調,在她心里兩人都是棒棒的。
宋鈞眸光微閃,「聞起來呢?」
她看來有點呆,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她吸了口氣,皺著小巧的鼻子嗅了嗅,「沒什麼味道啊,不過吃起來都一樣好吃,真的。」
于是接下來的幾日,宋鈞不著痕跡的做了幾道點心或菜肴測試,發現不管是酸甜苦辣,小姑娘根本無感,什麼都買單,每一樣都稱好吃,他的心卻直直落,基本可以確定她是味覺、嗅覺全失。
當天晚上,他私下找了母親到書房一敘,將這幾日對甘棠的測試道出。
姚氏將手中的茶杯放下,難怪了,這幾日兒子上山早,下山更早,總在搗鼓這些吃食,她還以為是他自己饞的,原來是特意而為。
「棠兒沒病,你這孩子,就是見不得棠兒贊美你娘親的手藝吧。」姚氏半認真半開玩笑的瞪了兒子一眼,卻見他一臉嚴肅,不禁愣了愣,「是真的?」
宋鈞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案,姚氏的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若真是如此,應該是與她失憶的事件有關。」
「母親覺得是心理因素造成的?」他生性聰慧,一點就通。
「嗯,我細細檢查過了,棠兒身體沒什麼問題,不過棠兒向來暖心,不想讓我們擔心也有可能。唉,難為她道道都說好吃……」她頓了一下,突然想到另一個可能,「還是說她失去味覺跟嗅覺,再加上失憶,所以根本也不明白什麼味道是好是壞,覺得好吃是她真的喜歡我們做的東西,無所謂好不好吃?」
他仔細回想甘棠一再強調好吃又怕他不信的認真神態,「娘說的有可能。」
聞言,姚氏反而大大的松口氣,「那這樣反而讓人放心,心思不在糾結為什麼吃不出或嗅不出什麼味道就好,這孩子就是貼心,誠如那句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也不知道嘗了沒味,聞不到味是什麼感覺,但只要她活得自在快樂,我們又何必去提醒她?不過私下做些吃食時,我會試著放點藥物,看能不能幫上忙。」
宋鈞點點頭沒有說話,就是心疼她。
「別想太多,活著最重要,既然她認為我們煮什麼都是好味道,吃得開心就好,總比你這個嘴刁的兒子好侍候的多。」姚氏小小埋怨兒子對她廚藝的不認同,但也挑明了人的一生就這麼長,都拿來糾結可能無法解決的問題就是在自尋煩惱、鑽牛角尖。
沒錯,是他魔怔了,難道要帶著她千山萬水的尋醫,破壞她眼下平安喜樂的單純生活,也許要喝下無數的苦藥,扎上數不清的針炙?
罷了,小姑娘天天笑咪咪的,他更不必再費心想著如何逗樂母親,他又何必執拗的教導她何謂美食,點明她的嗅覺跟味覺都有問題?
夕陽西下,漫天的彩霞將天空染得五顏六色,姚氏在廚房忙活了好一會兒,左右手提了兩個大竹籃,還讓甘棠也拿了一只竹籃,兩人一起往外走。
甘棠陪著姚氏走在橫七豎八的田埂路上,穿過幾座圍籬小院,來到西邊的小坡路,以結實磚塊建成的大宅子,她知道這就是宋佬家。
屋前,一名臉色蠟黃的中年婦人目光呆滯的望著遠方,而一名灰白發的慈祥老者悠閑的坐在大門口,一口一口吸著煙桿。
「宋爺爺,宋二嫂子。」姚氏開口問候,甘棠也跟著含笑行禮。
老者笑咪咪的,但中年婦人面皮繃得緊緊的,連應也不應一聲,一個眼神也不給,轉身就回屋里去。
姚氏僅是抬眸看了一眼,又笑著跟老人寒暄起來,她關心他的健康,要他少抽些煙,給了潤喉去痰的藥丸,這才在老人千恩萬謝的話語下離開,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宋二嫂子的態度。
甘棠注意到姚氏在離了老人的視線後,唇就抿得死緊,還暗暗調整了略微紊亂的呼吸,可見心緒是壓抑且激動的,她貼心的靜靜走在身後不吭聲。
突然,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還沒回頭,就見到眼前一晃,原來是宋二嫂子擋住路,繃著臉對姚氏冷聲道︰「下次別再拿任何東西來了,我早跟宋鈞說過,他肯定忘了跟你提。」
