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卿長安 第十五章 許一生長安(2)

書名︰許卿長安|作者︰雷恩那|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今日的冰上蹴鞠賽很可能得連賽五場,臨時立在看台後的一頂頂皇帳提供了皇親國戚們暫歇或如廁之便,傅靖戰毫不客氣地霸佔了一頂,進到皇帳後直接將人送上榻。

「縣主眼下急需清理並保暖,煩請世子爺暫且退出帳外,讓奴婢們好辦差。」負責此頂皇帳的宮婢和嬤嬤們絲毫不畏安王世子爺,趨前就想把他這麼一個大男人給請走。

既是為謝馥宇著想,傅靖戰便沒有太多糾結,他很快退到皇帳外頭候著,讓宮婢和嬤嬤們接手,好生照料她。

待他被允許入皇帳,昭樂公主與自家親妹傅柔綠竟都趕了來,還搶先他一步進到皇帳里頭,撲到錦楊邊吱吱喳喳個沒完——

「宇姊姊,那個狄羽王世子實在太壞太壞,他這不是明擺著嗎?冰上蹴鞠賽踢輸咱們就想下手害人,實在太可恥!」

「他害人反害己,活該死好!」昭樂公主冷哼了聲。

傅柔綠微撇撇嘴道︰「現場聞得到火藥氣味,好多人也都听到那聲爆破,扶黎使節團偏要說是狄羽王世子不小心所導致,畢竟連他自個兒都墜湖,這件事要扶黎認賬怕是沒那麼容易。」

昭樂公主的小臉蛋也跟著皺起來。「宇姊姊,你就不應該救他,那麼壞心腸的人,救了他他也不會感激你。」

換上全套干淨衣物、連頭發都被宮婢們聯手烘干的謝馥宇慵懶地斜臥在大迎枕上,她真沒什麼事,只是被伺候得有點昏昏欲睡,此時听著昭樂和柔綠的抱怨,她眸光掠過兩姑娘與立在一旁的傅靖戰四目相接,想著方才浮出湖面時見到他當下那模樣,心口又隱隱絞痛。

她朝表情仍有點僵冷的他露笑,這才調回眸光,語氣帶了點神秘道︰「救還是得救啊,狄羽王世子確實是我救下,這份大恩我定會跟扶黎使節團討要回報,再有,因為知曉對方心眼真壞,我也沒有很積極救他。」

「……積極?」昭樂公主和傅柔綠異口同聲。

謝馥宇語氣更神秘了。「這事兒只有在這皇帳里的咱們幾個知曉,可不能說出去。」見兩姑娘使勁兒頷首,她咧嘴一笑。「你倆知道的,我水性這麼好,又有鮫人族能適應水溫的特殊體質,其實掉進湖里,我可以很快就把狄羽救上來,但是那樣就不好玩了。」

