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豪離開元家後並沒有回到自家,而是直奔帥帳,到封不凡面前告狀來了。
此時封不凡正在享用四君子湯炖羊肉,這自然是麥芽透過小兵送到他這里的。
自從去了一趟路底村,他徹底被麥芽的手藝折服,現在在陽和衛里,沒辦法像以前一樣日日到元家去蹭飯,麥芽做的菜總令他懷念不已,現在有了這麼一點羊肉湯,多多少少解了他的饞。
听到外頭朱豪求見,封不凡先擦了擦嘴,將剩下半個瓦罐的羊肉湯慎重地交給了小兵,吩咐他晚上還要喝,才慢條斯理的讓人宣朱豪入帳至正廳晉見。
所謂帥帳其實也是一棟房子,而且還是陽和衛唯一兩進的磚瓦房舍,後進是封不凡生活起居之處,前進則是待客接見下屬之處,所以當封不凡徐徐來到前進的正廳時,朱豪已經等了一陣子,在見到他時徹底耗盡最後一絲耐性。
不待封不凡問話,朱豪已經單膝跪下,厲聲說道︰「王爺!末將受夠了,在這陽和衛里,有元修就沒有我!」
「他又怎麼惹你了?」封不凡將朱豪扶了起來,但他很清楚元修不是會主動惹事的人,最可能還是這個朱豪犯了渾還不自知。
朱豪余怒未消地說道︰「他身為一個匠人,就該好好的打鐵,卻使心機特別針對末將,想看末將的笑話!這陣子他們不是打出很多武器放到了兵器庫嗎?可是末將與手底下的人竟沒有一個領得到新武器,末將去找他理論,他態度高傲,還抵死不認,氣煞人也!」
封不凡暫不表態,只是反問道︰「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缺武器就去找兵器庫,把事情推得一干二淨!」
封不凡的表情有些奇特了,「他說的沒有錯,他手上的名單是本王交給他的,他沒道理針對你,所以問題只可能出在兵器庫。」
「那為什麼只有末將和我底下的人沒有武器?要說不是他故意的,末將絕對不信。」朱豪隱隱覺得封不凡袒護元修,這表示王爺被奸人所蒙蔽,更堅持了自己的說法。
封不凡卻是清楚自己這個手下有多固執,認定的事幾百頭牛都拉不回,他只能試圖曉之以理,「元修性格冷淡,能不多事絕不多事,他來到陽和衛尚不滿三個月,而且並不負責三品以下將官的武器,他連你手下幾個百戶的名字可能都叫不全,豈有可能專挑你的人來動手?」
「王爺,那元修明明就來歷不明,你千萬別被他蒙蔽了!」朱豪又急又氣,簡直要原地跳腳。「他不是軍戶,末將問他本籍來歷,他卻再三隱瞞,這不是心理有鬼是什麼?」
「他是良民,因技藝高超被本王延攬,自然不會讓他入軍戶,至于他的來歷,是本王叫他不要說的。」封不凡神情漸漸嚴肅起來,「他前幾日替天成衛的衛指揮使打的那把長你也看到了,幾乎可說是無堅不摧,你認為這樣的能人巧匠,再加上武藝高強,萬一他的底細傳了出去,對本王是好事嗎?」
「這……」朱豪這才想到這一點,啞口無言。
封不凡要做什麼大事,朱豪很清楚,所以王爺麾下許多能人異士都是刻意隱瞞了來歷,但他並沒有想到元修也是那一類人,只以為元修是別的衛所調過來支援的,因為就連胡鐵匠也是軍戶。
可是一想到只因為這樣,自己就要被元修壓一頭,彷佛他跟隨封不凡這麼多年的情誼及戰功還抵不過一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鐵匠,朱豪便是意氣難平。
朱豪的態度封不凡全看在眼里,他索性把話說開。「本王知道大家都認為本王是特地找元修來接任陽和衛指揮使,先前本王並沒有這個想法,只想讓他專心在鐵匠活上,但上回他一人力壓你們五名千戶,讓眾兵將歸心降服,這樣的武力及號召力,本王如今慎重地考慮要讓他擔任下一任的陽和衛指揮使。」
「但戰場上靠的可不只是個人的武藝,又不是要選武林盟主……」