「宋二嫂子……」姚氏蹙眉,她是听兒子說過,但仍然想幫點忙。
「我知道事情跟你沒關系,但我心里就是難過……對不起,你們走吧。」宋二嫂子咬咬牙,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忍不住抬頭望天,好讓眼底的濕意完完全全消失。
「大娘。」甘棠擔憂的輕喚佇立不動的姚氏。
姚氏輕嘆一聲,又看了宋二嫂子一眼,這才離開,甘棠默默跟在身邊,走了一段路,姚氏才又開了口,「這事別讓鈞兒知道。」
甘棠乖巧點頭,兩人又往家里的方向走去,甘棠微微側過頭,以眼角余光再看,宋二嫂子已經往回走了,那身影是佝僂且萎靡的。
她其實听村人說過,宋二嬸的丈夫是為了去找宋鈞的父兄才沒回來的,為此,宋二嬸還去宋家大鬧過幾回,淚流滿面的說出若是她丈夫一日未回,兩家就不再往來的狠話。
想到這里,她看著沉默走著的姚氏,知道她心里也藏了很多事,但她不敢問,就怕不小心戳到姚氏的傷心事。
幸好,姚氏回家後又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晨起推磨做漿、做早飯、洗衣、做家事,一如既往。
甘棠一邊偷偷關注她的情緒有無異樣,一邊也繼續幫忙,這兩天曝曬好的藥草姚氏要做成藥膏,這也是家里的另一筆收益,除了平時醫治時用得到,鎮里有家陶瓷工坊更是大戶,一段時間就要買不少瓶。
藥房里,甘棠守著五六個藥爐子,一邊用勺子攪著讓湯藥不要焦了,這來回忙碌讓她渾身香汗淋灕,待熬到濃稠的藥汁放涼後,再幫著裝入瓷瓶,僅管忙得熱火朝天,手臂酸疼,她也沒喊熱喊累。
事後,姚氏對村人提起小姑娘,更是贊不絕口。
她的乖巧及感恩讓村人對甘棠的印象更好,尤其她那模樣長得真是好,讓有些人家動了心思,找這樣的小姑娘當媳婦挺好的,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來路不明,不過這也不影響村里半大不小的小伙子看到她臉紅紅。
但想歸想,沒人敢進攻,因為宋鈞這個便宜哥哥說了,「想要接近我家棠兒,可得先過我這一關。」
把關意味如此濃厚,讓一些被挑動的少男心只敢心動不敢行動。
「喬大叔說我們棠兒入了他的眼,想為他兒子討來當媳婦呢。」這日晚膳,姚氏開口說了這句。
甘棠正努力咬著姚氏煮得過老的鹿肉,塞得滿口無法說話,只是瞪大眼,搖搖頭,再看向宋鈞。
「喬大叔的兒子連學識字的耐心都沒有,日後怎麼會對棠兒好?」他這是拒絕了。
「那魏嬸子的二兒子呢?在城里學功夫的。」
宋鈞皺眉,「那小子才學幾招,連我都打不過,遇事如何保護棠兒?」
「大娘,我不急著嫁的,我喜歡家里。」甘棠嘴里還有東西,說得含糊,更見可愛。
姚氏笑笑的看她一眼,「大娘也喜歡你,但喜歡你這模樣的小伙子太多了。」
「娘,棠兒還記不起以前的事,誰知道她家人有沒有幫她定下人家,你還是別亂牽紅線。」宋鈞真心覺得娘親說的人家沒有一個配得上甘棠,他這麼說也是想徹底絕了母親想當紅娘的心。
「也是。唉,還不是宸家的要討媳婦了,才讓大家都動了心思。」姚氏沒好氣的瞪兒子一眼,她也想討個兒媳婦啊。
宋鈞接收到了母親哀怨的眼神,但聰明的沒有接話。
甘棠終于將那硬到不行的鹿肉咀嚼咽下,宋鈞舀了碗湯給她,她接過手喝了口,朝他甜甜一笑。
村里過兩天就有村民要辦喜事,宋鈞在山上打了一只野豬,大半只送給男方當做賀禮,留了些肉做了燻臘肉,再分送給親友,村里人大多純樸熱情,他臘肉送出手,回頭就有人轉送雞蛋或疏菜,有來有往。
村里人情味濃,何況都是村里的老鄰居,男方家要辦酒席,桌椅碗筷就向鄰里借,出嫁閨女妝容就請最會化妝的周婆婆負責,那兩團腮紅喜氣十足。
成親這日,這大院里還得將嫁妝擺出來,讓來客觀看。
男方那邊一整天就忙著傍晚時的席面,左右鄰居都過來幫忙,一群人忙得團團轉。
宋鈞也來了,小跟班甘棠亦沒落下,她看到不少人找他詢問意見,人人盛贊他有一手好廚藝,也有十歲左右的男孩找他討教課業,也有小男童問他要練弓箭。