略頓了頓,「我就等在一邊,看他在那兒亂揮雙手,兩腿亂踢,湖水冰冷,一下子就凍得他四肢僵硬,我是看他真沒氣了才把他扛上岸。」

一根食指抵在唇上。「噓!這是秘密啊。」

昭樂公主和傅柔綠雙雙瞠圓眸子,面面相覷了眼突然笑出來,一個給謝馥宇比大拇指,另一個「啪啪啪」拍起小手來。

「宇姊姊,這招漂亮啊!」、「欸,終于有點大快人心之感了。」

謝馥宇挑眉笑的得意,再次看向傅靖戰,後者的表情明顯放松許多,她朝他眨眨眼,他莞爾一笑。

此刻皇帳外傳來通報,是皇上與太子駕到。

謝馥宇很快下楊,與傅靖戰、昭樂公主和傅柔綠一同恭迎。

皇帝老兒一進到皇帳內,立時就把跪迎聖駕的謝馥宇扶起,並且賜了座。

狄羽畢竟是扶黎國王世子,一條命雖被及時搶救回來,但心跳與氣息一度全無,皇上和東宮這是先去探視了狄羽那邊的狀況,這才過來謝馥宇這邊。

「回皇上,臣好得很,還能上場再踢幾場蹴鞠賽。」她拍拍自個兒上臂,一副精氣神—足的模樣。

「全場就數小香兒你最鬧騰,別以為咱瞧不出你使的那些手段。」傅書欽好氣又好笑地罵著。

謝馥宇一臉無辜道︰「那還得要有太子殿下和安王世子爺願意配合著打掩護才成啊,為了贏球,為了不讓咱們天朝公主被求娶了去,臣什麼活兒都干得出來。」

「宇姊姊你真好!」昭樂公主感動地撲過去,一把將人抱住。「你為了我挺身而出,你真好真好!」

「是說昭樂,哥哥我也挺身而出,你怎麼就不來夸我幾句?」傅書欽笑問。

昭樂公主回頭看他,哼了聲。「宇姊姊是頭一個跳出來請求上場的,她功勞最大,她最勇敢。」

唔,無法反駁,傅書欽模模鼻子嘟噥了幾句。

這一邊,皇上也笑著搖搖頭,繼而詢問起謝馥宇當時的事發狀況。

除了墜湖之後在湖中發生的事,整件意外的來龍去脈,謝馥宇老老實實全數上報,並道︰「在場僅狄羽王世子和臣二人,扶黎若自始至終堅持這是不小心才導致的意外,臣也提不出證據,不過狄羽王世子確實也吃了大苦頭,此事臣已不想追究,以免壞了天朝與扶黎維持多年的和平。」

衡量眼下局勢,皇帝老兒本來就不欲她追究,還不如由她自個兒先說出口更顯大度。

果不其然,皇上一臉慈祥看著她,眼底都隱約泛光了。「你……好啊!很好!朕收的這個‘天子義女’當真是好!」

「父皇,宇姊姊這麼好,踢贏蹴鞠賽還救了扶黎王世子,而且還不跟他們計較,父皇不能委屈宇姊姊,總要賞點好東西吧?」

昭樂公主開口替她討賞,小臉蛋古靈精怪。「父皇不如賞宇姊姊一把尚方寶劍,百官們見寶劍如天子親臨,個個都得跪下磕頭,讓宇姊姊威風威風。」

謝馥宇驀地笑出來,順口便道︰「皇上義父若要打賞,那就賞臣一樁婚事吧。」

「什麼?婚事?」、「指、指婚?」、「成親?」昭樂公主、傅柔綠和傅書欽同時出吹聲。

皇帝老兒好奇地挑高一道灰眉。

傅靖戰則是長目陡瞠,瞬也不瞬望著她。

皇上笑道︰「你都喊一聲義父了,宇兒這樁婚事必成,卻不知有無對象?」

「回皇上義父,有的有的。」謝馥宇興奮點頭,一指指向傅靖戰,朗聲道︰「小爺我要娶他……呃,是要跟安王世子爺結成連理。反正我娶他也成,他嫁我也可,就是他了。」

所有人的眼楮齊刷刷看過來,傅靖戰俊面陡紅,眼角眉梢柔軟帶笑,再無半點僵寒。

「回皇上,臣願意與東海縣主結為連理。」他圈臂作禮,深深一拜。

身為東宮太子的傅書欽向自個兒父皇提出建言,覺得墜湖又救了扶黎王世子的謝馥宇盡管無礙,還是得在眾人面前扮虛弱為好,一來加重扶黎使節團的歉疚感,二來也可展現東海縣主是如何舍身救人、果敢英勇。

于是乎,謝馥宇離開皇帳時是被傅靖戰橫抱在懷,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送上安王府的馬車內。

馬車中僅兩人獨處,自家親妹子傅柔綠自有昭樂公主的馬車代為送回,傅靖戰沉沉吐出一口氣,等了這麼久,終于啊終于,終于等來與她獨處。

「別動。」他低聲命令,也像乞求著。「讓我抱著你一會兒。」

謝馥宇聞言雙肩瑟縮,心頭悸動,原想離開他的懷抱自個兒坐好,這下子軟到仿佛連脊梁骨都挺不直,軟軟癱在他臂彎里。

馬車車輪轆轆轉動,她覺自己的心也跟著轆轆震動,與他促跳的心音一搭一唱,無心插柳般譜出一首驚異又無端可愛的曲調兒。

「今日香香堅持上場出賽,說是為了天朝臉面,為了不讓天朝公主遠嫁異邦,在我眼中卻不是那個樣子。」

他模模她的額發,低頭落下一吻。

「我覺得你其實是在替我報仇,因為那日狄羽對我出言不遜,還探手想模我,香香心中不痛快,今日才會借機與他為難,我說得可對?」

謝馥宇瞅了他一眼,雙頰染赭。「就是不痛快了,就是要借機為難他。」頓了頓,她雙手環上他的腰。「你是我的人。」

傅靖戰與她交頸相擁,內心的歡愉無可比擬。

他嗓聲輕沉問︰「既然身心神魂都是你的了,為何還要跟皇上求指婚?香香大可求些別的賞賜,都比求與我成親劃算得多,不是嗎?」

謝馥宇想了想,到底看出他的意圖,不禁狠狠捏他腰際一把,抬起頭道︰「傅長安,你明明什麼都猜到,什麼都看出來了,卻還要听我親口說出來,如此這般你才痛快是吧?」

腰間被用力一捏讓他扭著身軀不禁笑出,望著她的眼神清亮無比,坦率道.,「就是要听你說出口,就是如此這般才覺痛快。」

這男人是她自個兒寵出來的,她對別人狼,對他只有無盡的心軟。

她探出手輕扣他的下巴,還調戲般捏了捏,深吸一口氣道︰「傅長安,我乏所以大費周章求皇上指婚,就是為了讓你安心,這輩子我再不會從你身邊逃開,再不會棄你于不顧,長安許我一生,小爺我自會好好待你。」