「是,戰場上靠的不只是個人武藝,還有統馭兵將的能力,本王親眼所見他有這個能力,你若不信,很快你會有機會看到的。」
在鄉寧縣抵抗太原起義軍時,封不凡便見識了元修的杰出本事,只不過他不想向朱豪透露這段往事,免得朱豪聯想到元修的來處。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朱豪猶自不服氣,卻不敢再吵。
封不凡在心中長嘆,朱豪跟了他多年,他並不想放棄這名忠臣,但很多時候不是忠誠就可以,若是腦袋不夠清楚,容易被人利用,在戰場上很可能是另一個致命傷,看來朱豪需要多敲打敲打了。
「你有沒有想過與元修交惡到底有什麼好處?誰又是這件事的真正得利者?」他不把話說明,讓朱豪自己去思考,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得到教訓。
「兵器庫的事,本王會給你個交代,你毋須再去找元修麻煩,做事前多用用腦子,別總讓人當槍使!」
朱豪醉醺醺的由白登村的小飯館出來,嘴里罵罵咧咧的,不時還拿起手上的酒瓶灌一口,最後一把將酒瓶扔在了路旁樹干上,酒瓶碎片和酒水灑了一地。
「呸!他娘的比馬尿還難喝!」
雖是比馬尿還難喝,他還是喝了個爛醉,因為現在陽和衛里最好喝的是麥家酒,但朱豪恨元修一家人恨得牙癢癢的,豈會光顧他岳家的酒,所以寧可花錢到附近的白登村喝些農家自制的素酒,也不願便宜了麥家。
今日下了場雪,不用操練,朱豪便覷著這個機會出來喝酒解悶,他先前在封不凡面前告了元修一狀,結果後來一查,竟是胡鐵匠在兵器庫動了手腳,讓朱豪的人手領不到兵器,進而懷恨元修。
他們兩強相斗,得利的自然是胡鐵匠,因為這樣一來,朱豪手下的人就不得不找胡鐵匠打新的武器,胡鐵匠也能重申自己的重要性。
雖然胡鐵匠被依軍法處置,朱豪卻梗著脖子不願向元修道歉,也因此他受到了封不凡的責難,只好在這大雪天出來喝酒買醉。偏偏他的同僚們現在都一心向著元修,沒人要陪他在凍死人的天氣里出來喝馬尿,他便氣得獨自前來。
听說一醉解千愁,可是他已經喝得路都走不穩了,怎麼還是那麼心煩呢……
朱豪搖搖晃晃的走到了一處暗巷,胃中翻騰的感覺著實不好受,驀地朝著牆角大吐特吐起來,但在他忍住喉頭月復間的不適想要站直的時候,突然從背後被人套了麻袋,他只覺眼前一暗,接著就是一陣迎頭痛打。
朱豪武功不俗,但他眼下喝得爛醉,本就失去了平時的警惕,兼而他剛嘔吐完渾身乏力,來人的力道又大得驚人,只一棍就打得他頭昏眼花,于是他只能縮得像只煮熟的蝦子般挨揍,卻是連聲求救都咬牙不叫。
這樣丟臉的事,他真沒臉叫!
*
同一時間,在陽和衛的帥帳里,封不凡正與幕僚們討論戰爭情勢及進一步的行動,他的幕僚們都是五湖四海請來的高人,各有所長,而元修與麥莛也赫然在列。
「如今各地起義軍形成混戰,南方兩廣雲貴一帶因鞭長莫及,且有蠻族干預,對京城尚不造成影響,如今以南直隸、湖廣及太原起義軍隱然有吞並其他起義軍,形成鼎立之勢。」
其中一名稱為利先生的幕僚分析著目前的大勢,他眼前一幅偌大的地形輿圖,上面插滿大大小小的旗幟,每一面旗幟便是一隊起義軍,而在說明的同時他將小的旗子拔起,易以大的旗子,到最後整個地圖上只剩下四面大旗。
「京畿與山東、湖廣與河南、南直隸再加上江浙,還有晉省的太原以西,日後該會是此四個勢力僵持。」利先生做了結論。
「目前我們被視為京畿的人馬,替朝廷對抗起義軍,我們最好的打算便是先將太原起義軍吃下,只是此舉不易,且曠日費時,同時也等于正式與朝廷反目,萬一不成,只怕我們反被雙面夾攻,同時也給與其他起義軍壯大的機會。」封不凡思忖著。「我們需要挑一個好時機。」
現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誰也說不上來陷入這種窘境該怎麼突破,突破的時機點為何,因為一個弄不好便是全盤皆輸的局面。