甘棠看來看去,眼楮都來不及眨呢,她的鈞哥哥就像無所不能的全才,不僅男孩圍著他,不少姑娘家也繞著他轉,想遞水或遞毛巾,但他只接她手里的茶水、甜點或毛巾,引來不少怨懟。
宋鈞大多時候不是上山一整天,不然就去鎮上,留在家里的時間並不多,真要能跟他見面的機會也不算多。
因而听著其他小姑娘的抱怨,甘棠可得意了,雖然鈞哥哥隨口說了「棠兒是妹妹嘛」,但她知道她的鈞哥哥最喜歡她,也最在乎她了。
宋鈞剛接過她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就見到她眼中滿滿的信任與仰慕,忍不住笑了,「怎麼了?」
「鈞哥哥好棒,大家都好喜歡你,棠兒也好喜歡,不對,是最最喜歡!」她覺得與有榮焉,而且非常驕傲。
「那些姑娘們可不只喜歡你的鈞哥哥而已,更想嫁給他呢。」一名幫忙排桌椅的青年笑著說。
「是嗎?」她一臉驚訝的看著宋鈞。
「怎麼不是?小棠兒有沒有特別喜歡哪個小姑娘給你的鈞哥哥當媳婦兒?說出來好讓你鈞哥哥參考。」另一名幫忙的小漢子也笑著開口。
兩人與宋鈞都算好友,只不過都是下田的莊稼漢,弓箭功夫可不行。
「嗯,我現在還沒看到,但我一定好好觀察,一旦看中了就告訴鈞哥哥。」甘棠拍拍胸脯,一副事情包在她身上的俏模樣,引得兩個男孩都笑開了。
「又在淘氣。」宋鈞眼中滿滿的寵溺與無奈。
「我倒覺得肥水不落外人田。」兩名哥兒們互看一眼,笑得可賊了。
「胡說什麼!」宋鈞可不跟他們鬧,這兩人都已生兒育女,早催著他娶妻,但家仇未報,他還真沒那種心思。
兩人卻很有默契,對看一眼,再同時打量他跟甘棠,一個五官立體輪廓分明,俊美出色,一個明眸皓齒,嬌美出塵,活月兌月兌一對金童玉女。
小姑娘則沒听懂三個大男孩的語意,注意力全讓劈里啪啦的鞭炮聲給吸引住,興奮大喊,「新娘娶回來了!」
宋鈞想也未想的替甘棠摀住耳朵,見她亮晶晶的雙眸看著新郎走在一頂紅轎前,看著新郎官牽著新娘走了出來,四周響起村民的叫好及掌聲。
村里的迎娶儀式其實很簡單,但甘棠看得超喜歡,席宴也吃得歡,晚上鬧洞房時甚至跟著幾個小伙子小姑娘窩在新房窗戶下,偷偷模模听著里面的動靜,還是宋鈞尋不著人,問了才知她也跑去湊熱鬧,便將她直接拎出來。
「你太胡鬧了。」
「可是春花說可以。」
春花是村里的女孩子王,上樹掏鳥蛋,拿彈弓打人,膽子大心眼多,行事麻俐又潑辣,完全不像個女孩,沒想到這陣子竟然跟甘棠成了閨中密友。
他蹙眉,「鈞哥哥不是叫你少跟她在一起?」
「她是好姑娘,是她爹娘對她不好嘛。」她力挺自己好友。
那家子重男輕女的事,全村都清楚,宋鈞也不好評論,他牽起她的小手,「好了,該回去了。」
「洞房花燭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呢,鈞哥哥都沒看到宸家小子拿了兩顆葡萄,要新娘子咬一顆,喂新郎吃……」她說著都笑了。
「不許說了,小丫頭片子都不臉紅?」
「不會啊,很好玩,春花說,以後她成親也要這樣玩!」
宋鈞看著小姑娘一派天真,一路走一路嘰嘰喳喳的說著春花說過的話,直到走回宋家大宅還意猶未盡。
「那棠兒想找什麼人家?」他好奇的截斷她麻雀似的連珠炮。
「一定要像鈞哥哥這樣的才行。」她一臉認真,杏眼瞪得大大的。
他忍不住笑了,「看來失憶前,你這小丫頭臉皮也不比牛皮薄,不,可能比銅牆厚,說這話都不知臉紅。」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春花說是正常的。」甘棠可是有所本的。
她還沒說呢,春花曾偷偷讓她月兌了衣裳,比了比胸部大小,春花說兩人的女乃饅頭發育得差不多,年齡肯定也差不多,只是她天生骨架縴細,才掩飾了好身材。
宋鈞揉揉她的頭頂,「好,鈞哥哥一定找一個跟我一樣的給你當丈夫。」
「打勾勾。」她翹起右手的小指頭。
「這是恨嫁了?」宋鈞好氣又好笑的與她打勾勾,也不知是否到了女大不中留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