然後她見識到男人俊顏上的笑,也能用「如花綻放」來形容。

他握住她的手親吻,吻著她的指尖和指月復,跟著把臉偎進她的手心里,嘆息般道︰「香香,我終于等到你了。」

她抬起另一手模模他的鬢發,神情難掩靦腆。「唔……是說也該給你一個名分,總不能讓你不明不白跟我一輩子。」隨即,她將之前拜訪安王府,他家安王爺招她去回廊逗鳥時對她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全招了。

「王爺他就是那樣鄭重要求的。」她臉蛋更紅。

傅靖戰听完先是一楞,怎麼也沒想到自家阿爹還替他討要名分了!

他眨眨長目,驀地笑出聲來,拿額頭輕頂著她的秀額。

「你小時候時不時往安王府跑,與我相較,你的性情開朗活潑許多,我爹向來就喜歡你多些,如今知我心悅于你,他自是樂見其成。」

謝馥宇捧著他的臉,輕吻了吻他的唇,低聲道︰「其實一開始是感到煩躁的,後來想清楚,心里明白了,就曉得自個兒想要的是什麼。長安,我不想見你娶別家姑娘,我想要你只跟我在一塊兒。」

「好。」他答得毫無懸念,眼底的光彩仿佛亮到要滿溢出來。

他靠過來吻她,兩張嘴淺嘗般相互吮吻,氣息交融,兩顆心隔著血肉胸骨感應著彼此。

再次交頸相依偎,謝馥宇下巴擱在他肩頭上笑得眉眼彎彎,調息了會兒道︰「長安,你我的婚事在帝京辦完後,我想你還得跟我回東海再辦一場,我娘和漕幫兄弟都在那兒,總得讓他們看著咱倆成親,你跟我回去一趟可好?」

「好。」當然好!好得不能再好!就讓她那群漕幫兄弟們看清楚她嫁人了,知道她名花有主,他也才能更加安心。

謝馥宇歡快笑著,又道︰「往後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但我仍想每年至少回東海一趟去探望我娘,你不用隨我回去的……」

「我跟你走。往後你在哪里,我也就在哪里。」他淡淡道,正因語氣淡然,更覺情感深濃。

謝馥宇再次抬起頭望著他,一副感動到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傅靖戰輕撫她的臉,微笑又道︰「我知道你還想著要去你的那方領地看看,那個位在東海的小縣,你這位東海縣主把人家小縣衙門送來的文書和帳本子讀了個徹底,不去親眼瞧瞧如何可以?讓我陪你去,可好?」

這會兒不是感動到快哭,而是真的哭了,謝馥宇用力頷首,扁扁嘴又吸吸鼻子,撲上去抱住他。「長安……長安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一定只欺負別人不欺負你,一定只讓別人心難過不讓你受委屈。」

皿他禁不住笑出聲,撫模著她的烏發。「好。」

旳她在他懷里輕蹭著臉蛋,聞著那熟悉清冽的身香,好半晌忽而軟軟輕喚,「長安……」

「嗯?」繼續撫著她的發,那滑順柔軟的觸感令他十分受用。

她道︰「想告訴你,我不愛男子,好像有那麼點兒喜愛女孩子,但我最最喜愛的是你,就是單純喜愛著傅長安這個人,不管你是男是女。」

終于表白這麼一次,她內心羞澀又奇妙的平靜,感覺男人收攏雙臂將她摟得更緊。

「是香香最最喜愛的,這樣就足夠了。」他低語如歌。

稚子年少到如今的互許一生,能得她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已然滿足。

他垂首在她耳畔邊落吻,在那微燙頰面上輕輕親著,最後吻上她嚙著可愛笑弧的唇。

她是他年少的夢,曾經如流沙般從指縫中溜走,幸得上天垂憐,幸得那一條系住兩人的緣線曾經似有若無卻不曾真正斷過。

他是她深海中那一束透光的寧靜,幾年漂浪,終在他臂彎中一世停泊。