突然間,一直旁听著的麥莛開口說道︰「小子有些愚見,不知各位大人可願指教?」
自從來到陽和衛,麥莛就一直跟在封不凡身邊學習,封不凡對他的優待是眾所皆知,所以幾名幕僚雖說對他的意見沒抱多大期待,卻也沒有驕傲的連听都不願听。
「說說看。」封不凡倒是很想了解,麥莛學習了這麼久,究竟有什麼成果。
麥莛見眾人不反對,便大著膽子來到輿圖邊,將大的旗子拔起,又將小旗插回去,令人驚訝的是,且完全沒有錯置,足見他的記憶力驚人。
「方才听利先生之高見,若沒有意外情況,此後大勢該是四強鼎立,小子相當認同。」他先捧了捧前輩,免得等一下提起反面論述時直接得罪人,光這一點人情世故的處理,就足夠讓那些幕僚們高看他一眼。
「不過小子以為可以換個方式想,萬一就是出現了意外呢?比如一盤散沙將要凝聚,馬上就來一只大手攪亂它,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散沙只會變得更散,由大沙堆變成小沙堆,是不是更好處理?」麥莛先指向輿圖上的太原。「以我們晉省的太原起義軍為例,其實他們也是吞並了不少小勢力,才成就如今的規模。其中除了一開始以王泠為首的太原軍,另一個次等的勢力是澤州的高大年,他們如今雖然合作,但貌合神離,只要離間了他們,要各個擊破並不困難。」
眾人都听懂了麥莛的意思,不由眼楮一亮,這小子行啊,居然點出了盲點!
因為分久必合是大勢所趨,所以他們討論的方向每每都是在如何由日後的數強鼎立之中殺出一條血路,卻忽視了若是在這些強者益強之前先由內部削弱他們,那麼未來數強鼎立的情況未必會存在,甚至可以說若是用這種方式,到最後留下來的強者,很可能有他們鎮西王的一支!
麥莛見大家都接受他的論點,便又說道︰「我們的軍隊最有利的一點,在于我們是正規軍,長年接受軍事訓練,反應速度及凝結力都強于烏合之眾的起義軍。何況我們要做攪亂散沙的那只手,並不需要大軍出征,只要派小股人馬分別出手分裂敵軍,在他們尚未反應過來之時,我們便能以速度優勢取得勝利。」
「說得好!」封不凡一拍手,他果然沒錯看這個小秀才,才跟著他幾個月的時間,就令他刮目相看。「只不過這個論點需立足于我們要熟知各路起義軍的矛盾情況,軍機的掌握需相當精準,推敲這些可能會讓諸位相當疲累。」
「我等願為王爺殫精竭慮。」諸位幕僚異口同聲說道。
此時元修突然幽幽開口,「其實也毋須一次攪亂所有的沙,取下幾個大地方,保證我們的優勢即可。」
封不凡眼中精光爆閃。「此話有理,這樣我們成功的機會又更大了!」
元修言簡意賅,但眾人都領會了。鎮西王的軍隊即使再杰出,數量畢竟有限,就算分成小股多管齊下也不可能一次拿下整個疆域,所以干脆鎖定幾個勢大且他們熟知的對手,采取麥莛的辦法,使鎮西王軍能在最短時間內取代、收攏那些人,那麼在與京畿的決戰中,鎮西王軍便是最具有優勢的一方。
「太原起義軍,我可以出手。」元修又面無表情地說道,但此話出口時,他身上的寒意顯然凜冽了幾分。
眾幕僚對視一眼,並未附和,他們不質疑元修的武功,不過對于讓一個鐵匠來領軍,心中不是沒有忐忑。
「上回在鄉寧縣逼退太原起義軍,便是元修領的軍。」封不凡見眾人遲疑,細說起當初元修硬是以個人之力將數隊人馬擰成一股繩,成功趕走太原起義軍的經過。
「……所以元修可以說相當熟悉太原起義軍,由他出手本王放心。」
反正現在已經到了與京畿翻臉的時刻,元修的來歷也毋須藏著掖著,何況眼前所有人都是封不凡信得過的,不該說的不會亂說。
幕僚們一听那漂亮的一仗原來是元修打的,便紛紛附議,接著又討論起該由哪一支起義軍下手,又該派出誰去等等細節。
此時一名小兵突然進來,向封不凡稟報道︰「王爺,陽和衛朱千戶跑出去喝酒,被人套麻袋打了,雖然都只是皮外傷,但看上去頗為……慘烈,現在躺在軍醫那里動彈不得,吵嚷著要捉捕凶手。」
利先生一向與朱豪不和,听聞此話嗤笑一聲。「套麻袋就是死無對證,還想找到凶手?」
朱豪在衛所里性格魯直,人緣並不好,一下要找到凶手還真有些難度。封不凡皺眉苦思,又覺得此事滑稽得可笑,一時之間表情倒是難解。
他本能的看向了元修,突然低聲問道︰「上回朱豪誣賴你一事,是否始終未向你致歉?」
「我不在乎。」元修淡然回道。
封不凡的表情驟然變得玩味,「你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也不在乎……」
別人?會在意他受了委屈的還有誰?元修臉色微變。
一旁麥莛听到這里,臉上神情亦是十分精彩,突然問道︰「姊夫,那個……今日大雪,屯里的鐵匠鋪……」
「今日關閉。」元修臉色已經有點黑,幾乎確定套朱豪麻袋一事,元甲那幾個兔崽子肯定有參與。
可是麥莛的模樣卻像要哭了似的。「如果鐵匠鋪關了,怎麼我姊早先還說要去送飯給元甲他們?」
這下元修臉色不只有點黑,而是全黑,與麥莛同時看向了封不凡,當下欲言又止,訥訥說不出話來。
封不凡好像也明白了什麼,神情古怪地與他們對視許久,末了他終是受不了,居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算了算了,我看朱豪那性子,被套麻袋也是活該。」封不凡揮了揮手,笑得前俯後仰,讓其他沒參與這段對話的幕僚看得目瞪口呆。「且讓他傷著也好,正好親眼看看別人是怎麼領兵作戰的,說不定有機會改改他那性子。」
他拍了拍元修的肩。「本王不想寒他的心,打他臉的事只能靠你了。」
元修無奈地看著他,難道自己還有選擇?打從他的小嬌妻連套麻袋都會了之後,朱豪那臉他也非打不可。
一場改變未來大勢的軍機會議,就在這麼古怪的情況下結束。
元修與麥莛相偕回家,待離得眾人遠了,元修方語重心長問道︰「麥莛,當初我們離開路底村時,你到底和你姊說了什麼?怎麼她現在變得如此剽悍凶猛?」
朱豪被套麻袋一案一直找不到凶手,他個人因為喝醉了,也提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最終只能不了了之。
不過也沒什麼時間再讓他緝凶,因為軍屯的訓練強度突然加強,不時有軍隊被派出去,每個人都忙得暈頭轉向,朱豪自己都分身乏術到快忘了那事,自然也無暇再追究。
鎮西王的軍隊在大同府,比起其他起義軍最為吃虧的一點,就是此處冬季寒風刺骨,操練時比別的地方痛苦數倍;但好處是大同府的衛府軍因此更加耐寒,若是往南去打仗,那簡直如虎添翼。
麥芽等人在大同府的第一個新年,便在一種緊張氣氛下度過,軍屯里的眾人都預感大戰的來臨,沒什麼人有興致慶祝,兼之戰前物資簡省,各家分得的米糧肉食少了,都過得緊巴巴的,也無法置辦什麼像樣的年夜飯。
唯一還算安慰人心的,是封不凡自掏腰包,在年前向麥家訂了數百壇麥家酒分發到各軍戶,讓這個年不至于慘澹到底。
年後,鎮西王的軍隊便開始點軍了,陽和衛也不例外,在一個沒有雪的日子,元修將小安安托給了趙大娘,牽著麥芽在軍屯中閑逛,由于如今戰情緊繃,反倒沒有遇到什麼人,放眼望去只有干巴巴尚未下種的田地。
他帶她到一處小高地停下,這里離鐵匠鋪不遠,卻沒有任何民居在附近,是元修意外發現之處,三面被樹林攔起,開闊的那一面遠遠正對著虎峪口,丈高的城牆躺臥在山稜上,烽火台蒼涼卻猙獰。
麥芽被這樣壯闊的景色所震撼,呆呆地看著遠方的山巒長城,突然耳邊就听到元修說道︰「麥芽,我要出征了。」
麥芽以為自己听錯了,隨即轉頭納悶地望著元修,他是個鐵匠,竟也要出征嗎?
「你可是要隨軍……維護軍備?」她猜測著。
元修卻是搖搖頭,他不想欺騙她,也不想自以為是的編理由安慰她,上次他欲離開路底村赴大同府時試過一回,差點沒被她的菜刀砍翻,所以這回他學乖了,是什麼就說什麼,他也需讓她知道這次任務的危險性,若是有個萬一,她也不至于毫無心理準備。
「我要領軍。」元修直言不諱,目光幽遠地望向遠方山頭。「我暫時接下了陽和衛指揮使,會帶領著整個衛所的兵力,去襲擊收攏太原起義軍,而後再與王爺的其他人馬會合,直指京師。」
他收回目光,定定地看著她。「此去會多久,我也不確定,很可能一去就全軍覆沒,那麼就不需花太多時間;但若成功助王爺上位,或許要花費數月甚至經年……」
上次他只是想著拋下她,她便哭得淚人兒似的,這次他也做好了麥芽會大哭大鬧的準備,想不到她只是低頭沉默了一陣子,抬起頭時卻是完全的冷靜,甚至還帶著淺淺的微笑,還有那迷人的小梨渦。
「什麼時候出發?」
「三天之後。」他面色有些凝重。
「我明白了。」她笑得極為溫柔,「這樣我反而不能期待你太早回來了。你放心,我會幫你照顧娘,照顧元甲他們,你無須擔憂家里的事,專注在前線就是,無論多久我都等你。」
元修也笑了,模了模她的臉,用手指摩挲著她的梨渦。經過了這麼多磨難,她一下子懂事了許多,他心懷社稷的時候,她的眼光也不會只放在兩個人的小家了。
她這麼說,是想證明她和他一樣能一肩扛起責任,雖然她不能上前線殺敵,但她會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在前線殺敵。
這會兒元修真要感謝麥莛了,他的一席話讓她變得強悍,這種強悍在現今的時局是最重要的。
麥芽享受著他的撫模,像一只撒嬌的貓兒,然而她突然想到什麼,歪著頭便問道︰「夫君老是為他人打造神兵利器,但現在你要上戰場了,你自己有武器嗎?」
至少她沒見過他替自己打造什麼兵器,于是她嗖一聲亮出了她的絕世菜刀,拿到他面前。「不然我的刀先借給相公吧?」
你菜刀到底從哪里拿出來的……元修把這個長久以來的疑惑咽下,表情頗有些哭笑不得。「我身為衛指揮使,拿把菜刀殺敵能看嗎?」
到時候敵人該不是被殺死,而是被笑死的吧?
「說的也是……」麥芽氣餒的又將菜刀收起。
這次元修很認真的看她如何收刀,只見她往背後一插,但他視線落到她身後,卻看不出什麼異狀,想來他真該跟她好好學學如何藏刀,說不定在戰場上能出奇致勝。
「你別擔心,其實我給自己的兵器早在一開始就打好了。」元修微妙地勾了勾唇。「你可記得被陳先拿走的那把斬馬刀?那把刀是我與你合作的第一把刀,其實一開始我就是按照我自己的身量及力氣去打造的,現在刀也回到我手上了。」
麥芽訝異地盯著他,但慢慢的這種訝異的目光化為了狐疑,最後恍然大悟。
「其實你早知道自己會上戰場了吧?否則怎麼會那麼早就準備好了?」
元修不語,這時候他真希望她別這麼聰明。
麥芽看他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更由自己的猜測又推論出了更多東西。「那個時候,你根本不知道鎮西王會看上你的刀,所以我估計你想上戰場,是不是抱著替你師父復仇的打算,想殺入京畿宰了昏庸的皇帝和那些狗官?」
這會兒元修鎮定不了了,他表情難解地道︰「你竟猜到了……」
「這會很難猜嗎?」
她白了他一眼,這一眼又嬌俏又可愛,讓元修在心里大呼受不了,要嚴肅的與她談論正事真是需要非凡的定力。
麥芽皺了皺鼻頭,笑嘻嘻地偎向他,「我夫君重情重義,多年飄泊避禍也沒有消磨心志,否則為什麼在大垛鎮時不出手替人打鐵?我才不相信什麼你做的刀用不壞會餓死的鬼話,你只是不想出名,免得報仇前就被發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